17.同床共枕

    三位艺术家从密林深处走来，湿哒哒的水印跟随他们的脚步来到众人面前。
    戴白兔面具的是一位深色皮肤的艺术家，一件白色牛仔围裙套在彩色斑点的西装上，三条长辫几乎垂到他赤裸的脚丫旁。
    戴棕兔面具的艺术家头上插满花朵，荧光绿的环卫工服下是波西米亚长袍，数根紫色的触手在裙摆下如海草游荡。
    戴黑兔面具的艺术家穿着撞色针织衫，条纹围巾如上吊绳般挂在他的脖子上。臃肿的身体伴随前进来回晃动，脸上的胡子不停变化着形状。
    珍妮特和另外三位入选者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等待艺术家们的指示。
    黑兔艺术家开口：“1号，我需要你露出开朗幸福的表情。”
    被叫到1号的是位名叫安柏的女孩，她坐在珍妮特的左边。17岁出头的年纪，身上穿着干净的西装校服，因为想要挣上大学的钱所以来到这里。
    安柏木楞的抬起头，露出恍惚的喜悦表情。
    棕兔艺术家开口：“1号，低下头，把左脚踩在右脚上。”
    珍妮特眼角的余光瞥见安柏按照指示把左脚踩在右脚上。现场四位入选的女人都安静的出奇，没有一人表示出任何疑问。珍妮特想动下脖子时才惊觉她根本动不了。
    她发不出声音，就像舞台上的提线木偶，等待艺术家用指示拉动木偶线，引导她的每一个动作。
    棕兔艺术家再次开口：“1号，向上走10步。”
    安柏左脚踩在右脚上，带着幸福恍惚的微笑向上，缓缓迈入空中，不多不少，正好走了十步。
    白兔艺术家终于开口道：“1号，打开你的脑门。”棕兔艺术家补充：“抬起头，用手做出鸽子的样子。”
    珍妮特不知道不知道安柏现在是什么状态，艺术家们的指令一直在继续，而从空中，不断有什么湿滑黏腻的重物落在地上。
    “1号，取下你左边的两颗牙齿。”
    两颗牙齿蹦蹦跳跳的先后落在地上。
    “1号，把你的左耳放在眼睛中间。”
    从空中传来皮肉拉扯的声音。
    “1号，取下你的右腿并露出悲伤的表情。”
    滴滴哒哒的液体落在安柏的空椅子上，一条大腿从空中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艺术家们齐声念道“1号调整结束，明天轮到2号”时，一个不成人形的蠕动肉块从空中砸在了椅子上。
    巨大的震动感震得珍妮特猛地睁开了眼睛，现在是早上6：45分，已经是翌日的清晨。
    她醒了，从一个诡异且真实无比的梦中，仿佛四溅的血液和肉块还粘在她的脸颊和手臂上，就连它们的温度也如此的真实。
    但珍妮特醒来后就很快又吓了一跳，在她身边，在被窝里，有另一个人正缠在她身上呼呼大睡！
    里欧一头乱发几乎遮住半张脸，他原本稚气未脱的脸蛋现在两面红肿。利欧慵懒的蹭了蹭她的肚子，软乎乎的说：“别打了，洋娃娃，我还没睡够。”
    原来那晚之后法里纳就让利欧做了她的随身保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全部由利欧代他传达。换句话说也就是让利欧负责24小时监视她。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她会和利欧同吃同住同睡，但好处是所有费用全由利欧负责，她想怎么花钱都可以。
    解释完后利欧就接着缠在她身上继续呼呼大睡，没一点戒备的样子。
    珍妮特定定的看着这个接下来要每天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心里猝然对利欧生出一点欣赏。利欧被她怎么揍都不会生气，和爱发火的法里纳比起来倒也像是个人。
    不过她也更加疑惑这俩人的关系，利欧莫非是法里纳的私生子吗？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是什么远方亲戚？
    她怀着好奇近距离观察这位黑发少年的五官，想要从中找出和法里纳的某种联系，可他俩确实不像。
    十六七岁的年纪，嘴唇红润又浅薄，脸蛋摸起来肉肉的（不是因为她把他扇肿了）。一双凌厉的吊眼安静的闭着，身上……
    一件衣服也没穿。当然她也是。
    “洋娃娃，你的头发好漂亮。”利欧蓦然睁开眼睛，红色的眼睛犹如在黑暗中闪烁：“洋娃娃，你闻起来也好香。”
