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妻(软骨香)》 夺妻(软骨香) 第1节 ?夺妻(软骨香) 作者: 大河之楠 文案 【顾知山版】 顾知山出身勋贵浪荡不羁,谄媚于官家,二十出头便官居一品。 世人提起他,皆说是阴戾狠毒之人。 顾知山也觉得自己该是断子绝孙、死后没有香火祭祀的。 谁知,他不过去趟翰林学士家,饮了两杯喜酒,便对那新妇起了心思。 众人都劝他把这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接回自己府里,唯独顾知山嗤笑一声,已经是他的人,还能飞了不成。 可后来听闻了黄家少爷寻尽天下珍宝,只为讨美人一笑,素来运筹帷幄的顾知山,一脚踢开黄家大门,闯了进去。 【柳月容版】 柳月容自来命苦,克死爹娘后好不容易嫁了人,含羞带怯承受丈夫爱怜 可谁知,一夜雨打娇花,那人竟是丈夫的顶头上司。 失贞妇人不容于世,为了活下去,柳月容献媚于高高在上的男人。 男人冷硬难以亲近,再三失败后,准备慨然就死。 却见男人裹挟风雨而来,指尖冰凉,逼她在墙角, “你夺了我的心,还要我的命不成?” 罢了,给你,都给你。 他一生刚硬无敌,而她是唯一软骨。 阅读指南 1.半明清风1v1小甜文 2.双c,男主不是坏人 3.架空,敲级空的那种。 内容标签: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容,顾知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顾侯爷在线追妻 立意:女主努力拼搏过上美好生活 第1章 、第 1 章 疼。 碾压窒息,如沉溺在水底。 柳月容费力睁开酸涩双目,入目是刺眼的红,红烛红喜红罗帐。一夜癫狂,鎏金香炉悬于窗台,袅袅烟气还残留浓香,熏的人目晕头旋。 六月晨起空气微凉,卷动庭院内茂密梧桐,鸟雀蝉鸣伴随树枝婆娑声响。偶有凉风袭来,卷进软纱橱内,吹醒神智。 她嫁人了,这里是新房。 捏紧手心,忽略身上酸疼,柳月容侧首瞧去,罗枕上男人半脸埋于软枕,睡的正沉。乌发垂于脸颊,遮去男人大半面容,发间露出长眉薄唇,彰显迫人气势。 她相公,出乎意料的好模样! 冲喜嫁给这般出彩男人,爹娘在天之灵也会放心。度量着时辰,月容准备起身。新婚头一日,穿戴收拾起来,连带亲族赠礼,琐碎事颇多,她总不能让相公久等。 小心抽开香枕上二人交缠发丝,一刚硬一柔软,无端让她红了脸。 更别提男人一手强势禁锢腰肢,侧卧压住她半个身子。一宿的酸麻窒息来源于此。 外头婆子呼噜声震天,想起昨日拜堂时的闹剧,月容脸上阴霾浮现,新房昨夜冷清无人理会,她本以为相公不喜她,不会和她圆房。 没想到… 勉力撑起酸软身子,压住了唤人来伺候的想法,月容轻手轻脚挪开搭在腰间大掌,准备起床收拾自己。 新婚第一日,她婆母黄二太太虽然不管家,素来是有苛责名声在外。她新媳妇进门头一天,总不能被挑拣毛病才是。 男人是霸道惯了的,虽未完全清醒。可昨儿个一宿任由他搓磨的身子骨要走,自然不肯依。 迷糊拉住佳人在怀,覆身又死死禁锢住,拍她肩膀, “这竹夫人也会动弹?” 改日,得让常达换一个。西域进贡的东西倒是软凉舒适,只会动弹这一点不成,吓坏了他皇帝外甥可怎么行? “相…相公。” 男人嫌热,本就不着一缕。又一夜癫狂,坚实臂膀上指痕斑驳。柳月容瞧了一眼慌忙撇开眼去,不敢再瞧。 脸红耳热,柔顺羞埋男人肩头,划过一抹疑惑。她相公身量,怎么和昨日拜堂时不一样? 念头一闪而过,她和相公尚未成礼,便被后宅匆匆叫了去。许是隔着盖头,瞧错了也是有的。毕竟,他并未拜堂便匆匆离去。 昨儿个还是黄花闺女,今儿个早上便要面对相公男色惑人。柳月容便是再聪明,在一片结实磊落肌肉下,也终是结结巴巴起来。 “今儿个,新婚头一日,该给家里…行礼。” 爹娘二字,她到底是唤不出口。 强压羞涩,柳月容伸手推拒男人亲昵。虽是夫妻,闺阁之事外传不得。 可昨儿个出门子前叔叔婶婶千叮咛万嘱咐,黄家不同于寻常勋贵,她须小心谨慎服侍相公才是。 黄老太爷为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又是陛下帝师。今上年才十二,可事事听从帝师安排,黄老太爷和张首傅朝中平分秋色,除了肃毅候顾知山能压制其风头,再无敌手。她嫁的是黄家嫡孙黄忠义,就读国子监,年虽十八谦谦有礼,素有才名。 若不是上月黄老太太突发脑疾昏厥,求医问药也没个良方,最后无奈求到相国寺无为大师门下,求个续命之法。 那无为大师也不知是真有几分本事,还是随口忽悠几句。说什么此病无解,最好是喜事冲之。无父无母的女儿家最合适,命硬,专克老太太身上邪崇之物。 黄家满京城的寻摸,最后找到柳家柳月容。爹娘早死,叔叔是个穷翰林倒也清贵。无兄弟扶持,性子和善,看起来软弱可欺。 最重要的是,模样生的极好,月姿花容,生的端是聘婷模样。 名义上是冲喜,黄家也没亏待她,三聘九礼样样俱全。只等进门后黄老太太脑疾完好,夫妻和乐,这婚事便在没有不圆满的时候。 只男人下一句,把她满心欢喜打个稀烂。 “新婚?本候什么时候成的亲?” 本候?她相公黄忠义一个国子监的学生,哪里来的侯爵之尊? 热血瞬间凝结,寒意让她毛骨悚然。柳月容听见自己结结巴巴急促微喘声音, “今儿个、今天新婚第一日,咱们、要去…磕头。” “呵!” 男人嗤笑一声,不理会攀附在肩头细弱腕子,摇首晃去昏沉睡意。侧首瞥了柳月容一眼,厌恶情绪一闪而过,而后慢条斯理的坐起, “太后不点头,谁敢定下本候的婚事?” 乌发垂下,露出男人冷硬五官。柳月容倒吸一口冷气,捏紧汗湿手心。 男人模样生的极好,长眉及鬓,利眸黑亮,下颌骨宛如刀削,棕蜜色肌肤纹理向下,漫过滚动喉结,便是结实臂膀。 一道道红痕,再次提醒她昨夜是如何癫狂。 让她慌乱不敢再看的,还有男人浑身迫人气势。黑云压城,铁骨铮铮,利眸漫不经心的瞥人一眼,便让人从严夏六月直降到寒冬腊月里去。 只她相公年才十八,一个文弱书生。这男人少也有二十三四岁,和相公年龄相差甚远。 虽置身于陌生室内,他仍自在的宛如自家,这般冷静沉着,哪里是个少不更事的书生所有的气势。 更勿论,他在打量了室内摆设,尤其是窗台上鎏金香炉后冷笑一声,在听到外间婆子呼噜声后,顿了一下,随即回眸落在柳月容身上。 一宿餍足安眠,男人本心情极好。可落在柳月容身上之后,这点儿好心情便化成惋惜恼恨。想他堂堂一个肃毅候,当今皇帝的亲舅舅,竟然能被人算计了去! 香炉里燃了一夜的合欢香,迷了他心智不说,竟然让他中了算计。 甚至!还失了保存二十多年的清白之身!不可原谅! 凌厉目光如炬,刺的柳月容蜷缩起身体,无所适从。 随着男人起身,窈窕身姿显于床榻。雪做肌肤,红梅染色,水眸潋滟含情,唇被肆.虐微红发肿。暗香浮动勾动暧昧气氛,也缓缓飘入男人肺腑。 的确是有勾引男人的本.钱。 目光凝结成匕首,一寸寸刮过柳月容肌肤,慌的她指尖发颤,惶恐不安。抬头看向男人,他眼底有不容错辨的杀意。 男人目光在略过雪肤玉肌般身子骨后,似有遗憾,而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挑眉看向柳月娥, “你还有什么未了之心愿?” “什么?” 男人这话问的突然,让她有些跟不上。 没了男人强壮身子骨庇护,凉风从窗台直吹床榻。激起细弱胳膊毛发突起,一点点探出头来表示恐惧。 这男人不是她相公。 他要杀她。 夺妻(软骨香) 第2节 意识到这一点,新婚的欢喜似是新生娇嫩绿芽,生机勃勃萌发,突遇严寒交加,瞬间枯萎凋零。 “你是谁?” 你不是我相公,那你是谁? 怎么会在新房?又怎么能恣意怜爱她,和她做尽了不能外说的夫妻□□! 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月容只觉得天塌地陷。她甚至不敢往深了想去,黄家娶她是冲喜,若是冲喜媳妇丧失贞洁,甚至,在新婚之夜和外男勾结,她在黄家该如何自处? 柳家呢?叔叔婶婶知道她失了清白,又会如何对待她? 黄二太太那般苛责的婆母,又怎么会轻易饶过她! 恐惧涌上心头,驱散情.事后,少女脸颊两侧的胭脂色,唇色白的楚楚可怜,长睫眨呀眨,珍珠似的泪珠滚落凝脂桃腮,沁湿香枕。 不是少女,经过昨夜,已经蜕变成女人—— 男人也意识到这一点。 凌乱床榻,雪肤上斑驳指痕也提醒他,昨夜是如何张狂放肆。 利眸紧盯桃腮上滚落泪珠,大掌收于膝盖上,指节蜷缩往复两次,终是握紧成拳,微不可察的低叹一声,弯腰在床前捡了昨夜扔下的衣裳套上。 “你到底是谁?!” 柳月容哽咽着嗓子质问男人,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怎么好好的冲喜,反倒是成了她的死期。 靛蓝直裰披上肩,隔绝掉肩头暧昧指痕。男人半句不理会柳月容质问,汲着鞋往窗台而去,路过昨夜摆着挑秤和交杯酒的檀木桌后顿足片刻,略过两杯完好的汝窑喜杯,拎起茶壶浇在鎏金香炉上。 水遇热炭,烟雾蒸腾,滋滋声响引起柳月容注意。火灭烟歇,男人掀开香炉,在里面翻捡片刻后,挑出几个拇指大小的香丸收到帕子里。 转身见柳月容一脸懵懂看向自己,轻扯唇角,眼底半点儿笑意也无。 “你可认得这东西?” “…” 帕子上,灰褐色珍珠大小的圆球凝结成拇指大小,明显是燃烧了一部分,残存的那些。 柳月容忙摇头,她便是再聪明,也不过比寻常人家的姑娘多读了几本书。爹娘在关外北地战死后,她回京被柳家二叔二婶养大,小心谨慎长大,从不敢多提要求。 连这么点看书的乐趣也没有保存下来,便是如此谨慎入微,长到十六岁,被打发出去嫁人,何曾见过外头市井里的东西。 绝望涌上心头,柳月容索性收回目光,不再去看毁了自己清白的男人。那般气势彰彰,他甚至还想杀了自己。是不想负责吧,也不能负责。 柳家收了聘礼,她若跟人走了,黄家怎么可能会放过二叔二婶? 玉白手指在香衾里摸索,攥住了根金簪。簪尖尖锐,指尖拂过尖锐生疼。若用它了结自己,想来不会太过难受。 贝齿轻咬唇瓣,苍白失去血色。若就这么死了,真是不甘心。 她小心谨慎,不敢多踏错一步。为什么失贞的,要死的是她? 第2章 、第 2 章 日头渐渐亮起,顾知山残存昏意也从合欢香里挣脱出来,日头投过窗棂,腰间苍龙教子纹雕玉佩折射温润光芒。 红红双喜字落在黄梨木拔步床上,红烛罗账里青涩佳人,还有手里的合欢香无一不在昭示: 他堂堂肃毅候,睡了旁人的新婚妻子。 眉心蹙起,利眸在落在女人身上划过一抹不忍。尤其是桃花眼下泪痕斑驳,似是在控诉自己心狠手辣。 没了晨起迷蒙光线庇佑,柳月容一身皮肉坦于床榻。红衣白肤,炫目刺眼。 柳月容长的不难看,甚至是极为好看的。凝脂肌肤桃花眼,未嫁之时,因堂妹嫉妒,她用厚厚刘海遮去桃眼几分妩媚之色。昨日初承新喜,发髻松散,眉眼外露,桃花眼潋滟含情,更是迷了男人心智。 更别提一身皮肉指痕斑驳,唇也带起让人意乱情迷的肿,彰显男人昨夜的疼爱和沉迷。 这般绝色,难怪被黄家送来迷惑自己。 冷哼一声转身,指节分明大掌捻起衣襟处蓝宝纽扣。系上这扣子,他仍旧是朝堂上等闲不能靠近的肃毅候。 昨夜的癫狂,有手里的合欢香作证,他一个男人怕什么? 长身玉立于窗前,半点儿眼光也不往床上瞧,就好像多看一眼,便能让自己心软似的。 眼泪扑簌簌落下,绝望在男人迈步要出喜房时,达到顶峰。 簪尖插入指腹,血珠滚落。自己了结自己吧,还能落个体面。等黄家来处置,黄家定是不会轻饶。 到时候能不能活下去两说,出了这样的丑事,二叔二婶是断不可能让她再回柳家。 咬牙,闭眼。 最后一滴泪水划过眼角,嘀嗒落于枕上,悄无声息被吸纳。 握紧簪子往脖颈上戳,戳破皮肉,血滴迸溅。 疼。 和昨夜劈开身子的疼不一样,青天白日的疼,没了昨夜的暧昧气氛做缓和,尖锐警醒。 再戳下去,她必死无疑。 玉白手腕沾染血渍,梅花染色,凄清迷离。柳月容忍不住低呼一声疼,濒临死亡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细弱声响传入男人耳中,回首,目眶欲呲。床上佳人一脸死气,金簪插.入细弱脖颈,呼吸微弱,好似下一瞬,便要死去。 燃烧了一夜的合欢香击于玉白腕子,麻筋酸软,金簪应声落于床榻。 劫后余生,柳月容急促喘息,带动胸前青山卧雪起伏,一身妖娆春色,尽显露男人眼底。 若是平日衣冠不整和男人见面,柳月容定是要羞愤欲死。可方才的自尽似是用尽她全部力气,顾不得肌肤袒露,厉声反问英武男人, “你何必救我?” 反正出了这屋子,二人事情坦露,她也是活不成的。 顾知山听了这问话,眸底闪过复杂情绪。他是男人,自是对昨夜的事情有印象。 黄太傅身为帝师,嫡孙成亲自然大摆宴席。顾太后深宫之内无法拜贺,虽是冲喜,可这成亲的架势,铺张奢靡,娶个皇亲公主也使的。 虽新婚并未成礼,可宾客宴席上那龙脑凤首,各个皆是珍品。 想起被黄太傅和张太傅二人合伙扣压的镇远军军费,顾知山暗眸低垂,竟然算计到自己身上,也不想想,如今京城中军务在谁手中。 “黄家不敢动你。” 男人话语掷地有声。柳月容睁开泪睫,只见男人背光而立,光晕给男人渡上金身。虽看不清他五官神情,可柳月娥也从阴冷语气中猜出,约莫也不是什么柔和脸色。 “我…,你,你有法子吗?” 能让她活下来的法子,保住她可怜名声的法子。 男人没有回答。苍龙教子玉佩随着靛蓝衣襟晃动,上前一步,两步。步步好像踩在她的心坎儿上。 他要往床榻这边来,月容不由捏紧了手心,心底再次起了涟漪。他是对自己生出了怜惜之情吗? 还是觉得自己也是个无辜被害的人,想要…… 微微弓起,身子凹凸曲线尽限于床榻之上。低垂眉眼,桃花眼潋滟泛起情意。 月容尽力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她自觉姿色还算出众,若是能讨得对男人喜欢,说不定,他能护自己安稳。 可男人淡漠神色并不斜视,黑亮亮瞳仁恍若看不见月容身姿一般,冷冰冰的,让人不敢生出亲近亵渎之意。 指节分明的大掌,捡起玉白身子上,浅灰色的合欢香结晶。 月容一身皮肉艳丽,在他眼中宛如无物。冷风从窗帘吹来,柳月容狠狠打了个寒颤,苍龙教子玉佩温润,刺她双目发痛。 她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角色。 他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对常人来讲是稀有的美色,对他来说司空见惯,甚至丝毫不为自己所迷惑。 究竟是什么样身份的男人,才能练就铁石心肠,对惑人美色无动于衷。 转身,男人就要离开房间。 他走了,黄家不会让她这个失贞妇人活下去。 她不想死,捏紧玉白手指,桃花眼紧紧盯住男人腰间玉佩,柳月容听见自己嘶哑声线,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 “昔日里听闻,肃毅候顾知山,素来冷硬无情,寻常闺阁儿女亲近不得。年近三十依旧尚未成亲,太后曾多次指婚皆被其推拒。” “奴家这辈子若是男儿,定然效仿肃毅候,一心征战为国为民,方不辜负这一条性命。有这般有心性的男人守卫边疆,才是我大隋幸事。 身为女子,若论平生憾事,只恨不能献身于这般男人。” 顾知山嗤笑一声,回头瞥了一眼柳月容,抬脚往外间去,留下一句, “你倒是比本侯想象中的聪明。” 一席话点出自己身份也就罢了。话语间奉承自然不提,只最后一句,若论平生憾事,只恨不能献身于这般男人。 明知自己是谁,偏还这么讲。善媚于男人,定然有所求! 她还想长长远远维持这奸情不成? 门扇砰的一声关上,惊醒外间陪夜的婆子。 徐婆子叽哩咕咕嘟囔几句,肥胖身子在床上打个滚儿,瞅见窗棂上的日头,一激灵,披着外衣就往里间跑,腰腹部间肥肉一颠一颠, “我的大姑娘啊,昨夜那黄家少爷可在新房安歇了? 咱们可是说好了,等过了新婚这几日,我仍旧回柳府去。这黄家上下,样子上做的全乎,可内里是半点儿不给姑娘面子。 昨个儿临着拜堂的好时辰,那黄家少爷匆匆走了连礼也未全,到现在也没人给姑娘个交代。 晚间,奴才想着姑娘未沾米水,本想给姑娘端一碗香辣辣的酸菜肉丝面。那厨房的婆子说什么,夜间厨房歇了火,别说是姑娘想吃,就是老太太太太们和楚姑娘想吃,也要守规矩。” “我呸!明明听见她们在里头吃酒耍乐子,姑娘啊,你往后,可得给她们几分颜色瞧瞧。” 连咕噜的话说个没完,床账垂下,透过大红帷帐,柳月容见徐婆子气喘吁吁的靠在檀木桌上喘气。她四处打量不见茶壶,也不将就,咕咚咕咚两口把交杯酒喝了干净,而后砸吧两下嘴巴, “这酒倒也清亮,有几分大老爷酿的筋骨。” 而后似是意识到什么,忙自抽了两下嘴巴, “老婆子我就是个不长眼的,说话是脑袋跟不上这张嘴,姑娘别往心里去。” 大老爷是柳家的忌讳,二老爷二太太从不许她们提起。只让徐婆子说,也就只有大老爷那般清俊儒雅的人物,才能养出大姑娘如今的气派模样。 想到这里,徐婆子难得起了几分恻隐之心。若是大老爷仍旧活着,像大姑娘这般好模样,嫁到豪门公爵门第里也使得,如何能冲喜嫁到黄家。 夺妻(软骨香) 第3节 柳月容只当是没听见,撑着酸软身子吩咐徐婆子, “婚前黄家送来的茜色彩罗纱,我制了几件裙子,把那件对襟长裙拿来,你也去收拾了,咱们俩给二太太请安去。” 爹娘临死前再三叮嘱自己,遇到任何事情唯有活下去,活下去,才能逆风翻盘。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开局是烂了些,可未尝没有翻身逆袭的余地。 徐婆子忙去翻箱笼,隔着帷帐递给柳月容,而后便去合着彩罗纱,去寻搭配的首饰,边翻边表功, “不是做奴才的自夸,咱们家二太太和二姑娘可惦记着姑娘的嫁妆,说这么些好东西,去了一两件也看不出来。 可奴才说啊,那黄家是什么门第,虽没有侯爵在身,可黄老太爷教导陛下,这便是头一等的功劳,连张太傅都退避三舍。也就除了肃毅候,是皇帝嫡亲的舅舅,才能压制住他几分。 这样的人家,嫁妆聘礼自然登记在册,若是二太太克扣了,改日二姑娘穿上显摆被人看出来,才算是把柳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如此二太太才算罢。” 说到后来,徐婆子低叹一声,想当年大老爷在,柳家也算是清贵门第,人人提起也是称赞的人家。如今虽然还有往日里书香门第的名号,可内里,越发不像个样子。 柳月容就着穿衣服的空隙,才抽空打量了自己的身体。男人贪婪宠爱了一宿,娇养闺阁女儿肌肤生的幼.嫩,指印斑驳,平时自己也不会去看的羞.人之处,略动两下,便透着疼。 屈.辱的闭眼,晶莹泪珠再次滚落,这男人,他属畜生的不成! 第3章 、第 3 章 听见帐子里柳月容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徐婆子翻箱倒柜的找首饰。她们姑娘今儿个头一次在黄家露面,可不能被旁人压了光芒。 朱红门外,小丫头一路小跑,匆匆忙忙闯进里间,急声催促, “二太太吩咐,让大奶奶速往前院去!” 咯噔一下,首饰柜子翻了出来。各色金银簪子连带珍珠红宝落了一地,徐婆子顾不得去捡,抓一把铜钱递给小丫头,殷勤问道, “劳问这位姐姐,可知二太太让大奶奶往前头去,因为什么?” 新婚第一日,新婚媳妇不说是去后院里伺候老太太太太们用膳,前院是老爷少爷们住的地方,怎么要姑娘往前院去。 更何况,徐婆子总觉得心底不踏实,自家姑娘虽然进了黄家大门,可婚书未过,拜堂未成了礼,怎么也不算是名正言顺。 接了赏钱,小丫头面色才好看几分,下巴扬的高高的,带着两三分傲气, “能是因为什么,不知是大少爷去外面,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说是要讨好楚姑娘。如今府外头将士们围着,说是要奉给楚姑娘瞧呢。” “二太太说,可怜大奶奶出身不好,没见过好东西,也让大奶奶去瞧瞧,长长见识呢。” 徐婆子越听心越沉,勉强撑起笑意送小丫头出了正屋。转身,见柳月容坐在簟罗床前,花容月貌好齐整模样,对襟小衫下身子骨丰润,虽窈窕可丝毫不显轻佻,比外头寻常人家的当家太太来的有气势。 配黄家那少爷,如何配不得?徐婆子把首饰匣子归置了,叹口气, “抛开昨天拜堂的闹剧不提,晚上厨房里那些个婆子们说话,我就觉得不对,怎么好好的老太太太太们用膳,提什么楚姑娘。果然有鬼! 姑娘,您回头问问大少爷,再怎么着,也不能为了楚姑娘打您的脸面。” 这个楚姑娘,二太太也给她撑脸面,怕是来着不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在黄家养着,京中从没有听说过。 柳月容闻言神色倒是平静,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打理自己,见徐婆子一脸疑惑,不住思量这事儿,道, “妈妈何必想这些东西,该给咱们知道的,等去了前院,不知道也难。” 更何况,葱白指贝捏紧,在手心留下小月牙似的掐痕。小丫头话里说的炫耀轻松,可想起晨起时面色沉沉的男人,柳月容越发觉得,围住黄家的,怕是那个浑身冷硬,冒着森森寒意的男人。 昨夜若是没有蹊跷,她打死也不信。 外男能一路无阻在内院歇息,一夜未出连个声响也无。若没有人在暗地里帮衬,怎么可能。 只是不知她相公在其中是什么角色,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不过,知情不知情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是失贞的妇人,无论如何,和黄家少爷是不可能了。 徐婆子夜里睡的沉,不知里间的闹腾。撩起柳月容乌丝就要开始盘发,下一瞬,瞧见细嫩脖颈上血痕,倒吸一口冷气,忙拿药粉敷上,不满的抱怨, “姑娘也太由着黄家少爷性子,夫妻两个床榻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弄伤了姑娘。” “他…” 柳月容张口无言,见徐婆子小心拿稠布准备包住脖颈,推开后摇摇头, “不过是针尖大小的伤疤,哪里至于劳师动众。” 更何况,这黄家上下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人物,若是瞧见了,反倒是平白惹出事情来。 “可…” 徐婆子忍不住心疼,虽说伤痕不大,可极深。少也有半月光景是好不了的。 “梳芙蓉髻就行,遮住它便是。” 月容见徐婆子梳好发髻,拿珍珠发钗在发髻旁比划,悄无声息转移话题, “把娘留下的红宝攒丝凤钗拿来,我带那一套。” 珍珠圆润自有光华,虽不差,可哪有红宝凤钗来的有气势。更何况,想起那张威严深沉如刀削般冷硬面容,柳月容莫名不愿,在那人面前失了面子。 妆洗罢,厨房里也不见有人送早膳来。徐婆子气的脸发白,连声骂道, “这黄家真是欺人太甚!不说姑娘是他们家求来做媳妇,便是冲喜,也不至于作践人,不让人吃饭!” 这就只有不入流的人家,才会这么变着法子折腾人。 柳月容听了这话,桃花眼低垂,敛去嘲讽情绪。吩咐徐婆子, “等我往前院去,你拿些银子往厨房去,请那些厨下连并守门的婆子吃酒。” 她既然已经被针对,倒不如打探清楚这黄家内情。尤其是那个楚姑娘,她倒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来头的人物。 至于早膳,目光微瞥,落在一侧桌案的点心上。如意糕定意糕满满摆了□□个盘子,更别说花生桂圆等各色吉利瓜果,各个新鲜。 虽抵不得正常饭食,也能饱腹。 徐婆子顺着目光看过去,眼眶一酸,只恨不能立刻哭出声来, “二太太二老爷便是再苛刻,明面上待姑娘和二姑娘也是一样的。姑娘这嫁个人,原想着日子好过些,怎么状况反倒是不如之前了呢。” 柳月容闻言抬起桃花眼,眸色清亮。玉白手指捏了个如意糕入口,虽是隔夜的糕点,枣泥馅儿依旧甜甜软软, “不到入土的时候,谁知道后事如何呢?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徐妈妈,我有爹娘在天之灵保佑,日后,定然逢凶化吉,逢难安康。” 徐婆子低叹口气,四寻见茶壶在窗台,拿来倒了杯茶水给月容, “等回了柳家,我就跟我家小子出府去。姑娘在黄家,可得平平安安的才是。” 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家小子去。只瞅着柳月容低垂眉眼,长睫蝶似的眨。徐婆子这句话在嗓子里吞咽几次,到底是没说出来。 姑娘这样的好模样,她就不相信,那黄家少爷看久了不动心。 *** 黄府外,韩有粮率着镇远军围住黄府。铁骨铮铮,威风凛凛,将士们宛如一柄柄开了锋芒的长剑,直指黄府。 声马赫赫,逼人威压如黑云压城,让人不由心中生起畏惧。 骑着□□宝马,韩有粮策马直驱,扬起马鞭怒斥守门家丁, “我们侯爷给面儿,来喝你家少爷喜酒,你们黄府好大的胆子!竟然偷了先帝亲赐的玉佩!” “还不快大开中门,让我等进去!搜检一番,若是找到了,也好向陛下交差!” “开门开门!” “开门开门!” 振臂一呼,将士百应。雄厚声音直上九重云霄,响彻整条朱雀大街。 守门的家丁神色慌慌,互相对视不知该如何才好,少爷他出门的时候,可没说有人会围府啊。 早上内院里传话出来,说是昨儿个少爷成亲,楚姑娘吹了风,身上不大自在,少爷巴巴的抛下正准备拜堂的新娘子,去安抚楚姑娘。 一宿歇在碧梧苑也就罢,今儿个自家少爷天不亮出府,去太品阁定了套暖玉首饰,价值千金。还嘱咐他们,等楚姑娘醒了,便让她往前院小花园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昨儿个拜堂成亲的柳家小姐,不得少爷欢心。连厨下的婆子们也不大上心,只拿那些珍馐美馔往碧梧苑送去。 正发愁,便见从前院行出一朗朗男子。靛蓝直裰越发让他丰神玉立,眉目若刀裁,冷峻满是不悦气息。 腰间别无装饰,只腰间苍龙教子玉佩日头下莹润光泽,一大一小二龙纠缠,苍龙桀骜,小龙神色乖顺,和谐共存。 黄家哪里有这般气势的人物,昨夜不知留宿在府里的哪家爷。小厮们不敢上前拦话,眼睁睁看那人出了黄府。 韩有粮一见来人,等时翻身下马,一路小跑就往男人扑来,痛哭流涕, “我的爷啊,总算是见到您! 若是…,我怎么见老爷太太去!” 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巴巴,哪里还有方才半分威风凛凛,让人惧怕的样子。 顾知山一个侧身避开韩有粮飞扑,动作矫捷,衣角也不动半分。韩有粮不以为意,疾走两步瞬间刹住脚步,倒行至顾知山身侧,嘿嘿傻笑, “一晚不见,爷身手越发好了。”他就说,便是一晚上不归,爷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偏常达那小子,说什么侯爷孤身赴宴未归,少不得要出事。你瞧瞧,这不好好的。 顾知山不理他,立于镇远军阵前。这是从先帝起家的燕地,便世代衷心大隋的将士。可有人,连军务银两也贪,甚至,只为了给子孙办一场婚礼。 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目色沉沉,扬声道, “镇远军听令!” “在!” “兵分两路,一路围上这黄府,任何人不得进入。一路随我入前院,抄检黄家书房。” “哎呀呀,使不得啊,侯爷使不得。” 韩有粮一听,额上汗滴滚落,忙跟在顾知山身侧劝解,“黄府和咱们家素来无冤无仇,便是朝廷上不对付,没有缘故查抄黄家府邸,岂不是让张太傅得了好处? 日后在朝堂上拿住咱们把柄,更是让太后娘娘和陛下难为!” 顾知山闻言回望黄府,面目森森,如挂了一层冷霜。 门匾上红绸悬挂,处处彰显喜气洋洋气氛,格外碍眼。 一手挽弓,长箭直射牌匾悬挂的门丁。咔嚓一声,门匾应声而落,红绸飘摇落于地上,沾染泥土。 家丁们四散奔逃,有聪明的往内院报信,有愚钝的傻愣愣不知如何是好,只崇拜看向顾知山。听闻肃毅候一双臂力惊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夺妻(软骨香) 第4节 顾知山见红绸落地,冷哼一声,郁结的那口气总算微歇,转身凉凉撇了眼韩有粮, “无冤无仇?” 他和黄家,仇结大了! 第4章 、第 4 章 黄府占地约十多亩,东西中三路各有院落,前后两院花园各一个。从柳月容含章院所在的西三路,走到前院小花园,少也得两盏茶时间。 晨起日头渐渐毒辣起来,红廊碧瓦,一路鹦鹉鸟雀鸣声不断,避着日头走,倒也凉风习习。 柳月容身上酸疼难忍,虽是极力克制,等到了前花园,也不由香汗淋漓。 六月天炎热,前花园临假山池塘,珍惜花草不计其数,百态娇艳,极为惹眼。 其中尤以丈余高假山松树下,有亭翼然飞角而上,边悬挂着古朴铃铛。风过铃铛悦耳,遮住亭中人说笑的声音。 “大奶奶过来了。” 侍奉茶水的小丫头瞧见柳月容身影,躬身往里间禀告。 楚茉一听柳月容过来,神色一慌,眼眶含泪,急忙站起,朝黄二太太哽咽道, “二舅母,昨天因为我,嫂子和表哥连礼也未全。若她苛刻和表哥争执,我…我给她磕头请罪去,只求能饶过表哥!” 黄二太太闻言不由皱眉,越发对柳月容不喜欢。她原本就觉得柳家地位不高,配不上自家儿子。又听楚茉说了这话,更是觉得柳月容心胸狭窄,更添厌恶。 拉住楚茉仍旧在原来位置上坐下,道, “她是新进门的媳妇,你是家里的娇客,若论规矩,姑奶奶大过天,也该她服侍你才是。” 柳月容行到台阶下,便听到这句服侍的话随风入耳。倘若未闻一般,躬身下礼, “请二太.太.安。” 不是婆母,也不是亲昵的娘,而是二太太。 规规矩矩,不疏不远。 黄二太太一口气哽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不喜柳月容是事实,可若是柳月容不恭敬她,那就是另外一件事。 语气冷淡,瞥了眼月容也不叫起,一句一句满是嫌弃, “你初来咱们家,有些事想必不清楚。 今儿个正好忠义早起,说要买些首饰回来孝敬我们,你小门小户出身,也跟着瞧瞧,长些眉眼高低,省得在外头丢脸。” 黄二太太瞥了眼柳月容,见她一袭茜色彩罗纱,柳腰纤细,不堪一握。芙蓉发髻上红宝珍稀明亮,日头下泛着莹润,娇艳欲滴,惹人喜欢。 更别提玉白小脸肌肤无暇,举手投足间发髻微摇,桃花眼狐媚勾人,不堪为她子良配! 楚茉也借着机会打量柳月容,见她模样气度都胜过自己。眼底含恨,这样的狐媚子放在表哥身边,若他动了心,她该如何是好。 声如蚊呐,纤细手指捂住心口,楚茉出声问道, “这就是柳家姐姐?实在是对不住,我昨儿个犯了心疾,连累你和表哥没有成礼。” 不等柳月容说话,眼眶泛红,哽咽看向黄二太太, “我这身子骨娘胎带来的毛病,实在是不争气,若是柳家姐姐觉得我晦气,等禀明舅舅表哥,我就搬出去。” 少女白裙娇弱,一哭更是呼吸急促,面色泛白,好似下一瞬便要闭过气去。黄二太太哪里顾不上其他,连声安慰, “你爹娘嘱咐你要时刻小心,在这里就跟自家似的。若是受了委屈,只管让丫头婆子回我。任她是天王老子,舅母也替你罚她!” 话到最后,目光直索索落在柳月容身上。只差没有明讲,想要谋害楚茉的人是她。 微抿唇角,柳月容忽略身体酸疼,强撑笑意, “不知这位妹妹是哪家亲戚的孩子,瞧着也是到了及笄之年,可许了人家?” 不等黄二太太和楚茉说话,连声说下去, “媳妇糊涂,想来是没许人家的。毕竟这说话一说三喘,似有不足之症。哪个不知内里的人家娶回来,不得日夜金尊玉贵,药罐子养着,白白委屈了这个妹妹。” 句句扎心,直戳要害。楚茉原本泛红的眼眶,眼泪扑簌簌落下,面容凄清,咬牙暗恨。若她身子骨强些,表哥的正妻,哪里轮到她来做。 黄二太太见她这般可怜,心肝肉一顿好生安慰。好半晌见泪珠停下,才看向台阶下的柳月容,厉声道, “你楚妹妹在家里,我素来没闺女,拿她亲生一样看待。你往后在府里,须仔细看顾,不可委屈了她。” 新媳妇头一次见面,不是相公陪着,正堂里敬茶拜见公婆及阖家老小。反倒是早膳也未用,丫头似的被叫到花园里训话。甚至,相公买回来的东西,也只是让她来长长见识。 察觉左右两边打帘丫鬟打探目光,柳月容维持下礼姿态,微抬起头,看向厅中的黄二太太。 她年约四十,身穿秋香缠枝滚金褙子,下缀着蝙蝠如意裙,皱着眉头打量自己,越发颧骨高耸,刻薄寡恩。目光凌厉打量自己,全是不满和不善。 至于一旁的楚茉,白裙上娟秀鹅黄花清新无害,寡淡眉目并不出彩,只细眉下,一双眸子怯怯看人,眼眶儿微红,下一瞬便要哭出来。 只柳月容知道,她并不似表面这本无辜。她,昨儿个搅和了拜堂。 黄二太太,她不喜自己这个儿媳妇。幸亏,她失身的,也并非她亲子。 一时之间,柳月容竟然侥幸起来。只脑海划过晨起男人冷硬面容,不由一沉,他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吗? 早上走的那般干脆,怕是未必。 这黄家三聘九礼面子上齐全,可内里,这位楚姑娘不知是什么来历,怎么从不在京中听闻。明显针对自己来者不善,也不知那位肃毅候,能不能救自己脱离黄家? 百转千回的心思一时没个头绪,黄二太太敷衍让柳月容起身。袅袅进了凉亭,才发现石桌旁仅有两个座位,上置紫砂小壶,各有茶盒茶汤匙陈列在白玉盘子,茶盏也同样只有两个。 柳月容走了一路,喉间冒火,可这茶盏明显没有她的。更何况,桃花眼微敛下情绪,她也不敢喝这茶水。 昨夜,就是前车之鉴。索性站在角落,只等黄忠义取了首饰来,好早些回去,她要仔细筹谋以后发展。 “打发人往正门去瞧瞧。怎么忠义取个首饰,这么久不来!” “还有你,在这里木愣愣让人心烦,若是为了让你长长见识,省得日后给忠义丢脸!哼!” 黄二太太见柳月容木头似的站着,心底不大自在,狠声训斥丫鬟。 丫鬟见楚姑娘和往日一般哭哭啼啼,又见新奶奶花容月貌般好模样,偏不受二太太待见,悄悄挪了个矮凳给她。 换来感激一笑后,才迅速往前院去。大奶奶生的可真好看,她一笑啊,什么都想献给她。 楚茉哭了一阵子,又见柳月容坐在角落,孤苦伶仃的,连个丫鬟也不搭理她,心情大好。 只挺直的细肩薄背怎么看怎么好看,丰润细腰宝葫芦一般,勾引人! 嫉恨的咬牙,也学着挺直肩膀,含羞带怯,奉了热茶给黄二太太,夸赞道, “是表哥待舅妈心诚,若是寻常东西,打发个小厮去也就罢。只为今儿个表哥亲自跑这一趟,可见表哥不是那等娶了媳妇,便把娘抛在脑后。” 这话黄二太太爱听,被奉承的开怀大笑。看也不看柳月容一眼,拉住楚茉,仔细端详, “你年纪小,多打扮打扮,等会儿那些首饰你先挑,日后啊,平安顺遂一生。舅母年纪大了,寻常些东西带着就成。” 一时间,气氛倒也和乐融融。柳月容只低垂眉眼,只当自己是墙上一束花,不言不语,好早些捱过这时候。 可事情哪能万事遂心。 往前院去的丫鬟不过半盏茶便回来,气喘吁吁,脸颊胀的通红,汗滴滚落, “二太太,二太太!咱们府里,被…被肃毅候带军围上了!!” “什么?!!” 黄二太太失手打翻茶盏,滚烫茶汤顺势泼在楚茉身上,她顾不得呼疼,拽紧黄二太太胳膊, “二舅母,咱们黄家也要被抄家?” 也要被抄家? 柳月容敏感察觉到这句话,其中信息量巨大。抬头见楚茉神色仓皇,极为害怕,暗暗记在心底。 黄二太太压下心中不悦,挥开楚茉手腕,起身两步来到亭边,呵斥问道, “去打探清楚,大少爷回府没有!” 见丫头傻愣愣站着不动,再次斥骂出声,“站着做什么,若大少爷出事,我要你偿命。” “并不曾见大少爷,仪门外遇到大老爷二老爷等人,被好些黑面的将军捆了,中门上跪着呢!” 这话一出,黄二太太顿觉眼前一黑。楚茉也失了筋骨一般,喃喃自语,“完了,黄家也完了…” 是个能出黄家的机会。柳月容咬牙,若是能见男人一面,说不定,他能带自己出府。 “老太爷呢?” 一道清丽女声落入丫鬟耳中,丫鬟循声看去。见新进门的大奶奶阔步行出,站在黄二太太身侧。 姿容万千,红宝绚丽,桃花眼清亮,自有一股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气派。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便是家里败落了,也比楚姑娘来的体面。 焦虑不安的惶恐心情顿时安定下来,小丫鬟脸上也带了两分轻松,“老太爷早起往宫里讲书去了,眼下还未回来呢。” 天下谁人不知,他们老太爷是天子帝师。只要陛下发话,便是肃毅候是陛下亲舅舅,也不能随意抄了黄家。 “二舅母。” 楚茉听了这话才算是心情好些。又见丫鬟满是信服的看向柳月容,更是觉得心底发酸,蹙起眉尖,朝黄二太太道, “柳家姐姐生的这般好看,又是当家的奶奶,比丫鬟来的体面。 那些将士素来怜贫惜弱的,不如让柳家姐姐往中门打探消息,也好让二舅母早些安心。” 这话说的极为诛心。先夸了柳月容模样,又拿她比丫头,放着那么多丫鬟婆子小厮不使唤,让自己去给这二人探路。 这楚茉,真是视自己如眼中钉。柳月容瞥她一眼,见后者躲闪不及,羞愧避开目光,冷笑一声, 她有她的算计,不过,这正如了自己的意。 第5章 、第 5 章 二人对峙,黄二太太看在眼底并未在意,她有自己的盘算。 老太爷在宫里未回,家里出了事,是该有人当家做主。后宅里出面的人,无疑代表黄家。 可如果让自己出面,内宅妇人去见外男,那是下三流的人家才做的勾当。她可不大愿意去见那些粗鲁汉子,只能让柳月容去。 平白无故把在男人们面前露脸的机会,给了柳月容,黄二太太又觉得不大合适。她没把柳月容当成自家人,名义上说是媳妇,实则不过是买来伺候老太太的丫头。 要知道往年祭祀,大嫂伺候着老太太祭祀先祖,她家老爷是庶出,虽然比大老爷有出息,她连祠堂也进不去,只能在外布置些桌椅板凳,点香上供轮不到她。 夺妻(软骨香) 第5节 如今,老太太病了,无为大师留她在相国寺醒神。只等柳氏过了回门礼,便把柳月容送到相国寺去伺候。便是她今日出了风头,也不算大事儿。 今年年节祭祀,老太太不在,定是她和大嫂操持。她这个二太太虽不大管家,可也不能放过这个立威的机会。有了柳月容,正好趁这个机会,在男人们面前替二房去争一把。 楚茉见黄二太太犹豫不决,又见柳月容姿容出彩,越发嫉恨不能毁她名声。索性起身,站在柳月容身后,笑道, “二舅母何必烦忧这些,柳家姐姐是个聪明人,这些事情难不倒她。和爷们打交道,虽然以咱们来说难为人,可对柳家姐姐来说,不过是寻常事。” 话里话外又是嘲讽和暗刺,柳月容抬眸撇了她一眼。见对方眼含嫉恨,虽是掩藏的极好,可一派看似无害的外表下,那股子对自己的敌意,明目张胆。 恭恭敬敬垂手站立,礼仪规矩让人挑不出错来,柳月容主动揽上身,笑道, “儿媳身为黄家人,为家里分忧是正常的。倒是楚姑娘可要仔细说话,毕竟,什么又抄家了的话,可不能随便说。” “既然如此,月容你带两个丫头往前面去,仔细看大老爷和二老爷可有什么话来,若有消息,素来禀告。” 黄二太太顺势,笑吟吟吩咐柳月容,见她躬身施了一礼,孤身往前院去了。 至于丫头婆子,她带进黄家的只徐婆子一人,余下的,谁会听她使唤。 楚茉被下了脸,眼眶泛红,嫉恨眼神紧盯柳月容背影,见她芙蓉发髻上红宝莹润透亮,堪比珍品。彩罗对襟小衫下,青峰傲雪身姿傲人,对比自己一览无余,含酸低头。 她得想个法子处置了这柳氏才行。这般绝色长久在表哥身前,他若是动了心,她该如何? 黄二太太想的更为周道,婆媳刚打了个照面,不管以后如何处置柳氏,她去前院,代表的是黄家体面。孤身前往,像什么样子。 更何况,婆媳初次交锋,这柳氏性子端方沉稳,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她信不过她。 黄二太太盯着宝葫芦一般丰润背影,狠声训斥丫鬟, “还不快跟大奶奶过去。傻愣着做什么?刚才不是挺机灵,给她搬杌子?” “就是,柳家是越发败落了,姑娘出嫁,连个亲近的丫鬟婆子也没有,成什么体统。” 楚茉也应声附和,拐着弯的给柳月容上眼药。 余光见小丫鬟小步跟了过去,等人走了。可怜巴巴的上前,小声向黄二太太辩解道, “二舅母,我方才实在是为黄家忧心,一时着急才说错了话,您疼疼我,千万别往心里去。” 形容楚楚可怜,小白花一样惹人怜爱。黄二太太想起往事,不由低叹口气, “她毕竟刚进门,万事不讲究。你身份尊贵,何必和她计较?” “便是看她不顺眼,等过了这几日,等她去相国寺伺候老太太,那才是眼不见心不烦。” 楚茉闻言,红眼哽咽,纤细身子扑在黄二太太怀里,“二舅母,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黄二太太纵有千般脾气,半句话也说不出。带着碧玺玉镯的腕子轻拍楚茉后背,挂念起出府的黄忠义。 昨日的事情,她并非完全不知情,楚茉爱慕儿子,她也是门清的事儿。婚书,拜堂未成,也有黄二太太默许的成分。 只,她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昨儿个肃毅候还来府里面吃喜酒,怎么今天,就率兵围上黄家了呢。 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不成? 还有这柳氏,眉目含春,娉婷身姿,虽是极力遮掩,可到底是有了几分妇人之相。 难不成,儿子忠义昨儿个夜里回含章院,和这柳氏圆了房? *** 小花园距离前院书房,不过隔开了两道月亮门。穿过第一道月亮门,便见浑身黑甲的卫士手持红缨木仓,目光森森立于甬道旁。 第二道月亮门后,甲卫森森,中庭甬道,一张太师椅陈列其中。椅子下,跪着些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一黑脸将军,手持弯刀,面上满是威赫肃杀之意。 靛蓝衣裳男人依旧昨夜磊落模样,金冠束发,长身立于中庭,一箱箱账本陈列其旁,另有几个文书模样的人物翻捡记录,时不时禀告男人几句。 虽是家常衣裳,可这满院的将士,也比不得男人一人来的气势凌人。 身后的小丫头惊呼一声,随即捂吞咽下去。小心谨慎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小小声和柳月容商量, “大奶奶,这,咱们,要不,回去…” 将士浑身杀意,便是柳月容素来镇定,也不由摄于这黑甲所传出的冷硬之意。更别提那男人,铁打铜铸一般,看了便让人生出敬畏之意。 可回去,是不能回去的。到了这一步,回头,也没有活路。 身姿曼妙,彩罗纱轻薄勾勒曲线,红宝灼灼,光洁额头下,柳眉桃花眼潋滟,一时竟分不清是红宝更绚丽,还是佳人星眸更璀璨。 顾知山一眼便瞧见,从月亮门下娉婷而出的柳月容。 身后,是素来军纪肃整的镇远军,有条不紊的整理外书房账本。一箱一箱搬运,沉甸甸的扁担发出吱吱响声。 韩有粮则在大声斥骂跪地的黄家男人,语言粗鄙不堪入目,皆是些什么, “…日你奶奶的腿儿,血窟窿里爬出来的狗东西,敢克扣你韩爷的银钱!” “便是爷答应,也不问问爷手里这把刀!” “爷认得你是黄帝师家里人,它可不认得!” 说着,还把开了刃的弯刀逼近黄二老爷脖颈,轻轻划了下,皮破血流。黄二老爷压抑不住疼痛,惨叫出声,他们黄家,到底是怎么招惹了这个瘟神。 黄二老爷掌管翰林院,年过半百,虽仕途上不如他爹长进,可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有脸有面的人物,谁敢拿刀顶着他的脖子。 也就肃毅候,让他受尽屈辱。至于其兄黄大老爷,一身肥膘,早早窝成一团瑟瑟发抖,不堪大用。 两股颤颤,黄二斜瞟利刃,小心谨慎开口试探, “肃毅候明示,我黄家历来衷心耿耿,可从不曾有贪污枉法之举啊。” “不若,收了这刀剑,没得吓坏了内宅妇人。等…,等老太爷回府,再另行商量也不迟。” 说罢,见冷心冷面的肃毅候紧盯自己身后内宅院落,似是心神恍惚。误以为自己说中肃毅候内心,再次加码, “昨儿个犬子新娶新妇,今日便被围住府邸,满家不得安生。侯爷,便是不为黄家老小,新妇位卑年幼,没见过大场面,若是惊吓了她性命,岂不是罪过。” 韩有粮闻言哈哈一声,刀逼迫的越发近了,嘲讽出声, “什么新妇不新妇!你老实把克扣镇远军的军资物飨交出来,这事儿也就了结!不然,嘿嘿,让你尝尝你韩爷的厉害。” 黄二老爷又是一派推脱之词,什么忠义之家听的人头疼。佳人踟蹰不敢上前,身后仅一个绑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再无旁人跟随。 韩有粮失了耐心,见侯爷颔首,心底有了底气。刀剑逼迫,血落衣裳。更是让黄二老爷哀声哭号。 血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金戈铁马,黑云压城。柳月容微微阖上桃花眼,屏气凝神不敢再看。 虽闭眼凝神,鼻翼间血腥气萦绕。一时之间,柳月容竟似是回到了六年前的战场。 金戈铁骑,声声踏破青州的青石板路。昼夜厮杀,守城将士们一个个倒下,再无生息。 苦守十多日,青州城破,鞑子破城,烧杀掠夺,无一不做。百姓哀嚎,血满长街。爹和娘,死守城门,也被敌人悬于长旗之上。 若不是当年才十七八岁的顾知山千里驰援,青州,再也不是大隋江山。驰援到底是晚了些,她的爹娘都没了。甚至,还背负了叛国的骂名,直到今日。 “知山哥哥…” 蠕动樱粉唇瓣,柳月容心潮起伏跌宕,眼眶泛红,抬眸再瞧男人,眉目磊落,神态不羁仍旧如当年少年。 便是过去六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也是这般,裹挟一身血腥肃杀之气,汹涌而来,凶巴巴,恶狠狠,向她伸出手, “还能站起来不?我来接你回家。” 第6章 、第六章 顾知山见佳人面色越发苍白几分,形容楚楚,让人心疼。她旁边的小丫头,不堪大用,躲在主子身后瑟瑟发抖。 更别提,一双桃花眼落在自己身上,水汪汪的涟漪暗起,实在是,实在是让人… 不悦拧起眉心,这黄家真是不成体统,新妇怎么能恣意外出去见外客,还是这般娉婷姿态。 若不是手里这合欢香为证,顾知山真会以为,这新妇是出了内宅,来寻自己的。 余光瞥见黄大老爷跪地两股颤颤,面白冷汗直流。捏紧合欢香,冷声吩咐韩有粮, “捂住他口鼻!审问黄大!” 韩有粮应声行动,一把按住满口之乎者也的翰林学士,帕巾捂口,见对方狼狈倒地,仍旧目带不愤之色。 刚要呵斥,便见威风堂堂的肃毅候阔步往内宅行去。 咦,内宅? 韩有粮疑惑目光紧随其后,目光随即被月亮门下吸引,一窈窕少妇带着丫鬟出了内宅。国色天姿,好整齐模样。一双桃花眼含情,半步也不离开他们侯爷身上。 再要仔细看去,便见自己侯爷上前,遮住少妇大半身子,瞧不见具体模样。 他怎么瞧着,自己侯爷带着急切。好似,唯恐迟了一步,佳人便被人瞧了去。 疑惑揉了揉眼,还是那个脊背挺直,冷硬难以亲近的肃毅候。韩有粮安心了。 回首见烈日头下,侯爷吩咐审问的黄家大老爷,满腹肥肠,一脸仓皇无措,不如其弟有筋骨,跪姿更是一坨肉,蔫了下去。 军靴走动,一脚踢在黄大老爷后背,便见其被吓到闭眼尖叫, “肃毅候莫打,肃毅候莫打,下官招认,下官招认!” 有戏!!! 韩有粮钦佩看向月亮门,侯爷是越发威武聪明,他怎么知道,这黄大老爷这般不经审问。 不用审问,一脚下去,便全都招供出来。 只此刻月亮门下,空空荡荡,黑甲卫兵手持红缨钢木仓,哪里还有二人身影。 一扇门分割两边。月亮门外喧嚣热闹,门里,半点儿声响也无。 柳月容不敢抬头,饶是在脑海里过了无数次二人见面的场景。等真正的瞧见男人,她才觉得心底发怵。 昨夜亲昵宛如夫妻,肌肤相亲,坦诚相对。可今日,男人虽是身着她见过的靛蓝衣直裰,腰间玉佩依旧温润,丝毫柔和不了男人面上的冷硬神色。 长眉入鬓,利眸瞥自己一眼,宛如深潭。冷冰冰毫无情意。 柳月容心底发苦,也是,他们二人,能有什么情意?那点子救命之恩,也就自己挂念着,他怕是早就忘了自己是谁。 不过是错打错着的鸳鸯情.事罢了。 抬眸,桃花眼潋滟。柳月容踟蹰开口, “我…,听说你围了黄家…” “是,是因为昨晚吗?” 夺妻(软骨香) 第6节 话到最后,霞飞两腮。便是有了心理准备,提起昨夜,柳月容依旧是觉得羞愧。新婚之夜,一夜夫妻恩爱,醒来那人却不是丈夫。怎么想,也让人觉得荒唐。 可若是不说,不问问这男人准备如何安置自己。柳月容又觉得不甘心。 “不是。” 男人话语打断她遐思。蹙眉见佳人瞬间失了血色,开口找补, “黄家昨日婚礼奢靡,铺陈浪费。镇远军军费被克扣了六成有余,索性,借机查探军费一事。” 鬼使神差的,哪怕是面对着太后,也从未解释过自己用意的肃毅候,见佳人面色苍白,桃花眼也失了神采,破天荒的开口解释一下。 说完,他便后悔了。 月容一双桃花眸子亮的惊人,芙蓉发髻上红宝绚丽夺目。因男人身量过高,加上发髻,月容也不过堪堪及到了他耳垂处。 抬起精巧的下颚,察觉男人态度软化,顾不得畏惧,月容伸手拉住男人衣袖摆角,满是希冀, “那,那你能带我走吗?” 虽然黄家暂时尚未发现昨日之事,可昨夜事事蹊跷,若说黄家没人知情,柳月容是断断不会相信。 一旦事发,不说柳家颜面扫地,便是她自己,轻则沉塘,重则起木马游街。无论哪个,她都不想要。 身为爹娘的女儿。她绝对不能给爹娘蒙羞。让他们九泉之下,无颜面见祖宗。 沉默,良久的沉默。 无助松开攥住男人衣袖,柳月容低首,昨夜被肆意疼爱的疼,混合委屈憋闷涌上喉间,桃花眼泛红,终是忍不住,珠泪儿顺腮落下。 讨厌,她明明不想哭的。 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男人冷硬难以亲近,被拒绝,才是常理之中吧。 只是,他刚刚开口解释,语气温和。给了她错觉,让她以为,她是与众不同的。 芙蓉垂泪,小心谨慎不敢抽噎出声。顾知山初始并未发现,察觉葱白手指松开攥紧的衣袖,衣褶皴皱,皱皱巴巴,看起来便让人…空落落的。 低首,他遮住大半日头,阴影垂下,恰巧遮住窈窕少女。芙蓉花髻垂头丧气,樱粉耳珠莹润透亮,珍珠耳饰精致小巧,乖巧垂于发髻一侧。 千姿百态红宝炫丽,也比不得佳人花容月貌。只,顺着腮边滚落的泪珠,沁湿彩罗对襟小衫,泪痕微湿,洗净铅华,少女面容比珍珠还无暇几分。 顾知山利眸紧盯泪珠,捏紧拳头。人多眼杂,他得忍住擦去泪珠的念头。 胸腔越发空落的难受。 “黄家不敢动你。” 粗哑男音入耳。柳月容疑惑抬头,见男人面容冷峻紧绷,眉心似是蒙了一层冷霜,让人亲近不得。 颔首瞥向自己时,眼底坚冰似被融化,有了几分暖意。 刚想上前,忽然又想起男人方才冷硬模样。收回正欲走向男人的莲花绣鞋,柳月容壮胆,试探开口, “若是一旦事发…奴家被黄家审问,不耐严打招出奸.夫。 我一死倒是干净,若朝廷上大小官员得知,堂堂肃毅候夺了他人妻子…” 话未说完,便见男人眸带怒意,“黄家名义聘你为妻,实则另有所图。你只须好生待着,万事有我。” 说罢,也不理会柳月容煞白面容,一甩月亮门,厉声吩咐门后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扶她回含章院,若再差池,唯你是问!” 蒹葭蜷缩着身子不敢上前,侯爷性子冷硬,自打老爷太太没了,越发是没有人情味。 年前她得了令,来黄家打探军费一事。还没等探出消息,早起便被侯爷吩咐,想办法调到新进门的大奶奶身边伺候。 难不成,这大奶奶知道黄家藏银所在处? 瞧着也不像啊,模样精致,就是个弱质芊芊的闺阁女儿。蒹葭方才试探过,这大奶奶是半点儿功夫也没有,新婚夜许是夫君疼爱过度,走路也不大顺畅。 这样一个人,侯爷怎么让她这个高手去伺候。 只迎着侯爷冷颜,蒹葭半点儿不敢有异议。小心上前扶住柳月容胳膊,自家侯爷顿时,目光嗖嗖如冷箭落下。 忙不迭松开胳膊,察觉冷意退散,对柳月容越发神态恭敬, “大奶奶,咱们回去歇息。这里有侯爷,出不了岔子。” 柳月容自然知道出不了岔子,朝廷上说一不二的肃毅候,谁敢忤逆他。没见她那翰林学士的公公,也跪地求饶。 苍白着一张脸就要转身,桃花眼也失了神采。 顾知山是昔日曾拯救她的英气少年,可如今的顾知山,是权势滔天肃毅候,除了张黄二位太傅能与之一搏,余下百官,莫不俯首。 这样的人物,难怪自己入不了他眼。 只,桃花眼泛红含泪,还是忍不住委屈。便是她再明事理,也不过将将才十六岁。 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毕竟,昨夜,他们两个是一夜恩爱。男人和女人之间,最亲密晦涩,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关系,莫过于此。 今早,一身斑驳痕迹未消,便要各走各路。 怎么想,她也觉得难堪。 只那点子难堪没来得及落入心底,便见男人阔步往中庭行去。一脚踢翻太师椅,转身吩咐韩有粮, “列队收兵。” 韩有粮应声行动,甲卫脚步声森森移动,震耳发聩。 黄大老爷闻言长松一口气,这瘟神总算是要走了。可来不及愉悦,便听见肃毅候蒙了一层寒霜的寡淡声线, “把黄大带走,我亲自审问。” “至于黄家…” 顾知山见黄二老爷谦卑跪地,神态恭谨,哪里还有朝廷上翰林学士的清贵模样。 这人,也是昨夜佳人名义上的公公。 恶意的勾唇,利眸隔着月亮门,落在粉面朱唇桃花眼的佳人身上,窈窕曲线,丰润如宝葫芦一般。 娇艳妩媚如初初盛开的芙蓉花,让人惦记。 似是回忆,顾知山不为人知的捻了下食指,指尖扔似残存昨夜暖香,沁人肺腑,让人不知不觉软了筋骨。 “内眷求情,顾某自当从命。” 话语含笑,男人似是心情极好。黄二老爷心中生起不好预感,镇远军出兵,不咬下块儿肥肉怎么会轻易罢休。 还特意提什么内眷求情,十七岁便一夜屠尽青州鞑子的肃毅候,怎么会因为妇人一句话,便改了主意。他有这般仁慈心性? 余光瞥见兄长一身肥肉蜷缩在地,竟是连起身也不能。 咬牙暗恨,难不成,他这眠花宿柳平庸无能的兄长,什么时候开罪了肃毅候不成? 第7章 、第七章 晨起这半日,柳月容在昏昏噩噩中度过。 便是男人说了万事有他。可新婚夜失身,对方不是相公这事儿。终究是压在她心底,沉甸甸的,提不起兴致。 以至于回到小花园,听见兵退,二人面上皆是喜意。唯独楚茉,见黄二太太十分欢喜扭紧手帕。 又听虽黄大老爷被瘟神带走,可二老爷平安,二太太对柳氏态度越发和善,让丫头搬椅子让她坐在圆桌前,倒茶给她。 蒹葭连忙递了一杯,月容谢过,茶香微苦入口缓解燥热,整理情绪,总算是打起精神。 恰有丫头来报,说什么二门外送了首饰进来,是大少爷给二太太和楚姑娘挑选,连带着大奶奶也有一份儿。 至于后面说什么,大少爷访友去了,并未归家,之类的话,月容是丝毫没听进耳中。 “柳姐姐,表哥也挂念着你呢。” 楚茉见柳氏去前院转了一圈,肃毅候便收兵,自己白白给了她长脸的机会。话语含酸,把檀木盒子推到柳月容面前。檀木簪盒上,金线镌刻着太品阁三个大字。 字迹张狂不羁,像极了男人模样。 柳月容又是一晃神,她如今看什么,都能和那男人牵连在一起。俯身去拿,衣领微露,莹白细嫩脖颈上,血痕格外显眼。 黄二太太看的分明,猛地瞪大眼睛,再仔细瞧过去时,月容动作恢复正常,早就瞧不见那点痕迹。 许是自己看错了,黄二太太压下心中疑虑,没了打压柳月容的念头。 柳氏国色天姿,忠义动心,夫妻之间成了事儿倒也说的过去。只她要合计一下,这柳氏伺候老太太百年之后,如何处置柳氏,可是个问题。原本让柳氏陪葬的想法就不成了。 她得和老爷老太爷商量,再做决断才好。 至于眼下,黄二太太看了眼,从前院回来便明显神思不属的柳月容,没了说话的心思,态度不冷不热,吩咐她, “你回含章院去,无事不要外出,阖家亲族也不用你拜访,有事回门之后再说。” 回门之后。柳月容敏感察觉到这个词背后的深意。不由抬头去看黄二太太,却见对方似是随口一说,侧身拿着茉莉花簪和楚茉低声说话, “这个适合你,忠义眼光不错。” “这个最衬舅母,雍容华贵。” 一个是没把她放在心上,一个是刻意给她难堪。柳月容索性躬身一礼, “儿媳告退。” 她们二人一派情深模样,这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先回新房另作打算。 蒹葭见月容转身就要往后院行去,心下着急。侯爷让自己伺候大奶奶,可眼下,她连个凑近的机会都没有。 一咬牙,瞥见桌子上被刻意落下的檀木盒子。蒹葭上前拿住盒子,扬声道, “大奶奶,您落下大少爷送您的簪子。” 大少爷,送您的。六个字重音强调。 月容听出其中含义,转身见楚茉闻言面带嫉恨,又去瞧梳着双丫髻的蒹葭,面目低垂,是寻常丫头模样。 可柳月容知道并非如此。只凭借方才顾知山和她说话的语气,一句唯她是问,就足以让柳月容判断,这小丫头是肃毅候府的人。 谢过她,接了簪子刚要转身。 “柳姐姐且慢。” 楚茉放下手里娇嫩的茉莉花簪,含笑起身,站在蒹葭面前。见对方因自己的逼近明显面露惶恐,才朝黄二太太道, “二舅母,这丫头虽是在您房里伺候。明显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依我看,倒不如让她伺候柳姐姐去。 夺妻(软骨香) 第7节 这又是搬杌子,又是跟随柳姐姐去前院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柳姐姐的丫鬟。” “也是。” 黄二太太略一沉吟便答应下来,若忠义他儿真对柳氏上了心。黄家的大少奶奶,只一个陪嫁的老婆子的确是说不过去,倒不如派个丫头过去,有事也好让自己知道。 当即慈爱抬头看向柳月容,一脸关切, “你那陪嫁徐婆子实在不像个样子,昨日新婚,不说在新房里服侍你,还去厨房要什么酸菜肉丝面,是个爱吃嘴的婆子。” “蒹葭虽是年前才入府,也在我院子里有半年,做事妥当稳重。去你身边就提了一等,仍旧叫蒹葭,你那些首饰嫁妆给她管着,若有缺的,只管让她来回我。” 语气温和,惹得一旁楚茉咬牙含酸。她倒是平白送了趁手的奴才给柳氏! 柳月容不知为何,这黄二太太突然对自己仁慈起来。不过,这也正好方便她,她也想知道,顾知山和黄家,究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蒹葭自然千肯万肯,一双杏眼去瞟大奶奶。见她昂首站于厅间,桃花眼里不辨喜怒,只打量自己一眼,蒹葭隐隐有自己被看透了的念头。 不敢小瞧她,被侯爷吩咐去服侍的主子,定有过人之处。忙恭敬跪下磕头,“能服侍大奶奶,是奴婢福气。” “如此,你们便去吧。” 黄二太太不耐挥手,满腹心思。柳月容含笑低首谢过黄二太太,领着蒹葭回了含章院。 黄二太太这里,一双眼紧盯柳月容走路姿势。见她虽行动有礼有节,只初经人事后,那股子娇媚,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腰胯摆动,身线丰润,凹凸曼妙。若真是她儿喜欢,可真是让人发愁。 试探地问向楚茉,“你昨儿个身子骨不舒服,你表哥去瞧你,是什么时辰走的?” 楚茉闻言脸一僵,掩饰性的低首,小声道, “表哥没呆多久,方太医来的时候,他便走了。” 黄二太太闻言,越发觉得是了。方太医和黄家历来亲近,老太太身子骨不舒坦,也是他引荐给无为大师。不止老太爷信任他,便是东院里嫡出的大老爷,也和他关系好。 更难为是他规矩全,过了亥时(晚九点到十一点),是绝不往府里来。若忠义真是亥时前便去了新房,难怪今日买的首饰,也有这柳氏一份。 一个是娇弱可怜茉莉花,一个是明艳娇媚芙蓉富贵逼人。世人自然更喜爱芙蓉多一些。 不过,这些念头她并没有告诉楚茉。这个外甥女和旁人不同,心量狭小,又是个病弱身子骨,就像柳氏那话,一步三喘,不足之症,金尊玉贵的养着,半点没有当家奶奶的气派。 柳氏虽不好,可楚茉也不成。她儿,配的上天下最好的。 *** 太品阁所在的朱雀大街往西,两层红砖小楼后,白砖黛瓦的小院竹笙飘扬,进入小院,影壁门镂空雕刻着寒梅傲雪,两旁是丈余高的竹林。 风过蝉鸣,竹叶发出婆娑声响。 本该是让人极为放松的环境,黄忠义却顾不得欣赏竹林美景,眼巴巴的盯着影壁门发呆。 他年才十八,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偏祖母突发疾病,家里竟然给他指派了婚事冲喜! 他若成了亲,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怎么办?黄忠义为此每日在国子监哀声叹气,原想着就这么认了命。 可谁知,恰巧被张太傅家的张二听见。要说这张二也有来历,他父亲张太傅是奴仆出身,侥幸跟着主人家读了几年书,赎身后便在青州打拼。 后来不知怎么得了机缘,竟得了忠王郡主青眼,二人成亲后生二子一女,张太傅也顺风顺水,从一个小小奴仆,爬到了群臣之首的首辅之位。 只唯独一点,青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早在十几年前,鞑子破城之时,时任青州太守的张太傅率阖家老小守城,敌退后,唯一的嫡女却不见踪影。 也因为这个,张家老大早早弃笔从戎,从六年前便一直镇守青州,只盼能寻到妹妹消息。张二呢,也不过才十八岁,和自己一样,国子监里读书,竟干些逗猫弄狗的勾当。 也不知怎么就信了他的邪!黄忠义恼恨的闭眼,回想起昨夜,依旧觉得羞惭。 原以为夫妻□□顺理成章,可他还没和表妹成事儿,便软成鼻涕。这张二信誓旦旦的合欢香,是半点儿用都没有! 正想着,吱呀一声,朱门敞开。张二吊儿郎当进了太白楼。 他早起便不大痛快,昨儿个黄忠义成亲,听说新娘子才十六,和他走丢的妹妹一般大。她娘平日里稳重,此刻哭的翻江倒海,嚷嚷些什么, “若你妹妹在家,也该给她挑人家的时候…” “可怜我的菡姐儿,也不知在何处受苦…” 张二好不容易哄了母亲开怀,思量着不知丢了几百年的妹妹,越发觉得,若妹妹再不回来,他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 是以,见黄忠义气势汹汹问罪,张二一撇嘴,一脸无赖, “你是个不中用的,那合欢香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寻常人点上指甲尖那么一点儿,便yu仙yu死。” “你不成,是你那东西不成。若是遇上身体康健的,怕是第二日,妇人连床也下不得!” 一袭话只让黄忠义哑口无言。他活了十八岁,从没见过张二这样的人,你和他讲理,他说你不行。你要是承认自己不行,岂不是落了他圈套? 脸涨的通红,黄忠义一张嘴闭了又开,愣是没憋出一句话。 倒是张二,见他气的满脸通红,伸出胳膊搭在黄忠义肩膀,好奇问道, “我听说,你那新妇虽是家境贫寒,可模样是顶尖的好。怎么,对着佳人,你那东西,也不中用?” 黄忠义深吸两口气,推开张二在桌前坐下,“你还拿这话笑我,早就说了,任她模样再好,也是红粉骷髅。我只认表妹一个。” “你倒是个痴情的。” 张二心中默默给那新妇点根蜡烛,真是命苦,寻常人嫁个郎君好好过日子。她倒好,这是跳进火坑来了。 朝黄忠义一伸手,“拿来!” “什么?” “合欢香啊,你既没用完,还我来!” 第8章 、第八章 六月炎炎,一宿燥热难以安眠。 新婚第二日,果不其然,她守了空闺。 天色刚亮,徐婆子带着蒹葭喜滋滋进了里间,见喜账里月容刚刚起身,也不等柳月容开口,眉飞色舞, “我的姑娘啊,什么叫老天有眼!这就是老天有眼!” “昨儿个黄家给姑娘来个下马威,连碗面都要不来。 哈哈,立马就有报应。这大少爷啊,一夜未归,早起满身是伤的回家,鼻青脸肿的。说是和国子监的同窗起了冲突,被人给打了!” “被人打了?” 柳月容停下正在系的盘扣,不敢置信。今上年方十二尚未亲政,顾太后仁厚不干涉朝政。朝廷大小事宜皆以黄张两位太傅为首,除顾知山外,再无人能和这二人分庭抗礼。 文武百官,谁敢动张黄两家的人。 难不成,是顾知山打了黄忠义? 这念头刚蹦出脑海,便被柳月容摇头否决。那人表面看来行事张狂,实则内敛,城府极深。十七八岁便率兵征战的人物,一身铁骨铮铮,寒气逼人,哪里是会轻易动手的人物。 更何况,那男人对自己,是半点儿情意也无?,又怎么会替她出手。 心底发苦,手心汗湿,细小玉石盘扣怎么也扣不好。月容目光转向一侧端着铜盆的蒹葭,低眉垂眼。 莫名,柳月容觉得,她知道其中内情,含笑看向徐婆子,道, “今儿个早上可有妈妈爱吃的酸菜肉丝面?若有,妈妈快吃去,仔细面坨了。” “可是有呢,连带姑娘的早膳也齐备了!昨日的银钱没白花,这厨下的婆子,巴巴的送了早膳来,姑娘先洗漱,老奴等会儿端来给姑娘。” 徐婆子笑的牙不见眼,姑娘是个仁慈人,这二太太派来的小丫头,也一心向着姑娘。只等把这黄家少爷的心笼络住,生个男胎,一辈子就算平顺安康。 等徐婆子走了,蒹葭这才活跃起来,端盆进了里间,一板一眼,询问道, “早起侯爷送了金创药来,大奶奶您身子可还疼,若还是难捱,奴婢给您上药。” 男人挞伐整宿,直到天明才方餍足。柳月容便是内里多娇,也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神经紧绷不敢松懈,幸而,在肃毅候府的人面前,她不用伪装什么。 褪下身上裹的素稠窄身小衫,柳月容一身皮肉上,青紫斑痕显露无疑。便是有了心理准备,蒹葭仍是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天不亮,常达便巴巴的托人送进来药。她瞧着柳月容行动端庄有礼,矜持有度不错半分。谁能想到,褪下衣裳,内里竟是这般模样。 从腰间荷包抽了药粉出来,倒入铜盆之中。药香弥漫,沁人心脾。顾家军功起家,药理也不差。尤其以金创药,治伤止血为佳。 她六年前,曾有幸用过这药。只是没想到,这药六年后,会以这种形势出现在眼前。 想起男人毫不留情拒绝自己,月容越发觉得胸腔憋的难受。既然无情,何必送这些东西扰她心绪。岔开话题,佯装不经意道, “你是那边的人,你可知,相…” 抿抿干涩唇瓣,柳月容莫名不愿用相公称呼黄忠义,改了口,“大少爷他是什么情况。” “是张太傅家的二爷和黄家少爷,在太白楼起了冲突。张家二爷据说也挨了罚,张太傅罚他跪了一宿的祠堂。” 至于原因,蒹葭抬起杏眸,见佳人罗账初醒,晨起芙蓉一般娇嫩,肌肤纹理无一不美。只一身指痕斑驳,让人瞧见格外心疼。 想起传话来的常达,千叮咛万嘱咐,侯爷不许她得知内情。蒹葭吞下所有话,小心开口,道, “侯爷吩咐,他臂力超群,您夜里受罪难免不舒坦。奴才拿这药水给你揉开,过上三五日,便瞧不见这些痕迹了。” 轰的一下,柳月容桃腮粉脸,一下子染上胭脂颜色。实在是,那男人实在是没脸没皮,这等隐私事,岂能是寻常人也随便说的。 等她下次见他!看她不教训他! 只,念头刚起,柳月容便褪去羞涩,满心沉重。她是有夫之妇,哪怕黄家娶自己另有所图,她再恋慕顾知山,也得是未嫁之身才行。 更何况,昨日月亮门下,男人无声拒绝。故人相见,却是在一夜夫妻过后,怎么想也觉得荒谬。 当即正容,朝蒹葭道,“你既然知道内情,我有两句话也要嘱咐你。” “我如今是黄家的大少奶奶,哪怕婚书未过,拜堂未成。世人眼中,我也是有夫之妇。 昨日偏和侯爷中了奸人算计,本想一死了之,谁知被侯爷救下,才苟延残喘保住性命。 现如今奸人是谁尚不可知,我这身边儿,到处是雷,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姑娘放心,奴婢明白。” 蒹葭见柳月容行事谨慎,知她处境艰难。等水温稍凉,拧了帕子覆住她脖颈伤痕,动作轻和柔软。 口中也跟随徐婆子改回姑娘的称呼,不再喊大奶奶,宽慰月容道, “侯爷让奴婢来黄家另有要事。现抛下要事,也要奴婢在姑娘身边伺候,可见姑娘在侯爷心中地位之重。 姑娘只管放宽心,万事有侯爷!” 热帕上身,熨帖初醒时的酸麻。疗伤圣药给她祛身上青紫,实在是大材小用。好在效果良好,一遍药过,疲乏不堪的身子就多了几分力气。 夺妻(软骨香) 第8节 蒹葭又打来清水,伺候月容沐浴一番。水里不知放了什么香,微不可查却有极为好闻。倒是蒹葭主动交代, “侯爷嘱咐,说是合欢香极为霸道,燃了一宿,姑娘难免身体不舒坦,沉香油性温和,姑娘用了身子骨也轻快。” 柳月容是知道沉香油的。沉香价贵,千金才得一寸。沉香油更是贵重,百斤沉香木也不得半两沉香油。 她今日沐浴用的这几滴,够寻常百姓三五年的用度。只她没想到,冷心冷肺的男人,竟然也舍得给自己用这么好的东西。 而此刻,碧梧院旁的净斋书房。黄忠义呲牙咧嘴躺在床上喊疼,一绿衣丫鬟拿着药罐小心涂抹。 黄二太太在一旁坐着边掉眼泪,边嘱咐丫鬟下手轻些。楚茉更是低首啜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唇白声嘶,仿佛多看黄忠义一眼,就要昏死过去。 “父,父亲呢?” 男音是刻意装出的虚弱无力,黄忠义被二人哭的脑胀,开口询问。 “陛下年幼贪吃,昨日多吃了两块瓜果。夜间高热喊了太医,老太爷和你父亲,天不亮便进宫去了,眼下还未回来。” 黄二太太擦干眼泪,仔细端详黄忠义。见往日里模样清俊的儿子,此刻一脸红红紫紫,打翻了颜料盘似的,极为心疼, “儿啊,你可看清了和你起冲突的是谁?等你父亲回来,灭了他满门!” 黄忠义闻言脸一梗,实在是不想提这个。那张二看起来文质彬彬,谁知下手竟然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猛。 专打他脸也就算了,还踢他不能见人的地方,极为阴损。 不就是不还他合欢香吗?他怎么知道,那合欢香用指甲盖一小撮就行,全都点了,他去哪里找合欢香还他! 更何况,黄忠义咬牙,当即哭丧着脸,和黄二太太告状, “不是儿子不守规矩。实在是张二猖狂,他,他竟然拿柳氏取笑!” 话语一出,便见黄二太太和楚茉同时止住哭声,双目落在自己身上。事已至此,黄忠义更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原本吃茶讨论学问,他胡言说柳氏国色天香,若有机会,定当芙蓉花下相会。 柳氏再不好,也是儿妻。夫妻一体,辱妻如同辱夫。娘,此恨不能消,我和那张二不共戴天!” “他张家欺人太甚!!” 黄二太太闻言拍案而起,嘱咐黄忠义,“你只管在这里好好养伤,娘让人去宫里喊你父亲回来,必为我儿报此等奇耻大辱!” 说罢,满身怒气往外走去。倒是楚茉,揪着手里的帕子暗暗出神,夫妻一体。 哪怕是没过婚书,没有拜堂。那柳氏也在表哥心中如此重要,别人调笑几句,他宁愿挨打,也要为她撑腰。 “楚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瞧见黄二太太走了,黄忠义也不装了,一股脑翻身坐起,拉楚茉在床上坐着,道, “快来陪我躺一会儿,正好趁这几日,不用去国子监点卯!” “你都有柳氏了,还要楚妹妹作甚!” 楚茉眼含泪,心发酸,越发恼恨自己昨日轻贱,一听说他娶妻便慌了神,裙带子也被他解了去。如今倒好,他对柳氏上了心,她可怎么办! “我的好妹妹啊,实话告诉你…” 黄忠义一见楚茉流泪,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忙嘀嘀咕咕把内情讲给她听,而后才道, “不是说好了,我这辈子只有你。那柳氏的屋子,我决不踏进一步!” 脸色多云转晴,楚茉扑哧一声笑出来。黄忠义得寸进尺,伸进裙底,哄她, “好妹妹,昨儿个没尽兴,咱们今日,再来试试?” 早膳用过,柳月容懒得去黄忠义那里充当贤妻。兴致勃勃拿了嫁妆本子,带着蒹葭和徐婆子,理起嫁妆来。明朝回门,她总要带些东西回去。 蒹葭还好,是知道内情的。倒是徐婆子,见柳月容不急不躁,半句不提去瞧大少爷的话,心下纳闷儿。 这新婚之夜,夫妻两个恩爱和谐。她瞧着大少爷对自家姑娘的爱护劲儿,一身皮肉青紫,可见是极为喜欢的。 怎么这受了伤,也不打发人来含章院说一声,就是自家姑娘面子薄,他,就不想红袖添药香? 第9章 、第九章 一日平安无事。 直到掌灯时分,徐婆子端来晚膳,和月容八卦, “厨房里的婆子说,二太太撤了碧梧院的晚膳。” 柳月容垂眸见桌上的清炒百合,芙蓉鸡片,清爽滑嫩,极适合炎热夏季。更别提炖的烂烂乌鸡汤盅,乌骨白肉,枸杞子红艳,油渍撇的干干净净,入口鲜香。 难怪晚膳丰盛,原是把碧梧院的送来。 察觉到月容唇角嘲讽笑意,蒹葭开口刚要说话,便听见外头妇人隐约抽噎声。询问目光看向柳月容,见她颔首同意,才急匆匆掀开帘子出去,呵斥道, “什么人这般没规矩,大奶奶用饭时候,哭哭啼啼趁早发买出去!” “蒹葭,是我。侄儿媳妇可在屋子里?” 廊下,转过一身着缟素白稠的妇人,乌黑发髻仅两三根银簪子,面上脂粉未施,蜡黄着一张脸,一双眼哭的桃儿一般,看起来极为憔悴可怜。 “大太太。” 蒹葭忙躬身下礼,态度恭敬,道,“这么晚的天,太太怎么孤身来了,连个掌灯的丫鬟也没有,仔细走迷了路。” “我来和侄儿媳妇说说话,你们家奶奶可在屋子里?” 也不等蒹葭打帘子,黄大太太掀帘进去。转过穿堂,便见一豆绿对襟罗衫少妇坐于餐桌前,察觉脚步声,抬头看来。 一双桃花眼潋滟,勾带眼角媚意。肤质是莹润透亮的白,眉目舒展,自有筋骨,瞧着便让人欢喜。上前两步拉住柳月容,叹道, “好齐整的模样,满京城的闺秀也越不过你去。怪道我那侄儿为了你,宁愿和张家做对,挨打也值了。” 倒是柳月容,瞧见来人年约五十,虽是一副憔悴模样,可气质端庄,是当家太太的模样气派,瞬间猜出她的身份和来意。 “大太太可用了晚膳,快来这里坐。” 柳月容放下碗筷,徐婆子伺候她漱口,净面洗手后才坐在窗前暖塌,笑着告罪, “我才进门,大少爷忙碌不常在我这里。今日又受了伤,更是没带我见过合家亲族女眷,若有失礼,您别见怪。” “是我的过错了。我管着家,老太太又在相国寺静养,偏你们成亲,各家的贺礼也要登记在册,忙活了两日,好容易抽出点儿时间来和你说话。 侄儿媳妇别嫌弃我絮叨,我曾听说,你在娘家,女红做的极好,快帮我瞧瞧,我给老太太绣的这抹额如何?” 说着,就从袖口抽出个秋香色蝙蝠如意抹额来,柳月容接过夸赞几句,笑看徐婆子和蒹葭二人, “你们连个去西厢房开了箱笼,针线拿来我要用。” 等二人退下,月容收了笑意,把手上的抹额放在桌子上,正色看向黄大太太,语气笃定,道, “大太太来找我,是为了大老爷一事。” 黄大太太闻言咯噔一下,这柳氏比她想象中更聪慧。原想羞恼的翻脸,可想着不知在何处受罪的黄大老爷,捂脸抽噎, “实在是瞒不过侄儿媳妇,我也是没法子,大老爷他是黄家嫡子… 我们夫妻这么些年,连子嗣也无,偏他半点儿也不嫌弃我…” 一席话说的极为颠倒,柳月容听明白了,拿了条帕子给黄大太太拭去眼泪,语气中满是不解, “老太爷尚在,大太太怎么不去求老太爷去?” 找她能用什么用,她清白丧失,自身难保,哪里有余力帮衬别人。 这一问倒是让黄大太太越发恸哭出声,“老太爷恨老太太和相公,又怎么会帮衬!” 说罢,捂脸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把前事说清。原来老太爷早年家境贫寒,老太太纺麻织布供他读书。可偏不知怎的,老太爷后竟和书院婢女有了苟且之事,婢女进门后夫妻越发疏离,直到婢女过世,老太爷更是认为是老太太逼死。 “老太太如今病成这样,他连黄家大门都不许老太太进来,又如何肯救相公…” “竟然连陈世美都不如!” 柳月容闻言倒是心疼起黄老太太来,忍辱负重一世,谁知病危昏迷,竟是连黄家大门也进不得。 “侄儿媳妇,就算是伯母求你,等你后日去相国寺,可千万要冲掉老太太身上邪悚之物。” 黄大太太拉住柳月容的手恳求,“只要老太太回来,我们大房在黄家,就有立足之地。 侄儿媳妇放心,若你能救下老爷和老太太,往后,我给你做牛做马,也要报你的恩!” 月容抽回被黄大太太攥住的手,冷笑一声。难怪黄二太太在花园里那般好说话,说什么回门之后,原来,是打算回门之后把自己送到相国寺去。 黄家不是久留之地,可相国寺,未必也是个好去处!一时之间,柳月容只觉得满腔悲愤之意。自父母过世,她谨小慎微,事实顺从。 爹娘让她活下去,柳家让她冲喜嫁人,可偏偏,听从别人没有一件事有个好下场!爹娘报国过世,却名声尽毁,卖国之女步步艰难。冲喜嫁人,又是何等荒唐,夫君心有所属,而她更是新婚之夜被人所害,清白尽毁! 她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握拳闭眼,柳月容尽力压制躁动情绪。深吸口气,朝黄大太太道, “大伯母来这一趟,想必,是对某些事有所耳闻?” 不然,怎么偏偏来寻她。又点破自己要去相国寺的事情,无非是想趁她心思混乱之际,趁机打劫罢了!她知不知,是谁算计了新婚之夜一事? 桃花眼锐利,直视人心。黄大太太冷冷打了个寒颤,眼前娇弱少女虽是豆绿衣裳,可气质凛凛,丝毫不敢让人亲近。 权衡利弊,黄大太太抬手,指了指净斋书房方向。 竟然是他!!!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 柳月容如遭雷击,细弱肩头微微发抖,强力克制情绪,手机攥紧,指甲在掌心扣出血渍。 “大太太请回。” 一字一顿,柳月容昂首,不让眼眶泛红。余光瞥见黄大太太一步一回头出了房门,终究是忍耐不住,抱住肩头哭出声来。 他是她曾经幻想过千万次的夫君,也想过夫妻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便是再不喜她,他何必…他何必毁了她? 门外,蒹葭焦急的等候,见黄大太太一脸懊恼的出来,听见压抑哭声,顾不得礼貌,拽住黄大太太衣袖, “我们姑娘怎么了?大太太,大老爷的性命,可在您的一念之间!” 黄大太太忙不迭小声求饶,“蒹葭姑娘,里面那位,得知内情,一时情绪激动也是有的,毕竟…” 谁家的相公,会把新婚妻子,送到别人床上。 只后半句,她不敢说出来。见蒹葭一脸担心踮脚往屋里瞧,小小声,唯恐得罪了她,道,“让我做的事情我做完了,我家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而此刻,月容哭红双目,越发觉得眼酸目涩,拿帕子细细擦掉掌心血痕,下定决心,扬声道, “蒹葭可在外头?备下笔墨过来。” 夺妻(软骨香) 第9节 * 夜幕时分,皇宫内院,禁卫军森森守卫养心殿。好不容易哄小皇帝睡着,顾知山把薄被掖好,转身出了内殿。 外殿上,雕龙饰凤朱红大梁,几个太医正小心议论病情,一侧太师椅上,端坐一年近古稀老人,鹰目白须,桀眉倒数,极为不容亲近。旁清俊儒雅书生模样的张太傅倒是神态坦然,闭目养神,听见顾知山脚步声,抬眼拱手问道, “顾侯爷,陛下可好?” 太医们也纷纷见礼,唯独古稀老人黄老太爷,朝顾知山冷哼一声, “顾侯爷拘我嫡子,欺我黄家无人不成!” 众人态度顾知山毫不放在眼底,见黄老太爷忿忿不平之色,勾起左唇角,半笑不笑, “陛下有旨,黄太傅年事已高,不忍其奔波劳累之苦。日后,逢初一十五进宫授课。” “好你个顾知山!你假传圣…” “黄太傅慎言!” 张太傅朗声打断他,起身,见殿外禁卫军列队齐整,可见肃毅候治军之严。拱手朝顾知山道,“既然陛下安康无事,张某自去处理政事。” 说罢,也不去瞧黄太傅脸色,转身往前殿行去。 黄家算什么东西。为老不尊,尊庶轻嫡,气昏嫡妻的老东西。他这等爱妻爱子的,可不屑和他来往。 至于黄太傅,名为先帝辅政大臣,实则担任教导陛下的帝师。一月见两次陛下,他在朝中势力必定大损! 黄太傅如何不知自己失言,实在是顾知山太过放肆。 视朝廷法度为无物,兵围黄家,搬空前院所有账本,拘他嫡子至今没有音信! 仅仅因为个孙子成亲,便说什么他克扣镇远军军费,怎么不说是张家那个老狐狸,挪了军费去赈灾! 见顾知山虚传圣旨后施施然出了大殿,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底,阴鸷暗起,既然他不客气,就别怪自己下狠手。 殿外,韩有粮抱着热腾腾的书信,见俊朗威风的侯爷出了内殿,巴巴上前,送上书信, “蒹葭刚刚传信过来,说是侯爷的吩咐事情,办妥了。” 第10章 、第十章 敏锐察觉侯爷很在意书信,捏在手心没有打开。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韩有粮抓心挠肺,巴巴的凑上前,英武俊朗的侯爷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捏着书信一角,不知想着什么。 韩有粮越发觉得有戏,见顾知山看完书信塞进怀里就走,跟在身后,各种猜测, “侯爷,可是镇远军军费有了着落?” “…” 没人回应。 “那是,黄家束手就擒?” “…” 依旧没人回应。 那能是什么?韩有粮挠挠头,越发没思路,信口胡诌, “该不会是昨日那黄家的小娘们,约侯爷私会去?” 不好!韩有粮止住身形,眼疾手快往后躲去。只顾知山出手,怎会让他躲去,结结实实一脚落在大腿,韩有粮往后错了半尺,才将将稳住身体,可怜巴巴,极为委屈, “我说错什么了,侯爷要打人!” 下一瞬,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闭眼,扬声大喊, “侯爷你…那妇人…” 难怪那日月亮门下,他明明瞧见侯爷在和内眷说话,怎么会一眨眼就瞧不见人影。难不成,就那么一会儿功夫,那人拉着侯爷去做那等苟且之事? 目光滴溜溜向下,落在顾知山不可描述之地。前后不过一柱香时间,侯爷那东西,这么不经用? 迎着森冷目光,韩有粮顶住压力,凑上前来,讨好道, “听说南边进贡的合欢香,对那方面是极好滴。偏太后以陛下年幼,全都赏赐给张太傅。 我的侯爷啊,只要你一句话,我舍了这条命,也去给你偷过来!” 张太傅,竟然和他也有关。顾知山拧眉,察觉到太白楼里,张二和黄忠义冲突另有蹊跷。 半晌,轻扯下唇角,目若寒潭毫无笑意,惹得韩有粮狠狠打了个寒颤,他们侯爷,这是盯上谁了? 小步和顾知山拉开距离,韩有粮唯恐被殃及池鱼,不敢随意靠近。上次瞧见这般模样,还是先皇驾崩,年仅二十的顾知山力挽狂澜,斩杀忤逆叛乱之人,扶持今上登基。 想到今上,韩有粮脸上难得郑重。陛下年将十三,性子越发诡佞难测,也不知哪里听了闲言碎语,竟对侯爷起了防备。 “镇远军镇守至黎明,陛下苏醒后再换防。” 常达牵了马匹过来,顾知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吩咐韩有粮。见后者昂首站立,顿了顿,抬眸看向森森宫阙,见小太监在殿外肃立,再次开口, “撤出养心殿,守住宫门便可。” 一声令下,将士挪动森冷脚步声轰鸣如雷。小太监躬身入了内殿,见龙床上,陛下翻身坐起,动作敏捷,哪里还有半分病弱模样,问道, “那镇远军可撤了?” “撤了撤了!” 小太监一脸欢喜,奉承小皇帝,“陛下果然英明,一装病,就诈出肃毅候的真面目,实在是英明果断!” “哪里是朕英明,是黄太傅锐眼识奸臣,朕不过是顺水推舟。” 小皇帝抱住龙枕往后一倒,胸口憋屈的难受。母后说舅舅忠君爱国,镇远军乃大隋国之利器,交给舅舅最放心。 可他刚一生病,镇远军便守在养心殿门外,若他真病危,岂不是像黄太傅说的那样,拱手把这大隋江山让给舅舅。 一夜无事,转眼天亮。 直到晨起梳妆罢,蒹葭传出的书信,仍旧没有回应。 柳月容自嘲的捏住梳妆台上的金簪,指尖摩挲,暗自嘲笑自己。 男人不过是差人送了金创药,她便心潮起伏,自以为与众不同。谁知,到头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指尖划过簪尖,一不留神,戳破肌肤,血珠迸溅。 疼。柳月容低首,见指腹血珠不停,不由想起那日晨起,也是这般梧桐送爽,鸟鸣声翠。 原以为清白丧失,再无活路,可谁知被意外救下,眼下困境,焉知没有翻身之路。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 蒹葭手持书信进来,见柳月容坐在梳妆台上发呆,指腹血痕斑驳,小跑拿了金创药,仔细裹好,心疼道, “姑娘若是气不顺,打骂我们都容易,何必伤了自己。若是侯爷知道,岂不是要心疼坏了。” “不过是没小心碰到了。” 柳月容不愿意开口解释,岔开话题,“回门的东西可收拾齐当了?我往正院辞行去。” “晨起二太太和少爷往碧梧院去了,奴婢听说是楚姑娘身子不好,回门,只能姑娘自己回去。” 蒹葭语气小心翼翼,很是担心柳月容为此难过。 眼底轻讽,柳月容揽镜自照,两夜安稳睡眠,她肌肤无暇,透亮莹润。芙蓉发髻高耸,红宝夺目绚丽,刘海挽起,露出光洁额头,和桃花眼交映成辉。 掀开刘海第一次以这般容貌,回门见二婶和堂妹,柳月容不知怎的,竟然生出了期待。 正堂外,日头渐渐毒辣。转过柳荫花丛,一片灿然,夏花盛开。月容带着蒹葭垂手站在廊下,等候吩咐。 小丫头掀开帘子出来,朝月容道,“二太太说连日身上不大便利,大少爷和楚姑娘也病病歪歪的,让大奶奶自己回门,问亲家好就是。” 意料之中,月容眼底嘲讽更深。不敢抬头,唯恐被帘内之人察觉异常,只躬身告退。 车马晃动,从黄家的城东到柳家住的城南,路过大半个京城。路边风景也从高门大户,一直到市井人家的喧嚣之声。 柳家所在的六甲巷,诨名叫官爷巷。从巷口进去七八户人家,各个都是七八品小官的宅子。比不得东城朱门绣户,可比起外头那些大杂院强上不少。 二进二出的院子,是月容父亲生前置办,他常年驻守青州,经年累月也不回京城一趟。等到柳父过世,柳二叔更是直接去过在自己名下。大哥无子只有一女,说破天去,这院子也该是他的。 眼下,估摸着时辰,嫁到黄太傅家的侄女儿即将回门。柳二叔把徐柱子使唤的来回转,打扫庭院,擦梁擦柱,唯恐哪点儿不干净,惹得姑爷不喜欢。 徐柱子也笑呵呵的任由吩咐,擦的干净铮亮,憨厚脸上满是笑意,晒的通红也顾不上擦一下。他心底实在是高兴,早年老爷在时,便说等姑娘出嫁,便把他们母子放出去,给姑娘积福。 这么些年,跟随姑娘从青州回来的仆人,只剩他和母亲两个,也攒下三五十两银子的身价。只等放契出去,做些小买卖,总比在柳家强些。 及到中午,柳二叔二婶在门口张望一次又一次,左右不见黄家马车的身影。难不成,这黄家不知今日回门不成? 柳二婶又去张望了一番,见空落落街道没两个人,忍不住怒气,朝柳二叔撒气, “早就说你那侄女儿不是好的,白养活这么多年!和她爹一样!忘恩负义的东西!” 颧骨高耸,面容尖刻。柳二嫂一发脾气,直吓的一旁的男童松掉点心,哇哇的哭出声来。柳二婶慌忙去哄他,她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娇贵的很。 倒是一侧的柳妍丽,没好气的瞥了眼弟弟,冷笑一声,“除了吃啥都不会干,要说白养活,他才是白养活!” 柳岩礼年不过六岁,初开蒙学,正是一知半解的时候。也知道姐姐说的不是好话,哇哇哭嚎出声, “我不要她,我要大姐。大姐是好人,她不是好人。” 柳妍丽脸一白,见爹娘不赞同的看着自己,委屈上来,一挥袖子,往卧室跑去!他们一家三口,她是多余的! 柳二叔见状,于心不忍,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外面车马之声,喜上眉头, “来了!来了!” 马车内,柳月容桃腮粉脸,端坐软塌。车帘晃动,隐约见前头打马骑行的靛蓝衣裳。 男人本就生的冷硬,背影板直,隐隐透出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 捂脸低嚎,月容觉得自己被黄家气的糊涂。他怎么能来!她怎么能同意他来! 柳月容越发觉得荒谬,明明是她所嫁他人,可入洞房和回门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若是世人知道,只怕要唾骂她□□。 唇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便是日后千山万水关关难过,可她不得不承认,在六甲巷看见顾知山时,她是开心的。 一封书信,怄气似的抱怨。哪怕看不出男人对自己有任何情意,甚至,新婚之夜,他对她还起了杀心。可现在,他在马车前为自己引路,莫名,柳月容安心了。 车住马停。柳二叔一家出了内宅,亲迎到大门口。侄女儿嫁入高门,关系也不是十分亲近,自然要找补回来才是。 可迎面那冷峻男人翻身下马,柳二叔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冒起。不是说侄女儿嫁的是黄家嫡孙,怎么回门而来的,是这个瘟神。 夺妻(软骨香) 第10节 不好的预感往往成真,在看到那男人掀开帘子,扶一锦罗衣裳的女子下车,柳二叔眼前一黑,只觉得性命难保。 柳二婶哪里认得外臣,见侄女婿生的好容貌,朗朗气派,又见月容金银红宝满身,荣华富贵气派。 哪里还是家里被忽视的小可怜,知她不比往日,笑意盈盈,格外奉承, “这位就是侄女婿吧,倒是比想象中稳重些。” 第11章 、第十一章 侄女婿…柳二叔吞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不敢吭声。 只见朝廷上不容亲近的肃毅候,动作温柔,扶月容下了车轿。 一强壮,一窈窕,形影交融,极为般配。若寻常人家瞧见,定是认为是夫妻恩爱回门。可柳二叔心底明明白白,这二人,不是夫妻,甚至,之前从不认识。 这…若旁人知道,柳家定然名声尽毁,他侄女沉塘骑木驴是少不了的! 心底发苦,柳二叔不由埋怨起黄家。好好的侄女儿嫁过去,怎么两三日不见,反倒是和肃毅候搅和在一起? “当家的,快把侄女婿领进去啊。” 柳二婶见柳二叔看着侄女婿发呆,以为他也纳闷儿,不是说,侄女婿才十八,国子监里读书,这侄女婿瞧着外貌好,人气派。就是,不大像十八岁。 “这侄女婿,看起来年岁略大啊。” 送二人进了内宅,柳二婶和当家的说起悄悄话。偏她声音本就大,一行人听的清清楚楚。 柳月容闻言抬头瞧去,顾知山本就生的沉稳,眉深目阔,利眸寒潭,薄唇平日抿的紧紧。初见那日她也以为三十出头,可仔细想来,他今年不过二十四五。 男人心智极坚,更添稳重。新婚那一日,红绸裹身,百般窈窕,也不见他对自己心软。 他能来,出乎她意料。心底一软,伸手揪住顾知山衣袖,仰头,桃花眼璀璨笑意,险些迷了他的眼。 下意识的顿足,月容一握便松开,低首瞧见白胖胖的小团子,咧着小米牙,年糕一样,抱起他朝顾知山一笑,道, “再往前就是二门了,您和二叔往书房说话。” 他来柳家,定然有其他事。倒不如她知情识趣,主动开口比较好。 顾知山利眸微敛,盯着空落落袖口。第二次了,她主动亲近自己,又撒开袖子。 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莫名其妙心软了两分,瞥了柳二叔一眼,拱手道, “柳大人请。” 柳二叔额头冒汗,见月容面带羞涩,低首逗弄儿子。而肃毅候回首,冷冷瞥了他一眼。越发心跳如雷,只恨不能蜷缩起来不被这人瞧见。 杀伐决断的素毅候岂容她编排!这妇人,误他柳家! “侄…女婿性子沉稳,休的胡说!” 柳二叔呵斥她,见月容腰弱,岩礼六岁白胖喜人,不多时便气喘吁吁,额角胀红,忙推了一侧傻愣愣不知发生什么的柳二婶, “快去抱岩礼下来,没得累坏侄女。” 说罢,偷瞧顾知山一眼,见他眼底赞许,松了口气,引人往书房行去。 柳二叔生的不差,和柳父形容肖似,清俊儒雅,年轻时也算是名震一时的美男子。只这些年没大哥庇佑,柳二阿谀奉承,面容沾染油腻。 略躬身为顾知山引路,宛如小厮。 柳二婶心底暗骂他是个没骨气的,不是说要让黄家少爷举荐岩礼去国子监求学,这倒好,瞧见侄女婿,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引入正房,柳二婶见月容如今气派模样,浑身珠宝翡翠,厚厚刘海掀起,露出光洁额头和桃花眼,不敢怠慢她,忙亲端了杯茶,道, “比不得黄家的茶好,也是福建来的明前茶,你叔叔从衙门里带回来的,你尝尝。” 柳月容刚要接,便见徐婆子和蒹葭二人拎着些包裹来,朝柳二婶笑道, “我今日回来,有事和叔叔婶婶商量。” 柳二婶满眼只在包裹上停留,那包着好东西的包裹,都是细棉布做的。寻常人家,都能拿来做两套冬衣。黄家真不愧是大户人家,这么好的布料,用来做裹布。 “什么事侄女儿你尽管说,只要我和你叔叔有的,侄女儿要什么,尽管拿去!” 满心扑在包裹上赞叹,柳二婶随口敷衍搪塞。 “我要和黄家合离。” 月容一瞧她这模样,便知二婶半点儿没往心里去。往年曾听母亲说过,二婶她小门小户出身,若不是叔叔当年一意孤行,二婶这样的家世,定然入不得柳家眼里。 进门后虽极力改正,可小门小户节俭惯了。二叔又是个七品编修,俸禄不高,除了地方官员的冰敬炭敬,下人也不舍得多用一个。 就像眼下,出嫁前家里还有几个洒扫丫鬟婆子,她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一个丫鬟婆子出来,想必,又是卖出去几个。 若和黄家合离撇清关系,她得想个谋生之道才是。 柳二婶一开始没听准,以为月容在和自己说笑。抬头见徐婆子和蒹葭脸上满是诧异,走到柳月容面前仔细打量一番,见她气色还好,略微放心。 “你爹娘都是有出息的,你又是这般好容貌。男人贪玩常有的事,你可不能回门说这些丧气话!”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些阴损男人专打女人,挑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地方。难不成,女婿那般磊落模样,是打女人的不成? 忙去拉扯她衣裳,察觉到脖颈上伤痕,手指微颤,抱月容在怀,嚎啕大哭, “我的月容啊,可是你男人打你骂你了?若他欺负你,二婶我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为你撑腰! 他们黄家若是欺负你!拼了咱柳家,婶婶也得护你周全!” 月容躲闪不及,被柳二婶抱在怀里。察觉到眼泪温热落在肩头,终究是没忍住,回握住柳二婶肩头, “婶子快别哭了,我和你说笑罢了。” “再说,你瞧他那般模样,冷冰冰的每个人气,多说两句话都难,哪里会打人呢!” 柳二婶这才放心,粗糙手指擦去眼泪。忙不迭道, “我也是气糊涂了,你和侄女婿,欢欢喜喜一辈子才好呢!” 蒹葭听了这话,长舒一口气,拉徐婆子出了正堂,接了水和帕子,伺候两人更衣。 柳岩礼在一旁看的分明,等二人止住眼泪,迈着小短腿上前,拉住月容裙摆,一脸郑重, “姐姐不哭,等我以后长大了,比姐夫还厉害。我给姐姐撑腰!” 语气认真,稚气满满。月容见他可爱,抱起在膝盖,从点心匣子里拿出个如意糕给他,笑道, “芙蓉花馅儿的,满满一匣子都是你的。日后晚上写过功课,吃一个。” 一听见有点心,柳岩礼格外开怀,抱住点心就要下地, “我给姐夫和爹爹吃!” 姐夫…,提起随自己回门的男人,月容面色微沉,顾知山陪她回门一事,瞒不过两日黄家必然会知道,若日后撕破脸皮,这又是她不守妇德的证据。 眼下,富贵险中求,只求那男人能有一丝心软,念在那点子夫妻的事情上,把她从黄家拉出去。 而此刻前厅书房,柳二叔恭恭敬敬的给顾知山行礼,半坐在椅子上,不敢直接问月容和他的关系,拐弯抹角道, “我大哥当年镇守青州城破,多亏侯爷当年征战,才保的我大隋江山。只可惜我兄嫂二人命短,被人挂在城墙祭旗,留下骂名至今。” “我那侄女,生的聪锐敏感,年才十岁便父母双亡。这些年我们夫妻养着,奈何下官仕途不济,家境窘迫,不止饮食用度不比当年,甚至当年兄嫂所留奴仆,大多发买出去。仔细想想,总觉得亏欠侄女儿多矣。 黄家冲喜,虽不是良缘。可黄家少爷年方十八,也算英才。若不同意,我那侄女,花容月貌,难不成流落民间不成?” 一句一句,各个都是月容的难处。顾知山知道,这是在探测自己对柳月容的心思。实话说,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置那妇人。 外人见他说一不二,皇帝亲舅,掌管十万精锐之师。可顾知山知道,内有天子年龄越长,黄太傅蛊惑,对自己失去信任。外有鞑子大军,虎视眈眈,直逼京师。 内外不安,更何况,还有他嫡亲姐姐顾太后,自父母亡后,姐弟嫌隙越深,这时候留那妇人在身侧,岂不是误了她。 千万心思,顾知山垂眸敛去。因柳二叔掏心窝子的一番话,语气也多了几分真诚, “柳大人蛰居翰林院已近十年,可曾想换个地方?” 柳二叔哪里能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当即起身,一整颓废之意,躬身朝顾知山下礼, “若侯爷保柳家安康,柳某任由侯爷驱使!” “如此,你附耳过来…” 顾知山招手,把自己盘算一一说出,而后道, “你须谨记,黄张二位太傅,虽是同盟,可未必没有嫌隙。这张二,就是一把利刃!” 柳二叔正容应下,一时后院传宴席,二人各自入座。酒过三巡,气氛酣畅淋漓,日暮西斜,月容要回黄家了。 挥别眼含泪意的柳二婶,月容上了马车。柳妍礼怄气,整个回门不曾出来一次,倒是岩礼,小小年纪缠着月容说话,便去瞧顾知山,只觉得姐夫喝了两杯,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姐姐。 车马凛凛之声不断,夜色越深,再过一会儿,便要宵禁。 月容喝了两杯薄酒,桃腮粉面,分外艳丽。只她心怀怅然,觉得胸中憋闷,蒹葭伺候她喝了两杯茶,小心问道, “姑娘今儿个,不大高兴吗?” “高兴,见到叔叔婶婶,我是高兴的。” 月容抬头,去瞧马车上的纹饰,压住眼泪不让留下来,试探问道, “你们侯爷,可在外头?” 蒹葭掀开帘子刚要回话,便见侯爷翻身下马,马车停下,识趣下了马车,把空间留给车上一对佳人。 第12章 、第十二章 马车晃动,账暖香浓。 一进入车轿内,顾知山便有些后悔。 佳人垂首,盯着杯中新芽,茶香混合酒香,连带酒后薄醺,沁入肺腑,让人不由自主往前,坐在佳人身侧。 闷不吭声。 沉默…,月容半晌,似是下定决心,撩起眉眼去瞧男人。却见他脊梁挺直,坐于一侧,和她足足有一丈远。 新婚之夜后,二人第三次单独相处,男人衣角都不乱上半点儿。就好像,就好像那夜和她癫狂放肆的,不是这个人一样。 月容心底生出不满,明明是二人一起被算计,凭什么她为此辗转难眠,沉甸甸压了块儿石头不得开怀。可对这男人来说,竟是半点儿波澜也无。 贝齿咬上丰润唇瓣,复又松开,桃瓣一样水嫩,弹性十足惹人垂涎。酒壮人胆,月容打量了男人片刻,放下手中茶盏,凑近顾知山, “你…,不想说些什么?” 夺妻(软骨香) 第11节 怎么那日之后毫无音信,这两三日他在做什么,又为什么接了信就来柳家,是不舍得她吗?还是完全忘了她。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眼前男人会忘了自己,月容只觉得胸口越发憋闷。凑上前,双膝半跪地面,拉住顾知山的袖口, “那日,审问黄大老爷,可有了结果?” 桃花眼潋滟在颊侧绽开,少女满含希冀,眼底星河万里,瞧一眼便沉溺进去。顾知山回眸不敢再瞧,只落在葱白手指揪住的袖口,沉声到, “眼下时局不稳,黄家也不大安全。你明日便和黄大太太,往相国寺去。” 柳月容见他避而不答,甚至还要自己往寺庙里去。哆嗦着唇角,不敢置信, “咱们,咱们都那样了…你,你还让我在黄家待着?” 声如晨起薄雾般虚无,若不是顾知山耳力过人,几乎听不见这声抱怨。 瞬间捏紧手指,眼底挣扎神色。倏尔,似是想起什么,那日新婚床榻,佳人也是这般死气沉沉模样。金簪落血,若不是合欢香救了她,怕早就黄泉路上相见。 顾知山惊慌抬头,刚要说话,便见月容勾起对襟小衫,眉目传情,满是惑人姿态,天鹅颈曲线完美,细嫩肩膀窈窕,从小臂一直到指尖无一不美。 染了豆蔻的葱白手指纤细宛如跳舞,一点点拆开晨起时的锦罗衣裳。藕荷色里衣下,青山卧雪一片,随呼吸起伏格外夺目。 酒发挥作用,让月容越发胆大。见男人不是那般寡淡无情面容,月容得意勾唇一笑。早年就听徐婆子说过,男人最贪这床上勾当,若是如意了,女人要他的命,都是愿意的。 远的不说,就黄老太爷,不就是尊庶轻嫡,偏听偏信,若不是黄大太太亲口所说,她怎么也不相信,黄太傅竟然如此心狠。她相公黄忠义就更是了,贪图表妹美色,连妻子的清白也能亲手毁了。 她就不信这铁骨铮铮的肃毅候,能拒绝诱.惑,忍心推开她。 佳人窈窕,桃花眼潋滟含情,琼鼻红唇下,身子骨丰润。日暮西山,夜色昏沉,一身皮肉宛如上好暖玉,照亮整个车厢。 更别说顾知山这样,亲自尝过百般娇媚滋味,极为难捱。 目如珠网,将男人牢牢捆绑。月容见冷清男人神色越崩越紧,总算是觉得心中憋屈略散,往前两步,窈窕坐在男人身侧,低声威胁, “你若送我回去,我便勾了那黄忠义来。你说,是我惑人,还是他那寡淡的表妹惑人?” 尾音拉长,透着股恼人的哑意,一句激怒顾知山,猛地攥住月容,拉开她纤细胳膊,褪下的对襟小衫被男人粗鲁披在身上,耳边,是一句,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如你所愿。” 话到最后,是男人遮掩不住的怒气。喊了马车停下,顾知山起身,只觉得月容身上香气尤为霸道,熏的他满心满肺, “良家少妇还须自重!像你这般…!!” 顿了顿,那句实在轻.狂,到底是在舌尖打转,没说出来。 轿帘一甩,露出沉沉夜色。片刻后,便听见马蹄阵阵远去。 强撑着的脊背软了下去,月容拉进小衫,遮住肩头,埋身膝盖,眼泪润湿衣裳。 顾知山的轻蔑和冷漠她不是看不见,可她有什么办法呢?但凡是她能靠自己,她也不愿意求上顾知山。 不说他恶名在外昭著亲近不得,就两人这理不清的关系,她是个规矩人家的女儿,也不该和他来往。可若是她一根绳子死了,那才是真正前途无望。爹和娘的名声,她还没能恢复呢! 肃毅候靠不住,真的要和黄忠义修复关系,才能有活路吗? 一想到黄忠义没见过自己,便如此心狠设计自己。月容没来由的从心底泛出恶心来,她清清白白女儿家被他毁了,不毁了他,她怎么甘心。 心潮澎湃,也就忽视了车外去而复返的马蹄声。等到门帘响动,月容头也不抬, “我想自己待会儿。” 来人并未吭声,油灯亮起,羊角罩晶莹剔透,发出柔和光芒。柳月容拉紧对襟小衫,抬头瞧去。 顾知山弯腰上车,手持羊角油灯,烛光柔和他冷硬神色,阴暗不明,竟然多了几分亲近。 男人生的高大,车厢便是宽敞,二人也极为逼仄。瞪大桃花眼,月容惊讶的张唇, “你,你怎么回来了?” 见月容抬头,声音也是硬梆梆,放下羊角灯和掌心大小的玉瓶,“你身上还有瘢痕,回去,让蒹葭给你换这个。” 去除刀伤的药,怎么能抹她身上。 车帘再次晃动,车厢空荡荡只留她一人。 伸手,握住粉白玉瓶,触手冰凉,去除夏季烦躁,莫名,月容觉得心底舒坦不少。 蒹葭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见月容拿着玉瓶不知思量什么,试探开口, “姑娘,转过前面那条街,就到家了。” 家,月容捏紧玉瓶,在心底反驳,那是黄家,不是她的家。 黄家早就正院掌灯,今日黄老太爷心情不好,从宫里出来后便和黄二老爷在书房商议,直到夜色沉沉,各院也没有开膳。 黄二太太等不及,眼瞅便是入了更,柳氏回门不回来也就罢了,老太爷喊去她男人,竟是到现在也不出来。 有心让婆子去请,可想起老太爷桀骜模样,黄二太太忍住,只耐心等候。 好在,她没有白等,不多时见小丫头疾步匆匆而来,道, “老太爷让问,大少爷和大奶奶可回门到家了,若是到家,往前院书房去,老太爷要训话!” 这…,黄二太太愣住了。忠义挨了打,身上不舒坦,回门是柳氏一人回门,眼下柳氏尚未到家,可忠义,可在净斋书房呆着呢! “已经使人催去,再过一会儿,便给老太爷请安去。” 黄二太太收起满心疑惑,打发丫头往二门外打探柳氏,又急匆匆往净斋书房去找儿子。 是以,车马停住,收拾好衣裳去除酒气,月容下了车马便往含章院去。正院里的小丫头瞧见,忙不迭上前,道, “二太太让大奶奶先去净斋书房候着大爷,老太爷有事吩咐。” 黄忠义,她没见过一次面的相公。月容眼底划过厌恶,低首应了声好,吩咐蒹葭把羊角灯和玉瓶拿好,便往净斋书房去。 净斋书房如名,是黄忠义苦读诗书之地。位于前后院交错,出了书房后门,便是碧梧院。柳二婶曾给月容讲过这黄家布局,老太爷常年居住东院前书房,黄二老爷夫妻两个住正堂。 倒是黄大老爷,住在西三路,同样在西三路的,还有月容的含章院,因院子有梧桐,原来是梧桐苑,含章两个字,是无为大师在婚事定下后,亲自改的名字。 夫妻二人居所,一东一西,再次彰显黄家对亲事的不满意。 而此刻净斋书房,黄忠义龇牙咧嘴穿上衣裳,白袍上身,玉冠束发,若忽略脸上青肿,翩翩公子玉树临风。 “娘,眼睛还疼。” 对着铜镜,看着眼圈仍旧青红一片,黄忠义告状。 黄二太太碰也不敢碰一下,心疼,道,“可恨那张家,等他老子卸任首辅,我与张家不共戴天!” 随即,小心嘱咐黄忠义,“我知你喜欢楚茉,昨日你们厮混我不管你,只罚她一日不进饭食。 等见了你祖父,你须小心谨慎,若他知你和楚茉来往,为娘我也救不了你!” 黄忠义闻言满是感激,依偎在黄二太太身侧,“知道娘疼儿子,实在是柳氏身份卑贱,小小七品官家眷,不堪为儿正妻。” “等老太太百年后,咱们再…” 黄二太太俯首在黄忠义耳侧嘱咐,道,“老太爷看中她,还有她死了的爹娘的缘故。你务必忍过这段时间……” 黄忠义不耐烦的挥手,刚走到净斋书房院门,便见一窈窕佳人站于门侧。 闻着声响,佳人转身来看,许是新妇,芙蓉发髻凤钗垂珠,对襟小衫下身条丰润,两腮润红,桃花眼明亮,一角小小的羊角灯在身前照路,给佳人蒙上一层薄雾。 桃花眼清凌凌瞥一眼过来,宛如天仙下凡,黄忠义屏气凝神,唯恐自己多说一句,便惊扰佳人。 他活了十八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佳人。 倒是黄二太太,瞧见黄忠义如此模样,不解的皱眉。二人不是圆房过了,怎么她瞧着,倒像是第一次见面。 第13章 、第十三章 金砖铺地,珍贵器皿架在多宝阁上。虽是六月炎夏,一进入书房,便觉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月容抬头瞧去,见书房四角各有及人高的冰鉴,冰块儿透明质坚,凉雾袅袅,丫鬟打扇,徐徐凉风吹入中堂,可谓极致奢靡。 这黄家,除了黄老太爷位高权重,黄二老爷七品翰林,大老爷无官无职。女眷头戴太品阁,各个价值万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银钱,日日奢靡。 转过穿堂,便是黄老太爷寻常处理政事所在。此刻黄二老爷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黄老太爷脸上怒气未消,明显是起了争执。 黄二老爷见月容和黄忠义进来,朝二人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拱手朝黄老太爷道, “儿子告退。” 因月容和黄忠义都在,黄老太爷给他留面子,捋捋胡须,白眉倒竖,“去吧,用我的车马,去肃毅候府把你哥哥接回来。” 肃毅候,顾知山。月容脸一白,瞧瞧捏了下手腕,只觉得男人紧握的力道犹存,不知什么滋味。余光瞥见黄二老爷远去背影,黄老太爷一声不吭,只察觉目光带着审视刮过自己,似带不满。忙低首做谦卑状,坐等吩咐。 只心底觉得纳闷儿,她今日回门,难不成,黄老太爷已经知道,是顾知山陪自己回去的不成? 心如擂鼓,若他知道内情,逼问自己,该如何作答呢? 黄老太爷居高临下,见孙子忠义清俊儒雅,孙媳也规矩守礼,满意颔首,略拷问忠义些功课,赞许点头,道, “近日酷夏,鲁豫二省几月不见有雨,蝗虫四起,民心大乱。我已上书陛下,你伯父不日启程,前往鲁豫二地赈灾。你们夫妻二人连同老大媳妇,在相国寺为大隋百姓斋戒祈福。” 黄大老爷赈灾…,月容不解的蹙眉,不说别的,这黄二老爷还是个翰林学士的实缺,大老爷,可是个白身,连个虚职都没有。这样的人,怎么能代表朝廷去赈灾。 满心不解应了下来,月容心底百般不是滋味。那日初听黄大太太说让她伺候老太太去,就在相国寺里。没想到,这才几日,不止自己要去,就连黄忠义和黄大太太本人也要去。 “孙子遵命。” 清朗男音在耳畔响起,月容侧身瞧去,见黄忠义一脸亲昵凑近黄老太爷,“祖父,孙儿刚和那张二打了一架,他们家连句歉意也无,全当什么都没发生。