    珍妮特皱眉：“利欧，把衣服穿”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双手被他倏然按住，转身就把她摁在身下，让她一丝不挂的身体完全的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珍妮特喉咙发紧，她咽了口唾沫，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利欧那根勃起的阴茎上。
    孤男寡女，真是干柴烈火。
    她冷着声音说：“利欧，放开我。”
    “不要。”
    珍妮特猛地蹬腿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利欧鼓起腮帮子踉跄了一下后，嘻嘻哈哈的抱住肚子软在她身上，摸着她的大腿在小腹上蹭来蹭去：“我只是在逗你玩。”
    珍妮特费力的扒开他的脑袋，毫不留情的回答道：“下回不听话，落在你身上的就是我的拳头。”说完就把利欧踹下床去，向四处观察了会儿后疑惑：“这里是我前天住的旅馆？”
    没有浴室也没有衣柜，一张床就占了房间快一半的面积。
    利欧站起来对她露出恬不知耻的笑：“这是我和洋娃娃初遇的地方，我喜欢这里。”
    他随意的把衬衫皮裤套在身上，薄薄的肌肉在晨光下显得苍白，背影看着倒有几分阴柔。
    老实说，这个像牛皮糖一样甩不开的家伙让她头疼。但反过来她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他呢？反正他看着也不聪明，值得一骗。
    珍妮特清了清嗓子后命令道：“利欧，我饿了。”
    利欧：“洋娃娃，我带你去外面吃。”
    珍妮特：“但是没有漂亮的裙子我就绝对不会出门。”她继续说：“你必须去十公里外的摩加迪沙店给我买莎士比亚牌的上衣，然后裙子要买……”她一边说一边在脑内搜刮各种词汇加在衣服上。利欧信不信她不知道，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果然，利欧目光呆滞的听她叽叽呱呱的半天后，就点点头出门帮她买衣服去了。
    等外面听不见利欧的脚步声后，珍妮特赶紧从衣柜里翻出浴袍穿在身上，顺便数了数她从利欧衣服里摸来的钞票：
    金额是足够她打通电话了，不过她需要硬币。
    法里纳以为烧了卡片就能让她放弃，但她早就把号码记下来了。
    虽初来乍到，她已经大致记得这附近的门店分布，从店员那儿花了点小费借来套衣服和几个硬币后，珍妮特就出门直奔向离这里最近的公共电话亭，然后在里面回忆着记忆中的数字，按下数字号码。
    滴滴声之后，一个陌生的女孩声音终于点燃了她在那漫长一夜后的希望：“你好，我是邦妮·坎贝尔。请问你找哪位？”
    听到声音后，珍妮特反而纠结起来，生怕自己的回答会让对方产生怀疑：“嗨…邦妮。我是珍妮特，你还记得我吗？你说我可以打电话给你…”
    “天哪，珍妮特，真的是你！”邦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她激动的说：“自从你怀孕后你就退学了，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哈啊？”珍妮特愕然的打断道：“我，我…那天是几号你还记得吗？”
    “我想是去年开学前的时候…”邦妮犹豫的说：“很抱歉那时候我没有帮你，他们真的很过分……你也不想听我谈这个吧？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珍妮特越听越迷糊，但她还是抓住重点问：“邦妮，你是怎么想到来找我的呢？”
    “有个叫雅各布的人来找我，他说你遇到了麻烦。”邦妮泣不成声的说：“他也遇到了麻烦，但他被带走前告诉了我很多事，我想我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珍妮特，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们一定会有办法能救你出去！”
    “珍妮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珍妮特？”
    珍妮特挂断电话。
    利欧趴在公共电话亭的玻璃门上看着她，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放在玻璃橱柜里等待被人带走的漂亮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