孙儿委屈,祖父可得补偿我才行!” “那你想要什么?” 乖孙亲近,功课也好,八月下场,举人定是手到擒来。说让他去寺庙里清修,半句意见也无,是该奖励。至于张家,张太傅除丢失嫡女外,再无软肋,牢牢掌握六部,他在朝中也奈何不得。等他孙儿得中状元,撑起门庭,岂会惧怕他张家。 黄太傅放下朝中威严模样,宛如寻常老人,道, “南边进贡了一斛珍珠,陛下年幼用不上,我拿了回来。等会儿让管家送你院子里,你且拿去顽。” “多谢祖父!祖父果然最疼我!” 黄忠义得了便宜,立马拱手,“夜深天凉,祖父早些休息。如此,我们夫妻告退。” 边说,边瞧了眼月容,心底越发欢喜。月容见状,下了万福礼,“孙媳妇告退。” 夫妻二人相携而去,黄老太爷捋顺白须,极为开怀。这柳氏行为规矩,无论做什么都有模有样,进退得宜,不愧是前青州太守之女,堪为他孙良配。 眉头一皱,随即阴沉下来。不知为何近日青州来报,说是京中有人马查探柳太守当年一事,不知敌友。他定死的案子,岂容允许翻盘! 出了前院书房,月容脚步不停,便往后院行去。 黄忠义在一旁打量柳月容,越看越觉得合自己的心意。天底下再没有像她这般完美的人物,模样出众,性情温和,看一眼,便如山水画让人沉浸进去,只恨不能捧了天下珍宝来给她。 夺妻(软骨香) 第12节 “娘子可喜欢珍珠,我把珍珠给你。” 柳月容稍退两步,拉开和黄忠义的距离,低首垂眼,在男人眼中,是害羞躲避模样,更添欢喜, “若你喜欢,那槲珍珠都给你!” 月容眼底勾起嘲讽,飞快抬头看了眼黄忠义,见他不错眼的紧盯自己,目光色.yu,让人极为不喜。 强压下胳膊上冒起的汗毛,月容摇头,“我福薄,经不起这些。太品阁也只有一个玉簪子,比不得表妹和太太贵重。 我前几日瞧见二太太的珠子黄了,大少爷不如送给二太太,她定是喜欢。” “好,好,好!” 黄忠义哪里知道是月容嫌弃他,见她语气温和,形容谦卑,又把贡品南珠谦让给母亲,以为她心地纯良,和善有礼。 当即大笑,赞了几声好字,越发对月容上心。 月失色,花羞惭,羊角灯下佳人出众,凉风袭来,香气袅袅,让人沉迷。绞尽脑汁,黄忠义也想不出亲近佳人的好方法。 只他恣意惯了,儒雅是披在外面都一层壳,眼瞅着就要到后院,也没有多想,伸手去拦月容, “娘子今日归家,岳父岳母可好?” 月容顿足,抬头见黄忠义青黑眼眶下一片真诚,嘲讽勾唇, “我父母,已在青州战死…” 若你问他们安好,是想自己下去为他们请安不成? 夜风微凉,吹动月容衣衫摆动,飘飘欲仙。她肤色极白,羊角琉璃瓦灯下,莹亮透润,表妹常年缠绵病榻,如何有这等丰润撩人之色。 黄忠义被美色迷住眼,又见佳人垂首不敢看自己,发丝顺风浮动,暗香袭来,勾的他心痒痒。自以为是戳到她伤心处,忙道, “我忘了这事儿,想着娘子今日回门,我不能相陪,实在是愧疚。好在苍天有眼,等在相国寺,咱们夫妻二人,便能朝夕相对。” 朝夕相对。他和他那楚姑娘,才是朝夕相对。月容捏紧手心,想起黄大太太那日所指方向,正是净斋书房,试探开口, “能和…相,朝夕相处,是妾身福分。只新婚三日皆是独守空房,月容实在是羞愧,无颜见人。” 话语含羞带怯,娇羞一览无余。黄忠义本是极为自得,可瞬间想起那日,脸色大变。 月容见他似是想起什么,踟蹰两下,开口问道, “新婚之日,表妹请医问药,耽误了功夫。含章院地处偏僻,那日,可有什么异样?” “新婚大喜,锣鼓喧天,敲敲打打的,能有什么异样?” 月容佯装听不懂内情,含笑止步,道,“前面便是净斋书房,您慢走。” 见黄忠义张口,还要说些什么,抢先道, “明日还要往相国寺去,今日,早些歇息。” 说罢,不等黄忠义开口,转身往西三路而去。 身姿窈窕,脊背挺直。月容形色略仓皇,直到拐到西三路月亮门后,身后目光消失,才慢下脚步,几乎瘫软在地上。 饶是心中早有猜测,黄大太太也曾经明示过,她如何也不敢相信,亲手毁了自己清白的,竟然是她的夫君。 他为什么?!若不想娶,拒了这婚事便罢!何必毁了她? 而黄忠义独留夜风中,见窈窕背影远去,恼恨之意暗起。他须得查探一番,明明给肃毅候下了合欢香,酒助香性,难不成,竟完全没有成事儿不成? 若真没有成事儿,这柳氏如此模样,虽比不得表妹俊秀柔弱,倒也别有滋味。 “蒹葭。” 直到回了含章院,沐浴更衣躺在床上,月容仍旧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蒹葭拿玉瓶推揉身上斑痕,力道适中,药物香气缓缓浸透肌肤,柔润光泽。 月容沉浸药香之中,心湖略定,才似是回转过来,转身握住蒹葭腕子,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约莫亥时(晚九点到十一点),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蒹葭一脸不解,把玉瓶阖上,伺候柳月容穿上寝衣,小心开口,“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侯爷商量?” 现在侯爷只怕还未睡,姑娘有什么事儿,倒是能立马解决。 柳月容摇头,任由蒹葭把凉稠披在身上,道, “明日去相国寺,回含章院的时候怕是越来越少。你把咱们的东西归置好,再去碧梧院借几个箱笼,就说,就说,大少爷和大奶奶明日去相国寺祈福,楚姑娘这里箱笼多,借几个过去用。” 蒹葭闻言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姑娘是想让那位也去?” “要看这楚姑娘,在黄家的地位如何。” 月容目光转过新房,红烛罗账,喜字未揭,到处喜气洋洋。若新婚那日没出意外,她此刻怕是正满心欢喜,幻想憧憬未来的生活。 夫妻相敬如宾,虽不十分亲昵,可你敬我,我敬你,也相处和谐。过两年生嫡子嫡女,用心教养,有子嗣傍身,哪怕日后,男人寻花问柳,整日不回家也不怕。 等等,孩子… 月容脸色刷的苍白,双手捂住小.腹,面带惊慌。 便是她从未有过男人,可也知道,但凡是夫妻往一块儿去,恩爱和谐,便有怀了子嗣的可能。更别提,那男人,极为放肆霸道,挞答整宿。 她腹中,会不会,也有了那男人的子嗣。 第14章 、第十四章 晨曦微明,日头如熟透的鸭蛋,戳一下便流出金黄光芒。 因出发前往寺庙,厨房早早呈了素膳来。一瓯绿粳米熬的浓烂,腌渍的萝卜干香辣下饭,另有其他几样鲜蔬,虽没有荤腥,可极为清淡养人。 月容不自知多用了几口。饭罢,见蒹葭躬身往正堂而来,身后带着几个粗壮婆子,知是装备行礼,准备往相国寺去。 打头的婆子一身锦装,绿稠衣裳白净面容彰显身份,果不其然,见着月容,模样状似恭敬,下了一礼, “二太太吩咐,京中炎热苦夏,难免日子难耐。楚姑娘身子娇贵,受不得罪,大奶奶往相国寺去,可得照看好楚姑娘才是。” 话里话外,竟是楚茉也一同前去相国寺。 月容表面满是关切,“相国寺苦寒之地,楚表妹身子骨孱弱,如何能经受山上寒气,倒不如在家里静养,也省得来回奔波之苦。” “我妻果然贤良!” 黄忠义一身月白银绣长袍,手持折扇,转过廊下,满脸赞许看向月容。 “白日相见,娘子又多了几分娉婷之色。” 目光滴溜溜转过丰润曲线,月容压住眼底嘲讽,俯身下礼。抬眼,见黄忠义身后,楚茉一身白裙,低垂眉眼,瞧不见神色。 月容估摸着,是不大痛快的。毕竟,她的心上人,明显对自己起了兴趣。 果然,黄忠义依依不舍回首,朝楚茉道,“我就说柳氏性格纯良,最是宽厚仁慈的。表妹你偏说什么她心怀叵测,我且问你,若真是心怀叵测之人,岂会为你的身体着想?” 楚茉咬牙暗痕,要说她和这柳氏初见,便觉得心底不舒坦。也不为别的,就这人占了自己心心谋念的表哥嫡妻,二人便势如水火。 只表哥实在是性格单纯,这柳氏岂是那般好相与的。肃毅候围府,她去前院转了两圈,镇远军便往后撤。这才几日,便是二舅母也向着她。一说用箱笼,巴巴的送了新的给她。 柳氏若没两三分刷子,能这么快在黄家站稳脚跟? 难不成,这柳氏,真是洪福齐天之人不成? 见表哥看向柳氏眼睛发光,一脸赞许。楚茉千万句话,一个字也吐不出,硬生生胸腔憋屈愤懑,咬牙,强行吞下这口气,楚茉抬头冷冷瞥了眼绿绸婆子。 后者识趣上前,笑吟吟道, “大少爷,楚姑娘,外头车马准备妥当,拜别老太爷便可以启程。” 月容把这几人神态看的分明,知这绿绸婆子是楚茉的人,点了几个沉甸甸的书箱给她,手持长匣,一手扶住蒹葭往外走去。 拜别黄二太太和黄太傅后,日头往南行去,渐渐毒辣起来。避开毒辣日头,月容匆匆上了车轿。 车马凛凛,黄家标志的长旗迎风招展。武士威风堂堂在前面开道,沿街洒扫除尘,仅仅是黄家少爷出行,竟比天子巡游,来的还要张狂。 月容悄无声息撩开帘子,见四周百姓被驱离,铺倒货翻,一片狼藉,街道上孩童躲避不及,蜷缩在街市门巷之内,看向黄家车马方向眼神满是惧怕。 “这黄家,实在是张狂!” 蒹葭看的分明,面带愤慨。月容摇头示意她噤声,低首沉思,。也不知当今陛下是什么样的人物,若是黄太傅这样的老师教导,就算是有十二分天资聪颖,怕也没有一分对百姓的怜惜悲悯。 一个时辰,便到了京城之北相国寺下。 炎夏六月,相国寺位于坯山山腰,一路绿荫拂面而来,一扫京都中热气。林荫道两侧间或有溪流清脆铃铃而过,凉爽沁人,格外舒坦。 黄忠义一脸惬意,原以为山中无聊,如今想想才是神仙日子。表妹知情识趣,柳氏国色天香,二位佳人相伴,若是夜间能大被同眠,那才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只这点儿好心情,到山脚,瞧见森森守卫的黑甲卫士后,戛然而止。 压住拔腿就跑的冲动,黄忠义踟蹰不前。黑甲银木仓,长杆上红缨招展,俨然是镇远军列阵山脚。 不由的皱起眉头,前几日父亲便被镇远军所伤,他今日来祈福又碰见,真是倒霉! 不过,听父亲说,镇远军若非意外不会轻易出动,近来,这镇远军真是动作频频。 先是搬空前院书房账本,扣押大伯父不知所踪。他好不容易问了那张二,才知和镇远军军费被挪用一事有关。 镇远军军费被挪用,和黄家有什么关系?黄忠义理不直气也壮,下意识忽略自己给母亲楚表妹,太品阁买首饰便一掷千金的事实。 月容也瞧见这黑甲卫士,回首瞧了蒹葭一眼,见她也一脸疑惑。心知这镇远军怕是有要务在身,不由发呆,怔忪看向一旁高大柏杨树。 柏杨挺直,和男人风骨相似,高大不容旁人亲近。月容捏紧手帕,镇远军在这相国寺镇守,是不是说明,男人也在这附近? 一想到他也在附近,月容只觉得自己早上实在是太过轻疏装扮。发髻简单坠马,金银簪子斜斜插过两根装饰。因来寺庙,穿的也极为寡淡。 烟粉色寝衣外,套着件软青罗纱,纱质轻薄,隐约可见内里肤色,月容原是贪图凉快,可一想到这身装扮去见男人,不自觉抿起唇,有些犹豫。 软绿烟粉,都是饱和度低的颜色。可把寻常衣裙穿的艳骨明媚,除了柳月容,还有那个? 顾知山隔着老远,便把山下行踪看的一清二楚。 武士开道,仆妇丛丛,黄家标识大旗招展。相国寺规矩大,又是先帝敕封,不管命爵王候,若要上山,必须虔诚走这山间陡峭楼梯。 此刻,在车旁一侧,瞅着山路发呆的,正是柳月容。 额角紧绷,不悦抿唇,察觉黄忠义不断往柳月容身边凑,顾知山撇了两眼不再去瞧。 她和那黄忠义是夫妻,夫妻恩爱是天地人.伦大事,他瞧她,是应该的。 脚下加快步伐,一步几个台阶。不过片刻,顾知山便从半山腰来到山脚。镇远军齐齐行礼,早有家丁牵了宝马来。 顾知山站于山脚,吩咐几个亲近甲卫,余光撇见黄忠义规规矩矩,带着内眷上前行礼,佳人也随伺在侧,垂眸低首瞧不见神色。 夺妻(软骨香) 第13节 “请顾侯爷安。” 月容也随着躬身,衣衫带动,发髻微摇,偷偷抬头去瞧男人。只一眼,让她心底冒起的热火,滋的一下凉了个透彻。 男人利眸如刀,狠狠的刮了她一眼。不带情意,眼底还有隐隐厌恶。 他厌恶她…,来不及接受这个事实,便见顾知山急步匆匆,从月容身边擦肩而过,月容隐约闻见沉香,心底又是一紧。 顾知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满是冷意, “太后娘娘过几日来相国寺祈福,男客禁止入内。黄监生还是学业为重,就此折返!” “这…” 黄忠义一下子发了愁,祖父让自己来相国寺祈福,可这肃毅候不让自己进去,他该听谁的好? 刚要追上询问,便见顾知山催马疾驰,一对黑甲卫士紧随其后,车马卷起尘土,竟有种万军齐发的逼人气势。 山脚下,一黑面将军守备森严,明显是不让自己上山。 倒是月容,瞧见男人头也不回身影,酸涩难忍,勉强低头掩住泪意。 今日几人见面,她才知什么叫心如刀绞。她名义夫君是黄忠义,在他面前,她和他,竟是连句话也说不得。 所谓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玉白腕子向下,不自觉摸向小腹。昨日刚觉得自己怕是要怀有身孕,今日见到男人后,腹部酸胀不适越发强烈。 胀胀的,隐隐酸疼。难不成,她的宝宝,在里面萌芽长大? “娘子,这相国寺守备森严,我和表妹回去禀告祖父,等改日再来。” 黄忠义和楚茉嘀嘀咕咕半天,总算是理出结果,见月容抬头,眼角微红,满脸无措。 心底不忍,柳氏如此柔弱,抛她在山上可真是不舍得。 “等今日午后,大伯母送伯父出发前往鲁豫二地,我即刻让大伯母上山陪你。” 月容见黄忠义一脸深情愧疚,而楚茉在他身后咬牙,又见说这些话,知道是他想带楚茉回去。整理情绪,含笑开口, “八月秋闱在即,相公多日苦读,想来早已疲乏,回家后须多做休息,养精蓄锐才好做打算。” 一席话极为熨帖,黄忠义被家人逼着苦读诗书,常年起居都在书房,如何听过这等暖人之语,正要大赞月容是贤妻,便见她桃花眼含笑,红唇微抿,看向楚茉, “我知楚表妹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占了黄家嫡孙嫡正妻的虚名。表妹不必忧心,我不在意名分,我和…,” 轻咳了下嗓子,相公二字咽回嗓里。月容含羞带怯瞟了眼黄忠义,见后者一脸欢喜,接着道, “我们婚书未成,也未拜堂成礼,算不得正经夫妻,若表妹日后有意,再做打算也不迟。 眼下,还请表妹珍重身体,毕竟这一步三喘,日后没了命,所有打算不就成了空?” “你!” 楚茉愤恨抬头,眉目扭曲狰狞,只觉柳氏越发歹毒,当着表哥的面,她竟然咒自己去死! 第15章 、第十五章 月容完全不把楚茉的愤怒看在眼底,她虽不知这楚茉是什么来历。 可那日花园,她惊慌出口的抄家,以及京中不闻黄家有表妹,便知,她定有见不得人的身份。 自身有弱处,还想凌驾于人,想都不要想。 转身朝黄忠义颔首,月容扶住蒹葭错开位置,为车马让道, “请回。” 黄忠义满脸不舍,觉得这柳氏是长在自己心坎上的人物,合着是女娲为自己捏就,无一不贴合舒坦。模样气度,脾气秉性,处处体贴,竟比往日里表妹来的更为可心。 只可惜,他险些铸成大错,听从那张二吩咐,把这绝色佳人推到肃毅候怀里。 原以为二人会成事儿,可今日一见,黄忠义心放宽大半。那肃毅候一张冷面,见到柳氏便一脸厌恶,可见是对她没有丝毫心动的。 也说明,二人之间,定是清清白白,男女之间若是有事儿,就是神态也掩盖不住。 好在,还来得及。黄忠义偷偷缓了一口气,十分庆幸。他有大把的时间挽回柳氏,第一步,只等她伺候老太太归西,搬回含章院,夫妻两个便同房。 依依不舍又说了几句话,直到楚茉不耐烦催促,才上了马车回府。 车马从月容身边驶过,不多时,便往大路尽头而去。烟尘散去,月容强撑的一口气一散,抬头看了眼不知通向何处的石阶,扶住蒹葭,低叹了句, “走吧,现在爬山,午后就能到相国寺。” 蒹葭迟疑往后瞧去,大道平坦,一览无余,半个人影也无。侯爷方才看姑娘的神色,她看的清清楚楚。 素日寡淡的侯爷明显是有了醋意,瞥都不瞥姑娘一眼,这是对姑娘生出不满来。她要不要提醒姑娘呢? 含糊其辞,犹犹豫豫正要开口。却见回身,月容吩咐余下婆子肩挑手抗,往相国寺去。 哪里有半点儿在侯爷面前伤心,几欲落泪的模样。 咽下喉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蒹葭忙急步跟上,接过月容手里的匣子, “姑娘仔细沉手,我来拿。” 一路歇了五六七八趟,坯山虽不高,对闺阁女儿来说,也是极为耗力。一路上不断有黑甲卫士巡逻两侧,见到有人上台阶,皆是避开在树荫下。 六月中,是先帝诞辰,往年先帝在时,帝后总要来相国寺斋戒一番。先帝驾崩后,顾太后倒是把这习惯延续下来,又恰逢鲁豫二省大旱,香火盛会定是少不了的。 侯爷不阻止姑娘来这相国寺,是想让顾太后先掌掌眼? 一时之间,蒹葭心底百般猜测,越想越觉得,姑娘在侯爷心底,怕是占据了一定份量。 月容气喘吁吁扶腰,桃腮粉脸,也失了几分血色。腰酸软,小腹胀疼的难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石阶行走,一颠一疼,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觉得舒坦。 怀孕是这么难受吗?柳月容拧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掉。 抬头往上瞧去,不过将将走了三分之一。粗壮婆子早就担着行李到了相国寺。蒹葭极为心疼,拿出帕子擦拭月容额上汗滴,心疼道, “姑娘,寻常命妇来相国寺斋戒,总有竹椅抬上去,不然,咱们也坐竹椅?” 柳月容摇头不肯同意,暖炉里两杯凉茶,递了杯给蒹葭,自己小口小口饮着味苦的茶汤, “你也歇歇,还有大半的路程。求佛贵在心诚,相国寺规矩不可破,我听说便是先帝和顾太后,也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他们可以,我们自然也行。” 蒹葭一饮而尽,把茶汤收好。见月容起身复又往上行去,越发对柳月容刮目相看。她略通些身手,爬这山尚且疲惫不堪,姑娘身子娇弱,尚有这般毅力,真真厉害。 月容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许久未曾出门,此刻山中凉风送爽,虽是大汗淋漓,满身疲惫,可她多年未曾外出游玩,自然是兴奋大过疲倦。 至于久未运动,明日定是身上酸痛,她也顾不得了。正巧,那顾知山送来的玉瓶有解乏去瘀功效,真是巧了。 直到日头正中,一行人总算是到了相国寺门口。 左右两尊石狮高大威猛,朱红正门上,先帝御书“大相国寺”四个字金碧辉煌。大门敞开,旁有小沙弥素然站立。 见柳月容等人上来,念了声佛号,问道,“可是黄太傅内眷?请随我来。” 说罢,见为首貌美少.妇颔首,当即躬身带一行人绕过大门,往偏门行去。 一路又是林荫丛丛,直到进了后殿一独门独院院落,和相国寺金砖琉璃瓦格局不同,此处灰瓦白墙,月容估摸,这是寻常贵妇下榻之所。 果不其然,小沙弥在院门停下,再次念了声佛号,道, “黄老夫人在此地静养,请。” 月容谢过他,率先推开紧闭的院门。院内四四方方,天井中间是东西南北四个厢房,院门设在东南口。青砖铺地,梧桐叶茂遮天蔽日,给院落内凭添了几分阴凉。 跟随月容而来的婆子早就收拾妥当,老夫人坐北朝南,居住北厢房。大太太辈分高东厢房,西边两间是大爷和楚姑娘的,大奶奶该住在南边。 可这几人眼下都未到,如何安置婆子们不敢做主,只等月容示下。 “老太太仍旧住北屋,大太太也不必动。我的东西,搬到西边去就是。” 月容下令,婆子们立即行动。照月容看,那黄忠义回去,定是不会回来的他不来,那和他片刻也离不得表妹也不回来。如此,她何必去南屋折腾,阴森森背对日头,不大好。 环伺四周,月容顾不得歇歇脚,往北屋走去。她想要去会一会黄老夫人,因为她突发疾病,自己才会被黄家选中冲喜而来,乃至于后来和肃毅候有了苟且之事,百般难为,都是由此引发。 可仔细想想,好像也和黄老夫人没关系,毕竟生老病死,谁能控制得住呢? 朱门梗塞,咯吱咯吱开了半扇。屋内,入目是一副松鹤延年图,两旁摆着八仙桌,上置一香炉,月容不知是什么香,只觉得味道呛人,隐隐有荤腥之感。 日头被梧桐树叶遮挡大半,虽是白日,可阴凉之感如触肌肤。蒹葭打了个寒颤,见月容往东边去,小声喊住她, “姑娘,咱们别去了。等大太太到了,再做打算。” 月容摇头不肯,“你若害怕,门口候着,我往里去瞧一眼。” 蒹葭哪里敢后退,紧跟月容身后,道, “姑娘莫怕,侯爷让人算过,奴才八字硬,专克阴邪之物,定保姑娘平安。” 月容哑笑一声,心底暖洋洋,回握住蒹葭腕子,道, “这算什么,想当年在青州,我比这更可怕的还见过呢!” 话虽如此,可看到床上躺着的老人时,月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力气。这黄老夫人不知病了多久,形容消瘦如骷髅。 眼窝凹陷,面部青黑。若不是胸前隐约有起伏,月容怕是以为,这是一具死尸。 不是说黄老夫人刚生病没多久,看这模样,说是病榻上缠绵几十年也是信的。 蹙眉回身,月容上前查看,被褥整洁倒是有人经常换洗。可黄老夫人腕子骨瘦如柴,肤色青黑,阴阴有腥臭传来,显然,不知多久未清洗过身子。 得等大伯母到了,和她商议一番才行。 月容心底约莫有了猜测,屋子寒凉,受了寒气,越发觉得小腹酸胀坠疼。担心呆久了对孩子不好,起身往西屋走去。 门仍旧小心关好,沁凉冷意,风过婆娑梧桐起舞。月容狠狠打了个寒蝉,试探开口问蒹葭, “能不能请个大夫来相国寺?” “姑娘是忧心老夫人病情吗?” 蒹葭不解,见月容一直抚摸小腹,心底纳闷儿,道,“每隔三五日,便有太医为黄老夫人请脉,姑娘不用担心。” 梧桐树下偶有太阳直射,缓了半日,月容才觉得浑身冰凉之感消退。酸疼小腹略微好转,长吁一口气, “若有嘴巴严实的,请一个来。另外,给你主子传话,我怕是有了他的子嗣。” 有了他的子嗣!子嗣!子嗣!!! 惊雷滚滚,在蒹葭脑海炸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夺妻(软骨香) 第14节 侯爷有了子嗣! 多年来训练完全化作乌有,蒹葭扶着月容进屋躺下,只恨连路也替她走。月容见她似是被惊吓,想起今日自己疼了大半日,也不敢张狂,任由蒹葭安排。 等后者总算是觉得西院里安全,飞快跑下山脚传话,若她今日没瞧错,韩有粮在山下守着,滋事重大,自然是韩有粮亲自告知侯爷,来的保密。 一骑快马绝尘而去,蒹葭送了口气,回相国寺复命。倒是韩有粮,一路疾驰回到肃毅候府,遍寻不见顾知山,拉着一小厮问道, “可知侯爷去了何处?” “今日柳家下了帖子来请,只怕和柳老爷出去吃酒。” 小厮不敢乱答,只说自己知道的,语罢抬头,便见韩将军早就策马疾驰出去,疑惑的挠挠头, “什么天大的事儿,让韩将军也急成这样!” 第16章 、第十六章 午后,月容歪在塌子上小憩。 蝉鸣阵阵,鸟雀叽喳作响。院内梧桐树叶随风响动,凉意逼人。 炎夏六月,月容只觉得凉意沁骨。蒹葭抽了条暖被盖上,皱眉坐在月容身前,见她唇色浅淡,似有失血之症。 姑娘瞧着,分外柔弱,让人怜惜。半睡半醒,也双手缩在小腹,可见是极为难受。 也不知那韩有粮找到侯爷没有,耽误了姑娘事情,可怎么办才好。 太白楼,朱雀大街最热闹的酒楼之一。柳二叔多次路过,也在二层小楼内,和同僚相聚。价格不菲,一桌寻常酒席,就是寻常人家几年的用度。至于太白楼后院的雅间,他则从未进过。 此刻,一十五六岁模样机灵的小厮,见柳二叔在门口张望,凑上前, “可是柳家老爷?” “你是…?” 柳二叔不认得这人,后者嘿嘿一笑,机灵中多了几分憨厚, “奴才在肃毅候名下行走,姓常单名一个达字。柳老爷请,我家侯爷在等着。” 柳二叔一听是肃毅候名下,立即打消了攀谈的想法,急步往太白楼走去。开什么玩笑,便是当今陛下和太后娘娘,也没有让肃毅候等着的道理,他算哪根葱。 常达见他着急,忙引他往后楼去,又见他步履匆匆,似是担心侯爷怪罪,提点他道, “我们侯爷今日闲暇无事,才刚遣奴才给黄大老爷,送了启程往鲁豫二省的贺仪。” 黄大老爷,鲁豫二省,镇远军军费被扣押,大半行踪不明。 柳二叔瞬间把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恍然大悟,躬身作揖,朝常达道谢。 常达躲开不敢受他这一礼,道,“前面就是侯爷所在,奴才在院门外等候。柳老爷放心,您是那位的家人,侯爷不会亏待您。” 那位,是他的侄女月容。柳二叔心思忐忑进去,遥遥见居中茶室,端坐一冷峻男子,右手持一犀角杯,正在饮茶。 气质俊冷,长眉入鬓,察觉柳二叔进来,利眸微敛,满是被打断的不悦。见来人是惹他烦心源头的柳二叔,放下茶杯,收敛外放的情绪, “坐。” 柳二叔被顾知山瞥一眼,暑夏六月天,像是寒冬腊月里似的,直让人瑟瑟发抖,双膝跪在地上,谦卑有礼, “请侯爷安。” 顾知山喊起,见柳二老爷又是一阵慌乱,正以为这柳家是扶持不起来的阿斗。下一瞬,便见他直起腰板,从袖口抽出个文书来,恭敬递到顾知山桌案前, “下官这几日想起兄长,越发觉得亏欠月容这孩子。这是下官初拟的御状,请侯爷查看。” 顾知山结果翻了两下,复又放在桌子上。看了眼刘二叔,眸色清正略带忐忑,道, “你可想好了,这折子呈上去,你和黄家,可就化亲家为死敌。” “任由侯爷驱使!” 柳二叔起身再次作揖,比起黄家,他自然更信任肃毅候。年少便征战沙场的人物,岂会被黄太傅所压制。 韩有粮气喘吁吁,策马到了太白楼后院。见常达百无聊赖在门口守着,翻身下马, “侯爷可在里头!相国寺出事了!” 相国寺的素斋名驰天下,罗汉面上蘑菇勾芡,卤汁澄亮,两三根青菜陈列,香气扑鼻。更别说一侧豆腐鱼等素菜荤做,格外勾人食欲。 最后一盅三鲜豆腐丝,入口鲜香,月容极为喜欢,顾念腹中孩子,只吃了几口便心思沉沉的放下。 饭罢,越觉腹部疼痛难忍。月容难掩心慌,想起今日举动不由愧疚。她想着对佛祖虔诚,便从山脚攀爬到半山腰的相国寺。 若是为了这个,腹中孩子就此夭折,月容于心不忍。 虽然,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如何迎接这个孩子。 百般愁绪压在心底,以至于黄大太太上山,递给月容一匣子南珠时,她仍旧有些发愣。 黄大太太以为她惊喜过望,道, “你快拿着,这是我那侄子,你的相公特意给我,说你在山上伺候老太太辛苦,给你拿着打首饰。 你可是没瞧见,那楚茉啊,眼睛都气红了,也没见你那相公心软。再说,婆母也同意的,快收起来!” 月容闻言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鸡翅木打就,掀盒子,南珠指腹大小极为罕见,各个莹润,在暗色盒子里发出幽幽光芒。 黄大太太赞了声好品相,月容低首沉吟片刻,落在黄大太太眼底,自是羞怯难当,忍不住开口提点她, “按说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我又感激你,若不是你出面,那肃毅候岂能轻易放过我家老爷,为此,我又不得不说。” “大伯母有话直说就是。” 月容抿抿红唇,盖上盒子,递给一侧的蒹葭让她收到里间。转头见黄大太太下定决心,一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凑近月容,小声道, “我那侄子年才十八,性子不稳,也被外人挑唆干过些混账事。可我瞧着,他对你竟比对碧梧院那个上心,你若是有意,趁他对你热乎,趁早怀一个孩子,日后,就算是那位进门,你也好有个靠山。” 月容听完,压不住唇角嘲讽笑意。她自认规矩守礼,也算是模样人品出众。不知如何得罪了黄忠义,新婚之夜,二人之前从未见过,他便做下毁自己清白的举动,可见不是良配。 眼下,不过见了她两面,约莫是看她貌美,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南珠,可哪样是他真实付出的? 南珠是黄老太爷扣押宫里的贡品,嘘寒问暖不过张张口,更别提他身边还有楚茉这样的小白花虎视眈眈,这等男人,白送她,她都不要! 黄大太太察觉月容无声拒绝,想起那权势通天的肃毅候,以为她对肃毅候有了心思,忍不住开口再劝, “我家老爷从肃毅候府出来,这才几日,浑身膘肥都少了十几斤,看得我实在心疼。 可见那肃毅候是极为苛刻,不养人的,尤其你这花容月貌的佳人,到他身边去,岂不是被活活磋磨死!” 月容低首,听黄大太太提起男人,腹部疼痛越发明显。不由伸手摸向小腹,也不知那冷峻寡恩的肃毅候,此刻知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 抬头,含笑看向黄大太太,道,“大太太放心,我自有分寸。那肃毅候人中豪杰,不说我是有夫之妇,便我是闺阁女儿,也不敢妄想的。” 黄大太太这才松口气,拉住月容胳膊,满是关切, “好孩子,你听我一句。我那侄子不大聪明,被他娘养的极蠢。你这般伶俐通透的人,若因为新婚之夜那点子事儿过不去,才叫糊涂呢!” 跟着黄忠义是正妻嫡配,就算是楚茉进门,也威胁不了她。至于肃毅候,能给她什么?虽是未曾娶妻,那么多豪门闺秀盯着,太后不点头,哪家闺秀敢亲近他。 更别提月容这样的有夫之妇,更是想都不要想。 黄大太太苦口婆心,她和黄大老爷子嗣不顺,至今未有子女,见到月容,便格外亲切。更别提她救助老爷从肃毅候那里回来,她是切实为这她做打算,才如此情真意切。 月容自然也察觉到黄大太太良苦用心,只她腹中八成有了那男人子嗣,难不成,打了孩子当做无事发生? 月容自认为做不到,她没有那么心狠。 起身,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大伯母,老太太身体不大好,我们一起去瞧瞧?” 门外,蒹葭瑟瑟发抖蜷缩于门后,眼瞅着自家侯爷气势凌人,压的她喘不上气来。只恨不能进屋,求求自家姑娘,快别说了,侯爷在外面听着呢! 尤其是那句,便我是闺阁女儿,也不敢妄想。侯爷听完,这青砖都被他踩出两道裂缝,阴沉沉的吓人! “候爷…” 眼瞅着姑娘和大太太就要出来,蒹葭紧张的汗滴滚落,巴巴瞧着内室,不敢错眼。 若这三人撞上,那才叫修罗场。姑娘和侯爷那事儿,眼下没几个人知道,若是大太太还有丫头婆子瞧见,那姑娘定是保不住名声! 私通外男,是沉塘骑木驴!别说名声,命都没有! 蒹葭急的面红耳赤,新鲜紧绷,只恨不能把侯爷赶走。 顾知山四平八稳,全然不顾紧张气氛,一手盘玩手中玉瓶。眸若深潭,隔着珠帘,紧盯月容平坦小腹。 窄身满绣罗裙尽显身段,看不出丝毫孕相。白肤笑颜,哪里有半点惊慌失措。 亏他还以为,她有身孕毫无主意,眼巴巴托人找自己。没想到笑意盈盈,全不受影响,还有那句不敢妄想,他看她是完全没有想头! 里面脚步声越发近了,甚至能听到黄大太太慈和声音, “等明儿一早,咱们往八角琉璃殿上香去。你伯父他奉命往鲁豫二省赈灾,我实在是挂念他。” 月容含笑应好,不经意抬头,隔着珠翠门帘,隐约见中堂站着位男子。熟悉身影让她瞬间心跳如雷,顿足,转身朝黄大太太笑道, “方才忘了件东西,大伯母您和我往里间去。上次您给老太太做的抹额,我瞧着是用不上了。 特意让蒹葭准备了棉绸褥子,宣软柔和,最适合老太太。 咱们一起拿过去,省得再回来。” 黄大太太一听,格外喜欢。只觉得这月容真是心细,她做些无用的抹额,老太太脑疾醒不过来有什么用,倒不如铺盖卷儿来的用心。 门外,危机消除,蒹葭长舒一口气。抬头,便见侯爷不见影踪,只留下一句, “告诉她,我夜里再来!” 第17章 、第十七章 金乌西坠,鸟雀归巢,蝉鸣也渐渐歇了下去。 相国寺暮钟响起,声荡千里,满是苍凉之意。 饭后,月容站于窗前,院内梧桐树枝桠乱晃,如鬼魅夜行,让人毛骨悚然。北屋烛火通明,黄大太太依旧守在老太太身边,形影不离。 想起今日黄老太太身体状况,月容微叹口气,只觉得事情极为棘手。 她和大太太新换褥子,哪知见老太太全身枯瘦如柴,后背大腿全是褥疮,脓液溃烂,腥臭味整屋可闻。 黄大太太一瞧见,顿时跌坐在床边,哭嚎出声, “这是受了多大的罪,老太太您睁睁眼,瞧瞧这些得志猖狂的小人!” 夺妻(软骨香) 第15节 月容见黄大太太失声痛哭,于心不忍,上前搀扶她起身。忽然想起相国寺里蹊跷状况,她自打进了这院子,一个也没瞧见留守的丫鬟婆子。 难不成,原来这黄老太太就无人照看? 不是说,无为大师法术高明,又略通医理,才把老太太送来?百般疑惑,月容皱眉不解,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东西。 蒹葭自厨下端了热水过来,见窗户大开,夜风沁凉袭人,姑娘低首不知沉思什么,笑道, “姑娘快别在窗户前站着,您身子骨不舒坦,仔细着凉。” 等会儿侯爷瞧见,又该责怪我们照顾不周。后半句,蒹葭硬生生咽在嗓子里,没敢说出来。 月容转身,略走两步就觉得腹部疼痛。忍痛躺在床榻,热水沁湿肌肤,蒹葭打开玉瓶,为月容揉散浑身斑痕。 力道适中,缓解步行上山疲乏。月容阖目浅眠,自打她嫁入黄家,一次又一次突破她底线。 新婚之夜失了清白,对方不是自己相公。柳家比起黄家和侯府,如蚂蚁比大象,若她和他一旦败露,柳家怕是危矣。还有楚茉和黄忠义,这二人奸.夫yin妇极为般配,可黄忠义偏偏似是对自己起了兴趣。 南珠一送他倒是轻松自在,楚茉和黄二太太,不知有什么后手针对自己。 不过,一千个楚茉也抵不过一个顾知山带给她的烦恼。想起今日午后,她隔着门帘瞧见的英武男人,月容直觉得浑身上下如卧针毡,片刻也舒展不得。 “今日,你那主子来做甚?” 月容抿抿红唇,佯装不经意,没忍住,还是问出来。 “侯爷说,晚间再来瞧您。奴才看着,已经这个时辰,估计是不来了。” 蒹葭搓热药膏,敷在月容脖颈,低声恭敬回话。姑娘薄绸覆身,窈窕曲线尽显。连上了几日药膏,痕迹斑驳已经不大明显,红烛照耀,格外吸引人注目。 蒹葭觉得,姑娘这一身皮肉,比那御赐的南珠还柔亮炫目。 难怪,侯爷贪爱整宿,弄的浑身斑痕。 月容嗯了一声,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反转身来,小心护住腹部,“你去准备一下,等会儿,我想沐浴更衣。” 蒹葭应声退下,屋子里复有恢复宁静。蜡烛摇曳生姿,晃动桌椅板凳影子,夜风吹过帷帐,流苏晃入帐中,抚过月容小腿,激起寒意。 “进来了,就把窗关上。” 月容头也不抬,察觉阴影进入内室,吩咐男人。 男人毫无动作,月容加码,“我冷没什么,不过是遭罪多喝两碗苦药。若是腹中孩儿觉得冷…”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男人挥掌向后,掌风卷起窗户紧闭。 夜风戛然而止,室内幽暗,红烛跳跃。床榻之上,佳人衣冠不整,狐媚之色尽显,极不正经! 莫名,空气燥热让人心慌。 顾知山捏紧手里的玉瓶,有些后悔自己跑这一趟。他就知她不是好惹的,若真是身子骨不舒坦,岂会等到现在也不请大夫。 无非是夜深人静,好诱惑自己,再和她共赴云雨。 啪的一声,把玉瓶扔在桌上,撂下一句,“明日,让蒹葭给你换这个。” 扭头就走。 “你站住!” 月容难掩委屈,实在是不敢相信。得知自己有了子嗣,男人竟然是这般态度。 他不看重自己这个母亲,连腹中孩儿也不要了不成? 起身赤.luo双足,不顾腹部加剧疼痛,月容走到男人身后,紧盯宽厚肩膀,委屈涌上喉间,鼻头酸涩, “我腹中子嗣,你也不要他不成?” 她无媒苟且,残喘偷生,不被男人所喜是她活该。她腹中子嗣何其无辜,难道,只因为是自己所生,顾知山便厌恶他? 少女声音哽咽,难掩委屈。顾知山微阖双目,敛去眸中挣扎之色,回头,见佳人素稠裹身,桃花眼含泪,谴责看向自己。 一时之间,顾知山以为自己做下十恶不赦的罪行。 “等…,我自有安排。” 言语含糊不清,眸底是痛苦之色。 月容见他这般,以为他不喜孩子。胸腔憋闷,腹部疼痛越发难忍,强忍几欲夺眶而出眼泪,喃喃自语,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不被人所喜,她的孩子,也是多余的。 “我…” 顾知山开口,想起朝中复杂局势,随即闭嘴,一句话也肯多说。 气氛僵持,如两军对峙,谁也不肯轻易认输。偏一方佳人含泪,桃花眼满是谴责。顾知山忍不住,败下阵来,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男音掷地有声,不由让人信服。月容不顾腹中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抬起泪睫, “果真?” 得寸进尺,佳人再次要求,“那你起誓,若我母子有恙,你顾家断子绝孙!” “柳氏!你莫要太过分!” 余光见男人咬牙切齿,月容唇角勾起,紧绷精神松懈,任由疼痛席卷全身,放心往后倒去。 不管日后男人娶多少个,有了这话,她总算是为自己孩儿争取一线生机。 顾知山见月容向后倒去,想起回门那日马车,他被撩的心慌意乱。以为这是柳氏新勾当,本不想接,低首见莹白如玉小腿上,血痕蜿蜒而下。 她还怀着孩子! 目呲欲裂,顾知山拦腰搂住月容,佳人唇色浅淡,全不似新婚之夜艳红,肤白似雪,冰凉凉毫无热气。 若不是胸前起伏,他险些以为,她昏死过去。 拦腰抱起放回床上,顾知山满手血渍,锦被一卷,佳人毫无动静。俯身抱起月容,一脚踹开西门。 门外,蒹葭早已把婆子丫鬟遣去休息,见侯爷抱一床锦被出来,大掌满是血痕。失声道, “侯爷,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知山看都不看她一眼,两三步出了院门,口哨一声,林中跑出骏马,姿态亲昵靠向顾知山二人。 他翻身上马,小心把月容环在怀里,大氅拉到前面遮住女人身影,见蒹葭追出门外,冷声道, “你回去找常达领罚!” 主子都伺候不好,还能做什么。 蒹葭顾不得害怕,紧盯骏马远去背影。侯爷满掌血渍,定是有人受伤,姑娘沉静稳重,从不失控。可此刻裹在锦被里一句话也不说,难不成,是侯爷去子不成,也要了姑娘性命不成? 又思及侯爷十七八岁便屠尽青州鞑子,朝廷上排除异己也是不择手段。蒹葭心中后怕,猛地回头,冲进北屋禀告黄大太太, “我们柳二太太犯了疾病,怕是不好,柳家让人来接姑娘,过几日就回来,来请大太太示下。” “问亲家太太好,照顾好你们姑娘,相国寺有我,多在柳家住几日也使得。” 黄大太太正在给老太太喂茶水,闻言放下调羹,让蒹葭下去忙碌。 陪嫁婆子小心翼翼凑上前,满是不解,“大太太,方才您都瞧见那男人…” 黄大太太抬眼,似笑非笑看了婆子一眼,“李妈妈你说说,咱俩瞧见什么了?” 陪嫁婆子忙自扇嘴巴,赔笑道,“看奴才这张嘴,院子里梧桐影子怪吓人的,竟让奴才说胡话!” 黄大太太这才满意,扭头看向京城东南方向。他家老爷临行前嘱咐,肃毅候和侄子媳妇那事儿,和张家脱离不了关系。她只要在这相国寺里伺候老太太,旁的事儿,一律只当看不见。 更何况,黄大太太抿唇。她虽劝着月容和侄子好,实际上,她瞧着肃毅候比她侄子顺眼。 运筹帷幄,大权在手。夜探香闺,也要把喜欢的女人叼回自己窝里。她那个蠢笨侄子呢,不痛不痒送个南珠,能抵什么用? 只可惜,那肃毅候心狠手辣的,和月容注定是段露水姻缘。月容是有夫之妇,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他正妻。 暖洋洋,软绵绵。 被褥里是好闻的沉香味道,小腹疼痛缓解,月容舒服的喟叹一声,只觉得从未睡的如此踏实。 “醒了?” 男音冷硬,在耳旁响起,月容睡意朦胧睁眼。入目,男人高大身形立于床边。眸若深潭满是冷意,一瞬,她竟以为重回新婚那日,猛地坐起, “侯爷怎会在此?” “你可有话要与本侯交代?” 一个惊慌戒备,一个咬牙切齿。顾知山咬牙,见柳氏瞪大眼睛满是戒备。闭眼,只觉狗咬吕洞宾,一片好心全白费。 夜闯太医院,揪太医给她看诊,实在是荒谬至极! 第18章 、第十八章 室内静谧,月容放下戒备,疑惑皱眉,直觉情况不对。 这肃毅候不是说冷淡矜持,怎么这幅模样看着自己,倒像是欠他银子似的。 顾知山见她懵懂不解,想起昨日她血落床榻,呼吸薄弱让人揪心。原以为是子嗣不保,可年近花甲的太医多次问诊,最后得出是妇人月信。 拧眉晲了眼床上佳人,青丝如稠散于细肩,唇色是让人瞎想的红,藕荷色小衫是昨日新换上,勾勒青峰卧雪,极为惑人。 人方初醒,桃花眼角还带着湿濡的媚气,懵懂眨眼,丝毫不见算计自己的狡黠劲儿。 默了片刻,顾知山心里叹息: 罢了,她才十六,父母双亡,柳二一看便不亲厚,不懂也理所当然。 “我让人往柳家去赎了徐婆子,明日就过来当差。你…跟着学些妇人之事。” 顾知山想起太医那句,病人多思多虑,宫寒体虚,新婚之夜又有合欢香助兴,疼痛难忍也是有的。 日后须小心静养,冷食荤腥皆不要吃,不然,日后恐怕对子嗣有碍。 “蒹葭小丫头一个,不懂这些,跟着你胡闹。徐婆子有经验,又是你身边老人,有事也能帮衬你。” 心一软,思及柳氏过往不容易。顾知山耐心解释,见她仍旧半知不解,垂眸敛下复杂情绪,转身走了出去。 明日一早,他为女眷夜闯太医院的桃色新闻怕是会传遍朝野。宫中太后,他的嫡亲姐姐,估计也会降旨问询。 须得好好合计才是,难不成,真要承认,他和柳氏有私情不成? 夺妻(软骨香) 第16节 “妇人之事…” 月容沉思,不知男人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柳二婶虽势力,名义上待她也说得过去,徐婆子不是说和儿子赎身出去,又怎么会愿意回来服侍她。月容抿唇,往妇人之事四个字上思索。 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捏紧手心。一个猜测跃入脑中,难不成,她…,她没怀孕! 半晌,月容才消化掉这个信息。所以,才说蒹葭不懂,让徐婆子回来? 越想越觉得就是。月容捂脸,哀嚎一声倒在床上。十六年来所有的丢脸事儿,都不如这件事情让人尴尬。 她自年前来了初潮,许是早年身子亏空,并不大准。徐婆子还在身边的时候,会提醒她到了日期。 进了六月,先是张罗出嫁,又有了新婚之夜的变故。更别说回门之后徐婆子留在儿子身边,蒹葭初来,自然不知她信期。 算算日期,满打满算也才来了才半年,月容自然也摸不准这位亲戚的脾气秉性。 只不过,把月信误以为怀孕,甚至忧心忡忡,若是黄家知道会如何处置自己。 桃腮润红,细白小手向下,月容伸手抚摸小腹,一片平坦无余。她曾见过那些新婚夫妇揣小崽儿是多久来着,少也要新婚半年,她这才新婚过了几日…怎么可能会怀孕。 又是开心,又是空落落。百般滋味汇集,月容垂眸去看被褥上青竹纹绣,风骨峭峻,竹叶迎风摆动,自称一派。 抬眼去瞧,内间狭窄昏暗,云纹架子床外,别无其他摆设。青石屏风隔开里外两间,隐隐见烛光昏暗,男人俯首桌几前,持笔写着什么。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月容坐起身,察觉浑身清爽,下腹隐隐酸涩,疼痛难忍的感觉消失不见。衣裳也不是她睡前所穿,倒是不知什么布料,软凉舒适,滑绸一样贴身宛如无物。 后知后觉,满屋沉香扑鼻,混合男性荷尔蒙气息,月容总算是反应过来,她在男人寝屋。 “太医说,你不能受寒。” 顾知山放下黄大密信,余光瞥见月容半坐在床榻上,开口提醒她。 “屋子里闷的难受…” 月容惊了一下,捏紧被褥上青竹纹绣,浑身不自在。 满打满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和男人单独接触。第一次新婚之夜混乱不堪回首,第二次,马车里她酒醉怒而诱惑男人。 第三次,也就是今日,误认为怀孕,气虚昏倒又被男人留宿。月容一颗心紧绷,如何也放松不下来。 那种事情,做错一次也就罢了,若再来个二次三次,她可真就是臭名昭著的荡.妇。 盯着外间磊落身影,月容咬唇,犹犹豫豫,“我,想要回去。” 明日说好了,要和大伯母一起,去八角琉璃殿烧香。若她不在,岂不是平白无故生波澜。 顾知山状似混不在意,提笔回了黄大密信,抬头撇了月容一眼,隔着屏风,只见她垂眸局促,淡声道, “等会儿柳二来接你,你不必担心。” 男音寡淡陈述事实,倒是让月容瞬间放松下来。自欺欺人,不在他这里就好,至少黄大太太问起来,她也有个交代。 气氛又僵持起来,男人倒是浑不在意,低首埋身公事。月容不敢再开口扰他,只把屋子里打量了来回,终于觉得这床角褥子有些不对。 青蓝色帷帐下,总有一块儿莫名的凸.起,和周围极其不相衬。 是丫头婆子偷懒,没理好被褥? 月容抬头,冷峻侯爷仍旧处理公务,撇都没有撇里间一眼。探手过去,摩挲抠出个对折的本子。 打开,上书三个大字,千金方,旁另外几行小楷,千金妇科片。 书籍泛黄,纸叶薄脆,明显是常常翻读。月容再次抬头偷看外间,嗯,男人没发现。 按耐不住好奇,小心翼翼打开,抬首第一页,“自古阴.阳.交.合,乃人.伦.至理…” 轰的一下,从脸颊红到耳垂。月容慌忙合上,胸揣小鹿,几乎要跳出胸口。咬牙暗怪男人,把这等子书放在枕侧做什么,难不成,他每晚都要拿来看不成? 手忙脚乱,就要塞回去。 “正好你拿回去看看,里面药理颇多,也适合你。” 顾知山察觉里间悉悉索索举动,加快处理政事。走到屏风一侧,便见窈窕身影手拿千金药方,小脸晕红,艳丽逼人。 合欢香不知有没有余毒,有妇科金方在她身边,他也安心。 月容哪里敢要,忙不迭撒开手,扔到床角,“我才不要看这个…,你,实在是不正经!” 顾知山挑眉,他不正经? 温香软玉在榻,他可曾不规矩过一分? 倒是这柳氏,一身轻薄寝衣,就在自己面前乱晃,真以为他是柳下惠投胎不成? 第19章 、第十九章 月过柳梢头,更夫打过三更鼓。再过两个时辰,天色便要大亮。 夜深人静,内间气氛暧昧。男人虽站在屏风外侧,长身玉立,利眸紧紧攥住床上佳人。 月容扔在床角的书页随意打开,露出个佛母坐莲的图案。 线条清晰明了,人物优美,极具美感。那是西域穿回来的欢喜佛样式,母亲陪嫁的避火图里,有这样的姿态。 月容躲避视线,面红耳赤看个正着,手忙脚乱,把被褥扔上去盖上,知道看不见那本书,才觉好了些。 恼羞成怒,羞.臊抬头去找罪魁祸首,却见男人劲装站在屏风一侧,眉深目阔,唇角紧抿,毫无笑意。 一双黑眸如刀,凝在她面上,深沉难测。 月容狠狠打了个寒蝉,只觉自己似是被盯上的猎物,浑身散发想要逃跑的冲动。 一步,两步,男人迈步往床榻而来。 胸如擂鼓,月容失措低首。男人压迫气息十足,混合空气中沉香,逼的她喘不上气来。 躲,能躲到哪里去? 往里就是床榻,一丈之外是屏风。内间雪洞一样,连个摆设也无。她想躲开,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不,还是有的。月容闭眼,心中懊恼,早知道男人要进内间,她就把书留着,现在砸开男人也是好的,也不至于案上刀俎,任人宰割。 认命的闭眼,月容揪紧青竹锦被。听说有些男人会有癖好,专门在女子月信时期同房。曾救了她一命的知山哥哥若有此癖好,她从了他,就当是还了救命之恩。 烛光摇曳,隔着屏风投射到内间。暖香扑鼻,走的近了,柳氏身上甜香越发沁人,冲淡了他素日常用的沉香,隐隐反客为主。 本以为她会闹腾起来,乖顺闭眼,长睫蝶似的眨,还有捏紧被褥的手,指尖用力过度发白,显示她并不是表面那么平静。 你和她计较些什么? 顾知山摇头苦笑,从山上见到她乖顺跟在黄忠义身后起,一直积攒到现在的恼火,总算是散去几分。 大掌拿过披风,环披在细弱肩头。撩开她如缎青丝,细细系上盘口,二人之间久违亲昵,闭眼后越发忐忑难安。 一举一动,如遭雷击。他给她披了披风,很暖和。 他把头发撩到披风外,还理顺发丝。 他系上领边盘口,软绒领口贴紧,亲昵温柔。 不自觉的,脑海一遍遍重复男人举动,月容还是不敢睁眼,杀伐果断的肃毅候,给她穿衣服? 怎么想,也觉得荒谬,刚刚她还骂他不正经来着。 顾知山起身,给她缓解情绪的空间, “穿好衣服,柳家的马车在外面等着,你…走吧。” 脚步声远去,男人声音冷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月容睁开水眸,疑惑不解。他,不对自己做些什么吗?反正新婚之夜已经发生了什么,他要做,她也抵挡不了。 如果发生了什么,她也好有借口再提要求。 至于黄家,想必他也不会放在心底。兵围黄家半点儿惩罚都没有的一等侯爵,哪里会惧怕区区一个黄家。 伸手抚摸男人系上的玉石纽扣,小巧精致,雕刻成牡丹花模样,花瓣小巧,粉嫩嫩极为少女。 男人体温犹存,热意滚烫,从指尖到胸口,暖洋洋褪去腹部不适。 抬眼去看外间,男人背立案几,红漆封信,盖上私章。月容心间一动,起身下床,想起黄大太太所言,大老爷往鲁豫二省去赈灾,难不成,这密信是赈灾所需? 试探开口,“前几日听侯爷说起,镇远军军费,和鲁豫两省的干旱有关?” 是黄家私扣,还是也有外人插手其中。不管因为什么,这军费对他想必极为重要,不然,又怎么会围住黄家也要找出来。 顾知山察觉轻软脚步声,油漆干透塞进袖口,转身,见佳人裹紧披风,粉稠领口上一圈白狐毛,衬她越发出众。 微抿干涩唇瓣,顾知山不去瞧隐藏在披风下身段,克制嗓音, “张太傅忧国忧民,昨日上书陛下,从国库拨出一百万两白银,连带六十万担粮食奔赴鲁豫。除朝中官员外,黄大老爷随车押运。” “张太傅…” 月容拧眉,只觉得分外熟悉。灵光一闪,倒是想起回门前一日,黄忠义彻夜未归,便是和张家嫡子张二起了争执。 犹豫了下,月容没忍住,“那张太傅和黄家老太爷一样,皆是陛下所信任的?” 提起天子,顾知山肉眼可见的沉下脸,转身,打量目光在月容身上如刀刮了一遍,勾起半边嘴角,带笑不笑, “怎么,觉得本候日后没个好下场?” 月容心中一跳,多日来的猜测总算是有了确定答案。 比起手握重兵的亲舅舅,陛下更信赖自幼教导自己的帝师。 所以黄老太爷才会如此猖狂,在家里尊庶轻嫡,把黄老太太送到相国寺等其死亡。在朝中,想必更是跋扈,毕竟,他连镇远军军费也敢克扣。 上前两步,迎着男人冻死人的目光,月容柔和笃定,“你早就有应对之法,对吧。” 所以才在围住黄家那日,拘押黄大老爷,一个不受父亲重视,母亲被赶出黄家的嫡子,十分好控制。 他早就猜到了后面事情的发展,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她一个妇孺都能想到,手握重兵,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当今天子嫡亲舅舅,一等侯爵的顾知山会想不到。陛下年才十二,就对他起了防备之心,等日后,太后崩殂,岂有他的活路。 他有什么盘算?为什么任由陛下疏远他? 顾知山眼底闪过赞赏,这柳氏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配黄忠义那蠢夫,真是糟.蹋。 月容想不透其中缘由,正要开口询问。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阵阵急促,不过片刻,一黑面将军带着蒹葭徐婆子等跪在阶梯下, “请侯爷安,柳二老爷亲自来接姑娘,在二门外候着呢!” 夺妻(软骨香) 第17节 韩有粮满心忐忑跪地请安,规规矩矩不敢抬头,他前几日才知侯爷和这柳氏的关系,本以为露水姻缘。 今日侯爷让自己去找林妈妈来,又让柳二老爷亲自来接,只为周全这人名声,可见是对柳氏上了心。 想起黄家少爷新婚之夜,侯爷彻夜未归。韩有粮冷气窜上颅顶,寒意四起。 新婚后第二日,侯爷率兵围了黄家,那可是拘住黄大老爷亲自审问,又搬空黄家前院几十箱账本,到现在前院的先生们也没有理清楚。 若没有深仇大恨,侯爷何必对黄家下死手。想着近日来侯爷布局,韩有粮默默给黄家点根蜡烛,来日不多。 顾知山没有理会韩有粮,让徐婆子后一个锦衣婆子上前,朝月容道, “你体虚耐不得寒,林妈妈尤其擅长妇科,你日后也省得受罪。” 话毕,林妈妈上前,面容含笑,“见过姑娘。” 月容趁机打量她,年约五十上下,一张面皮白净,慈眉善目,一眼边让人生了亲近之感。若不说是婆子,和普通人家的当家太太一般。 顾知山的人,月容不敢小瞧她,只受了半礼便躲开, “往后,劳林妈妈费心。” 林妈妈毕恭毕敬,往前两步扶住月容,“快天亮了,再晚就要五更天,外人瞧见不好,姑娘,咱们走吧。日后侯爷想见您,有的是时候。” “不是,林妈妈。” 月容见她一开口,就把自己和顾知山的关系说的极为亲密。开口解释,“我和侯爷,不过阴差阳错…” 话未说完,见林妈妈和顾知山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个是我都懂,我都知道,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承认。一个是目光沉沉,我就静静看着你说谎。 咬牙气闷,想起自己是动了借由顾知山出黄家的打算。月容吞下满心话语,躬身朝顾知山一礼,往外走去。 黄家明显大厦将倾,她得尽快离开黄家才是!自幼听父亲读过的史书,从古至今,谄媚君王的能有几个好下场? 月容坐在马车里沉思,肃毅候对自己矜持有礼,丝毫不肯亲近,借由他离开黄家不太可能。 至于名义上的相公,黄忠义明显对自己起了兴趣,且他行事毒辣,新婚之夜八成和他有关,还有楚茉和黄二太太,以及黄老太太蹊跷昏迷不醒,各个都是雷,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她该怎么保全自己,活着离开黄家呢? 微叹口气,半报膝盖,埋身披风之中。入鼻淡淡沉香,让人不由沉静下来。 是顾知山的味道。月容越发烦躁,捏住袖口,想起今日来到自己身边的林妈妈。 离开黄家报了救命之恩,也要甩开这肃毅候,不声不响,就往自己身边安插人手,丝毫不管她的意见。 更何况,她哪怕不能清清白白的嫁人,也再也不能这样,和男人无媒苟合,侮辱爹娘名声。 “咦,这是要日出了吗?” 马车转过街道,月容忽的听蒹葭小声低呼。撩开车帘,东南方一片红亮,俨然是日出东方。 不对,月容皱眉。天色将白,红色突兀,又有狼烟卷烟灰四起,是起火了。 东南方,黄家。 一咬牙,月容觉得机会来了。吩咐车夫,“掉头,往相国寺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 柳二叔也瞧见外面突变,见月容要回相国寺,以为她惶恐受惊。回马在马车一侧,和月容说话, “侄女儿你放心,二叔在外面保护你,不怕不怕。” 月容心底一暖,撩开车帘,见柳二叔面容憨厚,担忧看着自己。 “二叔,无事。”月容摇头,表示自己安好,道,“我瞧着像黄家起了大火,趁着天未大亮,先回相国寺再做打算。” “如此,二叔一路护送。” 柳二叔回马,在前方引路。侄女儿要回相国寺,他哪里会有异议,这个侄女自幼在家里便和他们不亲近,这些年,家里用度也都是大哥张罗下的底子。 侄女嫁个好亲,他祭拜大哥时也多喝了两杯。只是侄女命苦,婚后招惹上肃毅候,实在是让人忧心。 那人对侄女的看重他看在眼底,京中风云骤起,相国寺因太后前去拜祭,重兵镇守,月容反而十分安全。 饶是如何安慰自己,柳二叔一路行来,心底还是不是滋味。车驻马歇,柳二叔终究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塞给月容个匣子, “我思来想去,无论肃毅候府还是黄家,柳家都得罪不得。眼下那肃毅候对你有心,你也要要为自己终身打算才是…” 见月容低首,再次把匣子塞到月容手里,“你拿着,这是二叔这些年攒下来的体己银子。你二婶不晓得,虽不多,对你,也算是个后路。” “二叔我知道,这银子您拿回去。我虽不知肃毅候让二叔做什么,在外面做事,手里有钱总比临到跟头去借强。 我有爹娘留下的嫁妆,又有黄家聘礼,日子并不难过。” 月容推辞不肯接受,就算是柳二婶平日里苛刻,可待自己和堂妹面子上一样的。毕竟不是亲生父母,平安养大就够了。 柳二叔哪里肯收,翻身上马,朝月容道, “你只等着,黄家和咱们柳家婚书未过,二叔给你挣个清白名声回来!” 说罢,策马飞驰而去。蒹葭上前,扶住月容, “姑娘,咱们上去吧。” 月容捏紧手里匣子,沉甸甸不知攒了多久的银钱。她自爹娘死后,封闭内心在柳家,不敢多提要求,谨慎过活。柳二叔这银钱,倒是让她久违尝到被呵护的滋味。 徐婆子也笑吟吟上前,道,“姑娘快接着,如今柳家不差这点儿银钱。咱们二老爷调到户部去了,虽是平级,那可是实打实的实差。如今家里宽裕着呢,不差这点儿银钱。 还有我那小子,原本是想着出去做个买卖,眼看着二老爷起来了,他和我说,他在二老爷面前行走,外人见到他,还喊一声柱哥。那可比些小摊小贩来的体面,我们母子啊,是掉到福窝里。 这不,二太太一说姑娘身边缺人,我就眼巴巴过来伺候姑娘,嘿嘿,姑娘,您别觉得我啰嗦,咱们柳家啊,如今可是六甲巷里顶尖的人家。” 还是连珠炮似的一番话,月容拍拍她手,把柳二叔调去户部这事儿记在心理。含笑,把手里的匣子递给身后毕恭毕敬的林妈妈, “妈妈帮我收着这个。” 林妈妈吃惊抬头,本以为先前这二人是旧人,她新来的怕是要受冷落。谁知,这柳氏极为聪敏,上来便把银钱交给自己,不管心底如何盘算,至少大面上,是接受自己了。 想起侯爷那句,“柳氏生性聪敏,偏自幼受苦,妈妈去她哪里,多提点她些。” 这般机敏人物,哪里用她提点,只管日后小心服侍就是。 恭敬接了匣子收在手里,林妈妈指了指山脚下几个粗壮婆子,请示道, “夜里寒气大,侯爷早就给姑娘备了轿辇,姑娘,走吗?” “走吧。” 月容顿足,再次往朱雀大街瞧去。火光冲天,日头亮起,明显是黄家所在的地方。 这大火,也不知和那肃毅候有没有关系。 黄忠义上山祈福铩羽而归,黄老太爷得知十分生气。他闲散在家,自打陛下生病,日日进宫,宫内重兵把守,他还从未见过帝王一面。 自先帝去后,朝中局势不稳,肃毅候手握军政大权,贼心不死,直指九五至尊。若任由外戚专政,国将不国。 好在张太傅也对肃毅候起了防备,借由这个,准备二人合伙,一举铲除奸臣,以正朝纲。 可谁知,张太傅这老匹夫,事到临头反悔。说什么夜里梦到嫡女哭诉,爹爹莫做丧尽天良之事。为国除害怎么是丧尽天良!依他看,这张太傅是怕了那肃毅候! 得知肃毅候兵围相国寺,黄太傅难得着了急,夜里睡的不踏实。那相国寺里,除了老太婆在上面养病,还有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 不然,为什么那顾知山搬走账本他不慌,他足智多谋,谁能想到他会把银钱,放到黄家寺庙去。 正准备天亮入朝参顾知山一本,黄太傅便闻见火味。大火烧城,猛地惊起一身大汗,火热滚烫的浓烟扑鼻而来,院外,丫头婆子小厮奔慌逃蹿, “走水了!走水了!” “前院书房走水了!!” “救命,房子要塌,快救人!!” 呼喊一声高过一声,烈焰迅速扫清书籍笔画,火舌肆虐,往主梁爬去。黄太傅恼恨,隔着烈火嘶吼, “我还在这里,先来救我!” 绝望嘶吼,浓烟裹挟灰尘四起,外面没有一个人听见。 “顾知山!” 黄太傅咬牙,白眉倒竖,“我还未出手,你就先下手烧死我不成?” “黄太傅错矣。” 顾知山率众进了内室,见黄太傅狼狈不堪倒在墙角,道,“黄太傅慌什么,你瞧,外头烧的再狠,这屏风以内,不是还好好的?” 果然。屏风隔开里外,外间火蛇肆虐,内里高温越发炙热。若火势不灭,他怕是会被生生烤熟在里面。 歹毒阴狠!毫无人性! 黄太傅骂出平生所知狠话,顾知山背对火势而立,如天神降临,看着蛆虫挣扎。 勾起嘴角,“我倒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黄太傅。” “我做了什么?你要如此针对我?” 他和那柳氏,若说这黄太傅不知情,他是半点儿不信。难不成,柳氏一个弱女子,也值得他算计? “哈哈,你不过二十左右,便一等侯爵,无非是你有个好姐姐。我忠心耿耿为大隋一生,才得个辅政大臣! 命运何其不公!我黄昏自认才华出众,被你个无毛小儿压在身.下,我不服!” 黄太傅满脸愤慨,看向顾知山的目光也充满狠意。 “还不说实话!” 顾知山轻扯唇角,眼底全然冷意,他既然下了手,就必须得知真相。招手,“常达,拿根带火的木材,断他一条腿!” 常达应声而去,不多时端了火盆来,“侯爷,火盆也行,一盆下去,再胖的人,也就烧成炭干。” 顾知山颔首,见黄太傅明显露出恐惧,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 “你我同朝为官,政见不和,面子上也说的过去。 可你偏在男女之事上下文章。我本就名声有碍,你谋算我这一点毫无用途,男女之事,无非多个谈资罢了。 是因为那个柳氏,柳氏另有身份?” 柳氏身份清白,柳大老爷当年也算人中才俊,若不是守城不利,城破而亡,柳氏如今也是权臣之女。 这样的人,来历去处查了几遍也不见端倪。难不成,还有隐情不成? 见黄太傅闭嘴不肯多说,顾知山弯腰,半蹲直视他, 夺妻(软骨香) 第18节 “她是鞑子的人?还是你黄家的故人?”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黄太傅猛地瞪大眼睛,顾知山怎么会猜到这个! 顾知山冷笑,“青州如今虽是张家老大管着,我也不是眼聋耳瞎。柳氏,是你安排的后手?” 若他以为柳氏是鞑子的人,这一切倒也说的通。无非借由男女之事将二人捆绑,又看他手握兵权,想治他个叛国之罪。 黄太傅听到最后,桀桀怪笑一声,“侯爷如此聪明,怕不是早就猜到,新婚那日另有蹊跷。” “哈哈,那女人滋味如何?想必狂野的狠,侯爷这是吃上瘾,连回门都陪她去,半点儿不怕私.情被泄露。” 顾知山多日猜忌有了准确答案,想起乖顺躺在青竹被褥的佳人,白肤乌发,分外妖娆,只身边豺狼云集,实在是让人心疼。 火舍肆虐,热气蒸腾,浓烟滚滚遮蔽屏风一角,顾知山紧盯黄太傅颅顶, “你折腾这么些功夫,为了什么?” 柳月容就是柳大嫡女,百般查看都毫无破绽。婚书未过,拜堂未成,若真不满意柳氏,何必当初娶她进门冲喜。 再来,处心积虑谋害自己,也要把柳氏押上,是有什么内情不成? “柳成仁一个书生,当年卖国求活命,大开城池引鞑子犯我国土。若非我那女婿奋力杀敌,青州早就沦为鞑子之手,我那女婿战场失踪,家有娇妻幼女,至今毫无音信! 我恨不能将柳成仁挫骨扬灰,才报我女婿之仇。柳氏身为柳家嫡女,我自然不能放过她!” 黄太傅女婿,当年楚雄将军,六年前柳州城破不知所踪。顾知山约莫有了猜测。 黄太傅义愤填膺,挥拳满是愤怒之色。柳氏一族卖国求荣,自该万死谢罪。那柳月容虽是一个妇孺,又是柳成仁嫡女,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顾知山欣赏完他自我表演,亲自拿火钳夹了通红木炭,逼近黄太傅面前,道, “楚雄投奔了鞑子,对吧。” 疑问词肯定语气说出,满意见黄太傅眼底露出骇然之色。 勾唇,顾知山抛下木炭,见黄太傅松了一口气,眼底满是恶意,抛下一句, “多谢黄太傅赠银。” 赠银?…相国寺!!他的积蓄! 黄太傅爬起身子,疾行两步,就要追打顾知山。可哪里还有踪影,除了自己面前这盆火炭,一行人来去自如,早就消失在微亮的天色。 “来人啊!来人! 快让二老爷带人去相国寺,把老太太接回来!连床一起搬回来!” 黄太傅声嘶力竭,见丫鬟婆子总算是看到自己,拽住一个不撒手,让她去传话, “还有楚姑娘,送到别庄去!不许,不许她进府!” 婆子见老太爷如鬼魅爬出书房,一张脸灰尘堆积,身上也皆是烟灰,极为狼狈。惊了一跳,瑟瑟发抖, “二老爷和大少爷院子最先着火,连个屋檐都不剩。碧梧院的楚姑娘躲火不及被烧伤,二太太吩咐请太医来,乱成一团!” 黄太傅咬牙,“好啊,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半点儿都想不起还有个老爹!” 当下也不整理衣冠,也不重新净面,也不做车,牵马往皇宫而去,直奔顾太后所住的慈宁宫。 相国寺里,黄大太太似是想不起昨日说过要去八角琉璃殿烧香,天刚亮便让婆子过来, “大太太说,大奶奶来回奔波一路辛苦。您今日只管歇着,改日再去烧香也一样。” 月容赏了她把铜钱,笑着谢过了大伯母。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大太太是在歇着这两个字上下了重音。 蒹葭捧了簇新的锦被,见月容一脸疲色,道,“姑娘,快歇息会儿吧。 咱们原来的被褥脏了,侯爷送了新的过来。您瞧瞧,松江府的新花色,顶尖那批送到侯府,别的地方可没有。” 几乎折腾了一宿,月容略看了两眼松江布,除了颜色鲜亮,纹样繁复秀美,和别的布料也没多大区别。 没把后半句话放在心上。难掩疲惫,躺入被寝睡的沉沉。 林妈妈轻手轻脚进来,见月容沉睡,把手里暖炉塞进被褥腰侧位置。看了蒹葭一眼,示意两人去外间,小声道, “侯爷方才送了丸药来,指名给姑娘调养身子。你等醒了,记得服侍姑娘吃下。” 蒹葭闻言皱眉,侯爷对姑娘可不算好。夜里风寒露重的,把姑娘赶出府去,连夜往相国寺来。这送来的丸药也不知什么东西,万一要了姑娘性命,岂不是作孽。 悄悄收了丸药,准备等月容醒了,告知她后另作打算。 月容这一睡,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算清醒。 徐妈妈一早就在门口守着,听见里头动静,挤开林妈妈和蒹葭,腰腹部肥肉一走一颤,迫不及待, “我的姑娘啊,你总算是醒来了!” 月容一日好眠?,神清气爽,见徐妈妈眼巴巴看着自己,笑道, “妈妈这是怎么了,一脸委屈。” “姑娘可是醒了,咱们这屋子,被人给盯上了!” 盯上了。月容蹙眉,越过徐妈妈落在蒹葭身上,无声询问。 蒹葭面带犹豫,一咬牙,迎着林妈妈不赞同目光,吐个干干净净, “姑娘不知道,昨日姑娘睡着,咱们外面好热闹,北屋里砖石都被起走,说是另有用途。 老太太和大太太也挪了院子,如今这院子里,只剩下咱们几个。” 月容闻言反倒安抚朝婆子道,“妈妈不必往心理去,咱们这屋子好的狠。可知大太太搬到哪里去了,我去请安。” 林妈妈迈过门坎,端来热水服侍月容洗漱,笑道, “老太太哪里暂时轮不上姑娘,昨日黄家烧的一干二净,砖瓦成堆,连个安身之所也没有。 大太太一早就带着大少爷和楚姑娘往山上来,就在后山住着,距离咱们这里,打马也要一刻钟,来回不便利。” “再不便利,我也要来瞧瞧娘子。” 清朗男音从院内而入,停在了西屋窗下?,那人彬彬有礼, “徐妈妈,你们少夫人可方便,我进屋瞧瞧她去。” 话虽如此,隔着窗棂,月容见他目光紧盯北屋,眼底闪过阴霾。随即收敛怒气,笑意浮现,隔窗情意绵绵看向柳月容。 月容打了个寒颤,凉意四起,隐隐有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第22章 、第 22 章 简单梳妆,月容顾不得问林妈妈,那北屋地砖是什么制成,又是什么人挪走。略整仪态,也不涂脂抹粉,衣冠整齐,带着几人出了西间。 高大梧桐树遮阴蔽日,竟比屋子里还阴冷,尤其是黄忠义笑容满面,手持折扇,风度翩翩,一句娘子让我好等,情意绵绵。 月容顿觉事情不妙,黄忠义对自己哪里有什么情谊,见色起意还差不多。如此情意深长,定有所图。 果然,刚躬身行礼,便见黄忠义迫不及待伸手扶住她腕子, “娘子快起,你我至亲夫妻,何必多这些虚礼。” “虽是夫妻,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该如此亲近。” 月容皱眉,强压下腕子上传来的冷意。尤其是,察觉到男人放肆举动,毒蛇一般顺着腕子往她手心探去。 猛的缩回手,月容低首敛去眼底怒气。抬头含笑,强压恶心看向黄忠义,眉目间满是关切, “听闻昨夜朱雀大街起了大火,家里可好?表妹身子骨娇弱,可要万分小心才是,若她受了惊吓,岂不是让你心疼。” 手掌之中滑腻肌肤陡然消失,黄忠义眼底掠过一丝遗憾。他是尝过表妹滋味,身子骨赢弱,总不如月容来的丰润可人,如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不自觉绽放诱人色泽。 又听她提起表妹,更觉贴心。哪里像表妹,不过是伤了点儿皮,不让他看也就罢了,还说什么她毁了容貌,他就有理由亲近柳氏。 废话,柳氏乃他正室,明媒正娶,如何亲近不得。 “家里不大好,后院除了西路大伯父住的几处院落完好,余下的尽毁于大火。母亲和表妹受了惊吓,大伯母一问三不知,只管老太太的起居。 你等晚间也住到后山去,一是咱们夫妻好亲近一番,二来,母亲心情不好,有你在身边帮衬,她定是能够心宽几分。” 提起黄家,黄忠义面上阴霾更重。他净斋书院多年藏书毁于一旦,秋闱不到两月,若他再落后那张家老二,祖父怕是会对他更为苛责。 思及此,原本的se心也减去几分,摇扇文质彬彬,丝毫不掩饰目的,朝月容道, “娘子受累,可知这北屋,是什么人起走了砖瓦?” 月容心思沉沉,在黄忠义说让她搬去后山时,整颗心更是跌落到谷底。至于他问的后半句,更是丝毫没有听进耳里。 黄忠义久等不见佳人回答,不由凝神看去。佳人肤如凝脂,唇瓣不点而朱,晨起梳妆并不精细,眉钿罗钗一样未用,素面朝天,身着家常粉绣罗锦小衫,下坠着条白绸裙,妩媚中多了几分清丽之色。 只桃花眼角向下,紧盯地面,面带愁绪,不知思考着什么,格外让人怜惜。不由心中赞叹,柳氏这般好容貌,比起楚表妹矫揉造作,不知美上几分。 “娘子...” 忍耐不住伸手,把她耳侧发丝拢在发后,佳人体香随风入鼻,黄忠义先是沉醉,而后纳闷的皱了下眉,这怎么有沉香的味道? 月容惊醒,往旁边避开,见黄忠义不知何时已经靠近自己,往后两步拉开二人距离,朝黄忠义躬身道, “能去伺候老太太太太们,是月容福气。只昨日身上不便利,懒洋洋的总没精神,这不今日起的晚,偷懒躺了会儿,就被你给瞧见。若是在老太太太太们面前犯错,是给相...丢脸面。 等我过了这几日,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身上不便利。黄忠义瞬间听懂,也不去纠结什么香味,顿觉遗憾。还想着在山上和这柳氏一夜颠龙倒凤,可真扫兴! 他也是有了表妹的人,表妹那几日,连床都下不得,又是要这个又是要那个,若柳氏也这般恃宠而骄,可不成。 当下冷了神色,并不纵容月容,“那便宽恕你几日,等七月十五前,太后娘娘还要到这相国寺拜佛。到时候若是召见你,给黄家丢人,就是我再喜欢你,也要挨罚。” 月容微抿唇角,越发觉得这么下去不行。顾太后若是召见她,她该用什么身份拜见呢?一面是肃毅侯,太后嫡亲的弟弟,一面是太傅之孙,朝廷重臣内眷。更何况,她不认为自己和顾知山那些事儿,能瞒住当朝太后,他的嫡亲姐姐。 佳人面带忧虑之色,黄忠义想起她家世没见过大世面,太后九五之尊之上,害怕也是应当的,忍不住心生怜惜,“你也不用担心,太后慈和,待咱们黄家历来亲近。 我祖父昨夜入宫,太后赏赐了肃毅侯府旁的宅院,虽比不上侯府壮丽,也是一等一的好院子,只等祖父收拾妥当,追查着火真凶,咱们便搬进去。” 月容胡乱的点点头,越听越觉得不好。脸色惨白,朝黄忠义躬身, “月容身子不便,不能相陪。” 也不等黄忠义说话,扭身往内屋而去。背影丰润,宝葫芦一般惹人垂涎。黄忠义捏紧手里扇子,摇的越发急切。 门帘晃动恢复平静,隔着帘子也看不见佳人身影。黄忠义遗憾扭头,便见祖父嘱咐不能招惹的肃毅侯在大门前不知站了多久,目光森森,紧盯二人。 夺妻(软骨香) 第19节 狠狠打了个寒蝉,黄忠义压住想要逃跑的打算,强自镇定,躬身下礼,谦卑恭敬, “学生请侯爷安。” 顾知山眸带冷意,撇了眼黄忠义,见后者筋骨全无,半点儿读书人的气节都没有,比不得张二有脾气。 “你来这里做甚?” “家母年迈体弱,表妹昨日受伤,原想着,让内人去帮衬几日。” 黄忠义小心翼翼的回话,不敢抬头,只觉得自己说出内人两字后,刮骨一般冷意让他无所适从,慌乱开口, “内人她身体不适,等太后拜佛后,再去伺候老太太母亲也不迟。” 话音刚落,便察觉浑身冷意散去。黄忠义不敢吭声,见肃毅侯一挥手, “围上去。” 铁甲森森,列队而入。空气中满是肃杀之意,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士,目不斜视,走路铿锵有力,不多时便在院内集结。 黄忠义被围在院落中间,孤零零不敢动弹。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腿软几乎捏不住手里扇子,总算是知道为何不能招惹顾知山。 难怪祖父说,哪怕押上黄家性命,也要把这肃毅侯狙杀在京城。不用别的,只肃毅侯这铁甲一出,便所向无敌,剑指九五之尊,有何难事。 “此地有珍宝,要献给太后供佛之用。往后,黄监生莫要来往此地。” 察觉黄忠义起了畏惧,顾知山压下杀心,大发慈悲让他出去。目光森冷盯住北屋,她竟然允许他碰她。 第23章 、第 23 章 黄忠义一路胆颤心惊,跌跌撞撞跑回后院。 衣冠乱飞,扇子也不知掉在什么地方。等到了后山四合院,院门两侧家丁来往络绎不绝,甚至还瞧见了父亲的车马,往后瞧不见追兵,黄忠义总算是想起自己身份,故做模样的理理衣裳,昂首进了后院。 黄二太太不满的四处张望,屋内简陋,多日未曾住人阴冷潮气。 仆妇拿艾草在角落熏出蜘蛛鸣虫,按耐不住嫌弃,挥散仆妇,朝低首正在饮茶的黄二老爷道, “屋子阴冷,连个人气也没有,比起咱们府里不知差了多少,也实在是太过寒酸。咱们忠义在这里读书,我是不放心。” 提起府里,黄二太太忍不住擦去眼泪。张罗了那么多年的珍宝,就这么一晚上烧的干干净净。 黄二老爷把茶杯放下,见妻子一脸忧心,知她心中藏不住事儿,不欲和她多说,语重心长道, “相国寺清静,忠义在京中多和纨绔来往,这里苦读诗书,如何不妥当? 你莫要娇惯他,纵容他和妇孺厮混,日后,若是出了岔子或他不争气,你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黄二太太知道说的是楚茉,想起楚茉身世,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在纵容儿子在内帐里厮混,楚茉柔弱,柳氏貌美,没得勾坏男人心智。 并不敢有异议,低声为儿子辩解, “忠义性子和善,又是咱们家嫡孙,老太爷疼他,那么大的南珠,说给他就给他。 现在爱玩些也没什么,长大些就好了。再说,大房虽是嫡子,可这么些年连个子嗣也无,老爷何必怕他们。这老太爷积攒下来的财富,还不都是我们的。” “娘亲说的对!” 黄忠义听到这里,见父亲一脸不赞同,忍不住迈脚进了正堂,开口为自己辩解。 “楚表妹性子柔和,柳氏生的绝色,有这两个绝色相陪,爹,就算是在这相国寺读书,儿子也是心甘情愿!” 耍赖似的往黄二老爷身边一坐,黄忠义想起妻贤妾美的好生活,满是遐思,问向父亲, “祖父可说了,咱们什么时候朝肃毅侯下手? 爹,您可是没瞧见,方才儿子走到柳氏居所。那顾知山带着满院子的银甲铁卫,各个手持银木仓,若不是孩儿跑的快,只怕要把孩儿杀在当地。 他肃毅侯如此猖狂,陛下如何能容他势大欺君!” 听见父子二人说起政事,黄二太太含笑起身,忠义这一路奔波,定是渴了。恰好有南边来的武夷茶,昨夜火未烧到,她给儿子倒一杯。 黄二老爷提起银钱便有些恼火,见后面到顾知山,一捋胡须,得意之色尽现,“我儿再委屈几日,等你祖父朝中布局妥当,自有你的逍遥日子。 只柳氏不堪为我儿正妻,你可不许对她心软。” “父亲放心。” 黄忠义想起那日净斋书房外初遇,佳人貌美如天仙降凡尘,忍不住叹息一句, “可惜那柳氏如此貌美,我却不曾尝过她千姿百态,若能日后为禁.脔,也算是全了她对我一番情意。” 黄二太太一听这话,想起新婚次日,花园里柳氏遮不住的妇人体态,以及俯身去拿簪子时,脖颈上漏出的红痕。 心底大骇,不顾手中热茶滚烫,失声回头问, “你不曾和柳氏圆房?” “你可真是,儿子他愿意如何,还用你教?” 黄二老爷一拍桌子,见四下凌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越发烦躁起来,起身往外走去, “我今日回京中自有住处,你和忠义在山上好好伺候老太太。 你务必小心,这个节骨点那位可不能死。” 一听黄二老爷要走,黄二太太放下茶盏,顾不得去问黄忠义内情,追到门口,递上披风,亲自穿戴上,边柔声细语嘱咐, “老爷在外面也要爱惜身体,少往那些个烟柳地去,若是喜欢,抬进家里,我也有个说话的人。” 黄二老爷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见黄忠义坐在椅子上,捏着茶杯发呆,喊他, “你近来务必好生读书,肃毅侯一死,张家便是我们宿敌,你不能比那张二差!” 黄忠义忙站起,满脸真诚应答,“父亲放心,有母亲和柳氏表妹督促,我定然苦读四书。” 黄二老爷这才满意颔首,大步出了后院。见大门外,清客先生在闲聊,一见黄二老爷出门,立即迎上去, “二老爷可有什么吩咐?” “肃毅侯落脚何处?我去拜访他一番。” 黄二老爷压不住满心燥火,一早来山上接老太太回黄家。那相国寺老匹夫说什么,老夫人机缘未到,不宜离开。不若在这后山停留几日,等太后娘娘上山拜佛,沾染些皇家气象,再另作打算。 老太太病了这么久不见好转,在后山停留几日能有什么用?无非是顾知山那厮耍诈,多留几日好延长自己死期。 先是火烧他黄家,而后把父亲多年所积攒银钱搜刮个干净! 此仇不报,他枉为人子。 “这...”清客先生面面相觑,便是黄家有老太爷在朝中为帝师,比起肃毅侯这个一等侯爵,也差了几个等级。 不下拜帖,不提前告知,直接上门去,那肃毅侯能见二老爷吗? 说破天去,二老爷不过是一个五六品的翰林官,那位,可是实打实手握军权的一等侯爷。 早有面向憨厚小厮听见,上前带路,“二老爷这边走,方才大少爷在原来那院子遇到侯爷,想来那肃毅侯此刻还未走呢。” 一捋胡须,黄二老爷心底总算是畅快几分。见那小厮面生,似是从未见过,问道, “你叫什么?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人名叫柱子,二老爷面前能人众多,留意不到小人也是应当的。” 徐柱子躬身在前头领路,见黄二老爷跟上,忍不住翘起嘴角。他若是能带这黄二老爷去侯爷那里,也不知侯爷会赏他什么好东西。 正房,黄二太太见儿子无忧无虑吃着点心,端了盘糕饼过来,试探开口, “新婚那日,你和柳氏,不曾圆房吗?” *** 一早便遇到黄忠义占人便宜,月容回屋子,难掩委屈憋闷,喊了清水擦拭许久腕子,直到肤质发红,总算是放过自己。 蒹葭和林妈妈上前,一个把水盆扔出去,一个坐在月容对面, “姑娘,是怎么打算的?” 若是在黄家,大庭广众之下,别说黄忠义只是摸了她腕子,就是拉她行夫妻之事,旁人也阻止不了。 月容低首,桃花眼垂下紧盯发红皮肤, “妈妈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监视这个?” 她是顾知山的人,如今朝廷上两家胜负未分,她手握顾知山把柄,他怎么会放心她独自回到黄家。 蒹葭和林妈妈,就是他放在她身边的人。 月容勾唇,压下百般滋味。她可真是没有福气的人,十岁父母双亡,十六岁嫁人便遇到这等子事儿。 各有各的算计,她柳月容算什么,他们的相互争夺的战场? 林妈妈还想再劝,闻言也只是低叹口气,道, “若说这个,姑娘怕是误解了侯爷一片苦心。 奴才虽是家仆,因早年伺候过几日太后娘娘,也算是有几分体面。姑娘想一想,若是侯爷一心算计姑娘,何必让奴才来伺候?随便派个小丫头不比老奴来的身体矫健。 再来,蒹葭虽行事缜密,可到底性子纯真,在姑娘身边这才几日,一心扑在姑娘身上,姑娘这么说,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月容抿唇不语,强压眼底泪意,闻言终是忍不住喉头哽咽, “林妈妈,我实在是委屈。” 她做错了什么?喜气洋洋准备出嫁,结果身边处处是盘算。 她那个相公,月容至今拿捏不准他是什么人物。 若说他对自己有情,怎么能亲自把合欢香下在新房,可若是对自己无情,眼巴巴的摆着一幅深情模样,他又是在谋划什么? “林妈妈,林妈妈,姑娘可在屋子里?” 林妈妈正要再说话,便听见常达小声在外头喊。犹豫看了眼月容,见她颔首,拿了帕子给她,道, “姑娘快擦擦,许是侯爷来了。” 月容接了帕子,余光瞥见林妈妈出了屋子,不多时外面便有铿锵脚步声进了内屋。 扭头,看也不看。月容也说不清心底什么滋味,只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半点儿不想瞧见这男人。 可她偏遇上个不要脸皮的。佳人明显带着恼意,他倒好,在螺钿床前一坐,大掌拉过月容腕子,一个细白柔嫩,一个被搓的红通通几乎破皮,极为可怜, “他碰你腕子了?” 凉沁舒适,冰凉触感带着药香,月容疑惑回首,见男人塞好手中玉瓶,而被搓的火辣褪皮腕子,疼痛感觉消失。 夺妻(软骨香) 第20节 微抿唇角,月容盯着透明药膏,不知怎么的,粉嫩樱舌舔了下干涩唇瓣,艰难开口, “他是我名义上相公,我...” 顾知山居高临下,佳人小小躺在床榻。脸上委屈未消,桃花眼微红似是强压泪意,明眸星光点点,看人一眼,便让他沉浸其中。 红唇微嘟,润泽光彩,格外引人注目。顾知山抿唇,见佳人垂眸盯着腕子,伸手勾起她下巴,俯身过去, “你什么?” “什么?” 男人动作一时让月容心跳脱序,脑中弦断,连不上前后缘由,只能无助的开口再次询问。 “他是你相公,所以呢?你任由他碰你?” 顾知山丝毫不掩饰自己醋意,给他睡的女人,旁人就不能碰。 指腹揉捏她下巴,利眸紧紧盯住月容桃花潋滟水眸,声音似是裹上一层寒冰,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蝉, “他并非你良配!” 第24章 、第 24 章 指腹炽热,男人力道不重,不过是若有似无从下巴刮过,便让月容瑟缩起来。 素日冷清寡言的男人,似是剥去冷硬外壳,将内敛的情绪一泄无余。月容窘迫抬头,男人眉深目邃,浅咖色瞳仁倒影出她的影像,桃花眼潋滟含情,粉腮樱唇,一看便是含春少女。 她怎么是这般模样! 月容难堪别过眼去,不敢直视男人,似是被握住软处的小兽,等待主人的宽恕。 长睫蝶似的轻眨,月容回避越发让他气闷。 她给他碰手,他多瞧一眼就不成?帷帐微摇,掀起顾知山心底飓风骇浪,醋意在肺腑之间蒸腾,转化为浓重yu色。 俯身,呼吸交错。月容躲闪不及,屏气凝神不敢动弹。呼吸间是如松柏般醇厚沉香,本是宽厚如大地的香气此刻却极为霸道,侵入肺腑,一点点融化她心底坚冰。 羞耻,难堪,还混着那么点儿柔软情绪,一时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杂糅,月容松开帕子,任由其垂落在床榻被褥之上。 玉白手指试探伸出,攥住男人衣袖,微微低首,抿去唇角干涩, “别…” 声线柔和如晨起薄雾,三月新雨,清丽可人里夹杂局促不安。 粉嫩唇瓣就在眼底,再凑近,那曾尝过一次的美好滋味便归他所有。 只佳人垂面,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羞怯难当。桃腮艳红,明艳的容貌掩在男人阴影处,实在是,让人心痒痒。 似有若无,男人挪开几乎碰触到一起的唇瓣。月容一时恍然,下一瞬,听见男人在她耳畔轻叹口气, “你这般,让我如何放心?” 性子乖顺柔巧,靠的近了,便仰首等待自己亲近。明明是内里有脾气,也该是金尊玉贵的侯门锦绣之女,偏因为那楚雄叛乱,家破人亡,小心谨慎,委屈周全。 偶尔伸出利牙来试探,不等回应便又慌忙缩回去。 若在黄家也这般温良,被那些人给生吞活剥了可怎么好?还有那黄忠义,他要亲近,便任由他亲近不成? 大掌回握,拉住月容攒住衣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指节分明大掌上,少女白肤格外显眼。一黝黑有力,一莹白柔弱,本该在一处形影不离,可偏偏阴差阳错。 月容又是眼底一红,月信时候总是比其他时候来的敏感,怎么一见男人握住她手,她便胸口酸涩,喉头堵了团棉花似的。 微微用力,顾知山坐起身来,眸色带着几分郑重, “你若不愿,日后只管拒绝。” 月容惊讶抬头,见男人眼底清正,哪里还有半分沉沦在情.事中的暗色。心底一凛,想起新婚那日过后,百般献媚也不曾让男人心软,今日破天荒主动亲近自己,定然有所用意。 略一思索,月容瞬间明白男人用意。 他是想说,自己可以像拒绝他一样,拒绝黄忠义?只要她拒绝,他就会停下。 可说来简单,谈何容易。一个是一等侯爵无名无分,一个是国子监书生,明媒正娶。她有做贤妻良母的资格,断然是不能有做yin妇的念头。 张口,便还是想说那句,他是我相公。 因为他是相公,所以夫妻情爱,生育子嗣,这些事情都是合理的。哪怕她一时心底接受不了,只要没有合离,她就拒绝不得。 顾知山似是看穿她念头,起身,见她腕子上透明膏药融进肌肤,拿帕子轻轻围上去防止沾染尘土,见她一脸怔忪,道, “想不想知道,你父亲当年旧事?” “我父亲!” 月容顿时顾不得这些遐思,拉住顾知山衣袖,言语急切,满是渴望, “我父母当年枉死青州,侯爷,你可是有证据为父亲平反?” “你跟我来。” 一扇屏风隔开里外两间,屏风后,一条案几旁一个椅子,月容疑惑低首,地面黄土漫地,原本的地砖被起走,光秃秃一片。 疑惑目光在顾知山身上来回打量,这是黄老太太养病所住的北屋。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来这里,就能知道父亲当年死因? 顾知山一手拎起屏风放置在墙角背阴处,又把桌椅挪过去。气息丝毫不乱,朝月容道, “你坐过去只管听着,若有用途的记下来。” 月容虽疑惑不解,本能觉得男人不会害自己。颔首应下,刚在屏风后坐好,便听见门外响动, “我说柱子啊,那肃毅侯果真在此?你若骗我,仔细马鞭伺候!” 男音明显力气不支,不知走了多久的远路,气喘吁吁,说话都费劲。 徐柱子一脸憨厚,“二老爷放心,奴才领着您走的,可都是避开镇远军军营所在,只等见了侯爷,有事您和他说就成。” 身后家丁不知跟到何处,这徐柱子带自己走的路是又弯又迷。黄二老爷十分后悔,他一个文弱书生,便是想着给顾知山难堪,何必亲自来寻。 等万事具备,朝堂上证据确凿,便是那顾知山想为自己狡辩,也只能束手就擒,他何必亲自虎口拔牙。 退意一生,连憨厚徐柱子也看不顺眼, “前头谁知是什么地方,你,快带老爷我回去。陛下有旨,那可是半点儿也离不开我讲学。” “黄大翰林,有老太爷在宫里,侯爷还能吃了您不成?” 徐柱子不说话,眼瞅就到了四合院门口,自己也算是完成人物,一溜烟跑进院内,独留黄二老爷面对大门,悔之晚矣。 韩有粮手持长剑,一身盔甲徐徐走出林子,招手把黄二老爷围上, “翰林老爷,请吧。” 甲卫森森,黄二老爷脸色刷白,顿时想起那日,铁甲铮铮直冲内院,他正在和清客先生说话,便被这人捆住仍在中庭跪着。 腿一软,几乎踉跄倒地。心中那根读书人的骨头还硬撑着,一本正经, “韩小将军有礼,不知侯爷召下官何事?” 韩有粮一咧嘴,格外看不上装模作样的读书人, “明知故问,放在在后山,你不是说要来问罪侯爷?黄大人,请吧!” 刀锋寒光凛冽,两侧甲卫围的滴水不漏,囚中之鸟,插翅难飞。联想忠义婚后接连出事,昨夜大火更是一片狼藉。 黄二老爷无奈闭眼,瞬间明白,他们黄家,怕是早就被顾知山盯上。 父亲宫里求助顾太后,那位岂能不知道。明明知道却任由父亲行动,明显是早就想好针对黄家的万全之策。 第25章 、第 25 章 刀剑逼迫,?黄二老爷瑟缩进了北屋。金银制成的青砖被起走,?黄土铺地,?一踩一个脚印,他心疼父亲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砖银瓦,怕是早就被肃毅侯搜刮个干净。 何止百万之数啊,?黄二心在淌血,那原本是留给他和忠义的银钱。不敢抬头直视顾知山,?黄二只恨自己猖狂。 平白无故来找肃毅侯算什么帐,他算那根子葱,也来装大。这下可好,父亲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硬生生被他给搅合散了。 打定主意半句话也不说,?他今日便是被打死,?也不能交代父亲盘算。 刚进北屋中堂,来不及弯腰行礼,?唰的飞出帖子打的他脸颊生疼。伸手接在手里,黄二老爷打开看了两眼,?寒意从脚底漫起,?若是此事被肃毅侯做实,?黄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 慌忙跪地,?不顾额上豆大汗滴,“侯爷容秉,舍妹妹婿二人六年前青州城破失踪,?至今毫无音讯。那鞑子狡诈,借此破坏我大隋君臣团结,侯爷千万莫要中那鞑子奸计。” 月容在屏风后听的认真,尤其是六年前青州城破,捏紧手里帕子,抿紧红唇,不敢错过半点。 她父母之死,和这黄二老爷的妹妹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楚茉?月容瞬间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猜想崩入脑海。六年前,青州,楚茉的父母失踪。他们是犯了什么错,隐姓埋名这么多年。 甚至,楚茉和黄忠义郎情妾意,也没有出来为楚茉主持公道,而是任由黄忠义娶了自己。究竟是身份不便利,还是早就背国投敌。 若真是背国投敌,爹娘当年的死,很可能不是意外。 月容思及此,眼眶微红,看向跪地的黄二老爷。他浑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见坐在上位的肃毅侯半句不吭声,知他没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咬咬牙,说些自己也误以为是真的话,“当年之事,侯爷不信可再次查证,青州知州乃张太傅长子,侯爷信不过我黄家,也信不过张家不成? 我黄家上下满门忠烈,战战兢兢恪尽职守于大隋百姓,从不敢起外心,还望侯爷明鉴。” “黑话白话都让你说了,你也不怕你祖宗来找你!” 韩有梁在一侧听的气闷,忍不住啐他一口。证据确凿,那楚雄当年引兵直入青州,若不是年仅十七岁的侯爷带兵回旋,怕是青州十六州,早就落在鞑子手里。 呸!他还有脸说忠心!那青州百姓何其无辜,鞑子屠城,满城尸血,十户不留一户,及到车轮处的男丁尽数被斩杀。若非侯爷免了那青州十年赋税,怕是至今,青州人丁也兴旺不起来。 月容听到这里,含恨敛去眸中情绪。原以为父亲死于鞑子之手,死后才被人泼上污名。可现在看来,只怕父亲他生前便被人算计上,只可惜,那般清俊绝尘,一心为国的父亲,悬挂首级于城墙之上,死无全尸!!!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能! 月容咬紧牙关,直盯跪地的黄二老爷。他丝毫不知自己有何罪过,见上座的肃毅侯仍旧不说话,偏那帖子上样样属实,实在忍不住问出声, “侯爷准备如何了结此事? 那镇远军百万军费尽数发往鲁豫二声赈灾,怎么,侯爷也要和灾民争利不成?” 话到最后,是恼羞成怒的威胁。鲁豫大旱,百姓民不聊生,百万军费不知拯救多少百姓,若顾知山执意要回军费,就是和百姓为敌。 更何况,黄二老爷阴测测一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手握我的短处,我也不见得没有你的把柄。 实在不行,顾不得那柳家还有用途,直接撕破他和柳氏那勾当。掠夺臣妻,为臣不修,只这一点,便会让还对弟弟抱有期望的顾太后,直接死心。 没有太后支持,被夺取兵权的肃毅侯就是没有牙齿的老虎,还不是任由人把玩。 夺妻(软骨香) 第21节 顾知山自然也把他眼底嘲讽看的清楚,死到临头,依旧不悔,不知是愚蠢还是自大, “你们黄家,倒是真的以为,没人敢动你们不成?” 勾结外族,欺君罔上。只这两条,抄家也不算是出格,更别说历来贪赃枉法,连他镇远军军费都要插上一手,可见以往黄家有多张狂。 “若无事,下官告退。” 黄二老爷自以为得了顾知山把柄,也不等他喊起,自顾自的起身往外走去。临罢,语带威胁转身, “侯爷不如想想自身麻烦,那柳二去了户部,眼瞅着就要官途青云直上。若是此刻爆出他侄女儿和侯爷丑事。 侯爷不如想想,到时候满天下的百姓,说的可都是什么话。” 韩有梁听闻此言,如何能按耐住脾气,银光一闪便架在黄二脖颈子,只等侯爷一声吩咐,就地斩他首级。 可半晌,不见侯爷说话。韩有梁壮胆抬头,见侯爷起身来到黄二老爷面前,后者身子越缩越小,面上谄媚浮现,才吩咐韩有梁, “有梁,你护送黄翰林去柳家府上,可瞧瞧那柳二叔,如何待他这个亲家。” 说是护送,手持弯刀,一个瑟缩着脖子,偏要维持几分读书人的气派。一个粗眉黑脸,威武入托塔将军。 月容悄声出了屏风之后,站在北门盯住二人远去背影。初得真相,事实竟是这般不堪,月容直觉人生颠覆莫过于此。 黄家竟是父亲之死的幕后真凶,她所嫁的人家,也是她的仇人。只是不知,除了父亲以外,可有其他官员,也丧命于黄家之手。 颔首下礼,月容多了几分恭敬, “多谢侯爷。” 若不是顾知山,她怕是穷其一辈子,也得知不了父亲之死真相。只如今知道了,想要报仇,也觉得困难重重。 不说那姓楚的官员姓甚名谁,当年在父亲身边做什么官职,他是如何背叛父亲勾结鞑子入城,又是如何逃脱把罪名归在父亲身上。 他果真是楚茉的父亲吗?为什么楚茉会在京城,这么多年京中不曾听闻有她。 还有黄家,为何冲喜要选定自己,真是因为那句她可破邪祟,月容微抿唇瓣,她不相信只因为这个。难不成,她身上有值得黄家图谋的地方? 百般疑惑,在接到男人递到手里的卷宗时心神恍惚。忍不住抬头去看,长眉下深眉如潭,下颚线清晰流畅,喉结一侧隐约可见抓痕,顺着领口繁复花纹,直到衣领深处。 抓痕。月容桃腮微红,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那日过后,不止她身上有他痕迹,他身上,也有她的痕迹。 顾知山倒是神色淡然,见月容眉目低垂,细弱肩膀也不似往日那般有精气神。心底莫名的不舒坦,好似揪着什么东西,不能见佳人欢颜,便松懈不下来。 陌生的情绪让他蹙眉,低首,佳人葱白指尖握住卷宗,指尖点点粉润豆蔻,撩拨人心。 低垂眉眼看不清神色,顾知山以为她还沉浸在父亲死去内情中,担心她郁结成病苏缓不过来,破天荒的解释起来龙去脉, “方才黄二所说的妹婿,是昔日你父亲近卫楚雄。颇得你父亲喜欢,提拔他做了守城将军。后鞑子来犯,他借机引鞑子入城,也害了你父母性命。” “他为何这般做?我父亲待他不薄,大隋百姓税赋供养他衣食住行,他为何叛国,引敌军杀我百姓?” 月容不解,守城将军也算位高权重,楚雄为何要冒险做下这等事? 为何。顾知山抬首,看向南边万里城郭,一片黑瓦白墙中,红墙黛瓦的皇宫格外显眼。 皇权至上,百姓莫不臣服。黄太傅在朝中多年耕耘,把握朝政,今上年才十二,黄太傅一言九鼎堪称隐形帝王,他自然也想更进一步。 不过,有他在,所有妄想都是白日做梦。顾知山收回目光,见月容仍旧翻阅卷宗,敛去眼底复杂情绪, “你想不想,亲自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一晃过去几日,黄忠义好似完全不记得月容这里,一次也没来过。顾知山也是,自打那日过后,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见踪影。 等到初二这日一早,林妈妈便整理素服,亲自伺候月容穿戴。月信去的干净,因有林妈妈这样的妇科圣手在旁协助,寻常爱腰酸体弱的小毛病也消失不见。 身子清爽,月容自己也有几分干劲。她和黄家的事情倒是其次,身为人女,若不能为父母伸张正义,以尽孝心,她活着有什么用。 铜镜擦的铮亮,月容察看镜子里模样。一身素服庄重典雅,发鬓束起,露出饱满额头,细眉桃花眼下,琼鼻红唇无一不美。 月容略微失望的垂下眸子,镜子里佳人面带愁容,惹人怜惜。 “姑娘莫担心,侯爷早就安排妥当,您只需要和柳二老爷一处上殿就是。” 察觉月容镇定中带着紧张,林妈妈忍不住开口安抚, “太后娘娘和陛下,都是再宽厚不过的人。姑娘只管安心,奴婢们就在大殿外候着,不过问几句话,便过去了。” 月容摇摇头,她不是因为这个。见一旁是端来早膳的徐婆子,招手问道,“徐妈妈来仔细瞧瞧我这脸,我怎么瞧着,我这眉毛眼鼻,半点儿也不像父亲母亲。” 父亲虽是守城武官,科举出身最是喜欢魏晋风流,美鬓长须,浑身气派不知迷倒多少少女。母亲倒是规规矩矩,只外族家早年不剩几个人,母亲无人管教这才下嫁给父亲。白手起家,虽比不得外面那些人貌美,可也是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 月容自己呢,父母死后甚少有心思装扮自己。在柳家时头帘遮挡额头,如今全部束上去,月容甚至觉得自己这张脸怪怪的。 桃花眼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鼻子过于小巧精致,唇瓣呢,虽丰润小巧,可也不像母亲那般,记忆中一抿唇,便让父亲闭嘴不敢多说。 徐婆子笑嘻嘻上前,开口奉承道,“咱们家大老爷好气派呢,穿起寻常的衣裳也像千金制成的。姑娘和大老爷一样,都是这般,嗯,有读书人的气度。” 读书人的气度不气度是另外一回事,听到自己像父亲,月容总算是心安不少。手持黛笔,循着记忆模样,往深厚处描,她生的五官精巧,不如眉深目冷来的压人。 这厢准备妥当,柳二叔亲自骑马来接,徐柱子赶马车随后。侯爷可是说了,他最大的任务就是保的姑娘安全,姑娘安全了,他才能在侯府当差。 等瞧见月容素服从院内走出,柳二叔喉头一酸,时间可真快啊。 一晃,都过去六年了。 当年岩礼还未出生,现在都到了开蒙的年纪。只可惜她这侄女儿,跟着自己这个叔叔,真是委屈了她。 长兄死的蹊跷,他偏无力复仇。一家人苟延残喘,为了不给不知何处的敌人留把柄,他半点儿贿赂不敢收取,甚至沦落到变卖下人才能维持生计。 其中艰辛不提也罢,好在,都熬过去了。 柳二叔欣慰看着月容款款走去,昂首挺胸间依稀有长兄气度, “像,真像。月容,你这般,真像你父亲。” 话到最后,柳二叔压去眼底潮意。见月容因自己的话明显振奋几分, “二叔,我还想着,我这五官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若是见过我父亲的官员再有异议可怎么办? 二叔既然说像,那我就放心了。” 柳二叔闻言倒是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怎么会这么想?月容上了马车,一路从城北到城中人生鼎沸,疑惑的紧盯手中镯子,对啊,她怎么会这么想呢? *** 皇宫大内,天子居住的养心殿。小皇帝瘫倒在龙床,任由小太监一遍一遍的催促, “陛下,今日大朝,肃毅侯也要亲临朝堂,您可不能偷懒。” 小皇帝满床打滚,捂住被子不肯起床,闻言踹了那小太监一脚, “朕是这天下之主!黄太傅可说了,这天下的东西,朕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是缺席一个朝政,算什么大事!” “肃毅侯他是朕的舅舅,可他的兵权虎符,可在朕的手里,若是朕把这虎符收回来,他就是一只扒了牙的老虎,见朕只有怕的份儿!” 越说越得意,小皇帝越发得意洋洋, “朕知道我那好舅舅有事要忙,朕就不去,谁来请朕,朕都不去。” “果真不去?” 男音入耳,小皇帝慌忙装死,躺在明黄龙被佯装身体不适, “咳咳,舅舅,朕昨夜受了凉,怕是去不了早朝。” 小太监跪行退到一侧,眼见陛下和肃毅侯交锋,不敢吭声。 太后自打先帝驾崩,身子骨一日差过一日,除了嫡亲的弟弟肃毅侯,满朝文武皆是信不过。 偏陛下表面温顺,当着太后面前一套,背地里,疏远肃毅侯,只和黄张二位太傅亲近。 前几日,那黄太傅家走水,火烧连营什么都不剩下。 太后原本是恩赐原地修建,偏陛下听见,说什么,黄太傅乃朕帝师,如何能居于残坏之地。恰肃毅侯府旁宅院空着,黄太傅择期搬进去就是。 天底下专门给舅舅添堵的外甥有没有,当今陛下算是其中翘楚。 道高一尺,魔自然高一丈。小太监想都不用想,陛下能在肃毅侯手里占什么便宜。 果不其然,只听肃毅侯挥手,招呼身后太医上前, “方才在朝中听见陛下身子有碍,臣一为陛下血亲,二是先帝遗命大臣,不敢有误。 方太医,上前为陛下诊脉。” 方太医,黄太傅的人。小皇帝一听顿时伸出手去,方太医自然知道他的问题,有他遮掩,今日又能在养心殿睡上一日。 “陛下年幼体虚,脉象虚滑,这是风邪入体的征兆。 只需静心养体,多做休息,不可过分劳累。” 装模作样把脉,方太医忽略陛下笑颜,转身朝顾知山禀告。 “既有疾病,自该药到病除。方太医,请为陛下开明药单,也好早日康复。” 顾知山请击两下掌,韩有梁率众搬了药柜进来,鸡翅木药柜各个丈余高,抽屉上镌刻各类药物名称。 “方太医只管开药,若是治不好陛下,那就别怪顾某不客气。” 小皇帝目瞪口呆,他装一次病,舅舅,他就搬来这么多药柜! 就是吃死他,他也吃不完啊!求救目光落在方太医身上,后者不敢抬头,提笔挥写而就, “药房在此,请侯爷查阅。” 小皇帝冷冷打了个寒蝉,韩有梁还率着众人一趟一趟的搬运药柜,不多时,养心殿内龙涎香被药香笼罩,药柜遮住窗台外日头,渐渐昏暗起来。 他和舅舅的实力,还差之甚远。突然之间,小皇帝明白这个道理。 一次一次装病带来的是什么?舅舅他越发得寸进尺,就连药柜这样的腌臜玩意儿,也往养心殿搬! 他这是欺君罔上!!! “朕没病,朕就是想偷懒不去上朝!” 小皇帝猛的掀开被子,立在龙床上气势汹汹。 “朕是大隋天子,这大隋的天下都是朕的,不过是不去上两□□有什么打紧的。 你若有能耐,替朕坐在那龙椅上,反正朕是不去!” 窥着顾知山脸色,小皇帝越说越放肆, 夺妻(软骨香) 第22节 “许你睡别人的妻子,就不许朕偷懒不上朝,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要完!小太监瑟缩身子,不敢引人注意。 略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黄太傅在算计肃毅侯。前两日黄翰林狼狈进宫,御前哭诉,说什么肃毅侯收买柳家,当街唾骂黄家骗婚,都是些虚构的事情。 可陛下偏偏当了真,还今日拿出来说事。 “你放开朕!!!” 偷摸睁眼,小太监只觉面前之事理所当然。肃毅侯单手拎起手舞足蹈的陛下,扔到了一堆龙袍之中, “你自己穿上,若是不穿,着里衣上朝,也不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mua~上午应该还有一更。昂,为了感谢姑娘们支持,你们说是抽奖好,还是直接留言发红包比较好。 第26章 、第 26 章 天子临朝,?是被肃毅侯揪住后脖颈扔到龙椅上。 这荒唐一幕,?引来无数大臣纷纷侧目。倒是黄太傅率先跪下, “陛下连日来越发勤勉,真乃大隋之福,陛下万岁万万岁。” 群臣响应,?声振九霄。小皇帝听了这声音,不顾摔成两半的屁股,?忍不住坐直脊背,学着大人模样,朝黄太傅道, “太傅辛苦,?朝政上若不是有您和张太傅二位辅佐,?朕何以能放心。倒是我这舅舅,?手握兵权虎视眈眈,有何居心?” 话出,?群臣各个低首看向手中笏板,黄太傅垂涎肃毅侯手中兵权早就时日。先帝为人圣君,?早就有遗旨留下。 张黄二位太傅不得过问军务,?肃毅侯不得过问朝政,?以此平衡各局势力。 可先帝崩殂早就过去许久,眼下,?肃毅侯和黄太傅不容水火,张太傅抽身而退,一时之间,?竟是难辨输赢。 圣上率先对肃毅侯发作,所因何事? “陛下圣明。” 一七品言官列队而出,他是有名的诤臣,不畏权势敢于直言不讳。见肃毅侯昂首站于丹陛之下,气宇轩昂,想起他做过的恶事,冷哼一声,慨然陈词, “肃毅侯内德不修,张牙跋扈。只因和黄太傅私仇,便纵兵围住黄家,甚至,夜烧黄府,一家老小暂时安身相国寺,何其悲惨!! 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国之军机大务,如何能交到这种人手里。” 迎着群臣目光,言官率先开炮,直奔顾知山而去。他年过半百仍旧是七品言官,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大隋。前几日得到这内幕,如何不视顾知山为朝廷蛀虫,只恨不能除之而快。 一语即出,又见肃毅侯状似默认,至于黄太傅,此刻更是捂脸痛哭, “臣年近花甲,仍旧受此大辱。若非先帝遗命,老臣早就告老还乡,归园田居,务农去了。 只陛下年幼,若老臣走了,这满朝政事,谁来和陛下分忧?” 小皇帝一听黄太傅要告老还乡,哪里能忍。当即下了丹陛,亲自搀扶黄太傅起身,面对顾知山而立, “肃毅侯,你还有什么可说?” 不是亲近的舅舅,而是冷峻的肃毅侯。天子站在了对立面。 张太傅眼带失望,肃毅侯乃陛下嫡亲舅舅,手持重病守卫青云十六州,可落在这些人,尤其是他皇帝外甥眼里,竟成了罪过。 唏嘘了一声,张太傅垂眼不在去看。这点子小场面对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肃毅侯算什么,他不如抽空想想,老大来信,说约莫查探出囡囡下落,很有可能被卖到京城。 京城,这么大的城市,往来百万人口之巨。他要如何,才能找到囡囡。 果然,顾知山哑笑一声,丝毫不把对他的指控放在眼底。他原本想要手下留情,如此,倒是半点儿情分不用留了。 慢条斯理的打开包裹住的合欢香,顾知山眼底满是恶意,紧盯黄太傅, “本侯倒是想请教一番,黄太傅可认得这东西?毕竟,辛苦你那孙子下在香炉,才让本侯佳人相伴,颠龙倒凤一宿无眠。” 话语一出,四下是叽叽喳喳议论之声。难怪肃毅侯率兵围住黄家,若是心甘情愿倒也好说,如此被算计,便是佳人一侧温香软玉,怕也咽不下这口气。 黄太傅恼怒闭眼,他原本是要等柳氏在的时候再戳穿,把叛国之事做死在柳大身上。如今倒好,这肃毅侯率先挑破,在群臣眼中,他不过放肆张狂睡了妇人,虽有碍可不算大事,说不定还会称赞句风流。 可在黄太傅这里,他是彻底失去威胁顾知山的筹码。他不惧声名狼籍,主动挑破此事,也不在乎史书日后如何书写。就像是大隋的一把利刃,有他在,镇海神针,稳定军民之心。 可叹他才二十二三,风华正茂,而自己,已经年过七旬,若再次失手,黄家危矣。 “这...” 那言官如何能想到还有反转,人老成精,顿时明白,他怕是被人算计捅刀顾知山。内幕哪里是那么简单就有的,无非是有人故意泄露秘密给他知道。 黄太傅张口就反驳,“什么合欢香,我从未见过!” “黄太傅好眼力,年过花甲也能瞧见一丈之外的东西。” 张太傅开口嘲讽,那肃毅侯可没说是什么东西,他自己倒是说了出来。若说没干系,谁信! 果然,小皇帝见黄太傅眼带懊恼,也松开搀扶他的手。 倒是张太傅,见肃毅侯一点也不为自己开言感到意外,心底臭骂了一顿张二,竟给自己惹事!拱手朝天子道, “陛下请回龙椅之上,丹陛湿滑,可要万般小心才是。” 小皇帝看看哑口无言的黄太傅,又看看主动开口的张太傅,最后,目光落在神色虽平和,可掩盖不住失望之色的舅舅身上。 舅舅对他失望了,小皇帝心底莫名其妙的难受。母后说,他幼时极为亲近舅舅,舅舅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舅舅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身上仅有的一点儿功夫,还是舅舅教的。 可他现在长大了,黄太傅说的对,一国之君,大权旁落算什么事儿?他得时刻小心舅舅率兵谋反。 褪去原本就没有几分的愧疚,昂首大步走向龙椅。朕是皇帝,九五至尊,朕怎么会错呢?朕没错。 天子归位,顾知山收起合欢香不在逼问黄太傅。小皇帝抿抿嘴唇,见群臣低首,殿内一片鸦雀无声,刚要开口打破沉默,便听见午门有击鼓之声传来。 有人鸣冤!!! 下意识的,小皇帝目光落在舅舅身上。后者气势依旧,看不清喜怒。倒是一侧黄太傅起了不好预感,他方才对顾知山出手,后者轻轻放过此事。 难不成,就在这里等着? 懊恼闭眼。黄太傅只觉自己年纪越大,行事越发不周全。只想着一心收拾了肃毅侯好夺他兵权,怎么完全忘了,万一失败后,他黄家是何下场。 午门外,月容立于大鼓之下,两米多高的鼓身高不见顶。苍穹之下,九层宫阙气势滔滔,与之相比,月容自己就像是这沧海一粟,若非身有执念,怕是早就随父母去了。 咬牙,月容手持红樱鼓槌奋力击打,鼓声震天,直达云霄。 一打这世道,她父亲儒雅俊朗,为官爱民,为父尽责,为何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二打这朝堂诸君,上下包庇,明知她父死有蹊跷,却把污名泼在他身上。 三打她自己,为人子女,若不是肃毅侯帮衬,便是到死,她也不能为父亲翻案。 力尽微歇,柳二叔站在石阶下,仰望苍天,依稀瞧见兄长欣慰笑意。他奋发向上,柳家越来越好,月容也有肃毅侯扶持,只人.伦到底大事。 一个有夫之妇,一个位高权重,若要在一起,不说别的,宫里那位太后,便是一大阻碍。 远处,韩有梁率众来请叔侄二人,悄声在柳月容身边道, “侯爷在朝堂上呢,您莫怕,只跟随柳二老爷行事便可。” 月容颔首谢过他,等到了朝堂,才知韩有梁为何说不要怕。朝堂诸君,着红着绿,满朝文武外,只她一个红妆。 因避嫌,虽没人敢抬头瞧她。可九层龙椅之上,来自天子的目光却是丝毫不错开,每一根头发丝,都似是被他打探个清清楚楚。 听完柳二叔从楚雄叛国,柳道南身为青州知州惨死,及到今年,黄家骗婚,至今未过婚书,未拜天地。天子倒是难得起了兴趣, “若婚事不成,你便是未嫁之身。不如,进宫来服伺朕,如何?” 天子说话语带稚气,看着一侧古井无波的舅舅起了波动,越发笑的开怀, “你抬起头来,朕瞧瞧你。” 月容抬头,入目是男人身着蟒纹官服,站立武官之首。身后将士也算人中豪杰,可不及男人十分之一。 察觉佳人瞧过来,水汪汪目光一览无余,琼鼻红唇,明明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可偏偏生的貌美,素服下身子骨窈窕,他甚至能听到,身后呼吸急促的声音。 不悦抿唇,顾知山拱手朝天子道, “柳氏内眷之身,须得避嫌。着宦官置屏风在侧殿,以正清明。” 话罢,便有小太监殷勤上前,引领月容往侧殿而去。小皇帝见此,原本生出的那么两分愧疚消散,这皇宫大内,上至母后,下至宫女太监,哪个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底。 他们干脆就让舅舅当皇帝啊!扶持他这个傀儡做什么!!! 恼恨之意无处发泄,天子之怒,全部落在柳二老爷身上。 “柳道北对吧,你翰林学士上告长官,忤逆之罪,该罚!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陛下,柳道北如今是我户部官员,忤逆上司,从何谈起?” 户部尚书偷瞧侯爷脸色,见后者颔首,躬身朝天子道, “柳道南身为青州知州,当年先帝也曾赞他凤章龙姿,将来必成大器。此等豪杰之辈,怎么会引敌入城,落个卖国,自己却惨死的下场!! 陛下,您不能因为黄太傅是帝师,素来亲近,便包庇他作恶多端。” “还请陛下彻查此事!” 张太傅率先出列,不去看自打柳家叔侄进殿,便在一旁装死的黄太傅。 这是他装死,便能敷衍过去的事情吗?若真是任由女婿出逃鞑子,引兵入城。这么些年朝政作乱,只怕他所图甚大! “臣等请陛下彻查此事!”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之间,除黄太傅和亲近的官员外,满朝文武无一不赞同。小皇帝脸色越发阴沉,他为天子,竟然连一个七品官员都责罚不了。 黄太傅说的没错,这朝堂中,也只有他和朕,是一条心。 柳二叔半跪起身,直视黄太傅,目光含恨,厉声逼问, “黄太傅您不说话,是默认此事不成?” 若默认此事!你该如何向我那兄长赎罪! 黄太傅闭眼,毫无胜算。他为何要去招惹肃毅侯,若不是起了谋算他的心思,日积月累,陛下亲政之后夺他兵权,还不是任由自己宰割。 现在这般骑虎难下,相国寺千万财富被掠夺一空,还有朝堂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张太傅竟然也归向顾知山。 除了陛下,他再无依靠。 夺妻(软骨香) 第23节 想到此,黄太傅下定决心,烈士断腕,保全黄家为上。 咬死不认,“陛下明鉴,臣女婿失踪在青州六年有余,这些年,臣外甥女夜夜哭诉思念父母,若真能找回他二人也算是功劳一件。 至于柳道北所说的骗婚一事,更是从未发生!老臣年迈苍苍,教导陛下已经是平生心血,孙媳妇进门喜不自胜,忙中出错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柳家女攀附权贵,不堪为我孙子良配。如今一心求去,还请陛下降旨,将这等寡恩薄志的女子发卖出去,以正天下女子德行。” 话到最后,恶意中伤无所不用其极。婚事可以解除,你想清白再嫁那是万万不可能。 “你!无耻至极!!!” 柳二叔如何也想不到,证据确凿,群臣附议,事情到此,黄太傅依旧是牙硬,一句也不肯承认!甚至,还诬陷他侄女月容,算计月容和肃毅侯的,可是你们黄家! 小皇帝动容,先帝早逝,母后身子骨赢弱,多年都是黄太傅教导。便是他做错了,群臣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非要让黄家家破人亡不成。 “敢问黄太傅,月容如何攀附权贵?” 月容在屏风内听的气急,捏紧手帕,恨不能把黄家上下挫骨扬灰。她总算是明白,为何顾知山有那么多手段都不用,对付黄家简单粗暴,兵围火烧。 这等来回反复的人家,是没有脊梁骨的。他们唯利是图一心盘算如何肥了自己,又怎么能知道父亲的民族大义。 “孤男寡女,若没有什么勾当,那肃毅侯如何助你?” 不怀好意反问,黄太傅眼底不屑,捋顺胡须,妇孺人家,也妄想和自己争辩。 “那请问黄太傅,我身为你刚过门的孙媳妇,和肃毅侯,能有什么勾当?” 月容眼底怒气滔天,隔着屏风紧盯黄太傅。做了错事非但不承认,甚至,还引以为荣,借此暗暗威胁自己。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是怎么活在这个世上的。 黄太傅结舌,他若是继续说下去,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谋算。咬牙吞下这暗亏, “你倒是半点儿也不尊老,伶牙俐齿,不堪良妇。” 张太傅见柳氏机警,维护自己名声。又听她说话带着两三分熟悉,不知是什么地方曾听过。 来不及多想,开口助她,表面上是在打圆场,笑呵呵的, “她内阁儿女尚知道荣辱,黄太傅错了便是错了,何必说人家不敬老。 依我看,这可不是不敬老,这是不敬老不修的恶人! 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啊!” 老狐狸!黄太傅见群臣笑呵呵赞同,吞下这等奇耻大辱,柳氏,是不能再容她活着,半搭着眼瞧向屏风,阴鸷四起, “老夫失言。” 月容隔着屏风,瞧见为自己说话的官员。年约四十上下,站在官员首位,明显级别不低,虽看不清容貌,也是一番儒雅风流气派。 月容捏紧手中帕子,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 他是谁呢? 殿内,黄太傅转身直视天子,依依不舍,“老臣因被陛下亲近,才得了这么一桩祸事。日后,老臣便按肃毅侯吩咐,初一十五为陛下讲学,除此之外,再不进宫!” “陛下须珍重身体,勤勉进学,凡事多听太后教导,为日后亲政铺路!” “太傅...” 小皇帝感动的一塌糊涂,全天下只有黄太傅是真心为自己打算。日后,便是不顾母亲责罚,他也要听太傅所言。 “呵!” 顾知山轻讽出声,打破君臣二人凝视,轻扯嘴角看向黄太傅, “那柳氏没有证据,你信口诬赖她名声,黄太傅不如瞧瞧这个? 你庶出心肝宝贝儿子,签字画押,你可认得?” 签字画押。 黄太傅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顾知山拿出一张白纸,和柳二所呈旨意放在一处。 心跳加速,额上汗滴直流,若真有儿子签字画押,他今日百般狡辩,怕是尽数成了笑话。 试探开口,“顾,侯爷,可否老臣过目,若真是不肖子签字画押。 老臣,老臣愿意老年无人奉养,亲斩逆贼,只为大隋江山社稷。” “太傅放心,若黄翰林果然做错事,朕若是保不住他,朕给你养老送终!” 一个是白发苍苍,无人奉养也要为大隋江山考虑,反观嫡亲的舅舅,年轻力壮,手握重兵,把持宫内外大小事务。 对比之下,天枰越发往一边歪去。 顾知山把皇帝外甥神色看的清楚,手握卷宗,塞入张太傅怀中, “臣自知被陛下所疑,然楚雄将军叛国也确有其事。张太傅为人圆滑,由他审理,陛下想必信的过!” 这,张太傅看着怀中烫手山芋。又见九层龙椅之上,小皇帝懵懵懂懂,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跺了一脚,这都什么事儿啊。明摆着的事实,可龙椅上那位,不和亲舅舅做对,就浑身不舒坦! 月容在屏风后看的清清楚楚,莫名心疼走出内殿的男人。 他原本是刚不可催,铁骨铮铮的冷血形象,可走的进了,才知他也有软骨。 他一定也很为难吧。一边是被嫡亲外甥忌惮,一边是朝堂之上,奸臣作乱,还有那从未出现的顾太后,她在这其中,是什么角色呢? 群臣退下,小皇帝还在龙椅上坐着。月容起身,也准备往殿外走去。 “喂!你留下!” 小皇帝瞧见窈窕身影,想起舅舅和她的风流.韵.事,抿抿唇,心底越发堵的难受, “朕心底不舒坦,你,你和朕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mua~看了小天使们的意见,那就愉快的决定了,下千字榜单的时候发红包~ 第27章 、第 27 章 小皇帝垂头丧气,?舅舅被如愿以偿的气走,?他却半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明明已经如愿了啊,?摸了摸堵了块儿大石头,沉甸甸说不出什么滋味的胸口,小皇帝暗暗下定决心, 除非舅舅来养心殿道歉,说他错了。不然,?他就永远不原谅舅舅。 嗯,看了看白玉石阶下,身条纤细,千姿百媚的柳氏,?小皇帝心底又补充一句。舅舅不来找自己,?这个最有可能成为舅母的女人,?就一直会是黄家媳妇。 哼,他才不会下旨合离! 心中虽是这样想,?口中仍旧支支吾吾,似是极为不好意思,?问出一句,?“舅舅,?他对你好吗?” 月容丝毫不意外天子会问出这等问题,方才侧殿外旁听,?她早就估摸出今上心性。年才十二,太后不理朝政,陛下明明是孩子心性,?却偏偏装成大人模样。 嘴硬心软,尤其对会演戏的大臣没有抵抗力,比如黄太傅那样表里不一的人物。 摇头,月容见小太监偷偷上殿,不知呈上什么东西给天子,低首回话, “臣妇和肃毅侯不熟。” 小皇帝闻言,一口茶咽在嗓子里,呛的他整张脸通红。小太监忙上前,小心捋顺他后背。 好半晌,小皇帝才呼吸平稳,拿袖口擦去眼角泪水,声音仍旧嘶哑, “朕舅舅,为你不惜和朕为敌,得罪黄家一派人马,也要彻查你父亲和楚雄一事。 你,你说不熟,良心过得去吗?” 话到最后,隐隐带着谴责。小皇帝恨不能扑到舅舅身边问一问,这柳氏有什么好?长得是好看,声音也好听,身段吧,也比那些宫女来的强一些。 可就这么些优点儿,就能让他那个冷心冷肺的舅舅出手? 月容抬头,迎着小皇帝打量目光,反问过去, “臣妇斗胆询问陛下,陛下如此待肃毅侯,良心上过的去吗?” 小皇帝瞠目结舌,他简直不敢相信!普天之下,竟然还有敢质问天子的人物,尤其是这个柳氏,实在是,实在是胆大包天! “朕和你一介女流能比吗?你每日吃饱喝足便再无烦忧,朕肩膀上,那可是肩挑着大隋的百姓!” 小皇帝振振有词,说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到最后,索性恼羞成怒, “连黄太傅也不曾过问朕这些,你个无知妇人,问这些作甚!” 月容见天子怒气冲冲,为文武百官感到惋惜,若生在盛世,恰逢明君,科举功名也算是物尽其用。如今朝堂黄太傅把持朝政,皇帝年幼听之任之,这么些年,不知多少有志之士被埋没在朝堂之中。 “臣妇一个妇孺都明白的道理,陛下怎么反倒是不明白呢?” 月容抬头反问,见小皇帝不气反笑,故作沉稳的摸摸下巴,稚气未消的脸上泛起恶意笑容, “朕知道舅舅为何能看上你了。” 就这么个有勇有谋,临阵不危的性子,可真是和舅舅一模一样,就好像孤身立于万军之下,仍旧面不改色。 言辞义正的,让人厌恶。 该如何打破她和舅舅极为相像的假面呢? 小皇帝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跳下龙椅,两三步走到月容身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托出下巴颏儿,不怀好意, “朕记住你这张脸了,等太后去相国寺礼佛。朕送你个大礼!” 月容抬头,见小皇帝吊儿郎当的走出大殿。微抿唇瓣,她并不后悔和小皇帝的交锋,只是,她怎么会为了那男人,和陛下起了争执? 旁早有小太监看的胆颤心惊,韩将军早就传话进来。这柳家姑娘可是肃毅侯的心肝肉,性子柔静,若陛下起了恶作剧,把人作弄哭了,整个养心殿的人都要挨罚。 可眼下是个什么情况,陛下明明撂下狠话,可他瞧着,反倒像是落荒而逃。那柳家姑娘把陛下噎的说不出话,他们这养心殿的人,不用挨罚了吧。 出了太和殿,在见到朱红宫墙旁英武身影后,小皇帝明显面带喜色,瞬间又暗淡下去。慢吞吞,乌龟爬一般,一步一步挪过去, “舅舅。” “她呢?” 顾知山把玩苍龙教子玉佩,闻言回首。太和殿前广场平阔,一览无余。御林军手持红樱木仓,目光森寒,似是下一瞬便要上阵杀敌。 行至面前的,是他那皇帝小外甥。龙袍是早上自己穿的,仔细看,还有两三颗玉珠未系好,似是刚做了坏事,面上还残存几分得意之色。 殿内素服裹身的佳人,此刻不知在何处。瞬间捏紧手中玉佩,气息冷硬,不容亲近。抬脚,起身便往太和殿走去。 小皇帝心中一慌,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刚要开口解释,便见舅舅往太和殿走去,不满的瘪起嘴,嘀咕一句, “还说和舅舅不熟...” 夺妻(软骨香) 第24节 下了朝还不走,不是在等她,还能是什么? 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小皇帝收回往养心殿去的步伐,挥手喊过小太监, “朕许久未去给太后请安,走,咱们往慈宁宫去。” 殿内,月容敛目整理情绪。四下无人,殿内空旷的似是说话都有回音。因是前殿,不见宫娥太监身影,从殿门向外九层宫阙,皆是甲卫肃立,彰显皇家风范。 若非为父亲申冤,她今生恐怕也不会踏足此地。今日侧殿旁听朝臣辩论,她才知为父亲翻案有多难。 一等侯爵作证,她和二叔朝堂控诉,如蜉蝣撼大树,难如登天。 黄太傅为太子帝师,地位之稳难以想象,今日朝堂,小皇帝对黄太傅依赖入骨,轻易撼动不得。 月容不由发愁,也不知那张太傅插手,能不能还父亲一个公道。 回首殿内,天子宝座金黄耀眼,上有一匾额,上书正大光明。白玉石雕龙饰凤,左右各有一兽脑香炉,袅袅青烟盘旋而上,雕梁画柱,皆饰以龙凤。 若父亲还在,论他的能耐,怕不会止步于五品知州。这里,就是他每日上朝所在。 可惜,他平生,也从未踏足这朝堂之上,也从未实现平天下的壮志。 “咦?你这小姑娘怎么还在此? 柳道北早就出了宫门,你快快出宫,随你叔叔回家去。” 张太傅回殿内整理卷宗兼今日朝会笔录,见柳道南之女孤身立于殿内,茕茕孑立,想起她身世凄苦,不由心软,开口劝她。 月容回首,见从后殿走出个身着一品官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面容俊朗让人心生亲近, 方才隔着屏风,月容看不清这人面目。如今倒是一览无余,长眉俊朗,桃花眼含笑看着自己,如沐春风,心生愉悦。 虽是桃花眼,可半点儿不显轻佻,反倒是多了几分中年历尽沧桑的沉稳。 是殿内方才为自己说话的张太傅,月容慌忙擦去眼底潮意,勉强整理情绪,笑道, “今日多谢张太傅出言相助!我父亲一事,有劳了。” 张太傅自觉也有五六十岁,年长这柳氏许多,况对方又是有夫之妇,不再避嫌,一脸慈和,抬头笑看月容, “我和你父亲同朝为官,不过是份内...” “你,你家里可有什么姐妹?” 笑容瞬间凝结,张太傅不由松下手中卷宗,大步走到月容身侧,想要触碰,却猛的缩回去, “我瞧着你这模样,像极了我一个故人,她,她今年也有十六了。” 月容不解抬头,见今日一直笑容满面的张太傅,此刻撕去假面,眼眶泛红,难掩激动之色。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按实回答, “我是父母独生的女儿,二叔家还有一个堂妹和堂弟。” “堂妹?柳道北的女儿??” 张太傅喃喃自语,回忆柳道南长相,时隔六年,当年二人也并不熟识,模样倒真是记不得了。 只柳家姑娘这气度,猛的一错眼,还真像他家那位。仔细看了,又不十分相像。 不说别的,他家夫人丹凤眼朝天,这位柳姑娘温婉桃花眼,只这一个,便对不上。更何况人家父母皆有来处,他的囡囡,此刻怕是还不知爹娘是哪个。 张太傅思虑越深,越发难以维持笑意。不过,有机会,还是要寻摸寻摸,万一有干系,也算全了他当爹的心意。 含笑再次打量了月容一眼,张太傅躬身刚要说话,便听见殿门外传来裹挟寒气男音, “张太傅这是做什么?” 顾知山进殿,便见张太傅面目含情,和柳氏不过尺余距离。柳氏呢,半点儿也不避嫌,一脸忧色看着张太傅。 额角紧绷,苍龙教子玉佩在手中攥紧。这二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月容回首,见是顾知山,犹豫了下,朝张太傅躬身一礼,往男人身边而去, “侯爷。” 顾知山颔首,容色稍缓。张太傅眼巴巴目光跟着月容而去,试图从她身上,找到囡囡身影。 月容也察觉张太傅格外火热眼神,不自在的往顾知山后躲了下,小声提示, “我们,走吧。” 我们。 张太傅敏感察觉到这个词背后的意味,想起张二送出的合欢香,又见肃毅侯压不住的敌意。 目光移动,放在月容身上。 素服裹身,白净着一张小脸,脂粉未施,柳眉桃花眼,琼鼻樱桃唇,清水出芙蓉,清丽可人。 张太傅忍不住在心底夸赞,这柳氏模样出彩,又是至纯至孝之人。 只实在是命苦,十岁失怙,叔父教养长大。及到嫁人,入了黄家那样的火坑,又被肃毅侯这样的盯上。 若这柳氏是他的囡囡,他肯定爱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教导书法琴艺,夫人教导拳脚武术,两个哥哥定时宠妹如宝。 哪里会,哪里能让女儿冲喜,更别提和男人无媒媾和。 摇头晃去脑中乱七八糟想法,张太傅只觉得自己越发糊涂。这柳氏人生父母养,怎么可能是他的囡囡呢。 迎着肃毅侯不善眼神,张太傅拱手,笑的人畜无害,老狐狸一般, “侯爷请。” 车马晃动,街市上人声鼎沸。一路出了皇宫,往城南六甲巷而去。柳二叔打马行在马车之前,小心为侄女引路。 哒哒马蹄由远及近,嘈杂声过后,柳二叔歉疚声音在马车外想起, “月容,张太傅召我相见。往前就是六甲巷,二叔去去就回,你和你婶子在家说话。” 月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听见马蹄远去,不由心底疑惑。方才宫中相见,那张太傅半句不提案件,此刻案宗怕是还未理清楚。 更何况,他内阁大臣,叔父不过是个小官,虽进了户部,在京中也不显眼,为何要凭白无故召见叔父? 难道是为了那句,你家中可有姐妹。 月容捏紧手帕,疑虑暗起,张太傅虽年轻,可到底是年过四旬。难不成,看自己模样出众,便要纳堂妹为小妾不成? 车马晃动,不多时,便转过六甲巷,往城北坯山而去。 月容也是在此刻觉得不对,正是午后,人声鼎沸的时候,怎么听着动静,越发往城外而去。 撩起窗帘,路边高大白杨梧桐,大道宽敞,正是往相国寺的道路。 一瞧便知道,那男人吩咐的。 果然,及到下了马车,蒹葭小心翼翼上前, “姑娘,到了。” 马车尽头,黑甲卫士森然而立,尽头,徐柱子小跑上前,一脸憨厚, “请姑娘安。姑娘路上辛苦,侯爷在前头凉亭候着姑娘,姑娘快往这边走,仔细日头晒着。” 捏紧手心,月容顺着树荫行到凉亭。凉亭四角悬挂铃铛,风过清脆作响,另有山泉水顺势而下,沁凉舒适,驱散夏季烦闷。 顾知山一手持棋子对弈,一手盘玩手中玉佩。察觉月容进来,回首瞥了她一眼。 她对见到自己丝毫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半点儿带她逃开张太傅的感激之情。 桃花眼明明该是潋滟含情脉脉,可偏偏,和那挺直的脊背一样,端的让人心底不悦。 放下棋子,半倚石凳, “过来。” 姿态自在,神态坦然。与之相比,月容宛如做贼心虚般,紧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 小心翼翼上前,避开顾知山一侧放了软垫的石凳,她坐在了顾知山对面。 石头坚.硬.冰凉,又是凉亭树荫之下。月容衣衫薄透,不过片刻,便觉寒意四起。 桌面上,一黑子白子僵持,黑子占于上风,白子寥寥无几,几乎全军覆没。 月容觉得,她就像那白子般,明明,平时也不是这般,可一碰到黑子,就溃败到一败涂地,如何也提不起精神。 咬牙,月容主动发文,试图让自己占据高势, “侯爷,找臣妇来,所为何事?” 臣妇。把玩玉佩动作猛然一停。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身边,用这样的称呼。 顾知山嗤笑一声,事以至此,她还想着耍这些小心机,还没离开黄家,就计划着如何甩开自己? 玉佩随意掷在棋局上,打破僵局。斜瞟了眼他旁边上,放了软垫的石凳, “坐这儿!” 月容抿唇,眼底闪过挣扎之色。这凉亭四周毫无遮蔽,凉亭外,振远军甲卫,蒹葭徐林两位妈妈都在不远处候着,稍微一抬头,便能瞧见这凉亭内二人举动。 心底明白二人的关系是一回事,可大庭广众之下亲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她到底有夫之妇,不合适,也不能。 顾知山把月容神色看的一清二楚,起身,挪了软垫过去, “下次来月事,你还想昏过去?” 轰的一下,月容脸颊通红。她还以为,他要...,没想到,倒是自己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起身,乖巧抱着软垫坐在顾知山旁边,软垫隔绝石头凉意,甜甜朝顾知山一笑, “多谢侯爷。” 佳人眸色清亮,真诚笑意,比之前那些虚情假意不知顺眼多少。顾知山捡起玉佩,盘玩起来。 原想这玉佩莹润,和柳氏一身皮肉无甚区别。可佳人在侧,身上是他惯用的沉香。 好像,差点儿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儿什么呢~ mua~明天见啦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夺妻(软骨香) 第25节 月容俯身去看桌面棋局,?身段纤婀,?弯出好看曲线。 棋盘虽乱,也能看出黑子张扬跋扈渐渐紧逼,白子节节败退,再退,就死无葬身之地。 回想着脑中棋局,?月容略一思索,?纤指细白,?灵巧把棋局摆置妥当,楚河隔开黑白棋子,看向一侧的冷峻男人, “侯爷,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顾知山目光落在棋盘上方,佳人细嫩的腕子上。树荫树荫斜斜洒落其上,?光影交错,肤白如玉。葱白指尖上,?胭脂豆蔻,?格外惹人注目。 也不知,?这腕子娇嫩和手中的玉佩比之如何? 喉头微微滚动,顾知山压下心中不可明说的躁动,?颔首应了下来。 风过衣动,隐隐有沉香混合暖甜气息而来,顾知山侧身见佳人垂眸思索棋局,?长睫蝶似的眨。指节分明大掌捻住玉佩,顿了下,他听见自己暗哑声线, “可有什么彩头?” “侯爷想要什么彩头?” 月容抬头撞入男人深潭一般黑眸,流光暗转,似是压住了她不能窥视的情感。 起初月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男人怎么会自己说笑。可见男人下颚线紧绷,利眸半点儿也不错开她身上。 口干舌燥,脸颊也晕起两三分红润。月容忙避开让她浑身不自在的目光,低头凝视着棋盘上莹润棋子, “侯爷说笑了,臣妇身无寸金。若论彩头,自然比不得侯爷位高权重,又是当时英雄,想必,不差臣妇这点儿孝敬。” 又是臣妇。 顾知山捏住玉佩,懒得和她争执。她便是说一万遍臣妇,也抵不过二人新婚之夜云雨之欢。 只,饶是这么安慰自己。那么点儿邪火起了,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尤其是,佳人垂下细嫩脖颈,玉白肌肤顺着藕色交领向下,青山卧雪,无限春.色尽数掩盖在寡淡的素袍之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佳人在说完那句后,便再也不抬头,清亮桃花水眸紧盯棋局,似是为如何走势而烦忧。 棋局有什么好看的? 邪火燎原,烧去他清醒神智。压住把佳人拉到怀里,狠狠肆虐一番的冲动。 顾知山也随之垂眸,去看桌面棋局。楚汉相争,兵帅士卒各自归位。 他极为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顺手把珍爱的玉佩抛在一侧,捻起一颗玉石棋子,把玩了片刻,道, “你既然没有彩头,若我赢了,便应我一件事,如何?” 男人让女人答应一件事…,月容心底起了不好猜测,刚要开口拒绝,察觉男人气势冷峻,深潭似的黑眸里明晃晃写着,你敢拒绝试试。 不敢,她不敢。 月容抿了下干涩唇瓣,碍于敌强我弱,不敢明着拒绝,葱白腕子摆动,也捏了颗玉白棋子在手里, “侯爷请。” 白子先行,黑子紧跟其后。棋子敲击棋盘,清脆悦耳,声声传入凉亭外。 树荫送爽,空气中也满是沁凉之意。徐妈妈见凉亭内对弈,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索性搬来小凳子,一针一线的纳起睡鞋来。 倒是林妈妈,也拿了针线活凑上前,见徐妈妈半点儿也不担心亭子里情况,忍不住开口问道, “妈妈,侯爷棋艺高深,姑娘若是输了,咱们怕是要宽慰几句,省得姑娘烦闷。” 徐妈妈手里穿针引线半会儿不停,闻言冷哼一声, “万一,侯爷输了呢?” “怎么会,满北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咱们侯爷当年奉先帝之命,大战翰林府百余学士,侯爷可是百战百胜!” 林妈妈想起当年,面上满是荣光。“侯爷当年才十四五岁,便如此厉害。 这么些年虽鲜少对弈,可赢姑娘,那是不成问题。” 徐妈妈不以为然,那么多青年才俊又如何,他们家老爷当年不在京中。若是老爷在,侯爷能不能赢怕是两说。 更何况今日,侯爷和姑娘对弈。姑娘这些年小心谨慎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坦。 平时看书也甚是很少,不过是偶尔下两局自娱自乐,这么些年下来,那是鲜有败局。侯爷若是能超过姑娘,也算他功力了得。 只这些话,徐婆子并不愿意说给林妈妈听,明显她心中还有旧主,和蒹葭不同,一心扑在姑娘身上。 收了针线,仔细检查了一遍针脚,徐婆子这才收起针线筐子,朝林妈妈问道,“我去给姑娘倒茶,你要不要去?” 林妈妈度量着时辰,想着这棋局一时半会怕是散不了。紧随其后,凉亭四角架起帷帐,燃起驱蚊香料。 又拿冰鉴来,上置些西域来的瓜果,南边来的荔枝,皆是寻常世面上看不到的珍稀货色,配着徐婆子端来的茶水,一并放在了月容身侧。 茶冷无什么热气,蒹葭检查了一番,和徐妈妈商量, “把冰鉴里冰去掉些,不用太冷,借些凉气就行。这茶也冷,姑娘吃进去难克化,换热热的来。” 徐婆子忙应下,手忙脚乱的去张罗,一边偷偷去看正在下棋的二人。 姑娘神态倒也镇定自若,明显心有城府,可目光低垂,直视棋面,并不曾移开过一刻。 反倒是肃毅候,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往姑娘身上瞧,如说不在意,那是怎么瞧也不可能。 只是,徐婆子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侯爷和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呢? 姑娘在柳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个外男也不曾见过。嫁到黄家这才几日,怎么姑娘就认识了这么个位高权重的侯爷。 那位可是当朝一品侯爵,就是大老爷活着,二人身份也是如隔鸿沟,怎么也凑不到一起的。 担忧目光落在月容身上,徐婆子压下百般滋味。若那位是有心戏耍姑娘,姑娘怕是连个全身都逃不得。可这位若是真心待姑娘,阿弥陀佛神佛保佑,也算是姑娘苦尽甘来。 顾知山敏锐察觉到徐婆子打量目光,拧眉看了过去。后者躲闪不及,跪倒在地, “侯爷恕罪!” 月容低首思索棋局,黑子行事缜密,滴水不漏,步步为营,咄咄逼人。白子节节败退,俨然已无力回天。 若是败了,就要应他一件事。 月容抿唇,不愿就此轻易放弃。恰在此刻,听见徐妈妈在身后求饶,回身,不知何时身侧放置一矮几,冰鉴蚊香各一,凉亭四角也架起帷帐,遮起隐秘小世界。 徐妈妈跪地惊慌求饶,不曾打乱一茶盏,也不曾弄乱任何东西。月容以为她惧怕冷面肃毅候,收了正要放下去的棋子,月容起身, “徐妈妈快起来,在亭外候着就是,有事情我自会吩咐。” 虽有月容吩咐,可徐婆子并不敢起身。她虽不聪明,可还是有眼力见,姑娘和侯爷比起来处于弱势。若是她起身走了,侯爷怪罪姑娘可怎么好。 她不能让姑娘受了连累。 月容自然也把她的犹豫看在眼里,看了眼热气腾腾茶汤,笑道, “我在家时,叔父得了二两老君眉,妈妈去换那个来。” 徐妈妈这才稍整情绪,起身,腰腹部肥肉抖啊抖,颤颤巍巍往亭外找茶去。 等人走了,月容回身仍旧在石凳上坐下,见顾知山捻着玉石棋子的动作越发加快,顿了顿,道, “爹娘当年战死青州,徐婆子连儿子也顾不上照看,护着我躲在地窖里才保的性命。若她得罪了侯爷,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侯爷莫要怪罪她。” 顾知山闻言抬头,见月容提起当年,面上满是追忆之色。 青州,他知道的。当年青州知州柳道南战死沙场,满门家丁尽数杀敌丧生,除余下的丫鬟婆子藏于地窖保存性命,无一活口。 心念微动,去看坐在身侧的佳人。眉目婉转,远黛青山,桃花眼潋滟,精致如西域玩偶,让人心生怜惜。 六年前,她不过十岁。虽困于地窖多日狼狈不堪,可见到自己,仍旧是乖巧致谢。哪里有后来这些没来由的硬骨头里,专门和自己做对。 顾知山回神,在棋盘上率先下了一子,“胜负未分,请吧。” 白子灵巧闪避,黑子咄咄逼人,一黑一白,棋盘上厮杀。黑子占尽上风,白子败势已现。 不过片刻,胜负已分。 月容唇瓣翘起桃花眼,满是璀璨笑意。起身,朝顾知山行了个拱手礼,“侯爷承让,月容赢了。” 她不用担心应下他什么事,弄的提心吊胆,惊心动魄,时刻担心旁人发现二人丑事。 含笑起身,不愿和这人多待,月容索性告辞, “此地便是相国寺,月容多谢侯爷一路互送,就此告别。” 利用过便跑,顾知山垂眸,看着棋面上一败涂地的黑子,不动声色的放水给她,。谁知道,一片好心,反倒是被她忘的干干净净。 起身,逼近月容。 见后者随自己进逼步步后退,眼看就要撞到矮几冰鉴之上。大掌搂腰,把人揽了回来,凝视粉润桃瓣似的两片唇,喉结微动,蛊惑意味十足, “你赢了。 本候,送你一个彩头。” 月容胸口似是揣着个小兔子,蹦蹦哒哒,让她口干舌燥,面容发烫。二人目光胶着,让她没来由的体软身酥,玉白腕子紧紧扣住结实臂膀,唯恐男人松开,自己便跌到地上去。 从男人起身,她便觉得情况不对。黑亮眸子紧紧锁住自己,就像是虎视眈眈紧盯猎物的黑豹,一不留神,便被他擒住,连皮带肉生吞下去。 不行,她要逃。 前面是男人,后面是矮几冰鉴。凉亭四周,丫鬟婆子簇拥,再往外,镇远军黑甲森然而立。 若男人不许,她连这亭子都逃不出去。 月容窘迫错开视线,不敢直视男人。抿唇,水润唇瓣如同含羞待开的花瓣,娇艳欲滴。 男人自行把这逃避举动解读为默认,拦紧纤细腰线,俯身靠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mua?晚上九点还有一更。另外,开了个一万晋江币的抽奖,考虑到好多姑娘不爱留言,这样可以多发一些。 另外,安利专栏预收 嫁给前夫他爸爸(虐渣甜爽?可收) 相媚好(嫁高门,青云直上,敲甜,可收) 我男人怎么都不死?(每天都在等夫君嗝屁的筝筝and我觉得我还可以拯救一下的柯柯) 文案 顾筝大婚前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嫁的夫君宋柯极为人渣 她赤手空拳,陪他白手起家,从一个小小纸墨铺子,成为左右国祚命脉的皇商大户。 夺妻(软骨香) 第26节 却见男人他调戏歌姬、畜养奴婢、逍遥半生、不得好死。 顾筝自己呢,一无子嗣傍身,二无娘家兄长扶持,狗男人一升天,家境迅速败落,自己也被人卖了出去。 原以为嫁过去苦熬几年,等狗男人升天就逍遥快活。 谁料,那狗哔男人左脚踢飞爬床丫头,右脚踹飞狐朋狗友,活像个哈巴狗,每日跟在自己身后: “娘子,你看我一眼,娘子。” 顾筝:?!!! 这画风这么有点不一样?快滚开,别耽误我挣钱! 第29章 、第 29 章 唇瓣樱红,?如上好酪乳,?无端增加几分食欲。 呼吸交错,凑的极近,顾知山可以嗅到暖香袭人,间或夹杂着自己惯用的沉香。佳人本就生的纤弱貌美,凑的近了,?越发觉得她是上天恩赐的美貌。 细嫩肌肤清透无暇,?琼鼻红唇微抖,?眸色向下,欲语还羞。耳畔明月珰,樱贝粉润质感,竟比不得佳人天然肌肤。 满足的深吸一口气。再没有比这柳氏身上,有自己味道这件事,?让他来的心满意足。 很快,这点子满足便抵挡不住汹涌而至的情.潮。俯身,?指节分明的大掌顺着细弱脊背向上,落在月容肩头。 素白外衣下,?藕粉色内衬荷尖初露,?指尖一勾,?珍珠盘口背叛主人,乖巧敞开一扇衣襟。 天鹅颈纤长,?肤色莹润如暖玉。男人指尖碰触肌肤,炙热触感宛如留在肌肤上,月容原本晕红的桃腮瞬间失了血色。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想亲一下。得寸进尺解开她衣裳怎么行! “别...” 月容阻挡不及,慌忙抬手去捂住领口。春.色满园,主人吝啬的不肯给路过的狂蝶多看一眼。 这人,凭白无故来解她衣裳,实在是,实在是过分。 谴责目光落在顾知山脸上,可偏偏,在这般暧昧时刻,男人脸上半点波动也无。她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他面前,他竟然比相国寺的大师来的镇定自若。 月容气闷,往后退了步,躲开男人亲昵簇拥,咬唇暗恨自己轻佻,明明知道和男人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她还存着一两分妄想,总觉得自己对男人,是不同的。方才这解下衣扣的动作,让月容沉迷的两分情意瞬间清醒。 在位高权重的肃毅侯眼里,她怕是就和街边的流莺一样。喜欢,便招来玩弄一番,不喜,仍旧放回原地,任由她雨打风摧。 顾知山敏锐察觉她情绪不对,方才轻松惬意的氛围瞬间凝重起来,松手细腰,任由她去。 经过方才折腾,月容手指微抖,桃花眼不由泛了红。喉间也难掩酸涩之意,堵了块儿棉花似的,上不去也下不来,噎得人难受。 她新婚之夜被算计,失身于他是她活该。可大庭广众之下,四周虽然架起帷帐,可风过那一层轻纱随风起舞,能遮住什么?! 更不要说,徐妈妈蒹葭等人就在不远处伺候,这男人便要对自己动手动脚! 越想越委屈,月容强压眼泪,低首避开男人打探目光。只双手控制不住的发颤,显示她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静。 越着急,便越是手忙脚乱。六月天热,便是山风送爽,月容依旧急的桃腮红艳,指尖汗湿。 偏盘扣小巧,小小的珍珠扣子,似是自有意识,向往自由的生活,打死不往扣眼里去。 到此刻,顾知山如何不知,这柳氏误会了自己。 两步逼近月容,拽她在自己怀里,居高临下,纡尊降贵的抬手,接过她无论如何也扣不进去的扣子,冷哼一声, “在你眼里,本侯就是那般急色之人?” 难道不是? 月容见自己无论如何也扣不好的珍珠纽扣,两三下便被男人扣好。微松一口气,仰首去瞧男人,眼角还带着潮红泪意,实在是让人心生... 顾知山深吸一口气,下颚线崩的紧紧,主动出声提醒忘性大的某人, “新婚夜第二日,早起你拿金簪...” 话未说完,月容便明白什么事情。新婚第二日,她发现男人不是自己相公,十六年的清白身体,丧失在陌生人手中,饶是她如何镇定自若,也心慌意乱下,拿金簪戳伤过自己。 只当时是胁迫的意味重,下手不重,更多的是想找男人要个说法。 更何况,月容垂眸,瞥见男人一直把玩的苍龙教子玉佩。时隔六年,她虽然记不清当年肃毅侯长得什么模样,可这玉佩是做不了假,他记得救命恩人腰间的玉佩。 葱白手指向上,遮住男人未尽之意。可男人话语未尽,便咽在嗓子里。 唇边热气,熏的月容羞惭,迎着男人越发炙热目光,才惊觉自己动作冒失。 忙要撤回腕子,顾知山不肯放人,骨节分明大掌攥住细嫩手腕,一蜜棕强势,一莹白柔弱。 月容躲闪不及,细白指尖上樱粉豆蔻可人怜爱,男人在自己唇边摩梭。临近下午,胡须微起,胡渣刺的她酸痒磨人。 娇笑往后躲避,不敢再往前去。男人哪里肯依,新婚之夜过后,他初初开荤,又是气血正足的时候。 午夜梦回,不知梦见过几次二人耳鬓厮磨,凹凸有致身段在怀里的贴的极近。 真是,折磨。脑中无限遐思,在想起方才佳人眼眶微红,可怜巴巴模样时,半点儿遐思也起不来。 十指交缠,凑近凝脂脸颊, “我只是亲亲...” 手都放在你这里,绝不乱碰。月容听出这句话的未尽之意,来不及抬头拒绝,便见男人大掌自下而上,捂住她眉眼,眼前一片漆黑。 樱唇微启,刚要开口抗议。便觉沉香气息凑近,屏气凝神,心跳如雷贯耳,月容捏紧手心,事到临头,萌生了退意。 刚要往后躲去,男人不如方才好说话,大掌扣住细腰,炙热温度穿透衣群,烫的月容无所适从。 下一瞬,呼吸交融。微贴了下,暖湿气息便远离而去。 结,结束了吗? 月容疑惑,她觉得哪里不太对。 新婚之夜她也神经恍惚,半醉半醒,可,醒来唇是火辣辣的疼,哪里像现在这般,轻轻的碰一下,就结束了。 偷偷睁眼,一片漆黑,唔,眼睛还被捂着。 微微蹙眉,月容忽视掉那点不自在,忍不住问出声,“可以,把手挪开吗?” 亲完了,她,可以睁开眼睛了吧。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气息而来,男人似是揣摩到正确姿势,一手拦住月容细腰,一手遮住她清澈水眸。 而后,才似是正式品尝美味似的,轻拢慢捻抹复挑,十八般武艺样样具全。 月容这才知道,她还是太过年轻。一触即离,轻轻碰一下?不存在的。 呼吸似是被男人掠夺,月容气息微喘,身软腿麻,哪里还顾得上方才还提醒自己离男人远一些,无助的倚靠在男人臂弯。 他本就生的强壮,此刻在月容眼里,更是如天神降临,坚不可摧。她为她方才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气尽微歇,察觉男人蠢蠢欲动。月容慌忙求饶,拉住顾知山衣袖, “我等下还要回相国寺,若是遇见黄大太太,这般模样,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水眸潋滟,满身春.色。饶是黄大太太不聪明,也能猜出缘由。更何况,月容总觉得,她是知道自己和肃毅侯的关系。 黄大老爷被捉,她先来含章院求自己,乃至后来在相国寺,她月事昏迷被顾知山带走,这么大的动静,可黄大太太就像是半点儿不知道似的,仍旧毫无芥蒂的和自己来往。 她今日朝堂上控诉黄家骗婚,这消息怕瞒不过几日,便会在京中传遍。若是由旁人告知黄大太太,月容想着,还不如自己去说。 既然自己要去,她就不能任由男人予取予求。 软音糯语,佳人手扯衣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亲昵。顾知山喉结微动,去看被自己肆虐过的唇瓣。 艳丽嫣红,透着让人遐思的肿。 到底是皮薄肉嫩的姑娘家,他还未尽兴,她便承受不住。 俯身,爱惜的舔平细碎伤口,原是疼惜,可不自知复又沉迷下去。直到听见月容细细喊疼声,总算是让他找回失去神智,松开大掌,月容恢复了久违的光明,倚靠坚实胸膛平复呼吸。 顾知山拧眉,从腰间香囊掏出个拇指粗细的玉瓶。 顾家军功起家,伤药自成一派。原是带着防身,谁知还有这等作用。 凝露般的膏状体沁湿帕子,月容嗅到淡淡药香,清淡并不刺鼻,反而夹杂着百花香味,极为好闻。 帕子沁凉,下一瞬,便被男人捂住口鼻。 唔!他亲过自己就要谋杀! 花药温和,月容瞬间明白男人好意。不过片刻,肿意褪去,复又恢复成原先模样。 只被男人轻怜蜜爱过,浑身气息迥然不同,一吻过后,二人之间似乎是有了某种关联,甜甜酸酸。 凉亭外,徐妈妈把二人亲昵看在眼底。握紧手里的老君眉,这几日猜测总算是有了底。姑娘,竟然真的和肃毅侯搅合在一起。 难怪,那日姑娘明明在相国寺伺候黄老太太,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肃毅侯府。更别说肃毅侯府的人,亲自往柳家来请自己回去伺候姑娘。 姑娘她是怎么想的,是被肃毅侯胁迫,不得不顺从吗? 徐妈妈轻手轻脚回去,越想越为自家姑娘心疼。索性往外围小子们谈天说地的地方去,侯爷不用他们伺候,此刻一个个大爷似的躺在石头上乘凉,见徐妈妈过去,慌忙起身, “徐妈妈,可是侯爷有什么吩咐?” 徐妈妈摇摇头,见侯爷前行走的小厮都在,唯独不见自家的那个傻儿子,问他们, “柱子呢?怎么不见他在这里?” 小厮们面面相觑,有机灵的上前回话, “许是帮侯爷办差去了,妈妈有事情吩咐我们也一样,我们就是妈妈您的亲儿子!” 徐妈妈哪里肯相信,上前搜寻一番,不见柱子车马鞋子,问他们, “我那小子赌钱去了?你们若一并瞒着,我告到侯爷哪里去,各个都不得好!” 小厮们哪里敢瞒,赌钱吃酒在侯府是大忌,若是被查出来,他们一家子老小都得被撵出去。 “不瞒徐妈妈知道,侯爷着柱子哥往户部去,说是调六年前京城里各家的户籍,至于做什么,奴才们并不知道。” 徐妈妈也不知为了什么,并不妨碍她把这事情记在心底,等晚间,回到相国寺西间四合院,和月容说起这事儿, “姑娘您户籍清清白白,侯爷莫不是要查看您户籍?” 月容沉吟片刻,便想明白其中关节。笑着拉徐妈妈在身边坐下,道, “哪里是查我,妈妈你还记得,咱们刚进黄家时,多出来的那位楚姑娘?” 夺妻(软骨香) 第27节 楚姑娘!!徐妈妈瞬间明白,“姑娘是说,这位楚姑娘另外有什么蹊跷不成?” 月容点头,“今日朝堂上,我才知她父亲曾在青州任职,六年前鞑子破城,她父母也不知去了何处。” 徐妈妈一点就透,拍着大腿懊恼,“我就知道,这黄家求娶姑娘,哪里是什么冲喜。说不定,他们还打着害死姑娘,用那位楚姑娘顶替姑娘身份的主意呢!” 要不然,怎么不把这位楚姑娘摆在明处,反倒是需要隐姓埋名。 月容起身,凝视窗外沉沉暮色。所以,她过了回门礼,便被送到这相国寺之中,从未用黄家嫡孙媳妇的名义,在京中贵妇圈露面。柳家不过七品小官,黄家想要李代桃僵,岂不是轻而易举。 可识破棋局,她却半点儿办法都没有。今日朝堂上状告黄太傅纵容女婿引敌入城,害死她父亲,更有他们骗婚,婚书未成之事。 这两件,一件年代久远,证据早已经模糊,一件更是可以以疏忽为由,补上婚书就成。 张太傅老狐狸一般的人物,自己见他虽然倍感亲切。可他肯为了自己得罪黄太傅吗? 得想个法子才行。月容抿唇,回身去问徐妈妈, “妈妈可知道,太后礼佛时,京中贵妇居于何处?尤其是张太傅家的女眷。” 她现下所居住的地方为黄家所有,想来张家女眷若随太后礼佛,也应该距离这四合院不远。 “等明日小沙弥送早膳来,我打探一番!” 徐妈妈上前,扶月容回内间,笑道, “姑娘放心,那小沙弥也是个爱吃的,姑娘上月给我的杂果干,我和他分一半,这相国寺的事儿啊,就没有打探不清楚的!” 要说也快,不过几日,便到了七月中。 因夏季炎热多雨,进入七月,老天更像是破了一个洞似的,连日的大雨下个没完没了,相国寺倒还好,山势高耸,京城中低洼处多有水灾。 柳二叔所在的户部也忙碌起来,好在他还惦记月容,其间让婆子往山上送了银子并柴米油盐。说什么,山中饮食寡淡,若有想吃的,打发人买了来,小厨房里张罗省的求人。 月容接了沉甸甸的银子自是心中百般滋味,更别提跟随柴米油盐而来的,还有柳二婶亲自做的糟鱼糟鸡等荤食。柳家素来节俭惯了,月容未出嫁时,一月也不曾吃过一次。没想到,现在倒是一送便是一小瓮。 她堂妹柳妍丽是个爱吃爱穿的,若是知道二婶娘送了这么些东西来,怕是要在家里折腾。 略想了想,月容把自己这阵子捡出来的新鲜布匹送了几匹回去,每个人都不一样,一看便知。靛色沉稳,竹绿顽皮清新,秋香色老持稳重,莺粉色娇俏可人。至于柳二婶得了这布匹会不会做成新衣,月容就顾不得了。 这其中,宫里也有事情发生。小皇帝雨后贪凉,非要雨中耍拳脚,朝会过后便缠绵病榻。这次,是真的生病了。 顾太后罕见推迟了往相国寺拜佛的日子。 顾知山往月容这里传过几次话,说的都是去青州查探证据的进展。至于他本人,自打那日凉亭短暂亲昵后,算起来,二人也十多日未曾见过。 倒也不是很想他,月容自己也很是忙碌。在打探那张太傅家丢了一个千金后,月容不由为那日大殿内误会张太傅感到内疚。 他看自己目光灼热,无非是想着,若自家姑娘也在,怕也是十六岁正是好时候。可自打丢失后不曾见过爹娘,也不知那张家小姐,在何处受罪。 收了手里最后一针,月容展开面前的观音小像。徐妈妈端了茶来,见茶几上摆着尺余小像。观音慈眉善目,手持宝瓶,普渡众生。 “姑娘快歇歇,这么几日,竟然能绣出来。姑娘果真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满京城,竟没有一个比得过姑娘的。” 凑近了瞧,更是不住嘴的夸,“这针脚细密,爱的不知如何是好,若是那太傅夫人瞧见,定是极为喜欢的。” 月容接过汝窑茶盏,掀开盖子润了下嗓子,仍旧递回徐妈妈手里,笑道, “那张太傅夫人是忠王嫡女,夫君又是一品大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送这个,无非是心诚罢了。” 她想要张太傅尽心审查父亲一事,想要保全性命离开黄家,若没有外人庇佑,谈何容易。 肃毅侯虽好,可男女之间牵扯上那点子事儿后,去求他,月容总是莫名其妙的气短。 她不愿拿自己身体去换这些,若有更好的选择,自然比在男人面前献媚来的心安理得。 徐妈妈懒得去想其中内情,转身把茶盏放好,推月容去床榻上休息, “姑娘眼眶都熬红了,快去补觉。奴婢早年跟我家男人学过装裱,姑娘若信得过,便让我来。” 月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及到第二日,两侧沉寂许久的四合院热闹起来,往来仆妇打扫庭院。 又过了两日,接近七月底,连日来大雨初歇,雨后初晴,鸟鸣声清脆,来往的婆子都多了几分精气神儿。 一大早,蒹葭喜滋滋的进门,见月容在梳妆台前梳妆,放轻脚步, “姑娘,方才山下传信来,明日一早,太后娘娘便来烧头炷香。咱们侯爷一路护送,说是午后用过膳,就会来瞧姑娘呢!” 林妈妈在旁边听的喜笑颜开,自打侯爷那日一别,许久未来瞧过姑娘。 旁边这两个屋子青砖地面重新铺过,陈设摆件也换置一新,可侯爷,就像是忘了有相国寺这回事儿,一次都没来过。 徐妈妈在一片喜气洋洋中格外不同,拿镜子给月容看了发髻,而后笑问蒹葭, “可打探清楚张太傅家女眷何时上山?” 蒹葭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许是不来了。听说,任青州知州的张家大爷,近来奉旨要回京。 那张家大奶奶姓宋,是锦州豪绅的女儿。她哥哥宋柯白手起家,家里的银钱堆成泥土,粮食在粮仓里发芽。太傅夫人极为喜欢这个儿媳妇,哪里还有时间来山上拜佛烧香。” 月容闻言,顿时没了梳妆的心思。目光看向一侧装裱好的观音绣像,她不来拜佛了吗? 也是,一个是豪绅门庭里的儿媳妇,一个是流落十几年不知所踪的女儿,自然是眼前的儿媳妇更重要些。 徐婆子敏感察觉月容心情不好,挥手让蒹葭自去张罗早膳,又去看向林妈妈, “劳烦妈妈,姑娘嫁妆里有件豆青色对襟衫子,我瞧着配条素绸暗花裙就不错,颜色好,也娇嫩。 若太后召见姑娘,也不算失礼。林妈妈您找了来,好给姑娘瞧瞧合不合身。” 林妈妈如何不知,这是徐妈妈在支开自己。可瞧见月容一句话不说,知她也是默认的,躬身笑道, “姑娘可有别的,奴婢一并取了来。” “有劳林妈妈。” 月容起身来到窗前,见屋外鸟雀鸣声不断,蹙起眉心,若这张太傅家的内眷不上山,她去什么地方,能碰到这些贵妇人呢? 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徐妈妈上前,宽慰月容, “早年老爷在的时候,曾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有俗话说什么好事多磨,姑娘想想,这或许是菩萨考验姑娘,是否心诚呢。” 月容抬首刚要说话,隔着院内梧桐树荫,阔步进了庭院的英武男人,咽下要说的话,道, “妈妈去看看蒹葭,若有多余的早膳,让她多端些来。” 徐妈妈循着月容目光往外瞧去,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肃毅侯。 担忧的看了眼月容,见她面上并没有太多喜色,疑虑暗起,姑娘不喜这肃毅侯吗?久别重逢,这可不是情人见面的神态啊。 月容垂眸,晨起还未换外衣,一身霞影色寝衣,虽是半寸肌肤未露,可月容总觉得,这样去见男人,她宛如未着寸缕,莫名的窘迫害羞。 避开也来不及了,眨眼间男人便行至西间,月容起身下礼, “臣妇,请侯爷安。” 顾知山难掩一身疲色,进到内室,熟悉暖香扑鼻而来,只觉得一路奔波劳碌没有白费。 扶月容起身,半月不见,她倒是越发神采奕奕。捏了下细嫩小手,果然比那劳什子玉佩来的柔滑,来不及感受更多,纤细手指便被抽开去。 顾知山并不恼,低首,见她瞧见自己无多大喜意,知她心中还念着有夫之妇的名头。 想和她多说些什么,可连日来疲惫累积,千里奔波,困乏袭来。拉月容进了内塌,去除外衣,劲装显露,合衣躺在香寝暖被之中。 见月容开口就要拒绝,索性也拉她上了床榻, “正好你也身着寝衣,陪我躺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感谢在2020-07-07?15:04:53~2020-07-07?23:0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喵、月光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完整的旋律、蔓蔓越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第 30 章 晨曦大亮,?帷帐生暖。 明明是日头升起,不是该赖床的时候。可偏偏,月容面对顾知山疲惫神色,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 屏风隔绝内外两室,?拔步床头案几上摆着山上采来的月季,姹紫嫣红,?含苞待放,为床榻上送去淡淡香气。 一侧,顾知山双目微合,?便是沉睡。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下颚线崩的紧紧,瞧着便不是轻易能靠近的人物。 浑身气势冷硬,?便是这般躺在床上昏昏入睡,也挡不住那股子沙场厮杀出来的血腥之气。 因一路奔波疲劳过度,顾知山难掩疲惫之态。月容虽不知他因为何事疲惫,可瞅见男人眼下青黑,?终极是没忍住,?和衣躺在男人身侧, “睡吧。” 有什么事情,等睡醒了再说。他平日里清亮的眸子,?此刻血丝弥漫,也不知熬了多少次,才这般疲惫。 香软被寝,?消散疲乏之意。顾知山在熟悉沉香气息中,敏锐找到属于佳人的甜香。 他本就生的英武高大,拔步床两三米宽,平时月容一人躺在上面,总觉得空旷。可今日男人躺上去,又莫名觉得局促燥热。 这床还是太小了,得换个大的来。 她并不是很困,虽熬夜做了观音小像,对比男人满身疲惫,她那点儿子辛苦简直不值一提。 略等两刻钟,察觉男人呼吸变的平稳,悦榕悄悄蠕动了下被攥紧的手。 察觉滑如鱼儿的小手要逃,顾知山便是睡意朦胧,也瞬间惊醒过来。 黑眸利锐,直盯想要逃跑的佳人。声线暗哑, “闭眼,你也休息一会儿。”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不在京中这阵子,她也鲜少按时就寝。 月容在利眸凝视下窘迫低头,随即意识到,这就像是被训斥的小媳妇,咬牙复又抬起头,指了指额上微湿发鬓,理由很完美, “我早起才拿花露抿了头发,若睡下,少不得又要收拾。” 女子发髻最是繁琐,晨起小半个时辰便耗费在这上面。若是睡毛躁了头发,少不得重新打理。 若是有客来访,她梳头重新打理,今日上午,她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不过是发髻,有什么要紧。 顾知山单臂撑起身子,伸手去摸月容盘好发髻。因晨起尚未出门,她穿戴也简便。不过金银簪子箍住芙蓉发髻,鬓角带着朵缠枝宫花。 细眉桃花眼,琼鼻胭脂唇。缠枝宫花极为精细,花样是芙蓉花,富贵逼人,珍珠流苏乖巧垂在发髻一侧,顺着月容动作摆动,晃的他,心神意动。 夺妻(软骨香) 第28节 “呀...” 月容躲避不及,男人动作极快,瞬间便把缠枝宫花摘下,流苏调皮穿过他指缝,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顾知山置若罔闻,目光在月容粉嫩唇瓣上打转。色泽是柔和的粉白,如同阳春三月枝头娇嫩桃花,娇艳妩媚。他是尝过其中美好滋味的,十几日不见,还想要再尝尝。 甚至,也想要得寸进尺。 目光向下,略过月容细嫩脖颈。因晨起她并未着外衫,此刻身上不过是件窄身霞影色寝衣,夏季贪凉,布料清透,又兼之室内明亮,顾知山目力惊人,隐约可见内里嫣红肚.兜。 暗香浮动,勾人魂魄。偏佳人没半点儿娇媚惑人的自觉,自顾自的,软甜嗓音抱怨, “你抽坏了这发髻,我可是没脸见林妈妈了。” 他送来的林妈妈,初见是和蔼可亲,可这一月相处下来,竟和男人一样,是极为有原则的。 许是对自己有夫之妇的名头不大顺眼,她每日早起梳妆打扮后,总要教导月容些宫廷礼节,甚至,连贵妇们寻常玩耍的棋牌也日常玩闹中加了进来。 月容不敢去猜男人背后深意。她只知道,若不是顾知山授意,林妈妈定是不会教导这些。也因为这个,她对梳妆匣里经常冒出来的宫花首饰也有了免疫力。 总之是他给的,那暂时就是安全的。虽不知为何突然送些东西过来,日后若是黄家知道,岂不是凭白无故增添了过错。 可男人不来,月容连去何处寻顾知山都不知道。二人之间,仅有的丫鬟婆子传话,便再无来往。 今日发髻上戴的宫花便是林妈妈呈上来的,芙蓉娇艳,珍珠成色比黄太傅截留的贡品还要莹润,尤其是流苏上缀着的十多颗,一样的尺寸大小,也不知那些渔户挑上多久,才能凑齐这么几颗。 顾知山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顺手把价值连城的宫花掷在案几上。再去抽她发髻上金银簪子,没了固定,滑顺如绸缎一般青丝在身后散开,发香混合沉香,勾勾缠缠,让人无端起了遐思。 收拾妥当,拉月容躺在香软被衾,拢住她纤纤细腰,强势不容逃离, “陪我睡两个时辰,等醒了给你看好东西。” 话到最后,带着两三分乏意,明显,抽几个簪子也是他强打精神。 月容心疼他疲惫,顺从躺在一侧,闭目佯装睡着,身子僵硬,和顾知山隔开一拳距离,不敢动弹。 原本熟悉的香软被衾此刻格外陌生。 男人存在感极强,猛兽初歇,虎视眈眈,仍旧让人心生畏惧。 生平第一次,清醒时有人躺在自己身侧,月容揪着一颗心,无论如何也不敢沉睡。 只多日来熬夜做绣活,睡眠不足,哪怕尽力保持清醒,不过片刻,昏沉顾知睡意袭来,不多时,便甜睡过去。 察觉佳人呼吸平顺,顾知山睁开眼,这才抽空打量佳人。 黛眉桃花眼微微阖上,月容乖巧睡在自己身侧,模样娇憨可人。似是沉沉睡去的幼崽,把肚皮坦露在外,丝毫没有任何防备。 睡着的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提防之心。意识到这个事实,顾知山拧眉去看帷帐上花草昆虫,夺人之妻,占据为己有,似乎也不错。 暖香扑鼻,佳人肌肤温凉如玉。便是静谧和她静静呆一会儿,顾知山觉得连日奔波似是有了回报。 轻轻把被子拉上,握住她细嫩腕子在手心摩挲片刻,复又沉沉睡去。 日过三晌,月容才从睡意中迷糊醒来。她沉睡不知多久,屋内屋外了无声音。 簇拥着被子起身,睡前规规矩矩的寝衣凌乱,月容低头,莹白肤色早就恢复了白皙,新婚之夜男人留下的指痕,随着蒹葭日夜涂药,早就恢复的干净。 是她睡着了后,不小心弄乱的吧。月容胡乱猜测,身侧,原先沉睡的肃毅侯不知去了何处,床榻之上,只她一个人。 他在的时候,不知所措。他走了,这床榻之上,空落落的难受。 月容抿唇,挥去脑中繁杂情绪。也不去喊丫鬟婆子进来伺候,掀开被子起身,在床前案几上坐下,捻住缠丝宫花陷入沉思。 听见里间响动,徐妈妈放下手中正在剥皮的松子,推了把正在睡午觉的蒹葭,“姑娘醒了!” 姑娘醒了,蒹葭慌忙起身。侯爷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任由姑娘睡醒再喊他回来,顾不得进里间和月容说话,揉了揉睡意昏沉的眼,便往大门外跑去。 那些个小厮都在门外候着,着他们去寻侯爷,最是妥当不过。 徐妈妈先端了碗早就温着的燕窝,小心翼翼端给月容, “姑娘晨起便没吃东西,快吃些,略微放了一点儿黄糖,姑娘若觉得甜,我再端杯茶来。” 月容谢过她,燕窝入口温热,睡醒喝一杯,恰好补充水分。微微沁润嗓子,刚要开口说话,便见徐妈妈收拾好剥开皮的松子,细细捻了在手帕里包好,到里间展开给月容看, “我家那小子送进来的,姑娘您瞧瞧,这可是青州产的松子,各个饱满油润。算起来,咱们也有六七年没吃过了。 等会儿我亲自下厨,就做当年咱们都爱吃的松仁糯米糕,姑娘可要赏脸,多吃两块儿才行。” 月容放下手中燕窝,侧身瞧去。可不是,那素白帕子上,松子和京城截然不同,个头比市面上大出小一半来。 这是青州的松子,而且是青州和鞑子交界,山林深处,人迹罕至所在的松子。 青州的松子。 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冒气,月容随即摇头否认。怎么可能呢,从京城到青州,快马加鞭也要十日,若是中间有什么变故,十日也是不能来回的。 月初一别后,这才不过半月,男人怎么会去青州。 “侯爷呢?怎么不在这里。” 顿了下,月容听见自己微哑声线。燕窝还是太甜了,齁嗓子。 起身准备行走两步,她初初睡醒,神智还不大清楚,便是一是想错了,也是有的。 徐妈妈忙起身倒杯凉茶给月容,凉茶入口,驱散午睡醒来的燥意,嗓子也随之变得甘润,徐妈妈小声在一旁絮絮叨叨, “奴婢今日才知道,林妈妈早年伺候过太后娘娘。这不,一听说太后娘娘明日上山,那位主动和侯爷请缨,说是去帮忙归置些东西,省的太后在这山上住的不舒坦。 侯爷往山上去,是为了察看有无猛兽烈禽,可她倒好,我瞧着,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并不是很瞧得上姑娘这里。” 要说徐妈妈,那是真和林妈妈不大对付。她本就和林妈妈不是一路人,姑娘是她自青州便跟在身边伺候的,林妈妈呢,不过才来姑娘身边多久,仗着是侯爷所赐,神态虽然恭敬,可徐妈妈瞧着她心底里一心想着旧主,并不是和蒹葭这般,一心只有姑娘。 可偏姑娘平日里懒得理会这些小事,徐妈妈心底着急又没什么法子。也就趁着林妈妈不在,这才偷偷和月容告状。 月容见自己问了男人去处,徐妈妈便诉苦似的一大堆,知她平时定是累积着怨气。 笑拉徐妈妈在一侧坐下,宽慰她, “我知妈妈是为了我好,至于这林妈妈,眼下还动不得。 她也是有能力的人物,又是曾经服侍过太后。姿态高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妈妈不必往心里去。” 更何况,月容咽下未尽之意,顾知山派林妈妈来,可不止是给自己做什么妈妈用,他身边的人,自来是有用处的。 顾知山这一去,直到夜幕低垂,方才策马回到相国寺。 相国寺里,月容正在开席用晚膳,山上简朴,荤腥一样都无。好在素膳精细,又是夏季,各色菌菇杂蘑珍稀摆了半席,又有徐婆子制成的松仁糯米糕奉上。 松软香甜,白糯糯模样上,枣丝勾出福字。冰鉴上冰过,弹性十足,格外诱人。 月容唯恐不克化,并不多吃,切了手掌大一块儿在碟子里,拿银汤匙慢慢品尝。 林妈妈因侯爷回来,心情极好。面容倒仍旧是和蔼可亲,笑吟吟和月容说些外头打听来的闲话, “听说张太傅家的大奶奶明儿个也要上山,说起来她也是命苦。这才新婚几日,张大少爷便请缨去青州戍边,她年青妇人一个,便是婆母心疼她,想来日子也难过。 这次上山,说不定是要求个子嗣,日后便有个倚靠。” 月容顿时了无食欲,拿银汤匙去戳糕点上松子,听蒹葭在一侧好奇问道,“那张太傅家的大奶奶,岂不是张太傅走失那位千金的嫂子?妹妹丢了,她怎么会上山求子呢? 不应该也和太傅夫人一起,拜佛烧香,好包邮早日寻回那位千金吗?” 林妈妈见月容并不打断他们说话,误以为她也想听这个,话语间倒是多了几分惋惜,道,“要说张家走失的那位千金,说起来,和咱们侯爷也算是有旧。 想当年,咱们家老太爷携着太后娘娘连同侯爷往青州去,和如今的张太傅,当年不过是青州知州极为投缘。 侯爷当年不过六七岁,正是狗都嫌弃的时候。可偏偏啊,一见到怀孕的张夫人,那是半步路都走不动,还说等弟弟出生,一起上战场杀鞑子去!” 林妈妈越说越来劲,她当年便在姑娘身边伺候,自然是亲眼所见,和众人重复当时场景,笑道,“当年太后还笑侯爷,若张太太生了姑娘呢?” 蒹葭徐妈妈也都听入了迷,见林妈妈欲擒故纵,忙去问道, “妈妈快说说,若是个姑娘呢,侯爷怎么说?” “侯爷啊,当年一摔马鞭,说什么,若是个妹妹,我便和她生个儿子,让儿子去打鞑子!”林妈妈提起这个,笑意渐渐消了下去,“也不知那张家小姐如今在何处,想想也是命苦。明明是个朱门绣户里的大小姐,如今怕是在平民百姓人家,哪里比的侯门公爵来的尊贵。 更别说,父母几乎把整个大隋翻了个底朝天,这么些年也没踪影。” 月容抬头,见众人面上皆是唏嘘之色,把银汤匙放下,拿巾帕擦了下指尖,笑道, “你们何必唉声叹气的,依我瞧,张太傅为官清正廉洁,他们夫妇在京中,从不曾听闻什么打杀奴才,仗势欺人之事。 这等积善人家,必有后福。说不定今年过年,一家人便能和乐团圆。” “可不是呢!” 林妈妈率先反应过来,她们说些张家的事情说的入迷,岂不知,明日一早太后烧了头香,少不得要召见姑娘。 太后便是再体弱不理政事,侯爷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又为了姑娘,做出那等子夜闯太医院的事情,太后怎么可能会不召见姑娘。 把这前因后果和月容细细说了,林妈妈见月容脸上有些闷闷不乐,忙宽慰道, “姑娘倒是不用害怕,太后娘娘素来宽厚,姑娘性子柔和,太后定是爱都爱不过来。 侯爷为姑娘夜闯太医院,若不是太后娘娘瞒住,怕是早就在朝堂上闹的满城风雨。” 更何况,今日侯爷可是让她拿银钱过去,一一赏赐了慈宁宫众人。只担心明日觐见,有人给姑娘脸色瞧。 侯爷为姑娘做到这等程度,可惜侯爷吩咐她们闭嘴,不然姑娘知道,定是极为暖心。 月容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今日这松仁糖糕好吃,林妈妈等会儿尝尝。” 至于明日拜见太后,她都面圣过了,还怕太后不成,更何况。她也有存着去见张太傅夫人,只为父亲翻案的打算。 只,现在这个身份去见太后,想想就让她心底难受。 倒不是说别的,就她一个有夫之妇身份,便让她莫名气短,见人便理亏三分。 还有,晨起男人便往这山上来,睡醒连个人影也无。 他究竟是如何看待二人关系,月容心底是半点儿底也没有,只能任由自己往最差的地方去猜。 就,就当是二人露水姻缘,他贪图她美色,她借由他保全性命,除此,再无别的干系。 顾知山自然不知月容这里心潮波动,他连日奔波劳累往京城而来,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便被韩有梁寻了出来。 他不在京中不到一月,没想到,倒是有些人蠢蠢欲动,最乐意去做秋天的蚂蚱(没几日活头),他也不能拦着不是。 倒是张太傅,罕见亲厚顾知山,老狐狸一般说些朝廷大事,先是鲁豫二省干旱缓解,又是鞑子秋后犯边等事,到最后,方才送上请帖, “我夫人最近做梦,梦见河岸两旁杨柳依依,想着是菩萨提示,我那女儿和柳家有关,侯爷不如替我送这帖子给柳家,我夫妻二人好去拜访一番。”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送,自然是那日柳二叔告御状后,张太傅亲自请柳二叔吃酒,一提起柳家女儿,柳二叔憨厚性子罕见来了灵光, 夺妻(软骨香) 第29节 “我哥哥去世前早就遗嘱交代,我们柳家小门小户,不敢攀附高门,不送礼不受贿,不结党营私,太傅若是宴请宾客,请另请他人。” 身居高位仍惦记走失的女儿,顾知山也感念他一片爱女之心。只是找柳家有什么用? 柳月容是柳道南独女,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实。至于柳二叔另外所生的女儿,顾知山想起调查出来的品行,不由冷哼一声。 那个妹妹比起月容,姐妹二人天堑之隔,绝不会是张太傅那老狐狸的女儿。 这请帖,送不送柳家无甚区别。不过,这些念头,都在四合院外敛去,柳家的事情另外说,他今晚,要住在这相国寺。 山间凉风越发寒凉,韩有梁驾车跟在顾知山身后。听闻侯爷要往山上守夜,婆子们早就备下厚厚被褥,只,这被褥放哪里呢? 月容也在发愁这个问题。她想过无数次男人是如何返回相国寺,唯独没想到这一点,韩有梁抱着被褥嘿嘿傻笑,青竹锦被褥样样俱全,只待有床铺下,便能躺下安歇。 顾知山呢,倒是极为淡定,林妈妈恭敬上了杯碧螺春,他慢悠悠低啜一口,神态自然,好似这被褥和他无关。 月容气结咬牙,这人,是唯恐二人的奸.情不能大白天下。 送了韩有梁出了西屋,便见后者似是甩下什么累赘一样,炮弹一样瞬间到了大门口,留下一句, “有劳柳姑娘,明日卯时我来接侯爷!” 这男人,是要在这里睡下! 回望屋里,顾知山放下茶盏,不等月容开口询问,主动交代, “这几日正堂东屋重新收拾妥当,这些行礼,送到东屋就是。” 月容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二人还在同一处院落,可只要不是午后那般,同床共枕后,醒来室内皆是男人沉香气息,她也能接受。 亲自带着林妈妈铺床叠被,又点了熏香熏去蚊虫,不过一刻钟便收拾的整齐干净,只屋舍简陋,比不得他肃毅侯府十分之一。 好在屏风帷帐一应具全,又有冰鉴是早就备好的,夜里寒凉,有两个便够用。 收拾妥当去请顾知山,见他对环境并不大挑剔,笑道,“林妈妈是侯府出来的,今晚便让她在外头守夜。侯爷您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若没有,深夜叩门这种事,可不能做。 顾知山倒是半点儿不挑,地砖新新铺就,原来那些早就融成金银送到镇远军军库。 赞许目光落在月容身上,此刻她和沉睡时恬静模样不同,额上发髻微湿,小脸润红,一看便是实打实自己动手。 心思微动,夜间想起越发难以安眠,他连日奔波劳累为了佳人,只早起还能攥住佳人玉白小手安眠,怎么到晚上,反倒是孤枕一人? 索性起身,月暗星明,窗户打开,凉风袭来也吹不散浑身燥热难耐,这样下去不行。 吃过肥肉的禽兽,你再让他茹素,怎么可能。 利眸摸黑打量室内格局,帷帐青竹均是他惯用的,床前青石屏风也是他侯府房间那座。 桌前茶几上,凉茶是佳人亲自所放,顾知山拎起茶壶,估摸出水量,瞬间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 第31章 、第 31 章 夜风沁凉,?吹动纱窗,鸟雀安歇,院落里梧桐随风响动,勾动窗帘上铃铛叮当作响。 被寝柔软舒适,?室内也是她惯用的淡香。月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无眠。 估摸着时辰,?怕是要到三更天。若再不睡下,明日遇到张太傅夫人,她怕是没什么精力应付。 这可是关系父亲案件的大事啊!月容再次提醒自己。只明知要早些歇息,?闭目,?脑中翻书似的,一幕幕回忆过往。 先是幼时,父亲在庭院中托着自己背书,?母亲在和煦日光下做衣裳,一家人和睦安乐,真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再后来,青州城破,?百姓民不聊生。一日之间,?她从知州家的独女,?成为父死母亡的孤女。 堂妹性子骄纵,她寄居二叔家,?二人也多有摩擦。原以为出嫁了会是新开始,谁知,竟是进了火坑。 微叹口气,?略过和肃毅侯的荒唐事不提,月容想起今上态度。 小皇帝对黄太傅极为亲近,甚至把对顾知山的敌意迁怒到自己身上。 那日朝会散去,还说什么,等太后亲临相国寺拜佛时,给自己送份大礼。 哪里会是大礼呢?也不知那年幼天子,是想出了什么折腾人的法子。 月容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头昏脑胀迷糊睡去。正这会儿,听见徐妈妈压低嗓音,在外间小声说话, “姑娘早就睡下了,侯爷有事情,明日再来也使得。” 侯爷,顾知山。 月容睡意顿时消散,神智清醒,紧盯身侧罗枕。枕头上还残存男人睡过的痕迹,凑的近了,那股子沉香沁入肺腑,没得,让她想起二人耳鬓厮磨过的情景。 桃腮润红,只听外面那人也不纠缠,反倒是林妈妈开口, “侯爷起夜倒茶,不知怎么蜡烛烧到帷帐,好好的蜀锦被子烧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侯爷及早破灭,怕是整个院子,都保不住!” 说罢,见徐妈妈似是不相信,林妈妈手持羊角灯上前, “徐妈妈您瞧瞧,侯爷这鞋面上还有烟灰水渍,正是那会儿子弄上去的。” 声音不大不小,若是月容醒着,自然会听的清清楚楚。可若是睡着了,这点子动静也足以让人清醒过来。 月容心底大致有了猜测,那男人晨起补觉便要她在一侧相陪。长夜漫漫,尝过甜头后,怎么会轻易放弃。 只,她不愿意无名无份和他厮混。捏紧被角,月容一边听着外面响动,一边思索法子,如何能摆脱那男人。 烛光下,二人行来脚印烟灰泥泞。徐妈妈一眼便知道,林妈妈说的确有其事。 只她忍不住心底起了嘀咕,这相国寺的油灯和别处不同,寺庙香火鼎盛,灯盏上自来都有灯罩。 更别说,东间那灯架子是姑娘亲自摆设,距离那床铺,可是有丈余距离。 什么邪风这么巧,偏就侯爷喝水的时候,烧了被衾。 心底百般念头,徐妈妈迎着肃毅侯冷峻面容,半句疑问也不敢问出。 躬身一礼,回望里间毫无动静,度量着月容怕是早就安眠,道, “外间有姑娘陪嫁来的被褥,林妈妈不如翻出两条去东间铺上,侯爷凑合一夜。 姑娘此刻睡了,便是天大的事儿,明日再说。” 姑娘安睡,她这个老婆子自然要为姑娘守好门户。顾侯爷虽然好,可和姑娘名不正言不顺的,大晚上又是孤男寡女的,她怎么能任由侯爷进姑娘内寝。 顾知山也瞬间明白徐妈妈顾虑,暗道把她接来,放在柳氏身边果然良策。只也给自己埋了地雷,他若硬闯,她自然不能做什么。 可想起月容本就顾及是有夫之妇的名声,他何必给她脸上添难堪。 当即谢过徐妈妈,“东屋里烧的干净,烟熏火燎的,我去外头和将士们凑合一夜,明日再来。” 月容听的前因后果,又听见东屋烧的干净,男人连个落脚处也没有,心底顿时软了几分。 簇拥被子起身,小心翼翼扣好寝衣,摸黑走到外间,喊了声徐妈妈,“妈妈,可是顾侯爷在外面?” 徐妈妈一听声音便知,他们在外面折腾这么会儿功夫,怕是早就把姑娘吵醒,忙又去点亮两盏蜡烛油灯,把整间屋子照的白昼一般, “我的姑娘啊,可仔细地上不平整。 若姑娘磕碰到什么地方,奴婢十条命也不够地下给大老爷磕头。” 半句不提顾知山为何前来。 月容扶住她丰腴胳膊,察觉男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自在的抿抿唇,看向徐妈妈关怀面容,道, “我们早年从青州回来时,带了鞑子制成的羊毛毯,妈妈可记得在什么地方收着,拿些给侯爷。 夜间风大露水重,若是吹了风,对身体不好。” 姑娘吩咐,徐婆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林妈妈见状,忙拉徐婆子去了外间, “正好我也理理姑娘嫁妆,那些个毛毯绒布,日后也知道去哪里寻。” 脚步声渐行渐远,月容这才抬头去瞧顾知山。夜刚过半,男人不知是不是早就盘算,一身衣裳穿的严实,若真是林妈妈所说,起夜喝水才燃了床榻。那这身衣裳,未免穿的太过整齐。 桃花眼在烛光下摇曳,灯下看美人,多添了几分姿色,更何况月容本就生的模样出众。 平日里清丽面容染上暖光,二人目光相对,瞬间多了几分暧昧之色。 和晨起那身寝衣不同,晚间许是贪凉,月容穿的极为轻薄。 豆粉色窄身轻绸外衫下,抹胸绣的是芙蓉盛开。青山卧雪,雪肌白肤,一碗凉茶降下去的燥火,复又蒸腾起来。 月容刚要说话,便见顾知山龙行虎步,瞬间逼近自己。 惊慌抬头,月容暗自后悔,她就不该让徐妈妈出去,留下二人,这才多久,他便凑的这般近,若是动手动脚,她半点儿别的法子也没有。 原想避开,只念着方才床榻上,她也辗转反侧难眠,月容捏紧手心,闭眼催眠自己,比起她那不靠谱的夫君黄忠义,顾知山他是值得信任的,你要放松。 步伐在一步距离时停下,羊角灯光明柔和,月容半晌也未察觉男人亲昵举动,疑惑睁眼,入目是男人黑亮眸子,紧盯自己。 目光带着关切,他,敏锐察觉到了自己的惊慌和抗拒。 月容一瞬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干涩唇瓣微抖两下,也没能凝结成一句话, “我...” “我去了青州一趟,找到了这个。” 顾知山不等她说完,开口简单交代这些日子去向,其中波折辛劳一句不提。他晨起睡前答应给她的,此刻物归原主也不迟。 随即伸手,宽厚掌心之上,拇指大小的纽印小巧精致,是文人墨客惯用的象牙制成。 浑身皆是使用过的痕迹,边缘发黄,略有风化痕迹,历经多年,依稀能看清钮印外雕刻的青竹庭院。 月容不敢置信的低头,颤抖捏起钮印,翻转纽印,底部红泥痕迹残存,柳道南印,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这是父亲的印章。月容眼眶瞬间通红。握住钮印的手掌微微颤抖,终究是忍不住,嗓音嘶哑,问向顾知山, “侯爷,从哪里得来的这个?” 当年鞑子犯边,青州知州衙门被翻检过无数次。她书法独步一绝的父亲,一生心血所在的藏书阁,一夜间烧的干干净净。 半尺手书也没有留下,母亲那么爱娇爱美,绫罗绸缎也皆在六年前烟消云散。 如今见到这方父亲生前常用的纽印,月容只觉得似是回到青州。知府后院,母亲捻针绣花,监督她在一侧提笔写字,父亲笑意盈盈看着母女,一边回身去审批公文。 怎么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呢?明明是三口之家。 月容终究是按耐不住悲伤,眼泪无声落下,泪眼模糊凝视纽印,不死心追问出声, 夺妻(软骨香) 第30节 “侯爷,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 当年二叔在青州府衙,什么东西也未寻见。怎么过了这么些年,反倒是有父亲的印章出现。 “张大翻修了知州府衙,书房原址发现了这个。除了这些,还有你父亲当年手书,等抄写完毕,一并给你送来。” 顾知山见她眼眶泛红,手掌往复捏紧两回,克制不去触碰佳人。 可她,这柳氏,佳人泪湿睫毛,面容凄凄,格外让人心生怜惜。 尤其是他胸腔肺腑,强烈的冲动,迫使他上前,擦去佳人眼底微涩眼泪,鬼使神差的,蹦出一句, “往后有我。” 月容顿时似是被惊住了。水眸眨了两下,才算是反应过来,往后有他?? 他们如今是什么关系,一个一等侯爵,手握重兵,威武赫赫,一个是有夫之妇,父母双亡,又有黄家那么一摊子事情缠身,只求保全性命便罢。 至于和男人在一起,月容是从未想过,更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扭头,月容拿帕子擦去残存眼泪,整理情绪。总算是想起,男人千里迢迢送这纽印来,她还未向男人道谢。 眼眶仍带泪意,唇角勾起,模样妩媚动人,月容敛衽一礼,郑重其事, “多谢侯爷送来父亲旧物,来世自当衔草结环相报!” 鬼要她的衔草结环! 顾知山抱着锦被踢开韩有梁营帐,总算是明白事情哪里不对。 他明明夜探佳人房间,送上千里迢迢携带的柳道南印章,可不是让佳人衔草结环。 他原本设想,那柳氏感激之下,自荐枕席,二人耳鬓厮磨也是人间一大乐事。怎么到头来,他小心翼翼服侍柳氏在里间躺下,甚至,甚至等她安睡后才回到营帐。 明明,一肚子盘算,没有一件得逞,他竟然觉得挺开心? 意识到这个,顾知山推醒地上睡的死沉韩有梁,“你说,什么样的人,你看她哭,想把这天下都捧给她?” 韩有梁一激灵,顿时爬起,“天下,侯爷,你决定反了?!” “我就说这京城实在憋屈!那小皇帝不信任你也就罢了,张黄两个太傅到处挖坑,还有太后,太后娘娘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任由儿子疏远舅舅,她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义愤填膺,好像受了委屈的是他一样。 得,你问他这个不开窍得人做甚。顾知山一拉毛毯薄被,隔绝心底万千念头, “睡觉,明日卯时站岗去!” 如此多话,在外头多吹吹冷风。 韩有梁丧气躺下,侯爷是越发冷淡难亲近,明明早年他们也一起策马边疆,渴饮匈奴血,饥啃鞑子肉,多逍遥快活啊。 哪里像现在,京城中束缚着,连那么点儿军费都被人盯住瓜分了,若不是侯爷有能耐,搬回半营帐的金银砖石,秋季行军的粮草都没有着落。 暗暗心疼了自己一把,韩有梁扭头呼噜噜,复又沉睡过去。 及到第二日天色大亮,韩有梁便往床上去瞧,昨夜抢了他床榻的侯爷早就不知所踪。挠头想起昨日晚上侯爷问的那句, 什么样的人,你看她哭,想把这天下都捧给她? 一激灵,该不会,侯爷今日不在营帐,是为了那柳氏,要斩杀黄太傅全家? 越想越觉得可能,侯爷素来冷峻,不近女色。除了柳氏,连只苍蝇,到了侯爷身边也会变成公的。 今日太后上山拜佛,若真是因为那柳氏,斩杀黄太傅全家,岂不是,当面给太后和天子难堪。 自觉自己应该救下黄家众人,韩有梁两三下系好衣裳,拉住营帐外守门的卫兵, “侯爷呢?可是往黄家那边去了?” 卫兵一脸疑惑,“侯爷不到五更便往后山去了...” 不等说完,便见韩有梁策马往后山行去,卫兵挠挠脑袋,他没说错啊,侯爷是四更天走的,怎么这韩将军,一幅天塌了的表情? 打发走顾知山,月容这一觉睡的极香。手握父亲留下的印章,她似是回到父母仍在的日子。平乐安合,她所想要的,都在她身边,在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日子。 唇瓣含笑,眉目舒展。顾知山推窗进来,便瞧见帷帐内佳人睡的正香。 忍不住凑上前,爱她狡黠,又恼恨她,那么点儿聪明全用到自己身上。 一夜不曾睡好,总算是想明白,这柳氏一开始怕也没有存着让自己留下的心思。随机应变,那柳道南印章的确让她心软,却不足以让自己留下过夜。 该怎么才能得到那柳氏的心呢?素来运筹帷幄,权倾朝野的肃毅侯第一次有了烦心事。 强取豪夺不成,她会恼了自己,他自认为的宽容退让也不成。他对她的心疼怜惜,在这柳氏看来,皆是能利用的不成? 越想越觉得恼恨,顾知山肆无忌惮的目光向下,落在床榻上甜睡的佳人,距离太后离宫还有两个时辰,他若是...不会再去心疼她! 心底这般恶狠狠想着,动作仍旧是轻手轻脚,躺在外间自己睡的位置,悄无声息的凝视一侧沉睡的佳人,呼吸柔和,眉目清丽可人,唇瓣莹润,是他最爱的形状。 小心贴近,仍旧残留一指距离。呼吸交错,佳人浑然不知野兽对自己虎视眈眈,毫无防备。 外头晨曦微亮,又一夜即将过去。 而他,总算是如同丢失的软骨归了位,香衾之中找到归宿。睡意袭来,仍记得攥住佳人细弱腕子,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热... 月容一宿安眠,只晨起久违的躁动不安,甚至,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萦绕床榻。 昨日哭了一会儿,她眸子还带着酸涩。艰难睁开双目,入目是男人期待许久的目光,似是早就醒来,就在此刻等着自己一样。 不好的预感升起,月容窘迫挪开和男人贴近的身子,可随即,他复又逼近。 再后退,再逼近....再往后,便是墙面。 月容到这里如何不知,这人,是故意的。 当下,气闷,挪了下酥软的半个身子,不知被压了几个时辰,酸软酥麻,咬牙,带着两三分恼意, “侯爷怎么会在这里。” 顾知山低首,见她晨起脸颊粉嫩柔滑,凑了过去,亲昵磨蹭, “你昨日说结草衔环相报,那都是来世的事情,本侯不在意那个。 想了想,倒不如一夜云雨巫山来的销魂,你以为如何?” 一夜云雨,月容艰涩的吞了一口气,敏锐察觉,随着男人这句话,她渐渐柔顺下的身子。 不由苦笑一声,也不知该笑自己身子骨贴合男人心意,还是笑她无论如何,都必须身体献媚的命运。 躺平,月容合眼,屈辱褪下豆绿外衫,白皙肩头显露在清晨凉润空气中, “侯爷若要,只管拿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明白自己想法的侯爷and风动云不动的柳柳 mua~明天见啦 第32章 、第 32 章 床榻之上,?佳人身段窈窕,是他夜里念过几次的模样。 眼眶含泪,侧脸背转不肯瞧他一眼。顾知山莫名觉得气闷,?她这幅模样,?若不愿意就直讲,?芙蓉落泪,?好不可怜模样。外人瞧见了,?还以为,?他在欺负她。 更何况,?顾知山黑亮眸中闪过不解。二人曾经如此亲昵过,便是再行云雨,不过重温旧梦。 这柳氏,如此反应,?未免,太过了。 只要他肯,?塌上佳人任由他肆.虐,?大快朵颐没人敢阻拦。 可,鬼使神差的,顾知山凝视月容微红桃花眼,胸口憋闷,让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被他忽视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那种说不出,又道不明白的情感让他烦躁,空气中明明是佳人诱人甜香气息,?明明,她昨日瞧见自己还笑语盈盈,怎么他提一句云雨巫山,就这般模样。 就好像,他辜负了她一样? 去他娘的辜负! 难道,难道不是她在折磨他? 搅得他一夜无眠,千里奔波往返青州查证当年之事,一番苦心,真是白费! 拧眉,起身。顾知山没了丝毫掠夺的想法,纡尊降贵,感情上头一遭的侯爷,懒得去理清脑中那些纷杂情绪。 察觉随着自己起身,月容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神态放松,连眼眶,都不再红的明显。 自己的离开,让她觉得轻松惬意。 意识到这个事实,顾知山瞬间气急,复又覆身上去。 软棉一般的身段,比遐想中还要销魂。唇瓣樱粉透润,贝齿樱桃舌,是他遐想过无数次的美味。 哭,那就哭吧。他尽了兴,过了瘾,估计,就不会这么难受。 指节分明大掌,贴紧皮肉,顺着腰部向上... 月容眼泪越发汹涌,身子不由自主轻颤起来。泪眼朦胧间,男人面容紧绷,似是在强压怒气。动作凶狠,把火气全都发在她身上。 疼,凝脂般一身皮肉好了才几日,一掐便是一个红痕,斑驳印记越发让男人动作放肆,月容咬牙强撑,不肯吐出一个疼字。 他真的,半点儿也不怜惜她。 认识到这个事实,原本向男人敞开的心门,碰的一声,关的紧紧。 顾知山自然不知道这个,他顺着自己心意,过了初始的狠劲儿,看着床上佳人,眼泪汪汪,雨打芙蓉般楚楚可怜。 一身皮肉尽现于床榻,那股从心底起来的怜惜占了上风。 俯过身,一一tian过他弄出的伤痕,言语间多了几分后悔, “你何必故意气我。” 他对她,半点儿坏心也无。 语气温和,甚至有几分求和的意味。 月容扭头,不肯直视男人,她平时自己都羞于去瞧的地方,被男人肆.虐过后,隐隐发疼。 估摸着日子,在有几天怕是要来月信。也不知今日若被他欺负,会不会,就真的有了子嗣。 月容抿唇,虽置身男人身.下,可脊背仍旧挺直,说不出一句软和话, “侯爷说笑了,这天下除了天子能令侯爷生气,月容自认没这份能耐。” 夺妻(软骨香) 第31节 “你!” 软和求饶话语,在她这里半点儿也没有用! 顾知山松开爱不释手的爱物,起身,直视月容。眉目之间隐隐倔强骄傲,床榻之上二人亲昵,反倒是他在欺凌她一般! 冷笑起身,“柳氏!你莫要得寸进尺!” 他想要她是不假,可他若是找别的女人,吹了蜡烛,床榻上也不比她差。 不就是曾经一夜云雨,再找一个人,再做一回这样的事情,想必,他对她的瘾头就没这么大了。 门扇猛的打开,复又被凉风吹得合上。脚步声远去,不多时便出了院子。 月容等人走了,强撑的泪珠方才无声滚过脸颊。不说什么名声教养,反正第一次和男人上床后,她早就没了这东西。 玉白小手向下,抚摸平坦小腹。只为了她以后的孩子,她也须得小心谨慎。 前几日误认为月信为怀孕,她可记得这事儿。这才过去不到半月,她就忘了当时的教训不成? 爹爹说过,吃一堑长一智,方为君子。便是和肃毅侯决裂,她也不能任由自己孩子,成为不明身份的私生子。 林妈妈在外间听见里头响动,心底诧异,不等侯爷吩咐,便见男人气冲冲出了里间。不过一会儿,便听见里头渐渐没了声息。 侯爷这是和姑娘吵架了。 林妈妈瞬间理清楚缘由,翻身去瞧蚊帐上花纹,心底纳闷,姑娘对侯爷什么态度她不知道,可侯爷对姑娘,那可算是有情有意。 新婚之夜的荒唐过后,也算是处处为姑娘打算,若是因为床榻上那点儿子事情,姑娘失了侯爷欢心,闹的二人离心,对姑娘来说,那可就是失去了一大依靠。 男人他外面流莺鸟雀到处有,可姑娘这境地,若没有侯爷帮衬。黄家碾死姑娘,可不就和一只蚂蚁似的。 当下顾不得休息,翻身下床,去外间推了下沉沉死睡的徐妈妈,前因后果一讲,见后者穿鞋就往里间跑,忙拉住她, “要劝也是劝侯爷,姑娘这里,等她想明白也就好了。” 徐妈妈甩开林妈妈衣袖,压抑不住这阵子的不满,言语里满是不屑,“要攀高枝你攀去,姑娘欢喜侯爷,乐意跟侯爷在一处,奴才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留下。 可眼瞅着现在姑娘不欢喜他,我宽慰姑娘去,你家侯爷啊,留给你攀高枝去!” 林妈妈一跺脚,这都哪和哪儿的话啊!她被派来伺候姑娘,难道就不巴着姑娘日子过得好?奴才命随主子,这会儿子姑娘和侯爷两个都拉不下脸,他们做奴才的劝一劝,也就好了。 可若是煽风点火,只说些主子们爱听的话,那才是坑害主子呢! 只这些话,她瞧着徐妈妈去里间的肥硕身子,半句话也没说出来,全都咽回嗓子里。 满天神佛的保佑,求侯爷撒了这口气,便早日转过意来。姑娘和别处的闺秀不同,若侯爷往后果真撒了手,这位难过的日子,可在后头呢。 太后相国寺礼佛,京中贵妇闺秀大多随母上山,张太傅家也不例外。 因张家千金早年丢失,此次上山,也是循了家中旧礼拜佛烧香,好早日寻回姑娘。 张大奶奶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卯时便往公公婆婆院子里去。她婆母也算是颇有来历,当年忠王嫡女,若不是瞧上了张太傅,怕也是列侯名妻。 她现在日子也不错,只丢失的乖囡是她心头肉,十五六年来也毫无音讯,仍旧不肯放弃。 张大奶奶倒是把婆母的心思摸的透透,知她挂记丢失的妹妹,言谈中,也都是说的京中近来新闻。 最热的当然是,月初柳家才十六岁的姑娘把黄家告了御状,可黄家至今没有回应的事情。 马车晃动,张太太自然也听过这桩事,冷笑一声, “若非确有其事,黄太傅怕是早就出来抗议,你只管看着,那黄家这阵子怕是在找理由。 等太后礼佛一过,若还是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那柳氏,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黄家大房倒还好,那二房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柳氏让他们丢了这么大脸,岂能就这么算了。现在压抑,不过是四方眼都盯着黄家看,只等事情过了,便会秋后算账。 “这可怎么办?” 张大奶奶也算是豪绅世家,只家里素来和乐,兄妹二人互相扶持,更别提进了张家,婆母待自己亲生女儿一般,从未见过阴.私狠事,此刻半点儿主意也没有。 “要看那柳氏,有没有人护着。” 张太太皱眉,倒是想起相公提起过,这位柳家姑娘,和肃毅侯似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白的关系,也不知那肃毅侯会不会出手相助。 张大奶奶刚要再次追问,便听见远处斥马之声自远处而来,马蹄声声,似是要踏破青砖地板。 撩开车帘,镇远军军旗自远而近,尘烟浩荡,为首的男人玄衣黑甲,浑身冷意逼人千里之外,轻易亲近不得。 来不及看清容貌,风驰电掣般,不多时便驶过马车一侧,往皇宫而去。轻叩两下桌面,张太太瞧了眼远去的镇远军,吩咐车夫, “走吧。” 她身为一品命妇,自该早些赶到相国寺,迎接太后。至于这肃毅侯,和那柳氏有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和她们家有什么关系。 老爷奉旨查案,问心无愧便足够了。 张大奶奶见状,只得咽下心中杂思。她虽然从未见过那柳氏,可也想着她是命苦的。 新婚才几日,便发现相公家和父母之死脱离不了干系。更别说,还有婚事,听说黄柳两家,至今未过婚书,新婚那日,新郎官甚至独留佳人在厅堂之上,未拜天地。 严格来说,柳氏还是未嫁之身。只可惜,柳家还是太过孱弱,不能为之撑腰。若柳氏是她妹妹,便是豁出这条命,她也要把黄家搅个底朝天。 瞬间,张大奶奶想起一件事,低声询问张太太,“相公他下月便抵京,父亲说宴请宾客庆祝他平安回京,也让媳妇请了柳家。娘,您看,是不是把这柳大姑娘也加上?” “你安排就是。” 张太太胡乱应下,心中盘算等下在山上,要捐多少香烛油火,还有,给她囡囡的寄名符也该换了。 还有衣裳,她的囡囡又长了一岁,去年准备的衣裳,怕早就是穿不得,等从山上回来,得准备囡囡十七岁的衣裙首饰。 万一寻回来囡囡,她的宝贝女儿,得穿全天下最珍贵的衣裙首饰。 张大奶奶被疏忽并不气丧,她早就习惯婆母突如其来的沉默,定是在想妹妹呢。 不由合掌也顺势祈祷,虽未到相国寺,可菩萨神佛还是保佑张家,妹妹早日寻回,相公回来后,她也能早日怀有子嗣。 这一日,从日出到日落,月容在小小西间,眼巴巴等待太后召见。 晨钟暮鼓,暮色苍茫中鼓声响过,月容便知,今日,太后,怕是不会想起她。 正准备收拾衣裳躺下,门扉被轻轻叩响。林妈妈一瞬间,压不住脸上喜气洋洋, “姑娘,这个点,怕是侯爷来了。” 月容瞬间捏紧冰粉上银汤匙,指腹泛白,指贝用力过度,竟然微微颤抖。 不等月容回答,提着灯笼便去大门口开门。她就知道,就凭侯爷对姑娘的那一片心,怎么会抛下姑娘不理会。 门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年轻少妇,年约二十五六岁,银盘脸丹凤眼,发髻梳的光洁黑亮,钗镮皆是玉制,温婉贤淑,穿着京中时兴的蜀锦罗裙,见到林妈妈,未语先笑, “可是柳家大姑娘的住处?” 不是黄家少奶奶,而是柳家姑娘称呼自己姑娘。林妈妈瞬间明白,这是个明白柳黄两家婚事内情的妇人,只,不知她所为何事而来。 也含笑应下, “贵客临门,不知是哪家的,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张...” 张大太太话未说完,林妈妈瞬间了然。这是张太傅家的儿媳妇,张大少爷的夫人。 只这么晚,也没有拜帖,只带了个亲近丫头,怎么就往这边来了? 屋里,月容见林妈妈久去不回,又见屋子里闷热难耐,索性走到廊下乘凉。 可谁知,大门口,和林妈妈说话的,并不是熟悉的英武身影,反而是个从未见过的妇人。 心瞬间揪起来,月容两三步下了台阶,隔空和那妇人见礼,见她瞧见自己,丹凤眼瞬间亮起,又走近几步, “不知这位夫人,深夜所来何事?” “什么夫人,喊我嫂子就成。” 张大奶奶拉住月容不断赞叹,便是灯光昏暗,隔着庭院,她也能一眼瞧见这柳家姑娘。 和公爹一样桃花眼,眸色清正,看人一眼,便让人沉入那片眼湖之中。更别说,这模样气度神态,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般气派模样。 难怪,黄家要聘她为嫡孙媳妇,只凭这模样,京中能和她相比的闺秀一个也无。亲切上前,拉住月容手腕,张大奶奶主动出击, “我就在隔壁院子住着,晚膳后听婆子说,我们这隔壁住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我闲来无事便瞧瞧。 谁知,倒是那婆子见识浅,妹妹这模样,国色天香未免太谦虚了,我瞧着,是倾城倾国才对!” 说罢,化客为主,往内室走去, “嫂子我脸皮厚,来讨碗茶吃。妹妹可舍得赏我一杯?” 月容哪里有不应下的道理,虽不知为何深夜这位张家大奶奶来访,待客之道她还是晓得,当即奉上茶果点心,分了主次在外间坐好,月容再次问道, “不知您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缘故?” “我就是瞧瞧你,顺便问问,你下月可有空?” 张大奶奶放下茶盏,笑意淡去几分,“想必你也听到过,我家妹妹早年在青州失踪,我听闻你也是从青州来。 恰巧,下旬夫君他抵达京城,家里开宴席大谢宾客,你若方便,只管来和我说说话,我也好了解些青州的风土人情。” 月容先是疑惑不解,而后瞬间猜明白张大奶奶用意。新婚不过几日,夫妻两个便分居两地。想来她也心怀忐忑,来寻自己了解些青州事迹,也是为了和相公有话可说。 当即便颔首同意,见张大奶奶笑意真切,接了请帖后略说几句闲话,月容送张家大奶奶出了院子。 回身望天,穹宇高远,月如新芽,弯弯悬挂于苍穹一角。 星光璀璨夺目,天地高远,寰宇之下,这小小相国寺宛如一粒芝麻,而置身于芝麻之上的她,不过是这天地间的一粒灰尘。 人死灰灭,不过须臾之间罢了。何必再等那男人! 月容挥去脑海中各种杂思,抬脚往内室行去。就此断了也好,她便再无旁的渴求,一心只为父母报仇。 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历年来多次扩建。先帝在时,因和太后多次入山拜佛,便在相国寺东麓修起小小行宫,依照山势而建,朱墙黛瓦,白玉为栏杆,俨然是浓缩版的皇宫。 顾知山面带寒意,大步进了内庭。往来宫女太监躲避不及,纷纷跪地行礼,男人半步不停,龙行虎步,片刻便进了太后寝宫。 入内,依旧是熟悉的药香。层层叠叠黄稠帷帐里,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听到脚步声,顾太后抿了口苦涩药汤,润润嗓子后,才道, “弟弟,你往内室来。” “君臣有别,知山在外间候着就是。” 顾知山拱手,神态恭敬,疏远有礼,顾太后苦笑一声,这哪里像亲姐弟,反倒是仇人似的。 “你我至亲,何必拘泥这些。” 顾太后勉强坐起身,她今日佛前跪了两个时辰,此刻行走不便,极为艰难。 夺妻(软骨香) 第32节 强打起精神,隔着帷帐紧盯肃立的顾知山,顾太后眼带酸意, “我昨日,又梦见爹爹娘亲了,他们要接我回去。” 她怕是活不了多少时日。她若走了,她的傻弟弟可怎么办? 爹爹,娘亲。 顾知山闭眼,面上闪过痛苦之色。若不是她执意要嫁先帝,爹爹和娘亲,又怎么会猝死家中? 天家的多疑,是在骨子里的。他姐姐的血肉,也没让才十二岁的天子,少了几分提防之心。 才十二岁,便比先帝二三十岁来的更多疑。一心把自己认为假想敌,半点儿不顾及血肉情深。 顾太后瞧见顾知山痛苦神色,捂住复又开始绞痛的心口,喘口气, “他已经死了,给爹娘偿了命。我也没几个日子好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不好?” 话到最后,是恳求。 顾知山猛然起身,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过去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mua~别怕,太后娘娘会喜欢咱们柳柳的 第33章 、第 33 章 顾太后被噎的胸口发疼,?复又激烈咳嗽起来。 胸腔疼的要炸裂,头昏脑胀中,一个清楚的认知出现在脑海。她的弟弟,?怕是今生,?都不会原谅她。 毕竟,?因为她,?父母才会死于非命。 顾知山捏紧手心,?忽略心底那抹关心,?一摔袖子,?大步行出内殿。 冷面不近人情的侯爵摔手而去,内殿除了顾太后偶尔压抑的咳嗽声,再无别的声响。 顾太后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宫女如木桩似的站在床头,?手里奉着药盏,气息略平稳了一下,?顾太后拿巾帕擦去眼角泪痕,?依靠在锦被上,打量四周寝殿。 空荡荡寝床上,数不尽的绫罗绸缎,地面金砖铺就,栏杆雕龙画凤,世间所有珍稀物品,尽数陈列在皇家之内。 她现在,是整个大隋最尊贵的女人。 瑞脑金首,?龙爪凤肉享之不尽。绫罗绸缎,数不胜数,权势滔天,人间至尊,放眼望去,全天底下的人,无一个敢忤逆她。 明明是闺阁之中,日思夜想的生活。 顾太后叹口气,接住宫女手中的药盏,一仰而尽。苦涩药汁入口,顾太后自嘲一笑,疾病缠身,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这话,说的就是她了。 她想要的,老天变着法子都夺去了。 因她诞下先帝独子,她信任的男人竟因为莫须有的一句,外戚势大,不利皇权,便夺取父母性命,从此姐弟起了嫌隙。 哪怕是喂了那狗男人一杯鸩酒,想起无辜枉死的父母,顾太后敛去眼底悲痛之色。 低首,手腕上玉镯凉润,翠绿莹透,和母亲当年送来时一样清透。 “张女官何在?” “娘娘请吩咐。” 张女官应声出列,面容肃谨。她掌管慈宁宫宫女调度,又因严苛名声在外,训斥命妇等差事,也由她执行。 顾太后沉吟了下,“算了,你回去吧。” 她嫡亲的兄弟因父母之死,早就和她生了嫌隙。若她贸然召见那柳家姑娘,万一吓到人家,她可怎么向弟弟交代。 张女官应声退下,顾太后转了两圈镯子,叹口气, “明日晨起礼佛后闲暇无事,这相国寺素斋颇有两分名声,让他们捡几样拿手的呈上来。 你去请张黄太傅两家女眷,就在,就在这后山翼然亭,请她们过去。” 人数众多,又是张黄两家都在其中,她打量那柳氏想来也不明显。毕竟,她也着实好奇,能让她哪个冷静自矜的弟弟夜闯太医院,主动对黄家出手,到底是什么个绝色佳人。 月容一夜辗转反侧。先是梦见男人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一会儿又是男人睡在床榻之上,眉目森汗,虎目紧盯她娇弱身躯,大逞凶狠之事。 直到五更天时,月容方才从梦魇中惊醒,眼角带着初醒的潮意,紧盯素纱帷帐上的虫草图案。一时,她竟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身体酸软,昨夜男人手掌肆.虐,她本就生的皮薄肉嫩,此刻胳膊腕子指痕犹存,芙蓉花肚兜下,平时她都羞于去查看的地方,应该是破了皮。 顶着肚兜上芙蓉花绣线,一动,便觉得生疼。 好在,她这张脸还算说的过去。手软脚麻起身,月容坐在梳妆台前,去看镜中佳人。 不知是不是老天恩赐,一宿睡不踏实,她模样竟然没有损上半分。柳眉桃花眼,白皙透亮肌肤一如往日,细嫩的半点儿瑕疵也无。 眼波流转间,依旧是绝色佳人。只是,眼底那抹轻愁,让月容看了极为碍眼,一瞧便像是,为情发愁。 扣下铜镜,听见外间略有嘈杂声,月容悄声去了外间。林妈妈早就起身,正带着丫鬟婆子整理箱笼,察觉月容动静,忙笑吟吟行礼,恭敬道, “姑娘起身了,您来瞧瞧。侯爷前日遣人送来的茜罗纱,到处寻不见,昨日问过徐妈妈才知道,被她收起来。 这不,老奴自作主张,一大早便带着丫头收拾出来,留着给姑娘做衣裳。 这可是是暹罗进贡的贡品,最是清凉消暑。姑娘穿着啊,贴合肌肤,那是即凉快又舒适。” 月容似笑非笑,一箩筐的话,难为她说的周全。先是说这茜罗纱是顾知山送的,又不动声色告了徐妈妈一状,最后,点名是贡品,显示其珍贵。 怎么,那顾知山送贡品过来,她就要感恩戴德不成? 林妈妈一瞧见月容脸色,便知事情不对。她原想着昨日侯爷和姑娘起了争执,怕是没两日便小儿女一般复又好转起来。可今日瞧着姑娘模样,明显心中还有气呢。 当即扇了自己嘴巴子,复上前,道, “老奴是越活越糊涂了,这茜罗纱做衣裳虽好,可姑娘若是喜欢,不若裁来做成窗纱。 山上蚊虫众多,原本糊的那层不太干净,重新换了这新的,颜色瞧着和青草似的,姑娘看着也心底舒坦。” “如此,劳烦林妈妈。” 月容也不愿难为她。和她有过节的是那男人,林妈妈自打来了她身边,万事尽心尽力,虽和徐妈妈不打对付,可并无大错。 林妈妈忙拣出几匹颜色透亮的出来,这西间说大不大,说小,两三匹糊窗户也足够了。至于余下的,姑娘不喜欢制成外裙,她估摸着身量,做成寝衣也使得。 这边主仆二人说话,四合院外,楚茉捏着裙角委屈巴巴,眼眶微红瞧着一侧风神俊朗的表哥。 后者这些时日被拘在后山苦读诗书,好不容易太后娘娘召见,可偏偏,他说要来请那柳氏。 路侧葱郁林中,黑甲卫见黄家众人出现,一人迅速出列往外行去。侯爷吩咐他们监视院落,若黄家人来,只管禀告。 咬牙,楚茉不知身后林中动静,倒是黄忠义,回头看了一眼,见树木繁盛,并无异常,随即转身。 楚茉压下心底酸意, “表哥,虽是上午,可柳家姐姐想必尚未起身,太后娘娘金尊玉贵的,见不见她,有什么打紧。 我们回去吧,二舅母还在等我们呢。” 黄忠义脑中默读了一遍昨日苦读的诗书,见楚茉一脸不情愿,道, “你若不愿,只管回去。” 自打家里被烧的一干二净,父亲和祖父宛如大敌在侧,对他的功课过问的越发严苛。 日夜亲自抽查不说,每日大字便有十张,更别说其他功课加起来,他一日不过三个时辰能够安睡。 这才一月,他指腹便磨出茧子来。也有好处,越学习越觉得神智清明,恍然大悟,自己早年做的都是什么糊涂事儿! 黄忠义十分有危机感,对局势变化也有所感觉。他并不愚蠢,甚至有些纨绔子弟的聪明。柳家身份卑微,祖父为他聘了这样的人为正妻定是有所图。 至于新婚之夜的合欢香,那可是张二亲自交给自己的。肃毅侯会和自己妻子起了纠葛,张家和祖父达成了什么协议,黄忠义略想了下,便觉得后背起汗,不敢深思。 他对自己的位置极为清楚,他就是棋局里的一个棋子,行走任由他人,想要成为下棋者,他必须得出人头地才成。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苦读诗书。等他名列三甲,进入仕途,便能名正言顺成为柳氏丈夫,再没有人能够窥视她。 肃毅侯便是再位高权重,手握重兵也不行。 听到楚茉这话,黄忠义从心底起了不满。他本就苦读诗书,不大在内帐厮混,表妹平日里耽误自己读书也就罢了。 今日是大伯母说什么太后娘娘宴请女眷,柳氏虽未在后院住着,可也是黄家的孙媳妇,太后娘娘瞧不见她,岂不是会询问。 因为这个,母亲才会让他来见柳氏。他久未见她,甚是想念,自荐前来,谁知表妹知道,竟然也尾随其后而来。 扣动门扉,听见里头响动。黄忠义心神雀跃,余光瞥见楚茉一脸哀怨, “柳氏是我夫人,你嫡亲的嫂嫂,你见她须面带恭敬。” 婚书未过,拜堂礼未成。她算表哥哪门子的夫人! 楚茉心中不满,面上不敢有丝毫抗议。她是见识过表哥的翻脸不认人,这阵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日夜苦读诗书,她找他玩些九连环的小游戏,都被撵出屋子。 更让楚茉害怕的是,面对表哥疏远自己,不管是舅舅舅母,还是外公,各个都秉持默许态度。 就好像,一不小心,她会成为表哥累赘似的。 越惶恐,她就越舍不得离开表哥,原本想着表哥对她情深意重,二人也算做过那等亲昵事,自认表哥对她情谊也有七八分。可无论她后来怎么诱惑,甚至,半褪衣裳,夜入书房,表哥好像对她完全无感。 明明黄家大火之前,还好好的。楚茉敏锐察觉,随着那把大火,有什么事情,越发脱离自己掌控。 黄家院子在后山不假,这处明明也是黄家所有。可竟硬生生被肃毅侯夺去,除了柳氏在这里居住,黄家众人,竟是连靠近都不能。 想到被烧的干干净净的碧梧院,楚茉心底发疼。后山院子和这四合院格局一样,却少了将近一半。 院子逼仄狭窄,最好的东间给表哥做了书房,北屋住的二舅母,西屋是老太太和大太太,她呢,便在北屋侧间随着二舅母居住,算起来还没有这正堂一半大。 凭什么,柳氏能住在这里。 楚茉嫉恨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百宝格上器皿珍稀少有,仅她认识的,便有汝窑钧窑等,更别说一侧玉石屏风,她从未见过整块玉石能制成屏风隔开里外两间。 咬牙,等柳氏从里间聘婷而出,细腰纤细不堪一握,对襟小衫下,胸线丰润,脖颈处肌肤凝脂莹白。 对比自己,额上残存火烧痕迹,楚茉瞬间只恨不能钻到地下。难怪,难怪表哥对自己没什么兴趣,有柳氏这样的人物在前,她怎么会入表哥的眼。 黄忠义一双目光也落在月容身上,眸色中满是喜意。他多日努力总算有了回报,柳氏这般好容貌,若他护不住,可真是枉为人夫。 立即起身,迎了过去, “娘子,多日不见,还是,还是貌美如花。” 话到最后,诗书上百般词句都用不上,俗气的一句貌美如花,表达出所有欢喜。 月容疑惑抬头瞧了过去,见黄忠义不过一月不曾见到。他和那日狼狈逃窜的模样不同,目光清澈许多,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如之前那般,总是隐含色意。 是什么让他发生了改变? 夺妻(软骨香) 第33节 月容蹙眉想不明白,不过,想不想的明白也没什么打紧,自打她和柳二叔亲上朝会,她和黄忠义再无可能。 依次上了茶点,月容低首饮茶,便察觉楚茉嫉恨目光,懒得和她计较,谁和她似的,一腔心思,都用在内宅之中。 抬头,回望过去, “楚姑娘瞧我做什么?是茶点不好吃,还是月容招待不周?” 楚茉瞬间红了眼眶, “都,都很好。我就是瞧着这院子真大,柳姐姐一人住可真是宽敞, 可二舅母和表哥,还挤在后山上,实在是可怜。” 月容放下茶盏,看向黄忠义, “我为何在这里,要问问黄家少爷,毕竟,新婚之夜...” 话未说完,见黄忠义面带痛苦之色,月容瞥开眼不在瞧他。想起自己和顾知山理不清的关系,没说下去。 黄忠义极为难堪,新婚才不到三月,若是寻常夫妻,本该是夫妻恩爱和谐的时候。可谁知,他当时自认最为喜欢表妹,又觉得柳氏攀慕富贵,心下厌恶。 张二给的合欢香提前吩咐丫鬟点上,可那肃毅侯是如何进了新房,他是半点儿不知道。 有心为自己辩解,可瞧见月容眼底轻视。黄忠义难言失落起身,朝月容作揖道, “是我薄待了娘子。” 他也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如此合自己心意。 净宅书院一见后,竟像是丢了魂魄似的,日日夜夜想着她。前世二人应该是夫妻的,不然怎么见她第一面,就迷了心窍一般。 整理情绪,把太后宴请女眷的事情讲明白。黄忠义再次凝视月容一眼,见她眼底对自己半分情谊也无,越发失落,勉强打起精神,道, “我从父亲哪里得知,当年岳父死因另有蹊跷。娘子,你等我,秋闱中举,我为岳父伸张冤屈。” 月容闻言,放下茶盏,并不接这话, “林妈妈,送客。” 伸张冤屈,若凶手是他心肝肉表妹的父亲,他该如何?若是他父亲他祖父,他该如何伸张正义? 他会为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斩杀父亲,对他心肝肉的表妹下手吗? 更何况,他得知自己上告朝廷,必然也告黄家骗婚一事。 明知她要撇清关系,竟然若无其事,佯装不知。 月容轻扯嘴角,总觉得黄忠义这感情来的莫名其妙。新婚之夜还对她满是敌意,这才见了几面,怎么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若感情来的如此廉价,可真是,不值钱。 黄忠义知她此刻抗拒自己,黯然回身。现在才七月,九月秋闱,秋闱过后再说也不迟。只要他不放弃,娘子早晚会知自己心意。 临出院门,黄忠义瞧见院落两边丛林处,隐隐可见甲卫森森。咬牙暗恨,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路口回首,四合院静立山中,绿荫环绕。 他对娘子情根深重,那肃毅侯呢,他对娘子,是什么态度? 等人走了,月容瞧着二人坐过的位置心烦,吩咐蒹葭把茶盏打碎扔出去,心底这才略舒坦了些,拧眉思索。 她早就知太后会召见她,原想着是私下召见询问她和肃毅侯一事,也想过如何应对问话。可黄张两家内眷一起叩见太后,太后是在打什么算盘? 月容想了片刻,也没什么思绪,只觉得额头发胀。昨夜睡的不大安稳,又要费劲心思应付黄忠义和楚茉,精力不济,难掩困倦之色。 吩咐林妈妈准备午后首饰衣裳,月容往里间去补眠。 门外,马蹄阵阵。顾知山玄衣黑甲,手握马缰,居高临下, “那黄忠义待了几个时辰?” “不过一刻钟。人走后,姑娘吩咐把茶具打碎扔出去。” 敏锐察觉侯爷心情不好,韩有梁急匆匆赶来回话,上前就要牵马, “侯爷下来和姑娘说几句话?” 顾知山一勒马缰,掉头往山下而去。说几句话,说什么? 倔嘴葫芦似的,她说话便戳的人心肺疼,还不如一句话不说来的好。 哎...这.... 韩有梁一摊手,迎着出来打探消息的林妈妈, “来了是来了,立马就走了。” 林妈妈谢过他,心思沉沉去了内院。她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过几年,最是喜欢清静讨厌热闹的。 这么些年朝政不理,一心在慈宁宫养病。突然开什么素宴,不是冲着姑娘来,能是为了什么? 原以为侯爷知道黄家来,能和姑娘说说话,宽慰她几句,可谁知,连门没进,打马就走了。 隔了两座院子,张家宅门打开,婆子藏在门缝里,自以为得到什么惊天秘辛,转身往内院而去。 张太太早就用过早膳,和儿媳说些家常闲话,无非是明年囡囡衣裳做多大尺寸,首饰除了太白楼,自家的金银匠也要准备起来。 恰这个时候,那婆子恭敬入内,道, “奴婢方才在外头瞧见一件事,少不得要禀告给太太知道。” 张太太素来不喜欢这些碎嘴事,见那婆子是儿媳陪嫁,少不得给她两分面子, “说来听听。” “奴才方才在大门外,瞧见一清俊公子和一个黑面侯爷先后在门口停留,里面啊,还有一个婆子在门口张望。 奴才估摸着,是不是那家闺女不守妇道...” “放肆!!!” 张太太越听越皱眉,见她不知隔壁是谁便胡说八道,冷面看向张大奶奶, “你这陪嫁婆子未免太不像样,送回去让你哥哥挑个好的来。” 婆子慌忙跪地求饶,她原想得个彩头,谁知道,竟然是把自己搭进去。若是被送回去,宋大爷心狠手辣,岂能饶过自己。 哭声让人心烦意乱,张大奶奶让人把婆子捆住发落,见张太太脸上怒气未消,略一深思,便想明白是哪一家。 应该是她昨日拜访过,在青州长大的柳家姑娘。 细细把昨日事情和张太太讲了,见她微露沉思,笑道, “母亲今日见到柳姑娘便知,那双桃花眼啊,和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桃花眼?” 张太太捻动手腕佛珠,心思微动,“你父亲也说她桃花眼生的肖像,你说,她会不会就是我的囡囡。”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34章 、第 34 章 太后设宴,?自与别处不同。 虽说是午后方才设宴,估摸着太后礼佛的时间,月容略午歇一会儿,?起身便往行宫而来。 她想提前往宫门这里来,?说不定能碰到张家夫人,?打探下爹爹案情进展。 一路绿树成荫,?鸟鸣水流之声清脆悦耳,?猛然看起来,?好似在林中漫步。只脚下青色地砖苍苔遍布,?往来僧侣合掌问安,更是心神宁静。 直到一行人行至行宫脚下,守备森严。黑甲卫士手持红樱木仓,立于宫门左右,?月容才恍然回到俗世。 她,真的要来拜见顾太后。肃毅侯嫡亲的姐姐,?想起那日不欢而散的男人,?月容低首捏紧手帕,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林妈妈上前通告宫人,不多时,便从宫门里出来一个神情严肃,看起来便不言苟笑的女官,见到月容,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她目清神正,?发髻端庄典雅,上坠着两三朵宫花,鹅黄粉红,娇媚动人。 这瞧着,也不像是不守规矩的,怎么和肃毅侯搅合在一起?张女官心中暗付,面上不显分毫,板着脸,问道, “可是柳家大姑娘?” 月容颔首,“家父青州知州柳道南。” 半句不提和黄家的亲事,也不说现在名义上还是黄忠义的妻子。既然女官开口询问她是不是柳家的人,想必对她和黄家的龌蹉极为清楚。 张女官见状,脸上浮现微微笑意,中和了那股子冷清之色,语调也柔和许多, “柳姑娘请。” 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等到了内殿,张女官并不停下,反而带着月容往后殿寝宫行去,在一朱红小门前停下,道, “太后娘娘在里间礼佛,柳姑娘请。” 说罢,不等月容回应,看向身后的林妈妈蒹葭等人, “佛门重地,肃静为上,你们且随我来。” 眨眼间人便走的干净,只留自己一人。 月容犹豫了下,推开一扇门,仅容一人过,悄声进了内室。 入目,是顶天立地的佛龛,内置观音大士面容慈悲,普渡众生。佛龛前岸几上,香烛将尽,月容静心凝神,上前添了两注香。 合掌默念片刻,方才恭敬上香。 “你许的什么愿?” 沧桑虚弱声音从身后响起,月容唬了一跳,慌忙转身。身后,一白衣道袍女子素面朝天,眼眶青黑,满身病色。虽憔悴如此,可行步间从容气魄彰显,眉目间略带英气,和顾知山有几分相似。 月容瞬间明白来者身份,心中大骇,顾太后身子赢弱到如此地步?怎么朝中从来不曾听闻。 “臣女柳氏月容,叩见太后万福金安。” 月容俯身就要叩拜大礼,不等她跪下,顾太后便行到她身侧,说了声起来。 仰头直视观音佛像,低笑一声, “你方才给菩萨上香,是相信神佛能助你?求神拜佛,还不如求求我那弟弟。” 毕竟,二人亲昵,她还从未见过她那嫡亲兄弟,为旁的女人费过心。月容既然是开了首例,以顾家历来痴情的先祖来看,她也会是最后一个。 月容敏感察觉顾太后情绪不对,看着自己的目光似是欣赏,又似是失望。虽不知缘由,对方是帝王之母,当今太后,先低首认错, “臣女莽撞,冲撞太后,还请太后责罚。” 夺妻(软骨香) 第34节 “虚模假势,无趣至极。” 顾太后转身,抿唇紧盯月容,见她低首认错,道, “你何错之有?哀家原想和你说说话,你倒是和外头那些闺秀似的,开口便无趣至极!” 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走到月容身侧,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才发现自己看错了她,以为是和寻常闺秀不同,可细看大不一样。 虽是口中认错,可脊背挺直,极具风骨。更别说,这人可是亲上朝堂,为父申冤的人物,又怎么会不堪一击,笑着让她起身, “难怪,也就只有你这样的,才能治得了哀家那弟弟。” 表面柔柔弱弱,内里自有筋骨。 月容不解抬头,刚要说话,便见太后身子一晃,似是支撑不住即将倒下,忙手扶她胳膊,语带关切, “娘娘...” “无妨,晨起跪了两个时辰,一时无力。” 顾太后忽视眼前晕黑,咬牙,勉强撑起身子,往佛堂里间行去, “你随哀家过来。” 穿过佛龛一侧的屏风,内里另有乾坤。仍旧是佛龛模样,悬挂的不是观音佛像,而是两张画像,月容不敢紧盯,扫了一眼便落在画像前的草垫上。 不是寻常官宦人家用的锦罗垫子,反倒是百姓贫苦人家用的草垫。年头久了,草垫脱落,月容甚至能看见缝补的痕迹。 皇宫内院,何至于节俭如此? 察觉月容打量目光,顾太后并不解释,拉住她在草垫上跪下, “来,你要求佛,何必求外面观音大士。这两位极其灵验,哀家带你给..磕头。” 中间两字含糊其辞,月容跪在顾太后身后,抬首凝视佛龛之上的画像。 虽是两幅,其实仰视如一幅画像。左侧男子羽扇纶巾,眉目舒展,目光凝视远方满是英气,隐约有征战沙场厮杀的血气。女子手持团扇,面目柔和立于右侧,眉目传情,仰慕目光看向一侧男子。 这二人,定是夫妻。能让顾太后磕头的夫妻能有几个,月容心中约莫有了猜测。 见顾太后俯身磕头,也随之俯身磕头,心中念念有词。 这二位若是认识父亲,九泉之下相见,劳请转告父亲,月容和柳家一切安好,请他们放心,下辈子,月容还做爹娘的女儿。 礼罢抬头,见画像之上二人目光清正,尤其是威武男人,竟让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前排,顾太后磕头后,伏地不肯起身,隐隐语气带着泪意,出声, “哀家愧对弟弟...” 晨起跪了两个时辰,方才缓解的愧疚之意复又涌上心潮,顾太后眼眶湿润,心如刀绞。 若不是她生下皇嗣,父母怎会英年早逝。弟弟寻得心上人,夫妻和睦拜见父母,该是何等亲昵的场面,只因为她,这一切毁于一旦。 只因她生了皇子,那该死的外戚专权,害得她家破人亡,好不容易保全性命,姐弟疏远,连带这柳家姑娘拜见父母,她都不敢让弟弟知道。 月容心中约莫有了猜测,起身,扶顾太后站起,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 抿唇,回身见佛龛之上二人神态亲昵, “娘娘,先人已去。若是午夜梦回,见到娘娘如此憔悴,想必也是极为心疼的。” “他们会心疼我吗?” 顾太后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握住月容衣袖,眼眶仍旧含泪,希冀目光瞬间萧条下去,摇头道,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因我而死,怎么会心疼。” 要心疼也是心疼弟弟,这么些年征战沙场,好不容易护的边境和平。可她诞下的儿子却对弟弟起了防备之心。 难不成,天真要让她顾家断子绝孙,死后再无香火祭祀吗? 顾太后咬牙,目光落在月容身上。肤白如凝脂,目光清澈,看了就让人喜欢。 爹娘若是还活着,也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有她在,顾家说不定还有两三分希望。有夫之妇又能怎样,只要是弟弟喜欢,便是再大的罪名,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要替他扛下。 “你放心,有我,黄家不敢欺负你。” 顾太后想起打探来的黄家秘辛,拉月容在草垫坐下,微微整理了下情绪,笑道, “哀家一见你,便觉得亲切。听说你还在黄家那院子里住着,名不正言不顺的,何必去占那个便宜。 哀家这宫中空着许多宫殿,你若是喜欢,只管搬来,还有好些金银首饰,虽不大精细,也是哀家这么些年留下来的,等我去了,这些都给你。” 说到最后,竟是连自己死后给月容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月容本就生的聪明,自然知道顾太后为何亲近自己。 只她心底依旧骇然,从顾太后口中得知皇家秘辛,实在是让她心惊。 瞬间想起京中传闻,皇室衰微,每代子嗣不过一两个,甚至,绝户的皇帝也不在少数。 若先帝为了保存皇室,似汉武帝王的钩弋夫人,留子去母,再设辅政大臣,也并无可能。 难怪,黄张两位太傅朝中肆无忌惮,先帝,想必有遗旨给他们。若是顾太后干政,怕是连性命也要不保。 只是不知她当年,如何才形势诡谲多变的宫中活下来,甚至,还保存了顾知山性命。 月容瞬间想透里外关节,又想起男人,先帝十多年前驾崩,当时天子不过一两岁幼童。他年纪轻轻,不过十四五岁便入伍从军,也不知何等心智,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眼前,顾太后虽是强打精神,依旧是面带凄楚之色。 在这佛门内殿,这里就像是让她褪去太后保护壳的地方,上面是父母,外间有观音大士,再往外围,有她的弟弟肃毅侯,手握重兵保护宫门。 这里让她放松舒适,连带对月容,也没有任何防备,神态间满是亲昵信任。 月容虽不知这信任从何而来,但她深知,太后在一日,黄太傅便会有所收敛。她可还记得,宫中那位天子,对舅舅满是忌惮。 若顾太后不在,对舅舅满是忌惮的天子为了立威,会对手握重兵的肃毅侯做些什么,她不敢深思。 瞬间想明白其中缘由,月容下定决心,抬头,去看顾太后。见她含笑打量自己,目中满是欢喜,忍不住低首,如实说出自己盘算, “太后娘娘恩赏,愿不应辞。可月容名义上仍旧是黄家媳妇,总要是清白身份,才能再说其他。” 眼见虽自己说话,顾太后神色越发敞亮,月容忙开口描补, “除了这个,我父母之死冤屈仍在,月容是断然不会嫁人的。” 不报父母之仇,她妄为人子。顾太后联想自身,自然百倍怜惜她, “可怜你和我,竟然是同命人。我是咎由自取,你却是无辜受害。” 门外,顾知山停下脚步,见张女官忧心忡忡看着自己,问她, “太后今晨可按时吃药?” 张女官摇头,压低声音不敢惊动内里二人, “卯时未到,娘娘便在这小佛堂跪下了,到现在粥米未进。” “让御膳房呈了午膳来,无论荤素,只管尽数端来。” 顾知山转身吩咐,见张女官面带犹豫之色,冷声道, “若菩萨怪罪,只管找我便是。” 柳氏和太后,皆是体虚血弱之人,每月初一十五茹素便可,寻常时间,不吃荤腥,怎么能血气充足。 尤其柳氏,再过几日,月信将至。整个六月不进荤腥,还想在这相国寺昏倒不成? 张女官见肃毅侯冷下神色,忙开口解释, “娘娘昨日召张黄二位太傅家女眷,在翼然亭设宴款待。若娘娘这里先行食用荤腥之物,怕是不妥。” “黄太傅比着张太傅减三成,就说哀家身体不适,送到两家院落就是。” 朱门响动,顾太后挽住月容款步走出,见嫡亲兄弟瞬间沉下的脸,扭头,心底微疼,暖声吩咐张女官, “临近中午,在前殿摆上家宴,哀家和月容说说话。” 张女官应声退下,临走前瞧了眼肃毅侯。急马从京中回到相国寺,好歹和娘娘多说几句话,宽慰几句,也省的娘娘每日里憔悴孤独。 顾知山隐秘心思被察觉,尤其是,他方才想着柳氏月信,竟不知姐姐什么时候从殿内走出,还被二人听到个正着。 有心为自己开口解释,可瞧见一侧,柳氏月容面色虽柔和,姐姐更是一脸亲昵看她,不是今日才见面吗?怎么会如此投缘。 月容也觉得难堪,清晨,男人在她身上肆.虐场景宛如眼前,看见她,胸口那不可见人的羞处,仍旧疼痛难忍。 不如他的意,就恨不得蹂.躏死她不成? “至于肃毅侯,” 顾太后转身,握紧月容胳膊,见二人之间气氛不对,起了疑惑,咽回去原本要请他一起用膳的话,试探出声, “方才我带月容给爹娘磕头,你,要不要带月容去爹娘坟前上香?” 提起爹娘,顾知山瞬间冷下眉目,利眸直视月容,寒意四起, “你竟蛊惑太后,让我携你拜见父母?” 顾太后这话一出,便觉情况不对。这二人不是感情和谐,弟弟为她夜闯太医院,火烧黄家。柳氏虽不曾听闻做过什么,可想来对弟弟也极为中意,毕竟弟弟这身份地位,可比那黄忠义区区一个太学院监生来的位高权重。 可是,她怎么瞧着,这二人之间,似有嫌隙。 尤其是月容,自打出了内殿,一声不吭直视地面,竟是半点儿也不看向她那弟弟。 抿唇,见月容随之低首,以为她为此难过。挡在月容前面, “哀家自作主张,和月容有何干系?” 月容抿唇,察觉顾太后维护,心底一暖,握住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 大发恩赐,抬头瞧了男人一眼,语气淡淡的, “肃毅侯认为是月容蛊惑,那就是月容蛊惑。”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我气你,那我就是故意气你。你说我蛊惑太后,那我就是蛊惑太后。 顾知山敏锐察觉这些信息,眼见她撇开自己,携着姐姐往前殿去。身条丰润,曲线优美,是他爱极,渴而求之不得的模样,忍不住拧眉, 他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她? 不,不就是想一夜云雨,怎么就惹出这么些事情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mua~今日份也是睡不到柳柳的铁憨憨 夺妻(软骨香) 第35节 第35章 、第35章 威仪赫赫,?素来运筹帷幄的肃毅候,从未察觉,事情会脱离掌控。 柳氏柔弱貌美,?又失身于自己,?柳家势力弱小,?黄家张扬跋扈,?又和她有杀父深仇。这般情况,?柳氏除了依赖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安排柳二叔调职,?火烧黄家,一部分是为了被挪去赈灾的军费,另外一部分,也是为了他心底不可言说的渴望。 他想要,?便去拿下。 他渴望柳氏,自然也想把这绝色佳人拢在自己怀中。无关欢喜,?只因他想要。 可这点儿想要的冲动,?竟然在柳氏这里踢了铁板。 前殿摆了桌椅,因在相国寺行宫,虽肃毅候吩咐,荤素不忌,只管呈上来。可张女官不大敢做主,席面半荤最多,好在夏日山间野笋鲜蘑不计其数,略加烹饪,?便是鲜美至极。 顾太后拉月容在身边坐下,不去理会身后紧跟着的嫡亲弟弟。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他那素开只知道用兵打仗,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弟弟,怕是不知怎的得罪了月容。 可偏偏,自己半点儿不知错在何处。 有心为他说情,见月容目光低垂,紧盯桌面,就是不回头看顾知山一眼,明显是心情不好。 咽回去想要劝说的话,见近处有白玉菇为底,内有黄花海带等物,闻之酸香可口,拿琉璃碗舀了一勺给月容, “你来尝尝这个,鸡汤打底,海米吊的味道,极为鲜美。知山爱吃这个,夏日里食欲不振,最是开胃,你也尝尝。” 月容颔首谢过顾太后,听见后半句,拿起汤匙复又放下,一口也不肯吃。 顾太后瞧见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朝顾知山瞧了一眼,见他眼巴巴盯着月容,隐约可查的委屈。 他还委屈上了,顾太后气的发笑。连劝月容吃了些膳食,才道, “我难得有投缘的,你如今身份也不大明朗,倒不如跟在我面前,省得去黄家受气。” 月容一顿饭吃的不知什么滋味,菌菇鲜美,竹荪汤虽清澈味浓,至于鲜笋等山珍各有千秋,她也劝顾太后略用几样。 顾太后神色憔悴,身上遮掩不住的病气让月容心忧。尤其是,月容见她每样不过略动几口,便推说吃不下时,担忧更是到达顶峰。 太后身子骨不好,连饭食都用不下去。月容下意识的,去看餐桌一侧的顾知山,见后者苦大仇深,盯着面前碧粳米,明显是粥米未动。 装的倒是像,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方才用餐时,这人目光都不眨一下,盯的她坐立难安。 有心开口和顾知山说话,可见男人头也不抬,月容心底起了不知名的恼意,撇开眼,落在顾太后身上,见后者因她劝食,虽是吃不下,可勉强硬塞的场景。 心一软,软声和顾太后说话, “娘娘若吃不下,不必难为自己。不若召太医来看看,寻到病因,对症下药。” 顾太后闻言松了口气,她不愿浪费月容心意,月容主动开口,她倒真的不用勉强自己吃下去。 拿帕子略按压了下唇角,顾太后看了眼坐在圆桌对面的顾知山,而后回到自己身边的月容身上,笑道, “说起来,今日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周全,哀家和知山姐弟二人,已经将近十年未在一起用膳。” 将近十年。月容抿唇,抬起桃花眼去瞧男人。见后者瞬间握紧墨竹筷子,指节分明,夹了块儿竹笋送入口中。 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姐弟二人,看起来如此疏远,都像是不愿回想那段日子。 顾太后倒是半点儿不瞒着她,“先帝驾崩,原我也要殉葬。那鸩酒都入了口,仲正年才十几,率兵闯入后宫,才救得哀家性命。” “只到底那鸩酒入了肺腑,伤了身体,哀家能苟延残喘到今日,已经是上天赐福给哀家。” 话到最后,多了几分凄然之意。月容这才明白,为何皇帝年幼,顾太后从未干涉朝政。也为何黄太傅行事肆无忌惮,从不顾及太后,命不久矣,药罐子吊着,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无声回握顾太后腕子,察觉腕子下骨瘦如柴,月容心底又是一酸,“娘娘静心养病,总会越来越好。” 多余宽慰的话,她半点儿也说不出。聪明的顾太后肯定知道,她定然命不久矣,酒尽灯枯之日,就是她死亡之时。 顾太后见月容面露戚戚之色,回转过来安慰她, “哀家这辈子,天下至尊,先帝之后,皇帝之母,若论富贵,谁能富贵过哀家。 你倒不必惋惜心疼,日后,你和仲正好好的,哀家这个做姐姐的,九泉之下见到父母,也算是有所交代。” 月容听了这话,只觉不对。她和肃毅候,顾知山,如何能在一起。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 更别说二人牵扯黄家,张家,各个都是朝廷重门,还有今上,他虽年才十二,可九五至尊,谁敢忽视他。 迎着顾太后希冀目光,月容起身,躬身一礼, “月容蒲柳之姿,如何敢承太后宠爱。生平第一愿,便求父母冤案得以昭雪,余后,余后,月容便寻一寺庙,出家度过余生。” 她父母之仇不能报,如何能撇开这个自在逍遥去。至于顾知山,二人不过阴差阳错,因他身边再无旁人,她才显得出挑。若有旁人,自然就显不出她这个有夫之妇。 顾知山瞬间捏紧拳头,面带寒霜,朝月容冷眉道, “你,不如意便要出家?” 月容见他下颚线紧绷,利眸直视自己,浑身冷气,让人退步三舍。 一咬牙,终是有压制不住的委屈,“月容残花败柳,又是再嫁之身,在旁人看来,不过暖床姬妾之辈,如何能让旁人视若珍宝。” 而这一切,起源,不就是二人新婚之夜,才会让她失了清白。 顾知山敏锐察觉月容委屈,桃花眼里隐藏倔强,他好像瞬间明白,为何柳氏会对自己疏远。 难不成,她竟以为,他睡着她好玩不成? 除了她,他还为谁费过心思!不说千里奔波青州寻找楚雄叛国证据,便是连日劳累,回了京城只和她亲近,重金和张大换了柳道南印章,这一切在她眼中,竟是他不爱惜她? 至于暖床姬妾,他想要寻常姬妾自然数不胜数,可目前来说,他也只想和他做那塌上之事。 拧眉,顾知山一瞬间不知从何说起。他素来没有坦露内心的习惯,朝廷上运筹帷幄,和张黄两位太傅斗智斗勇,更是让他神色也鲜少流露出内心波动。 可面对月容,他第一次出现了手足无措场面。说,面对谴责,他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可不说,只做。 那日床榻之上,他略微手重两分,想要一逞多日思念,她,她便哭的让人心焦。 静默了片刻,顾知山躬手朝顾太后道, “娘娘,臣和柳氏,有要事相谈。” 顾太后侧身去瞧月容,脊背挺直,面含委屈,至于她的傻弟弟呢,一句话不说,也不知在倔强倨傲些什么。 再倨傲,媳妇就要跑了! 正在恨其不争,怒其活该的时候,听见顾知山这话,忙起身,喊过张女官,“哀家体乏,回寝宫休息。你把这前殿收拾干净。” 张女官携带一众宫女太监,手脚利落撤下餐食,又有机灵的,在前殿摆上冰鉴香炉,驱散膳食味道。 不过片刻前殿便只留二人,窗户大开,山间凉风习习,吹到前殿让人心旷神怡。久违的二人独自相处,顾知山一腔心思,全都放在了月容身上。 佳人侧对自己,曲线窈窕。长睫低垂,蝶似的眨,显示她内心并不平静。 对襟小衫,细嫩脖颈曲线优美,莹白肌肤从纹样繁复的领口向下,掩盖在一片青山雪色中。 风过衣衫拂动,隐隐暗香混合他惯用的沉香,沁入肺腑,让顾知山不由食欲大增。 精致美好,国色生香。佳人如盛开的蔷薇花,蛊惑他上前采摘。 顾知山忍不住阔步上前,箍住月容臂膀,低首,拧眉,那句反复了许多遍的话,忍不住问出来, “我如何不爱重你?” 我要怎么表现,才能让你察觉我爱重你。 炙热体温顺着臂弯遍布全身,男人一靠近,那股子刚硬中沉香气息让她软了筋骨。 月容肉眼可见的,自己身子骨一寸寸柔润起来。肌肤贴合,她的窈窕曲线,似是藤萝,无助攀附刚硬大树。 想后退,男人怎么肯。大掌向后,握住朝思夜想的细腰,紧密贴合不留缝隙。 迫使她踮脚抬头,盈盈眉眼如远山黛水,让他不自觉复又沉迷进去。 俯身,细细在颈窝处轻吮,感受佳人因自己孟浪,身子骨越发无力轻颤,终是忍不住,凑近唇边,问她, “我要如何,才让你觉得爱重?” 不是侯爷,而是和你平等的我。月容敏感察觉男人无声投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才发现二人呼吸交错,气氛暧.昧至极。 月容无奈发现,面对男人强势进攻,她什么都不做,便会被他撩的不知今日是何日。 贝齿咬住唇瓣,唤醒丢失的神智。唇瓣如粉嫩桃子,嘭的一下恢复弹性,复又染上润泽水色。 让他如何忍得住。 顾知山低叹一声,大掌抬起,覆盖她潋滟含情桃花眼,低首,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河河昨晚原本想补个觉就码字。 结果一觉到闹钟起,慌张的如同没交作业的学生。 嘤嘤嘤,希望格外老师满意啊 晚上还有今天的更新,晚上见啦 第36章 、第36章 暗香浮动,?唇齿相依。 世间万物亲近暧昧莫过于此。 如兰似馥香气被男人贪婪吞入腹中,?月容难耐的踮起脚尖,?指尖攀附男人肩膀,?只觉得浑身绵软,使不上力气。 二人之间许久未曾亲近,?不算男人夜探香闺,算起来,?上次亲吻,还是在男人往青州去之前,?山脚凉亭下亲的她唇瓣微肿。 今日若是如此亲昵,又要被亲肿不了不成? 月容犹豫了下,?不敢放开让男人亲近。寻常也就罢了,?她们现在是太后行宫,?往来宫女太监虽然不知道躲避到什么地方,可想来是有人暗中偷.窥。 再不然,她们和好的消息,也会有人告诉给太后知道。 佳人的不用心顾知山敏锐察觉,?重重吮了下她的舌尖,?气息微缓和,?抱住佳人阔步进了内室软榻。 前殿宽阔,后室明显是顾太后平日闲暇玩乐所在。软榻罗椅子,茶几上摆着针线箩筐,上有些荷包祈福的样子,月容一瞧便知,?这是顾太后闲暇之余,用来自娱自乐的。 可此刻,顾知山顾不得这些。爱惜的佳人放置在罗塌之上,转身掏出香囊。后背,是软罗衾被,再往前,是男人宽厚肩膀,左右都没有可躲避的地方。 是太后娘娘的居所,她们如何能做那样的事情。 月容伸手退居顾知山,勉强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见顾知山一脸不满,蹙眉看向自己。 抿抿唇,“这里是娘娘前殿,不行…” 夺妻(软骨香) 第36节 话未说完,便见顾知山从香囊里掏出小小玉瓶,剩下半截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白玉为瓶,内置伤药。月容用了许久这个,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自己又误会了顾知山。 懊恼的低首,桃腮瞬间润红胭脂一般,月容捏紧袖口,暗道自己莽撞,她看见他,总觉得他哄她往塌上去行那等子羞人的事。 可仔细想想,他何曾强迫过自己。不,是有孟浪的时候,他火烧东小间的时候,她气的眼泪汪汪的,他也不肯停下。 微抿红唇,月容伸手就要接过顾知山手里玉瓶。她用了一个多月的这东西,自然知道是什么用途。 顾知山瞬间明白月容又冤枉了他,抬高手里玉瓶,不肯给她,眸中带着两分惬意, “你既然冤枉了我,本候总得收点儿利息,才不至于白白担了这名声。” 察觉佳人瞬间瞪大的眼睛,顾知山凑近,二人不过掌余距离,清澈桃花眼里,男人一脸疼惜,夹杂几分月容看不懂的深沉颜色。 下一瞬,指尖轻挑,勾开对襟小衫,繁复花纹的小衫背叛细弱肩头,滑落到臂弯之上。 细密的吻麻麻痒痒,一点点从肩头颤栗传来。月容半低首,男人乌发漆黑,发丝刚硬,兰玉发冠整齐梳好,悄悄和自己的发质比了比,竟然丝毫不逊色。 细嫩肌肤入口香滑,凝脂豆腐般,重了,担心它碎掉,轻了,又缓解不了浑身的渴。 略过了下瘾,顾知山抬眸,见佳人半带懵懂的看向自己,复又轻吮了下唇瓣,声音嘶哑,带着股不可明说的渴望, “我不动你,就瞧瞧,可以吗?” “什么…” 月容脑中瞬间空白,只觉素来在外运筹帷幄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的软下身段。 可,他要瞧什么呢? 没来得及想明白,遮羞的内里被挑起,被男人欺负过的小可怜迎着山风,不等她恼火,下一瞬,薄被附身而上,遮住夏日凉风习习。 先是疼,他那日没有丝毫收敛,她又生的脆弱,指痕斑驳自不必多说。后是凉意和疼爱,药膏冰凉,缓解连日来疼痛。 最后,月容眼眶微红,桃花眼泛着晶莹泪滴,浑身是熟悉的药香。 每亲近一次,便要耗费掉一小玉瓶的药物。月容余光瞥见男人扔出被褥的玉瓶,一时间竟然走了神。 亲昵时刻,佳人魂不在这。顾知山后知后觉,佳人早就不在意自己。 侧身在她身侧躺好,指尖温热,覆盖在平坦小腹,岔开话题, “你这些日子,林妈妈可有尽忠尽责?” 月容疑惑回眸,见他眸色温柔,唇瓣微有水泽,拿帕子擦拭干净,低声道, “你怎么会这么问?林妈妈衷心耿耿,自然是好的。” 顾知山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向下,落在被褥起伏的曲线上, “我怎么瞧着,上面还是我弄的痕迹,这两日,蒹葭没给你用药?” 用疑惑语气,堂而皇之的说出闺阁夜话。月容便是好脾气,也受不得他如此胡言乱语。 这男人,实在是不自知的厚脸皮。 起身,拢好衣裳,终究是忍不住,越想越气,一拳落在顾知山肩头,带着股娇俏的恼意, “那个像你,遇到这种事情大肆张扬!” 拳落肩膀并不是很疼,顾知山虽不知为何让月容生气,可他素来敏锐,自然知道哄不好要自己遭殃,握住佳人拳头,利眸满是愉悦神色, “仔细你手疼,若是打坏了我,你去哪里再找个知冷知热的?” “你知冷知热?” 月容撇了他一眼,他若是知冷知热,这天下再没有比他更坏的男人了。 勾引良家毁人清白,夜探香闺,哪个是清俊儒雅书生会做的事情? 顾知山受不得质疑,起身掀开被褥紧随其后, “本候如何不知冷知热?!往来青州这阵子,我可日夜惦记着你,你那印章怎么来的?” 顾知山见她翻脸不认人,跟在身后主动提醒。他虽不大好,可对她是半点儿没有旁的心思。 月容一瞧便知,这男人是得寸便要进尺的。回身,问他, “你要如何?” 来了,顾知山上前,窥着月容神色,难得试探出声, “柳姑娘你也知道,我那东间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连个被褥都无。” 果不其然,月容抬头直视男人,见后者也不停顿,接着把那点子心思倒的一干二净, “本候想着,东间那拔步床空旷,再睡一个人,也使得。” 说来说去,夜里还是想和她一起安眠。 月容气极反笑,“真该让朝中大人们瞧瞧,威风赫赫不言苟笑的肃毅候,平日里是个什么模样。 拐着法子上女人的床,可真是…” 顾知山哪里会在意这个,比起虚无缥缈的名声,得到的实惠才是真的。两步上前,拉住月容腕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目光一凛,逼视墙角,厉声呵斥, “谁在哪里!” 小皇帝颤颤巍巍,哆嗦着脚步从黄色绸缎后走出,身前,是雕龙画凤的朱红大柱,遮住他身形半点儿也看不见。 也不知藏在这里多久,想起方才自己和肃毅候斗嘴,月容难得起羞惭之意。 可仔细看去月容才发现情况不对,小皇帝面黄肌瘦,一身小太监服穿的也不大齐整,发髻垂散,双目也没什么神采,唇瓣干裂,明显是大病未愈。 想起前阵子京中传言,陛下贪凉受了风寒,太后娘娘衣不解带照顾了许久身体才好转。 小皇帝倒是没想那么多,见顾知山发现自己,哭丧着脸,可怜巴巴, “舅舅,朕躲在这里一天多了,能不能,给些吃的?” 月容忙躬身下礼,刚要去外面告知给女官,小皇帝忙拉住她, “好姐姐,快别告诉别人。朕求了许久,母后都不许朕来这相国寺祈福。 朕藏在母后的行李中才出宫,舅舅千万要替朕保密。若是被发现,太傅和朕,都要被责罚。” 顾知山面沉如水,压抑不住怒火, “宫中守备森严,你大病尚未痊愈,如何逃出宫来?你不是最为信任黄太傅,他在宫中,就没拦下你?” 小皇帝强压下咳嗽的胸腔,闻言倒是多了几分坦诚, “黄太傅被朕打发在宫外整修黄家,至于出宫,除了朕,没人能知道我偷偷跑出养心殿。” 月容暗道小皇帝果真是个不省心的,回首,见顾知山面带薄怒,哪里还有方才的惬意轻松之色,忍不住低叹口气,这才是真正的难断家务事。 又见小皇帝唇瓣干涩,嗓子明显嘶哑,带着病气。回望前殿,倒是有凉茶在案几上陈列,倒杯茶给他, “陛下喝茶。” “小舅妈不必客气。” 小皇帝有茶便是小舅妈,早就忘了自己早年还放大话,说要相国寺送她一份大礼。咕咚咚瞬间喝的干净,递还给月容, “小舅妈,朕还要一杯。” 月容复又斟了杯茶给他,接连三杯,小皇帝才从脱水状态回转过来,拉住月容衣袖, “小舅妈,朕刚刚听舅舅讲,你的拔步床很大,想必除了舅舅,也能容下朕吧。 朕九五之尊,就勉为其难和你等二人挤一下,给你增加些许真龙之气。” 月容只觉得一辈子丢脸莫过于此,她和顾知山二人嬉闹的话,全被天子听了去… 闻言顿了下,回首看了眼顾知山,后者面上虽然不动波澜,可指节攥握成拳,明显也压制住脾气。 咬牙,看向小皇帝, “臣妇和陛下相差不过四五岁,算起来是同辈人,臣妇又是有夫之妇,如何能担当陛下厚爱。” “即是厚爱,你承着就是。” 小皇帝愉悦上前,拉住月容衣袖,得意的回望了嫡亲舅舅一眼,心底莫名的舒坦, “小舅妈,快带朕歇息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mua?小皇帝:我和舅舅争宠宠 第37章 、第38章 月容深吸一口气,?看着衣冠不整,?没半点儿帝王样子的小皇帝。 他和顾太后相仿的小脸满是得意。此刻的他,?没有朝堂上偏袒黄太傅的半点儿影子,?也没有退朝后发呆难过的样子。 更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笑意。 抽开衣袖,?躬身和天子目光直视,月容郑重其事, “太后娘娘就在后殿歇息,臣妇,?送陛下过去。” 小皇帝事到如今,哪里还看不出月容拒绝。张口刚要说话,?后脖子被瞬间拎起,?吓的哇哇大叫, “小舅妈救我,小舅妈救我!” “舅舅肯定是嫉妒我和他抢媳妇,要杀了朕灭口!” “我都把母后让给他了,他给我一个小舅妈怎么了!” 月容见顾知山手臂用力,?便把今上拎起,?往殿外扔去。 小皇帝呢,?也是不省心的。路过雕龙画凤的朱柱,死抱着不肯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干嚎出声, “从我有记忆,?母后就疼你不疼我。你是我小舅舅,把小舅妈让给我怎么了!” “小舅妈救我,呜呜,舅舅他要杀人灭口!” 顾知山气极反笑,松开揪住他的后脖领,利眸直视天子,见后者毫不畏惧,一脸就是你欺负了朕的模样。 哀嚎刺耳,忍着头疼,扔了个帕子过去, “十二岁还这般哭哭啼啼,黄太傅就这么教导的你?” 小皇帝恶狠狠的接过,狠狠的擦了把眼泪,压住还想哭的念头。转身,可怜巴巴看向月容,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唯恐月容抛开自己, 夺妻(软骨香) 第37节 “小舅妈,朕自打有记忆,就在养心殿住着。母后她不喜欢我,舅舅在青州,又是打发人送衣裳,又是盼着他早点儿回来。 朕就在养心殿里住,母后,母后都没有看过朕一眼。” 话到最后,又是眼泪汪汪。 月容无措抬头,见顾知山下颚线紧绷,眸中略带痛苦之色。她本就是聪明至极的人物,瞬间了悟前因后果。 太后当年因诞下皇室唯一子嗣,先帝忧心外戚专权,索性去母留子。这其中不知什么缘故,顾父顾母去世,留下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顾太后因诞下子嗣便失去父母,如何能对小皇帝生出慈母之心。想起顾太后佛龛上那对夫妻,月容抿唇,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一边是亲生的孩子,一边是因孩子诞生便被害的父母,因此疏远的姐弟关系。 顾太后想必也很难为,所以,才会不理朝政,慈宁宫里日夜礼佛,只求良心安息。 气氛诡异的沉默,除了小皇帝哭诉声。 莲步上前,俯身,巾帕擦去小皇帝眼角泪滴,月容声音柔和下来, “太后娘娘想必有苦衷,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你莫来哄骗朕!” 小皇帝哪里会被轻易说服,他本就极为善于察言观色,见月容神色柔和,顺着杆子往上爬, “朕乖乖的,绝对不会扰了你和舅舅休息。” 这…月容抬头,见顾知山神色微微缓和,敛去眼底复杂神色,劝他, “陛下便是去臣妇哪里,这衣裳也不大妥当。九五至尊,如何能穿这等衣裳。” 一身太监衣服明显并不合身,宽宽大大罩在身上,越发显得他身量小。更别说不知多久未曾梳洗,发松毛躁,虽喝了几杯茶,可看起来仍旧是憔悴不已,面带病色。 他还在生病呢,月容瞬间想起前些日子京中传言,陛下淋了雨,缠绵床榻多日,是太后衣不解带的照顾。为此,还推迟了每年固定的相国寺礼佛。 瞧着,太后对小皇帝,也并非丝毫没有感情。 可这点子感情,能坚持多久不好说。月容抿唇,见小皇帝依依不舍松开袖子,眼底的希冀目光渐渐熄灭下去。 凝眉,讲事实摆道理,“太后娘娘身子骨不舒坦,大病尚未痊愈便照顾陛下,陛下年纪轻轻,淋雨后身体不适也是事实,贸然出宫,不顾惜自己龙体为上,也是事实。 娘娘若知道陛下擅自离开皇宫,想必心中不大舒坦。 倒不如陛下亲自向娘娘请罪,说明缘由。一是养心殿的宫人不用因此受罚,二来,陛下看重的黄太傅,也不会因此受了牵连。” 月容苦口婆心,把来龙去脉和小皇帝细细说明白。她倒不是为了旁的,只小皇帝那日在朝廷上的表现,她就知道。 这是个口是心非,又没有多大担当的小孩子。细细想来倒也情有可原,太后不疼,舅舅不爱,虽然一国之君,可自小是不知什么亲情的。 这样的人,被黄太傅教唆,不亲近肃毅候也能理解。 果然,见小皇帝因她说,去给母后请罪,瑟缩了一下,面目上闪过挣扎,飞快收回揪住月容袖子的手掌,背在身后,忙不迭摇头, “朕前阵子给母后请安,她都没有让朕进屋去。今天再去,定是要恼恨朕的!” “母子情深,何至于此。” 月容轻柔声音哄他,抬头去看顾知山,见后者不知思量些什么,利眸落在自己身上不断打量,轻轻咳了下嗓音提醒他, “不信你问舅舅,陛下担起责任,主动交代前因后果,娘娘定是极为欢喜!” “过真?” 小皇帝抬头,目带犹豫看向月容,见她含笑朝自己点头,心中约莫有了一半准头,又回头去看威风赫赫的舅舅,颔首,虽面无表情,可不再是提起他脖颈就往殿外扔。 至此,小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朕,朕去给母后请罪。” 顾知山一直在观察二人举动,又见月容劝服住皇帝外甥。坚硬如铁的一个角落,悄无声息的塌陷。 原以为要和皇帝外甥动用武力,没想到,两三句话,便哄他乖乖听从。 目光不自觉向下,落在月容平坦小腹。想起前阵子有孕的乌龙,喉头滚动,终究是有一抹按耐不住的渴望。 若新婚之夜果真中了,二人有了子嗣,他做黑脸她是白脸,他惹得孩子和自己疏远,她也是这般态度温和,亲昵缓解父子关系。 天子出行,自然瞒不过后宫太后。可若有黄太傅帮衬,宫中又无朝会,陛下失踪个一日半日,一时耳目闭塞,也是有的。 一早,因女眷伴随太后入相国寺祈福。张太傅闲来无事,见张二近期苦读诗书,竟是连门坎也不迈出一步。 自得的捋捋胡须,盘算着张大抵达京中的时日,慢悠悠进了养心殿侧殿。 先帝在时,官员们议论朝政并不在养心殿。因今上登基不过三岁,年小话都说不大清楚,大隋又只一个奶娃娃当政,先帝特命张黄二位太傅辅佐朝政,日常处理政务的场所,也有东华门外,搬到了这养心殿侧殿。 依照习惯,晨起自有翰林院先生为陛下讲课。张太傅慢悠悠沏了杯明前龙井,刚翻开两页鲁豫二省旱灾情况,便见小太监疾步匆匆而来,小声在张太傅耳边嘀咕几句。 见后者似是不相信,小太监只恨不能跪下,道, “养心殿内外的镇远军肃毅候早就撤了出去,这里都是陛下的人。可奴才们找了一夜,自打昨夜黄太傅出宫,陛下便不知所踪,到现在十几个时辰,仍旧是半点儿音讯也无。” 张太傅初始并不担心,可黄太傅年迈苍苍善于媚上不同,他在天子面前,素来一板一眼,功课学问从不通融半句,陛下待他,自然不如黄太傅亲厚。 张太傅并不在意这个,一时的君王亲近能抵什么用?他不过五十便官居一品,对他这个奴隶出身的寒门小户来说,能做到如今官职已经是上天恩赐。更别说他为官,本就求的问心无愧,为百姓祈福。 朝中去岁紧张,春天鲁豫二省便干旱异常。他忧心夏季越发干旱,特和黄太傅一起,扣了镇远军百万军费。原以为等国库充盈便把这笔钱还上,谁知… 张太傅低首,收回百般思绪,扣了扣桌面,道, “陛下素来亲近黄太傅,可是跟随黄太傅回去也说不准,你先去查探了,再来回话。” 那小太监慌忙去办,张太傅拧眉,看着黄大老爷呈上的账本,目光越寒。 百万银两赈灾,实发不到半数,若不是肃毅候吩咐备上的粮草,鲁豫二省,经此一旱,怕是三五年也不能恢复元气。 余下的银两到了何处?张太傅理清案几上账本,猛地想起一件事。 那日柳家姑娘状告黄家女婿害她父母,因无实质证据,并未收监继续查探。 肃毅候前阵子奔波青州,往返虽不到一月,可听大儿来信,他夜袭鞑子边境,想必另有收获。那黄家女婿楚雄是生是死,这么写银钱,他肃毅候火烧黄家,可找出什么痕迹没有? 两件事情卷在一起,有什么思路眨眼便要突破,可偏偏,卡在这里不上不下,实在是让人心堵的难受。 张太傅起身卷起案宗,一撩长袍往外行去, “备车,本官要去肃毅候府!” “大人,肃毅候伴随太后娘娘,往相国寺礼佛去了。” 一旁小厮忙紧跟其后,主动开口提醒。见自家老爷忽的顿足,忙提醒道, “太太和大奶奶也在相国寺礼佛,大人不若带二爷一起上山瞧瞧,二爷这些时日用功读书,可比黄家那少爷用心多了。” 二爷可说了,谁能让他出门放放风,他便赏赐十两银子。十两啊,回去能够他们一家五口,半年的花销。 张太傅上了马车,闻言冷哼一声, “他又许了你们什么好处!等以后囡囡回来,他可是要做哥哥的,你瞧瞧,这有半点儿像哥哥的样子?” 提起失踪的姑娘,小厮面上也没了笑意。姑娘丢的时候他七八岁,也有印象。大人翻遍青州大街小巷也没有踪迹,夫人更是直接哭晕过许多次。 这么些年,一次次北上青州,甚至自家大爷,早早便外派到青州寻找姑娘,十五六年一无所获,人海里愣是如何也寻不见。 窥着大人脸色,小厮小心翼翼开口, “听说相国寺无为大师名头极大,老爷若是有心,不如让无为大师算一算?” “他?沽名钓誉的老秃驴罢了!” 张太傅想起走丢的女儿,心中大恸。又想起那日朝堂上见过的柳氏,年纪虽小,可行事有章有谱,据理力争,一心为父亲沉冤得雪。 这般出彩,可惜是个命苦的。爹娘早早没了,落到黄家那么个火坑里,还未跳出来,又被肃毅候盯上。 哪个是好相于的。张太傅一招手,马车驶动,往相国寺方向而去。 小厮低首跟在车侧,听见里头老爷低叹一声, “若她是我的囡囡…” 作者有话要说:  自然要把窥视囡囡,想和囡囡生崽崽的野狼赶出去 mua?明天见啦 第38章 、第 38 章 陛下私自出宫,?顾太后罕见震怒。 也不顾及月容就在这里,?握紧手中佛珠,?索性直接开口,?也不理会顾知山就在殿外等候,面带怒气,?吩咐张女官,问她, “陛下现在所在何处?立刻就把他喊来!哀家有话要问他!” 太后询问天子,张女官立即应声退下,?往殿外行去。 月容听到这话,连忙上前,?语气温和宽慰顾太后, “太后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伤了和陛下的情分。” “天子出宫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今上年幼无知,又加上大病未愈,想必也是思念太后,?所以才往相国寺这边来。” “你哪里明白其中缘由。” 顾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握紧手中的佛珠。 见顾知山,?他的嫡亲弟弟,昂首立于在大殿门外,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若不是相熟的人,谁见到这样的俊逸公子,?都会多看上几眼。 收回目光,落在一侧忧心的月容身上,顾太后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涩之意,招她上前在自己身边坐下,和月容小声说话, “哀家这个弟弟,比起我那个儿子更让我费心。 天子虽然年幼,可毕竟有张太富和黄太富照管,先帝大行之前也留下遗旨,哀家不得照看天子,天子亲政之前,哀家不得迈进太慈养心殿一步。” 月容闻言骇人,只觉得不可思议。先帝和太后同为夫妻,鹣鲽情深一夫一妻堪为典范。这背后,竟然是步步为营的算计和谋略。 天子亲政年近十八,顾太后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尚未可知。只这一道遗旨,便在顾太后和皇帝面前划上鸿沟。 黄太傅。 月容瞬间想明白其中关节,“先帝驾崩之后,是让黄太傅担起养育职责?” 顾太后赞许一笑,拉住她手腕不住打量,道, “如今先帝去了10多年,哀家在慈宁宫也居住的习惯了。 无所谓什么母子情深?去不去养心殿有什么要紧。 夺妻(软骨香) 第38节 顾家因皇嗣折损英豪,哀家父母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只要皇帝心里有我,哀家这个为人母亲的,也算是没有白白生养了他一场。” 至于黄太傅,不过因照看天子便生出谋逆之心。除掉黄家也不难,难得是,天子极为信任他,这是自幼年养成的习惯。 黄太傅除掉简单,谁能来弥补天子的这份信任。 月容瞬间明白,顾太后的未尽之意。低首捏紧手心,她不愿为黄家或者楚雄说话,也不愿谅解他们。 天子命苦,她月容又何曾幸运。十岁父母尽数殉国,又被黄家谋了,成为冲喜媳妇。仔细剥开详情,若她不是柳道南之女,怕也不会被黄家盯上,父母皆亡也就罢了,就连她,黄家也不放过。 月容瞬间脑中跳了一下,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跳入脑海。 难不成,父亲他知道黄家什么秘辛不成?比楚雄叛国,更大的秘密 。 所以哪怕是六年之后,黄家也不肯放过她,只为求一个心安。 百般猜测在脑中旋风似的刮过。月容抿唇,捏紧手心勉强恢复神智,耳边是顾太后无奈声音, “……哀家这个弟弟,因父母一时到底和我伤了心,从不肯主动往慈宁宫去请安,对待陛下虽然尽心,我这个做姐姐的,眼看他无着无落,心里面实在是难受。” 这些话都是顾太后,藏在心底里,十多年无处倾诉,见到月容,因她是顾知山喜欢的,才会推心置腹。 月容自然也听得明白,压下心中百般猜测,回首,瞧瞧打量在殿外的顾知山。 因是夏季,男人又不当值。隔着纱帘,瞧不清男人模样,只那挺拔的身子骨,便透着股盎然生机,和病弱的顾太后形成对比。 家常直裰浆洗的无一褶皱,和那人一样,内帐里厮混不要脸皮,出了二人独处的时候,便是这般,冷硬不近人情。 哪怕是在前殿时候,被小皇帝撞破前,二人厮混过这么长时间,此刻,他半个眼风也不瞥过来。 她可不相信,依照他的敏锐,不知道自己在瞧他。 微微抿了下粉润的唇瓣,月容回头,见顾太后含笑看着她,眸中是欣慰和欢喜。 瞬间桃腮红了个透,连耳垂都染上艳丽颜色。 勉强稳住心神,月容强压被洞察的心思,小声和顾太后说话, “娘娘何必多虑这些杂事,只要娘娘身体好,日后自然洪福齐天。” 太后闻言,拉住月容手掌轻拍,“洪福齐天,哀家是不敢想。 哀家只想着能够好好活下去,天子亲政,有了婚配,哀家九泉之下见到历代皇帝,也算是有个交代。” 话头一转,顾太后眼底闪过嘲讽,笑看月容, “这些,都是说给那些个史官听的。哀家实际上,恨透了这皇家内院。 父母血仇不得报,只因我生了个儿子,便一家人遭遇此等横祸。 今生是来不及了,等来世,再别让我做顾家的女儿,也别入宫做皇家的媳妇。” 月容开口还想再劝,见顾太后早就不知道思量过多少次,又想起佛龛前跪倒破烂的草垫,咬咬牙,终是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顾太后见状,轻拍月容胳膊,敛下催婚的念头。 若说放不下,她最放不下的是嫡亲的弟弟。一母同胞,她又大他许多,爹娘忙于政事,自小便是她照看他。 弟弟今年二十二三,竟是连个贴心的人也无。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却早早被人定下。 不过,有夫之妇又如何。 顾太后看着月容姣好容貌,心中略过万千念头,最后,只化成一句, “你去殿外,把知山喊来。” 顾侯爷在殿外听的清清楚楚,殿内,他的太后姐姐是半点儿不掩盖自己的心思,把往事和月容说个干净。 那柳氏呢,除了偶尔瞧自己几眼,竟是大半心思,都落在太后身上。 他除了那几眼的恩赐,再无别的话讲。不等月容出来,顾知山便掀开隔纱门帘进了内殿,垂首等待吩咐。 顾太后也不客气,直接吩咐他, “张女官这么长时间也不曾回来,她定是寻不到陛下所在。你把你外甥拎过来,让他去凌烟阁跪着,开朝的历代宗亲皆在上面,江山社稷尽数给他,他偏如此不争气。 你去问他,如何能担得起这万担江山!” 话到最后,顾太后面上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恼恨。她顾家牺牲如此,才换的一个天子即位。亲近旁人也就罢了,丝毫不顾及先帝所立规矩。 这话,说的极为重。 月容瞧瞧抬头,隔着纱帘,殿外一小太监气势冲冲往凌烟阁而去。 正是扮作太监的小皇帝。 回头,顾太后面上松了口气,朝月容挥手, “你去吧,哀家歇息一会儿。” 月容到这里如何不知道,顾太后怕是早就知道天子被藏身殿外。 借由自己的口,让陛下听见这等秘辛,太后娘娘,是在图谋什么吗? 又想起顾太后所说的先帝遗旨,天子亲政前,她不得迈入养心殿。小皇帝,也定是听到这话。 他会有什么想法?是就此对黄太傅起了提防,还是更加信任他。 正在思索,听见顾知山朗朗男音,入耳唤醒她神智, “知山告退。” 月容忙慌起身,见顾太后面露疲惫之色,欲言又止,吞回各种安慰的话语,蹲身一礼, “月容告退。” 等二人一前一后往殿外去,顾太后心里松了一口气,殿外,张女官悄无声息进了内室,手持药碗,候在顾太后身侧。 疲倦睁眼,顾太后半起身,端起琥珀色药汤,热气蒸腾,模糊她双眼。 定了定神,仰首一饮而尽。 苦涩药汤艰难入喉,顾太后难耐的咳嗽一声,张女官忙端来蜜饯碟子,顾太后挥手不接蜜饯,问他, “可查明白了,陛下是如何出的皇宫?” 张女官低首,把前头六月初陛下装病,觉得肃毅候起了异心一事讲了,而后道, “自打六月,养心殿内外便是陛下的人手,镇远军虽仍在宫内,养心殿却不曾进去。 想来陛下受黄太傅怂恿,因此出宫也是有的。” 顾太后一拍桌面,恼意上头, “这黄家,真是留不得了!” 至于谋逆,他也不想想,若仲正真有谋逆之心,养心殿内外他围的滴水不漏,了结皇帝性命,岂不是简单粗暴。 费心养他长大,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皇帝之家,果然,狠心多疑都是天生的。 拧眉,顾太后略思索了下,问她, “张太傅在何处?哀家要见他。” “娘娘且放宽心,瞧着张太傅似是看出了什么,今早在朝中处理政事,后说有什么事情要和肃毅候商量,眼下,正往相国寺而来。” 顾太后闻言复又歪躺在软榻上,思索如今局势。忽地,想起一件事,吩咐张女官, “去岁南边呈上来一对红珊瑚,哀家瞧着喜气洋洋,正配月容那姑娘。 你亲自送到黄家去,连些蜀地来的绸缎,挑那些年轻些的花色,哀家年纪大了,穿不得花,正好都给月容送去。” 张女官忙着手去办,直到第二日午后,才算是把千余匹蜀锦吴绫整理妥当。 不过,看着堆如高山的布匹,张女官犯了难,这些,都给月容姑娘送过去? 夏日炎炎,日头毒辣。 月容难免犯懒,拿着志怪小说略翻几页,躺在花阴树凉处,见林妈妈喜滋滋的带着丫鬟婆子,又是卷帷帐,又是铺新被褥,往来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直到临近中午,屋内才算是收拾其当。林妈妈迎着徐婆子白眼,来请月容, “东间里整修妥当,侯爷吩咐让姑娘拿主意,姑娘可要去瞧瞧?” 月容放下手中书卷,笑看恭敬的林妈妈,道,“林妈妈办事妥当,侯爷定然是放心的。” 佳人一笑,如百花盛开,整个院子都亮堂几分。 林妈妈惑于美色,迷迷糊糊便被敷衍过去。 等回过头来,一拍脑袋,回转过意味来。 她瞧着侯爷对姑娘一片热忱,姑娘对侯爷,这还是防着几分呢。 又想起那位身份,侯爷又是位高权重的。日后就算是最看重,怕也是外室二房便顶天了。 不然,侯爷怎么会丝毫不顾及那位名声,急头巴脑便搬到这院子来。 顾知山也面对同样问题,昨日出了内殿,便有张家小厮来请。 一夜商谈,他和张太傅总算是达成一致。 刚要起身告辞,便听见张太傅出口询问, “顾侯爷对那柳氏,日后准备如何安置?” 如何安置? 自然是睡同衾,吃同食,死后同一棺椁。 顾知山瞬间思路如此,可见张太傅不顾面色疲惫也要问自己,复又坐下, “张太傅有何见解?” 作者有话要说:  mua?晚上还有一更?又是迟到的一更,河河鞠躬。 ps,不知道姑娘们喜不喜欢太监文,男主是真真太监的那种。 河河基友在写的?连公公,你放肆?哈哈哈哈哈,姑娘们感情绪可以去看看。 我们两个文风完全不一样,软甜太后和权高位重的公公?安利安利。 夺妻(软骨香) 第39节 第39章 、第 39 章 “侯爷是谋长还是谋短。” 张太傅手持茶盏,?在面前倒了两杯浓茶,?茶香四溢,?唤醒他一夜无眠后疲惫不堪的神智。 顾知山接了茶盏在手中,?拧眉看向张太傅, “何为短,?何为长?” “长自然是谋求长远,本官看那柳氏年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出众,行事颇有章法。虽然配不上侯爷之尊,?可寻常人家,聘为正妻也是使得。” 张太傅下意识的撇开短的可能,?直接说的后者。 顾知山瞬间眉目舒展,?放松神态,?端起茶盏饮下苦涩茶汤, “正妻?柳氏做本候正妻,不可。” 下意识的,运筹帷幄的肃毅候忽略掉,?他看上的佳人是有夫之妇的事实。 不说二人身份相差悬殊,?便是顾太后待月容如此亲近,?也不敢擅自做主定下婚事。 除了黄家阻隔在其中,柳家也值得思量。 柳家一脉才华尽数显于柳道南身上,柳二叔虽好学勤恳,碍于天资有限,也不过最多四五品,?便是官途尽头。 柳氏生的姿容出众,自然和他相配。桃花眼绚丽夺目,眼角眉梢,无论哪个男人瞧见,怕也会心软。 无论他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是五六十岁的老翁。 老翁,等等。 顾知山坐起腰身,忽略心中那股,只要本侯喜欢,哪怕她是奴仆平民出身也使得的念头。 利眸直视张太傅,满是戒备,他的人被盯上。实在是,让人不爽, “太傅不理朝政,如何关心起顾某的后院?” 张太傅低首合上茶盏,笑看抬头看向顾知山,见后者眉目蹙起,满是警惕之色。 “肃毅侯方才说的什么话,刚才您不是讲,柳氏永远不可能成为您的正妻。 既如此,老夫关心柳氏,与肃毅候有何干系?” 顾知山被噎的一口气堵在心口,柳氏能不能成为他的正妻另外讲,只要他乐意,天底下还有谁能拦住他娶柳氏不成。 他更不满的,是张太傅对柳氏格外的关心。 她是他什么人?这才见过几次面,张太傅便日日夜夜惦记着,这才过了多少个时日,便主动询问自己如何安置柳氏,若是他改日真对柳氏起了厌倦,这张太傅怕不是后脚便把柳氏接回自己府里。 拧眉,顾知山强压心中不满。 脑中思绪一转,突然想起那日大殿之内,他在殿外久候柳氏不见,入内殿寻找时,柳氏单独和张太傅在说些什么? 神态亲昵,看起来极为亲近。尤其是柳氏,面对自己炸毛的小刺猬一样,面对张太傅的时候,半点儿脾气都没有。 她什么时候和张太傅有了私下来往。 咬牙,顾知山主动出声提醒, “张太傅为官几十载,夫妻和乐,一生清明,何必为了一弱女子毁了名声!” 张太傅闻言顿时放了心,瞧瞧这肃毅侯嘴硬,一身醋意,他这个不爱吃酸的闻见,都觉得牙齿倒掉。 只可惜啊,他自己浑然不觉入了坑,嘴硬心软,也不知什么时间,才能彻底察觉自己心意。 到时候,一定很好玩。 老狐狸一般设想了以后日子,张太傅又想起月容父母亲缘淡薄,婚姻艰难,这辈子过的实在是艰难。 只觉得心里面酸酸涩涩,极为心疼,又因她桃花眼生的肖像,若不是是柳道南嫡女,他几乎就要以为,这是他的囡囡。 含笑起身送客,张太傅不欲和顾知山久谈他们两个人既然关于这个说不明白,那就先不要提,柳氏月容如何,日后自有判断。 嗯,但是如果顾知山没有对柳氏有一个很好的安排。把她接到家里有夫人教养,想必也是好好的。 似笑非笑的打量目光,让顾知山极为不自在。 捏了捏发胀的额角,顾知山起身告辞,大步往外走去。 这张太傅莫不是魔怔了,初始问起柳氏,后打量自己的目光,竟然多了几分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的意味。 呸!谁和他是丈人女婿。 月容和张太傅比起来,自然是月容更加亲近。既如此,他倒不如去亲自询问另外一个当事人,那张太傅,和她有什么关系。 月容哪里会知道,祸从天上降。 午后,林妈妈把东间收拾的齐整,厨房里婆子来问, “姑娘中午吃什么,荤食还是素斋,可有什么讲究的?” 月容并不大在意这个,她正在理出来写绒布团子,准备坐个新的跪垫给太后。 佛龛前那两个,草垫年头久到脱了网,实在是不堪入目了些.。 虽猜到可能是当年旧物,月容哪怕只为了顾太后真心待她,也愿意亲自做上一对。 刚理出布匹,厨房素斋端了上来。 菌汤笋丝面,婆子们手艺极好,面条劲道爽滑,笋汤鲜美的眉毛都要掉下来,笋丝爽脆,更是增加一番风味。 正在吃午饭,蒹葭疾步匆匆进了西厢房, “姑娘,方才黄大太太来人,说是太后娘娘赏赐了好多东西给黄家,让姑娘过去瞧瞧呢!” 月容咬断面条,细嚼慢咽下去,才道,“太后便是赏赐黄家金山银山,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黄家应该得到的,和咱们没关系。” “姑娘不去瞧瞧,怎么知道没关系。” 蒹葭不服气,悄悄凑近月容,“方才大太太身边的丫头说,是张女官亲自送过去的,说是赏赐给姑娘的东西。 姑娘若是不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黄家。” 太后娘娘赏赐给她的东西,先送到黄家? 月容敏感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放下碗筷拿帕子轻点唇角陷入沉思。 太后行事定然有所图谋,大张旗鼓的赏赐给她的东西,都送到黄家去。 难不成,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给黄家的,只不过拿她做个筏子? 月容思来想没个主意,不过半盏茶时间,便有黄二太太身边亲近的人来, “黄大太太想和大奶奶说说话,请大奶奶收拾妥当,过去一趟。” 来了。月容本想随意打发了她,想了想,含着笑意谢过了她,又让蒹葭拿赏钱送到门外。 用过饭后,亲自整理了衣裳,往后院黄家暂时的居处行去。 一路越行院落越局促,月容从未往这边来过,见院落密密麻麻,路上青砖破损,茅台丛生衰败。难怪,那日楚茉要让她让出院子。 月容顿时明白,她如今居住的地方,怕是相国寺最核心的地方之一。 黄大太太早就在门外候着,见月容身姿聘婷而来,笑着拉她起身, “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姿容出众,越发显得我啊,和老婆子一样。” 黄大太太的确是憔悴不少,面容比起上个月的精神劲儿明显落了不少。 “老太太状况如何,这些时日,辛苦大伯母。” 月容回握黄大太太腕子,见她面露苦涩,忍不住宽慰, “老太太身体不好,大伯母为了老太太,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黄大太太瞬间泪意涌上眼眶,她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一个不小心,便让老太太送了性命。 更别说她那妯娌,不是个好相处的。这么些时日下来,二人斗法渐渐落了下风。 她今日趁机找月容来,未尝没有让月容出面,救自己于水火的意思。 小声上前,窥着丫头婆子没留意,黄大太太道,“太后娘娘送了两尊红珊瑚来,还有千余匹布料,你哪怕不能都拿走,也得一半多才行。” 月容刚要开口,便瞧着已经走到了正房帘子一侧,含笑谢过黄大太太。 今日如何,她自有应对。 顿足,见丫头入内禀告,松开黄大太太胳膊,月容言辞温和, “大伯母快回去,月容一人便可。不管老太太今日情况如何,好日子总,是在后头呢。” 说罢,早有黄二太太的丫鬟打开帘子,月容进屋。 黄大太太这才叹口气,往西间去。 这柳家姑娘真是琉璃心肠,怕是早就猜到她状况不好,只为了给自己留脸面,特意让她先行回屋。 怎么才能斗倒二房那位呢,老太太还在呢,可不能把黄家都搭进去。 里间,转过穿堂,月容便听见有丫鬟禀告,“咱们家大奶奶来了。” 楚茉在一旁听见,微微红了眼眶,她原本和小丫头说话,扭头怒视丫鬟, “他算你哪门子的大奶奶!和表哥既没有婚书也没有拜堂成亲,休要胡说!” 月容立在门外,迎着黄二太太似笑非笑略带敌意的目光,来了怒气。 楚茉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说自己身份受制于人,只她父亲楚雄有可能是杀父仇人一事,二人此生,便再不能和解。 “既然我和黄家少爷没有什么关系,让我今日出了这门子,你们今早把婚事退了。 等我二叔在衙门里过了契书,断了姻亲,再不来往!” 一席话掷地有声,黄二太太慌了神,见月容果然往门外走,忙瞪了一眼楚茉,示意她快去赔罪。 楚茉哪里知道恰巧被她听见,忙起身,眼眶含泪,“柳姐姐何必和我计较这些,我年纪轻轻不懂事,你比你虚长我几岁,好歹多让着我些。” “你是我哪门子的妹妹?!” 月容原话不动,把这话送了回去。余光瞥见楚茉眼眶泛红,捏着手帕的手指揪紧,在一旁抹眼含泪好不委屈。 懒得搭理她,躬身随意搭了一礼,朝黄二太太道,“二太太找我来什么事?” 黄二太太见她对自己也不大恭敬,一口气憋在心间,极为难受。 夺妻(软骨香) 第40节 直入主题,“柳氏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你妹妹什么都未曾说过,你何必得理不饶人。 也不是为了什么,太后娘娘赏赐黄家一些东西,我想着你住的远,不方便,就让你领了回去,也算是娘娘的一片心意。 来,你且瞧瞧,喜欢什么,只管拿去用。” 月容这才抽空去看屋子里,摆设寒酸,和昔日富丽堂皇的太傅府邸不能相提而论。 至于黄二太太装扮,虽算得上精细,可仔细看看,无论是首饰衣物,都不如府中精致。 看来,火烧黄家,让她们损失极为惨重。 月容抿唇,见一旁桌面上放着10多匹花色布料,除此之外还有摆台,见摆台上留有珊瑚痕迹,微微停顿了下, “我昨日和太后娘娘说话,说是南边进贡的珊瑚最是安神助眠,特意赏赐了给我。 若是旁人看见了,可不许留下来。” 黄二太太眉心一跳,只觉不好。忙笑道,“这摆台看着有点儿脏,我让婆子们拿去清洗了一下,不多时就抬过来组装好,仍旧是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一模一样,你放心。” 珊瑚摆台和珊瑚能分开清洗,月容压下眼中的嘲讽之意,只觉得这黄家越发没有规矩。 黄二老爷是黄老太爷庶子,可老太爷尊庶轻嫡,天下谁人不知。 依照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黄二太太为何过得这般贫穷? 黄二太太也算是大隋数一数二的名门夫人,怎么偏偏生的如此刁钻刻薄,不让人欢喜。 拧眉,落在原本是千余匹,如今只剩下十多匹的布匹上,月容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外头嘈杂吵闹声。 隔着帘子往外瞧去,黄忠义不知何时抛下书本,在门外和一玄衣男子对峙,一言不合,二人动了手脚。 更准确的说,是黄忠义被单方面殴打。 作者有话要说:  mua?某人:我早就想动手了 明天见啦 第40章 、第 40 章 “柳氏的相公是黄家嫡孙。” 顾知山闭眼,?便听见张太傅看似提醒,?实则满含恶意的话语。 手中拳头不停,?一次次击打在黄忠义身上。 是强势一方单方面的肆虐,?拳起掌落间,黄忠义躲都无处躲。 刺骨疼痛让他哀嚎出声,?爹和祖父都在京中,这几日联系不上,?这相国寺就他一个男丁,没有人能来救他。 “出血了!出血了!” 是丫鬟还是婆子在哭喊,?掌下,血腥味逐渐弥漫,?黄忠义从一开始的哀嚎渐渐没了声息。 再打,?黄忠义就要死了。 月容垂眸敛下那分仁慈,?黄家可要逼死她的,她不能烂好心。尤其是,看着屋子里抽抽噎噎的楚茉,压不住眼底嘲讽。 这就是喜欢啊,?喜欢的他挨打,?她赶紧躲到屋子里,?拽住黄二太太的手,不肯松开, “二舅母别去,表哥身子骨刚劲,肃毅侯手上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月容低首。床榻上他对自己有三分怜惜,尚且痛的她难捱。今日虽不知男人为什么面带怒气,可拳拳见血,可知男人没有收敛力道。 不过是给自己的恐惧,找两三分理由。 院门口,小厮们迫于男人气势不敢上前,单方面的殴打临近尾声。 月白锦袍的书生,对上英武赫赫的男人,哪怕不动用任何权势,也被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泥土血渍布满锦袍,黄忠义肺腑之间疼痛难忍,鼻青脸肿,略一喘气,便有铁锈味从喉头涌出。 吐掉被打掉的两颗牙,黄忠义牙齿透风, “侯爷为何无辜…打人?!” 无辜,是说他无辜,还是说他无故。 顾知山弯腰,单方面的殴打没有带给他多少快感,敌人的求饶,带来的刺激也不过瞬间,心中憋闷的那口气并没有纾解半分。 撩袍蹲下身,居高临下,直视黄忠义隐藏在眼底的不愤。 不愤吗?是应该愤懑不平的,毕竟,亲手把妻子送到别人床上,原以为是谋略,一石二鸟。 可谁知,他食髓知味,竟是不舍得松开了。 轻笑一声, “你既然把柳氏送给我,她便是我的。” 你既然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所以,黄家是留不得了。 一句话,男人亲自给黄家下了死讯。 黄忠义冷冷的打了个寒颤,男人眼底的轻视他看的一清二楚,他要对黄家下手了吗?不对,他已经对黄家下手了。 太傅府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去了鲁豫二省,便在没有音讯的大伯父。虽然爹和祖父只让他一心读书,可黄忠义知道,这些改变,都是由顾知山而起。 黄家于他,不过是蝼蚁。平时看着碍眼,可并不会特意去灭掉,毕竟,小皇帝那里还有三分香火情。可若是他想要灭掉黄家,也不过像是蝼蚁一般,捻起来,捏碎就是了。 黄忠义只觉得冷意从骨头缝里冒起,若是能回到上个月,爹和祖父谋顾知山身败名裂之时,可曾想过,若是失败了,肃毅侯会如何待黄家。 模糊余光,肃毅侯起身往正堂而去。 还有月容! 黄忠义想起屋内窈窕佳人,猛地一跳,瞬间猜透顾知山毫不收敛的心思。 他要带走他的妻子。 想起二人初见的净斋书房外,一盏小小的羊角灯,佳人对襟小衫,眉目如画,桃花眼含笑看向自己。 黄忠义挣扎着就要起身,小厮忙扶他起来,一步一瘸,尾随顾知山往正堂而去。 正堂里,丫鬟婆子们看着如天神般俊朗的男人,纷纷低呼躲避。 模样俊朗如天神,可行事阴狠如鬼魅。这么一个人,方才把大少爷打的气息奄奄。 月容抬头,见黄二太太眼带快意,隐隐觉得不对。 黄忠义和张二起了争执,之前也挨过打,她刚进门那两日,因和顾知山一事,心事重重。 可也听丫鬟婆子们说,二太太又是请大夫,又是亲自照看。 今日,顾知山单方面殴打黄忠义,她竟然任由楚茉拉住了她,直到黄忠义躺平在地上,也没有出现。 至于楚茉,依旧是眼泪汪汪的,小白花一样极为可怜。见到男人大步进了内室,呼吸越发急促,好像下一秒,便要昏迷过去。 这般混乱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情分析别人。顾知山不悦抿唇,紧盯人墙之后的佳人。 月容察觉男人目光锁定自己,抿唇,见黄二太太似是恢复了神智,眼中也有了几分痛苦之色,甚至,还拿帕子沾了下眼泪,哭号出声, “我的忠义啊,你怎么平白无故遭此横祸!等老爷老太爷回来,到陛下面前评评理!” 黄二太太一哭?,丫鬟婆子们也跟着哀嚎。月容只觉得这场景十分可笑,方才黄忠义挨打时各个无人反应,怎么到现在,反倒是哭哭啼啼出来。 顾知山踏入内室,人群移动,一裙丫鬟婆子中柳氏娉婷袅娜。 眉目清澈,没有半分泪意,豆绿对襟小衫下,藕粉色抹胸花样精美,勾勒青山卧雪,呼吸间春意盎然,是他百吃不厌的美味。 甚至,柳氏看向自己的目光,甚至带了两分被解救的欢喜。 顾知山下意识忽略心中那股子惬意,半倚门槛,伸手向月容, “我来接你回去。” 黄二太太瞬间止住哭声,不敢置信目光带着惊骇,落在了月容身上。 一瞬间是了然,解脱。而后是愤怒和嘶吼,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名门夫人,似是被眼前一幕惊呆, “柳氏!你来说是什么情况!” 怎么肃毅侯来内室接她?言语亲昵,二人是什么关系。 语气愤怒,似是不敢相信儿媳妇的背叛。 黄二太太情绪言语都对,是一副儿媳妇背叛儿子后,母亲歇斯底里的模样,可月容看着她眼眶含泪,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 含笑转身,压下心中疑惑。丝毫不理会黄二太太愤怒,遗憾的看了眼珊瑚和布匹,太后娘娘的赏赐,她还未收回来呢。 “月容告辞。” 语罢,抬头瞧向男人。利眸黑亮,眉目深邃,宛如深潭,看一眼便沉醉进去。 玉白指尖轻轻搭在他向上手掌,指尖豆蔻粉润,从腕子到肩头的曲线无一不美。 许是夏季,她熏香极淡,那股子原本属于他的香味,在她身上已经几乎察觉不到。 不过一夜未曾为她染色,无妨,扫掉黄家,他有的是时间。 顾知山满足的握紧手掌,细白腕子被男人牢牢牵住,丢失的软骨归了位,他神情明显更加愉悦。 二人踏步出了内堂,林妈妈和蒹葭紧紧跟在身后。 蒹葭余光瞥见黄二太太低首不知思量什么,再往后,是楚茉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气,随即,丫鬟婆子呼喊声想起, “楚姑娘昏过去了!” 月容刚要转身,男人猛地握紧葱白指尖,迎面,是黄忠义打翻了调料盘一样的脸,一瘸一拐,勉强扶住小厮站立在青石甬.道上。 后者面带痛苦之色,宛如被挚爱之人背叛,哀求出声, “月容,你不要走。” 神经质这人,一幅情深款款的模样,谁和他情深,夫妻两个,总共才见了几次面,还不如她和顾知山见到次数多。 月容敏感察觉,随着黄忠义出现,男人力道渐渐重了起来,指尖微疼,忍不住想要抽开手指。 在顾知山看来,黄忠义一出现,她便要和他避嫌,松开二人相牵的手。 嗤笑出声,想都不要想,她是黄忠义的妻子他都下手了,还能缺少这点子直视面对的勇气不成。 月容避开他渴望目光,笑道,“楚姑娘方才在里间昏倒,黄少爷去瞧瞧她,许不定楚姑娘就好了。” 提起楚茉,月容松了一口气。她哪怕打定主意离开黄家,可眼下还是黄忠义的妻子,被他撞见和顾知山亲昵,尤其是,在顾知山单方面的殴打之后,还是起了几分不自在。 夺妻(软骨香) 第41节 毕竟,他曾经是她想要执手一生的人,哪怕是冲喜而结婚,她也是在堂妹羡慕目光中度过了好些日子。 黄家彩礼丰厚,也让柳二叔多年窘迫缓解。只是他太心狠了,不喜欢她,冷着她,和表妹亲昵她也不会说什么。为什么,要在新婚之夜把她送给别人呢? 犹豫了下,到底是没有问出来。看向一侧的顾知山,月容道, “我们走吧。” 身后,刚出院落。韩有粮带着镇远军甲卫围住院落,大声呵斥来往观看的各家小厮, “黄太傅意图谋反,太后娘娘已经下旨,黄家男丁拘押大牢,择日审判!” 月容顿足,看向一侧的男人,他明显神情愉悦,似乎万事如意。 难怪会亲自动手,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茶室里,茶香四溢,张太傅坐于茶案一侧,抚摸茶炳,低首沉思。 张太太轻手轻脚上前,见夫君清俊儒雅一如当年,悄声坐在一侧,亲自收了顾知山用过的茶盏,笑道, “老爷一宿未曾安眠,快去歇息会儿吧。” “再等等。” 张太傅见来者是夫人,神态略放松了些,亲自倒了杯茶给她,笑道, “武夷山来的,和福建的贡茶相比,别有滋味,夫人尝尝。” 张太太手持茶盏并没有喝,反问出声, “老爷是在等,顾侯爷行动,是针对黄家的?” 不然,怎么让老爷亲自坐镇。 “不,是对那柳氏。” 柳氏。张太太皱眉,柳道南之女,父母死了跟着叔叔生活,嫁给黄家嫡孙不过一两月。就在这隔壁院落住着,儿媳妇倒是去看过她。 若楚雄叛国为真,那她可是嫁到了杀父仇人的家里。 张太太压下心中的怜惜之情,笑道, “可真是遗憾,原本昨日就能见到她,可太后娘娘取消宴席,再见,怕不知什么时候。” 张太傅见夫人一脸惋惜,拉着她手,笑道,“我看她性子虽和顺,可实则和夫人一样,是极有筋骨的一人。夫人日后若见着,帮衬她些。” 被肃毅侯这样的人盯上,娘家又是那般位卑,日后在内眷相处时,怕是极为受排挤。 有夫之妇高嫁,怎么想,也不是什么明目上能说出的事情。 张太太何等聪明,瞬间了悟。见自家老爷轻笑一声,道, “你不知那肃毅侯多看中她…” 还柳氏不堪为他正妻,她也不是肃毅侯的正妻,还是别人家的妻子呢。 这肃毅侯,可真是对柳氏视为禁.脔,竟然下意识的忽略掉,她是有夫之妇这件事。 若不是他出声提醒,啧啧,这二人也不知会磨多长时间。 咽下后半句,张太傅拉夫人起身,“孤衾寒枕冷,夫人,可否一起?” 张太太瞬间面红,若说她这辈子,真是圆满至极。夫妻和睦,儿子儿媳孝顺,只唯独,她的囡囡啊,如今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mua?多日后,张爹爹恨不能,捶死今日多嘴的自己。 第41章 、第 41 章 自打入了伏天,?京城中官员们发现,?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 不是说暑气正热的时候,?他们要日夜翻捡青州州志,?去寻找六年前的蛛丝马迹。也不是说他们日夜劳累,只为了顾侯爷一句有劳。 而是,?作为天子帝师的黄太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京城中诸位眼中没了音信。 朝中官员,?瞬间觉得危机来临。肃毅侯权势如何,他们才算是亲眼所见。手握朝中大半局势,?门下子弟数不胜数的黄太傅,没有任何反抗,?就被顾侯爷拘押在大牢。 就为了一句莫须有的谋逆?? 黄太傅是真谋逆,?还是假谋逆,?大臣们不敢细琢磨。太后娘娘下旨,肃毅侯爷亲自关押,皇帝陛下至今还在凌霄阁跪着呢,每日早晚准时准点,?这都跪了小半个月,?也不见太后娘娘心软。 黄太傅的依靠是陛下,?陛下眼下难以自保,谁能再去护住黄家。 可见,这黄家是就此为止,再无生机了。 一时之间,黄太傅门下学生亲友慌了神,?纷纷投奔张太傅手下。 比起权势滔天,手握镇远军,亲手清算了黄家的肃毅侯爷,张太傅老狐狸一般圆滑个性,似是更加安全。 也因为这样,除了在家苦读诗书的张二没觉得日子有变化。在相国寺和太后一起礼佛的张太太简直成为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二人居所都在一处,月容也常常在日常起居时,听见官员女眷往张家而去。 说来也巧,她自从黄家出来也过了半个月有余。顾太后闲暇时间并不多,每日早起必在佛龛前跪着祈福,余下,处理宫务倒是其次,反倒是翻阅许多天竺来的真经。 月容也是在一侧伺候久了,才知道顾太后才学惊艳,她除了略通鞑子语外,天竺语也极为娴熟。 后者,按照顾太后的说法是,后宫日子实在无聊,她得学些什么东西,才不至于疯掉。 虽说是玩笑口吻说出,可月容敏锐察觉,顾太后所言为真。 至于她说的,顾知山也精通鞑子语一事,更是没放在心上,她一心都在黄二太太那日的异常表现上。 为何她面对黄忠义被殴打,一瞬间就像是大仇得报? 月容百思不得其解,暗中托徐婆子去打探,毫无消息后,渐渐把这事情抛在脑后。 不管黄二太太那日有何异常,都掩盖不住黄家就此衰败的事实。 抿唇,收了手中最后一针。月容拿起跪垫仔细打量,半月不停的缝制,总算是完工了。 四四方方的跪垫,居中是莲花宝座,莲花半开,莲座居于其中。旁有八朵同等模样,缩小的莲花护住莲座,莲心环聚在居中的莲花宝座外,庄严肃穆。 金边外围,佛字绣工精细,字字勾缠成莲花暗纹模样,极为精细。哪怕是在皇宫内院里相比,这样的跪垫,也称得上顶尖之作,她半月也才得了一个。 蒹葭见月容收了针线,忙端了杯枸杞茗茶来, “姑娘这半月都在绣这个,总算是完工了,太后娘娘瞧见,定是极为喜欢的。” 枸杞茶清肝明目,月容微饮了一口,便放回桌案上。 见外间只徐婆子一个带着丫鬟在忙着摆午膳,问她, “林妈妈怎么不见?” 蒹葭笑意盈盈,道, “林妈妈说姑娘这跪垫今日就能完工,入了伏天又热,可偏山上早晚都凉。 她回京中侯爷府一趟,侯爷上次送来的茜罗纱太薄,里面缝上暹罗国进贡的金丝绒,给姑娘做衬裙,早晚即轻便又保暖。” 侯爷府,不用问,指的是男人所在的肃毅侯府。 月容抬头,看向东边空无一人的房间,男人已经半月未曾到这山上来了。 那日自黄家小院回来,男人似是想通了什么,对她多了几分狂狼亲昵。 原本他就不是顾及脸皮的人,此后更是放开了顾及一般,日日夜夜都派人来传话。 徐柱子更是成了专用的跑腿的,今日是捎来一薛涛筏,上书什么前唐李后主的,画堂南畔见…?教君恣意怜。 明日是京中太白楼的首饰,金银裹簪到头面玉佩无一不精美,各个都是京中少有的花样。 后日则是各种朝列贡品,列国珍稀少有的玩意儿一样样送来,西洋来的会鸣叫的闹钟,南洋来的斗大珍珠夜明珠,北边来的狐腋凤裘,东边来的海上珍馐佳肴。 余下的,月容缺什么,林妈妈直接往侯爷府去支银子。虽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可月容明白,她现在是被男人养起来了。 茜罗纱市面上鲜少能凑够一匹,寻常百姓人家更是从未见过。 她除了做衣裙,还拿来糊窗户。看着窗前明纱帘,风过铃铛响动,月容起身略活动下身子,环看室内。 她这西屋本就不大,这才半月,便被男人塞的满满当当,箱笼多到数不胜数。 低首,月容也不知什么滋味,她如今算是知道,为何顾太后说宫中无聊,明明金尊玉食,旁人求之不得,可在本人眼中,不过是寻常玩意儿,打发时间罢了。 转了转手腕上碧玺镯子,透亮莹润,价值千金。月容抬头,笑看蒹葭, “我早先给张太太做的东西,可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她熬夜修了许久的观音,徐婆子亲自装裱过,若不提前找出来,怕是日后就理不清了。 蒹葭倒是记得这个,笑着扶月容去了外间,在餐桌前坐下,道, “奴才可记不得这么清,林妈妈那里一样一样的,都登记在册。姑娘等林妈妈回来,亲自问问?” 月容挑起碧粳米送入口中,入口香甜,摇头, “找不到就算了,我当时也为着让张太傅尽心查探父亲一事,又身无长物,才绣那些个东西。不值钱不过是份心意。” 现在黄家虽倒下,可天子态度暧昧不明,父亲是否冤死仍旧没有结论。 张太傅不同往日,没见门口的青苔,都被人踩出一条辙路出来。 她倒也不必这个时候,去攀附张家。 心意就该送过去啊,蒹葭不解的眨眨眼,见姑娘细细咀嚼口中粳米,肌肤细白,腕子微微发着暖玉一样的温和光芒。 自打黄家倒了,姑娘似是去掉很大的心事,连模样都越发妩媚。 尤其是这次月事过后,林妈妈小心照看,只把姑娘养的,和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似的,再戳一下,便羞答答的尽数绽开。 就连她自己,常常看姑娘都入了神去,若是侯爷瞧见,怕不是半条命都给了姑娘。 月容也在想顾知山,那男人不知忙些什么,围住黄家小院便急转回京城,东西没落下,日日惦记着送来,可本人,是半月没出现过。 夹了块儿竹笋入口,清脆鲜美,月容沉闷心思略微缓解,他不来就不来吧,她还能拿绳子绑了他来不成。 翰林院各地州志尽数在藏经阁内,青州一地的州志更是被翻了千万遍。 毫无瑕疵,没有任何疏漏。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顾知山见下属官员瑟瑟发抖,略敲了两下檀木椅背, “再查!” 夺妻(软骨香) 第42节 “是!” 官员惶恐不安退下,求救目光落在一侧柳二叔身上。 柳二叔也坐立难安,他一个七品小官,如何能和肃毅侯平起平坐,不过虚虚坐在椅子上,瞧见官员求救目光,忍不住出声, “黄二那厮多年掌管翰林院,怕是早就被他抹去痕迹。” 如此寻找,岂不是白费力气? 后半句到底是不敢问出声。 顾知山抬眉,见柳二叔一脸不安,问他, “你可记得你兄长字号?” “柳道南,字成仁。” 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舍身取义,杀身成仁。 柳二叔瞬间了悟,惭愧低头,四十出头的汉子眼眶泛红, “兄长若在,见我如此,定是极为恼恨我的。” 他为国捐躯,他身为嫡亲兄弟,护不住他留下的柳家,也没有保护好侄女。 甚至,连顾侯爷为兄长翻案,寻求真相,他也因年代久远,想要就此打住。 懦弱不堪大用,柳二叔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用,只觉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猛地起身,跪倒在顾知山脚下, “柳道北替兄长,多谢侯爷大恩!” 顾知山捻动手指,指尖摩挲了下,佳人柔滑肌肤触感宛在,压下眸中的烦躁。 已经半月了,明明她就在相国寺,打马一个时辰,可偏偏,他答应了张太傅,查不出楚雄下落,不得离京。 鬼使神差的,迎着张太傅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顾知山竟然没有拒绝。 如今半月过去,他的耐心,马上就要到底。 起身,搀扶起柳二叔,顾知山眉目和善,一脸郑重, “你兄长一生兢兢业业,为国被奸人所害,谋求真相,我辈还他清白,不过是让英魂安息。” 不等柳二叔反应过来,大步去了侧厅,线装书摆满桌案,翰林院大小官员尽数在此,嘈嘈杂杂细小说话声不断,见顾知山进来,纷纷跪地行礼。 顾知山也不喊起,撕下和善外皮,阴鸷尽显, “我知道你们久在黄家手下,心中不服。 今日若查不出楚雄下落,明日,尔等和黄家同罪。” 一语出,室内呼吸声也不闻,死寂一般。 默了片刻,才有官员磕头, “臣等自当兢兢业业,为大隋万世江山尽力。” 顾知山满意,知道这是尽心查证的意思。挥手,常达搬来太师椅,男人撩袍而坐, “诸位,请。” 一时间,起身后再无嘈杂私语声,男人亲自监督,无一人敢偷懒。 顾知山眉目皱起,敲击椅背,垂下眼眸思量,青州毫无异常,这翰林院若再查探不到,他便寻张大去,他刚从青州回来,定有所获。 张太傅比起不得安生的顾侯爷,日子要轻快很多。 多年的老对手黄家如愿倒台,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黄家不堪一击。 也是,能有哪个豪门世家,抵挡得住肃毅候的铁骑。之前不愿与黄家计较,略烧他个宅院,挑拨子嗣不合,只是仁慈之举。 如今下的狠手,黄家只怕,死无翻身之地,再也不存在世上。 也因此,他每日带着夫人在山中对弈,偶也为夫人画些花样子,看夫人估摸着囡囡如今体量裁剪衣裳。 瞧着彩衣罗裙,张太傅犹豫了下,和夫人提议, “我瞧着柳氏命苦,我和道南兄虽不曾相识,到底前后都曾在青州为官,不若,也估摸身量,为她裁剪几套?” 张太太一脸和善,面上柔和,提起囡囡,便是母爱泛滥,笑着摇头, “你要给她,另外给去。我的这些啊,只给囡囡一人。” 不过,张太太也不愿意驳他脸面,接着笑道, “咱们家的二少爷,年前送了套暖玉首饰给我,从镯子耳环钗环各个齐全,我带着太年轻了些,原想留给囡囡,倒不如,给这柳家姑娘送去?” 不动声色纠正老爷说法,嫁人了,称呼柳氏可以。如今待字闺中,婚事作废,自是称呼柳姑娘。 张太傅没察觉到夫人的这点小心思,顺着她话道, “她一人在那院中,想必也没什么滋味。肃毅侯京中暂时回不得,不如夫人下帖子请她过来,认认脸,日后见面也好相处。” 也算什么大事,张太太点头同意。使陪嫁婆子往那边院子里走一趟,又亲自让厨房列了宴席。 只请了月容一人,和她一人说话,又无杂人相伴,不过比寻常时候略丰盛些,二十四道荤素加到三十六道罢了。 月容接了帖子,倒是笑出声,她今日才想起那观音菩萨绣像,原想着不必找,这下,非得找到不可。 等到日暮西山,林妈妈早就从侯府回来,听见月容要去隔壁,正是施展自己手艺的时候。 不顾徐妈妈白眼,殷勤服饰月容换了崭新衣裳,因夜里偏寒,张太太又是长辈,穿着不敢轻便。 窄身对襟满绣福字小衫,下缀着条纹裙,灯光一照,裙摆如波光粼粼,美得让人屏气凝神。 林妈妈服侍月容穿上,不忘为侯爷说好话, “这是东边进贡的鲛纱,听说千金也不得一匹,侯爷也才得了几匹,都送了来给姑娘做衣裳。” 本就华美的裙装,月容穿上更是绝伦,站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一时竟然发了呆。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和在柳家时,黄家时并无区别。 抬手遮住光洁额头,眼波流转间,佳人国色天香。 月容叹息,和之前还是不一样了,这才多久,她竟然不记得,她在柳家是什么模样。 刘海遮住额头,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要一件东西。 柳妍丽,她的堂妹说,她是寄居在她家的。 再低头,也是这样的一张脸,忐忑进了黄家,拜堂还未成礼,她的相公,便急匆匆跑到内院,留她一人在大堂上,面对宾客窃窃私语。 当时她的容貌也是如此,可神色定是极度萎靡,不被相公所爱的妻子,注定,在后宅里开始都是艰难的。 “姑娘这模样真好看!” 蒹葭在一旁笑的露出白牙,徐妈妈也奉承,“旁人说的倾城倾国,老奴活这么大,总算是见识到了。” 林妈妈收回最后一笔,挪了梳妆镜给月容, “姑娘瞧瞧,可还满意?” 月容收回思绪,再次回眸看了眼镜中自己。黛眉红唇,眼波流转间,桃花眼带着几不可查的媚,到底是和男人在一起厮混过,遮不住的风情魅惑。 桃花眼微眨,眸色复又清正起来,想起那素来冷峻的男人,他为她染上了这般风流韵色,再也不复少女那般,娇憨无知。 他在她面前素来都是收着脾气,也不曾让她见识过外面血腥手段。 托起父母冤死后的一片晴天,助她灭黄家,帮柳家。 他谋的是她,她呢? 月容低首,想起李后主那句,教君恣意怜,她能不能借由他,去谋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 第42章 、第42章 张太傅宴客,?请的又是孤身前往的月容。 从小院到张家院落,?走路也不过半刻钟,?月容原以为走过去便行。 谁知,?张太太如此贴心,提早便让婆子赶了马车来, “我们太太说,夜里风大,?路虽不远,可受了风就不大值当,?特意请姑娘坐车过去。” 张太太贴心,忙吩咐林妈妈拿铜板赏了她,?月容不再推辞,?上了马车。 张家,?张太太亲自再次检查了遍宴席,见相公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持茶盏低首饮茶。 夫妻过年,张太太一眼便看穿这是张太傅伪装,?催他快点儿离开, “柳家姑娘和咱们家没亲没旧的,?又无长辈相陪,夫君你见她,不妥不妥。” 张太傅不服气,放下茶盏,笑道, “我不过和她说些柳道南一案进展,她孝顺父母,定是求之不得。 再说,有夫人作陪,怕什么。” 更何况,张太傅敛下眸中情绪。那肃毅侯本就是张狂的性子,不顾及世俗,娶了柳家姑娘进门也有可能。 以后,他在朝中和肃毅侯平分秋色,总要打探清楚,这位未来的肃毅侯夫人品行才行。 张太太被说服,无奈只得同意。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喊过一侧的婆子,吩咐她, “把去岁秋天酿的莓果酒拿来,酸酸甜甜的,最适合小姑娘。” 于是,随着莓果酒,一并来的还有百花酿,青梅酒等各色果酒花酒,口味偏酸的,拿蜂蜜兑上,冰鉴上凉凉的喝。口味甜润的,热饮蒸发酒意,也不算错。 等月容到了张家院落,张太太总算是自认为收拾其当,三十六道菜荤素搭配,山珍野味无奇不有,忙慌带着丫鬟婆子,迎到了二门外。 依照她如今的地位,除了皇家血脉能让她亲自迎接,旁的人,再没有这样的福气。至于柳家姑娘,老爷欢喜她,大儿媳妇去院子里瞧过她,回来也说是性情柔顺的,既然如此,她也不由多宽待几分。 是以,等婆子撩开车帘,伺候月容下车,外间明如白昼,烛火通明处,一年约四旬的妇人站在月亮门下,翘首看着自己。 妇人一身秋香绛色百花裙,墨绿绣花褙子显得她肤色莹白,一眼便知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目光慈和,眉目间英气犹存,可偏沾染了愁绪,诡异的矛盾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夺妻(软骨香) 第43节 月容下了马车,约莫有了猜测。等在月亮门外的,怕是张太傅的妇人。 眉带英气,是早年她身为忠王郡主,听说拳脚功夫很好。愁绪萦绕,是因为她嫡亲的女儿丢失,为此发愁所致。 两三步走近,月容躬身就要行礼。张太太哪里肯,勉强压下颤抖的指尖,拉住月容不断打量, “好孩子,快来,别行这些个虚礼,让我好好瞧瞧你。” 目光慈和,张太太打量月容。果然和自家老爷说过的那般,模样有几分相似。 她是丹凤眼,这柳家姑娘,一双桃花眼像极了相公年轻时候。 虽年才十六,面上仍旧有两分稚气,可模样外貌,竟有几分自家老爷的风骨。 张太太笑,“你这模样生的好,若是不知道的,定是把你认为我们家的人。” 月容含羞抿唇低头,见张太太温热手掌攥住她掌心,腕子上福禄寿俱全的镯子莹润,抬头,忍不住直视张太太,心中生起孺沐之情。 月容许久未曾感受,来自长辈女性的关怀,尤其是张太太这样位高权重的夫人,更是少之又少。 她二婶是个小市民性子,日常斤斤算计,唯恐吃了亏去。月容不是她亲生,表面看起来,柳妍丽有的她都有,可暗地里,不知偷偷贴补女儿多少。 黄大太太人虽好,可到底是黄家的人,隔了一层,黄二太太,她名义上的婆母,本就不喜她,自然也不亲近。 察觉张家太太在身上打量,月容竟是眼眶一红,柔和目光似是幼时母亲般慈爱,如软纱丝绸,磨平她浑身戾气。 “张夫人…” 唇角微抖,月容压下心潮浮动,忍不住恭敬,半蹲身全了礼。 张太太见状,心中更是怜爱有加。哪里舍得让她在外面吹风,察觉佳人腕子微凉,忙拉她往内院行去, “这山上夜里风大,难为你不嫌弃我,这么晚请你来。热了甜甜的百花酿,你先饮一杯,最是暖脾驱寒。” 月容跟上,见张太太对她亲近,神态也放松几分。 身后,林妈妈带着蒹葭步步紧随,心中吃一惊。 张太太和姑娘模样实在是生的极为相似,若不是她知道姑娘是柳家所生,只怕会误认为是张家走失的女儿。 模样气度,除了眉目不大像似,琼鼻一模一样,连嘴角的走势也差不离。 宴席齐备,张太傅早就在哪怕是多年为官,见怪不怪。 面对着相携而来的一双佳人,忍不住还是眼底潮红。 若他的囡囡在,怕是也这么大了。只怕和这柳氏一样,眉目生的似他,口鼻生的似夫人。 拧眉,想起张大前阵子送来的加急信书,他说,囡囡有可能在京城。 他要不要去查探一下柳家旧仆,万一,这柳家姑娘是他的囡囡呢。 张太太对月容一见如故,见她进了门厅,便立在原地不肯动弹,自家老爷呢,紧紧盯住这柳家姑娘,一脸怅然若失。 轻轻咳嗽了一声,张太太拉月容在桌前坐下,笑盈盈说道, “我家老爷,你别看他在外头是个一品大员。实则,最是没有脾气的人,生平尤其爱看书写字。 这不,不知思量着什么书本呢,顾不上和你说话,你别见怪。” 月容心中虽然纳闷,这张家老爷看自己的目光奇奇怪怪。有张太太缓言解释,倒是没往心中去,见花厅上只有三人,并不见早些时候的张大奶奶,忍不住开口询问。 “她啊,你张大哥哥回来了,我这里没什么趣味,索性让她回京中去。 一是夫妻团聚,二来,也是盯着张二那个皮猴。九月他若是名落孙山,你张伯父也饶不得他。” 张太太不动声色拉近和月容距离,见她略局促坐在桌前,让婆子带林妈妈等人去吃酒,张太太这才看向月容,笑道, “我这里的餐食比不得太后那里新鲜,可也算是精巧。 你尝尝这个,山药碾碎制成的丸子,半点儿荤腥也无,只拿蜂蜜调味,虽寡淡也别有滋味。” 亲自夹了山药给月容,似是弥补她的囡囡一样,养尊处优的太傅夫人也难得紧张,瞪大眼睛看向月容,唯恐她不合口味。 山药绵软,蜂蜜香甜,冰鉴上冰过凉凉开胃。银色小汤匙入口,月容忍不住弯起眉眼,真的好吃。 张太太见她喜欢,松了口气,越发笑的开怀,笑看一侧的张太傅, “这个月容爱吃,你让厨房抄了方子给她,日后想吃,只管让厨房去做。” 后半句是和月容说的,顿了顿,又道, “我瞧着你爱吃这些个,我那厨子手艺还算凑合,尤其是擅长糕点。等明日边让他伺候你去,生的旁人做出来,走了味道。” 方子有了,若厨房里做出来不好吃,岂不是白糟蹋了东西。 吃一餐饭,便领走一个厨子。月容起身连忙婉转拒绝, “若我喜欢,往太太您这里讨一碗便是,何必麻烦。” 张太太笑眯眯纠正她,“何必喊太太这些称呼,都是给外人喊的。自家子侄,喊我伯母就是。” 月容察觉善意,顺从改了称呼,“张伯母。” “还有我呢?” 张太傅在一旁盘算着如何去寻柳家旧仆闻言,忍不住开口讨要月容称呼。 被希冀目光盯上,月容满是不自在。她本就聪明,虽不知为何自己得了张太傅夫妻欢喜,可自己也喜欢这对夫妻的,抿唇, “张伯父。” “哎!” 张太傅清脆应下,清俊儒雅的面庞满是喜意。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亲自给二人布菜,给夫人一碗笋汤菌蘑,便有月容一个。玫瑰入菜,鲜嫩玫瑰饼正是时候,夫人一个,月容一个… 月容初始还觉得不自在,张太太反倒是习以为常,让月容只管坐着,第一次光明正大提起走失的女儿, “你只管坐着,正好让他熟悉一下,等日后囡囡回来,到时候就熟练了。” 这话说的敏感,月容不敢接话。只含笑谢过张太傅,直到撤了晚宴,百花酿煮的汤圆子消食,月容才拿出精心绣制而成的观音大士像,朝张太太道, “在就听闻伯母信佛,尤其是观音大士为先。月容别无长处,绣活还算出众,伯母您瞧瞧,可还喜欢。” 张太太一见这观音大士像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面目慈悲,手持宝瓶普渡众生。 心中格外欢喜,刚夸赞几句,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拉住月容手掌不住打量。 指尖微微起茧,是做惯了绣活的样子。指腹柔嫩,并不见针眼等痕迹,松了口气,拉住月容嘱咐, “我虽爱这些东西,可哪里用你亲自去做。你年纪轻轻的,绣这些没得熬坏眼睛。 下次再来,抄幅心经就是,不要费心思准备东西,也不许换成别的。” 后半句,多了几分严肃,见月容颔首应下,才复又轻松笑道, “来尝尝这百花酿的汤圆子,我原不爱吃这个,可听说京中的姑娘都喜欢,便也让厨子学了来,你快尝尝,可是京中近来时兴的味道?” 心经一篇不过两百六十字,抄幅心经,半刻钟都用不上。月容知道,这是张太太体贴自己,一是唯恐自己劳累,身子骨为上。 二来,担心她囊中羞涩,她身份不明,黄家虽败,可和离书还未拿到,和肃毅侯又是那么个关系,自然是不便动用银钱。 月容把这份好意收在心底,低首去看碗中的汤圆子。 粉白姹紫嫣红的汤圆子五彩缤纷,盛开在白瓷碗底,百花酿煮制,微微酒香醇厚。 月容生到十六岁,从未饮过酒。 犹豫了下,舀了个粉白丸子入口,甜甜润润,酒气经过高温,挥发到入口并不明显。 张太太见她喜欢,一侧拿来桂花蜜淋在丸子上,笑道, “淋上这个,一口一个丸子,才是真的好吃呢!” 果然!桂花蜜清新扑鼻,配上丸子软糯口感,哪怕是用了晚膳,也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张太傅见夫人兴致勃勃,对月容十分亲厚,一侧也松了口气。 若月容真是他的囡囡,他就不用担心母女两个感情问题。 这般亲昵,旁人只怕羡慕还来不及。 正这时,二门外有婆子匆忙进了内院,跪在帘外请示, “已经过了一更天,外边有人来请柳家姑娘回去。” 月容闻言放下茶盏,估摸着时辰,怕是到了亥时(晚九点到十一点),向张太太告辞, “多谢伯母款待,月容,回去了。” 张太太哪里舍得,若说晚餐前还只把月容当成寻常闺秀看待,这几个时辰亲昵,她是真把月容当成自家孩子一般看待。 握住月容腕子不肯让她走,冷眉看向婆子, “回去告诉那人,月容今晚在我这里住下,明日再来接她。” 这…,婆子极为为难,外头那人明显风尘仆仆而来,官服未褪,蟒袍华服,看人一眼,便恨不能跪地求饶,她不敢去。 百花酿酒劲不大,月容也略觉得面红耳热,担心久了在张太傅夫妻二人面前失态,躬身一礼,道, “伯母爱惜月容,原不应该推辞。 只夜深露重,何必再折腾被褥床榻。改日,月容再来和伯母说话。” 张太太依依不舍,拉住她腕子,把福禄寿俱全的碧玺镯子挂在月容腕上, “这是我的陪嫁,一共只有两个,一个压箱底留着给囡囡,这个给你。 日后,过的不顺心,只管来找我。” 想起朝堂中冷心冷肺的肃毅侯,眼前佳人柔弱,面色微红,眉目倾国之貌,张太太极为不舍,若是她的囡囡,她打断那男人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43章 、第43章 瞧着月容这般知进退,?又是好模样,?张太太心中的怜惜止也止不住。 名不顺言不正在外面养着,?连个交代也无。若是柳道南夫妻两个还在,?哪里能容许嫡亲的闺女被这般对待。 想到这里,对威风赫赫的肃毅侯起了几分不喜。 又仔细去看月容,?芙蓉桃花面,柳叶细弯眉。模样十分齐整,?气质也格外出众,也不知谁家的少年,?会惦记上这样的好姑娘。 怎么就被黄家盯上,又被肃毅侯谋了去。 夺妻(软骨香) 第44节 张太太叹息,?见月容不肯接福禄寿俱全的镯子,?套上后不肯让她拿下来,?笑道, “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厚,当自家女儿一般看待,你不许推辞伯母的一番心意。” 月容闻言,?更是觉得心口软成一团,?酒意微存,?让她眼底微微潮意, “福禄寿俱全的碧玺玉镯本就极为稀少,市面上千金难求,月容,受之有愧。” 张太太见她这般,?手帕擦去月容眼底微微红润,笑道,“好孩子,这东西在市面上难见,但是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想要多少还不是有多少,不过是因为是我的陪嫁,所以才珍贵了些。” 月容再次谢过张太太,便要告辞。 张太太哪里会乐意,她这么些年,那么多名门闺秀,也就对月容一个,见了一次面便心生喜欢。 握住她腕子,再次挽留,“这么晚的天,风又凉,要不今晚上就住在我们这里,你若是不敢和他说去,我让老爷去和他说。” 他,自然指的顾知山。 月容如何察觉不到张太太善意,抿唇,压去心中不舍,道, “伯母,你若是不嫌弃月容,日后,我只管来找你喝茶。今日使不得,初次上门,断没有留宿的道理。” 张太太这才罢了,亲自送月容到二门外。见婆子牵了马车来,才把早就备好的暖玉首饰拿来,递给月容道, “你初次上门,我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给你。 镯子是为了你喊我一声伯母,不算什么。这套首饰你拿的,雕刻还算精美,只当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 见月容张口又要推辞,佯装生气, “你连伯母的话,都不肯听了?” 月容只得接在手中,躬身一礼,上了马车。 车帘垂下,婆子赶马便往外门行去。张太太心中顿时缺失了什么似的,眼眶泛红,往前两步,大声道, “等回京后,我接你到家里玩。” 月容听见,撩开车帘往外瞧。随着自己离开,张太太竟然是站立不稳似的,眼底带泪,面上满是不舍。 心中泛酸,慌忙点头。 就冲着张太太今日对自己的态度,回京之后,她也该亲自上门请安。 兴致阑珊,出了外门,马车便缓缓停下。 车帘微动,高大身影伴随熟悉沉香入内,月容仍旧打不起精神,勉强一笑, “请侯爷安。” 佳人眼眶泛泪,面带戚戚之色。顾知山哪里顾不得上说黄家案件,以为她受了委屈,冷眉问她, “张家那老狐狸,给你脸色瞧了?” 若真如此,他斗倒一个黄家,张家自然也手到擒来。管他是不是同僚盟友,惹了他的人,自改自食恶果。 顾知山还未意识到,他早已把月容划分到自己人的范围。 月容摇头,捏紧装着暖玉首饰的檀木盒子,张家太太温热掌心温度犹在,声音略低两度, “我舍不得张太太……” 话未说完,盯着腕子上福禄寿俱全的镯子,一股没来由的委屈涌上心头。 若她是张家的孩子多好,自不该在男人面前委屈求全,也不会顾及黄家位高权重不敢合离。 进退两难,说是已婚夫人,可黄家倒台她没受半点儿牵连。可若是闺阁女儿,如今和顾知山在外面厮混,谁家正经的女儿这般没有体面。 顾知山不知月容心底弯弯绕绕,闻言长松一口气,他还以为她受了委屈,谁知道是不舍得这张家太太。 当即含笑,朝月容道, “若想见张家太太还不简单,忠王府旧宅就在侯爷府隔壁。如今张家上下在此居住,等回京后,你若想见她们,只管去便是。” 顶着肃毅侯府的名声,谁敢不让她进门。 月容闻言,抬头去瞧男人。半月不见,他依旧是俊朗模样。 长眉入鬓,薄唇挺鼻,下颚线轮廓干净利落。 蟒袍华服,是她从不曾见过的英武模样。 也不知去做什么,怎么穿着如此正式。月容好奇目光打量,见男人闭目养神。 目光略向下,便是男人坚实胸膛,月容曾和那里亲昵接触过,自然是是知道那里的肌肉何等健美。 微微红脸,月容目光向上,却见不知何时利眸睁开,她被男人逮个正着。 “张太太忙碌,我何必去给她添麻烦。” 月容十分明显的转移话题,说的是她和张太太的事情。 顾知山哪里会计较这个,让她去寻张太太,无非是见她舍不得。只她如此句句不离张太太,可,真是让人不爽。 利眸打量佳人,后者羞涩挪开目光,顾知山弯腰逼近月容,压住心中不满,半勾唇角, “张太太和我,你更欢喜哪个?” (⊙o⊙)啥? 英武男人猛地靠近,月容瞬间面红耳赤。百沉香,似是把那点儿酒气蒸腾,花酿的香气混合男人身上熟悉味道,让她不自觉软了筋骨。 月容微微退后,错开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好像这样,心跳才会缓下来。 半咬唇瓣,勉强喊醒沉沉睡意,瞪大眼睛看向男人,他说的是什么鬼话,什么张太太和他更欢喜哪个,自然是张太太。 若母亲还活着,张太太和娘亲一样大的年纪。肯定如张太太一般对待女眷,对待年纪相仿的闺女,十分欢喜。她也一样啊,看到和娘亲年纪不差上下的张太太,自然是很喜欢的。 至于顾知山,他拿什么来和张太太比。 不过,这话并不能和顾知山说。 月容虽睡意昏沉,抬头见男人,随着自己的躲避,眉目生冷,开口找补,微笑说道, “侯爷…侯爷千金之体,哪能和家里女眷相比,自然是侯爷身份贵重。”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他身份比张太太贵重是不假,那,谁更重要呢? 顾知山心中不满,皱眉, “本侯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张太太今日不过初见……” 言下之意自然是我更重要些。 月容颔首,也听明白了,眼角带醉,柔顺开口, “自然是侯爷。” 满意得到想要的答案,虽然这柳氏明显就是敷衍的语气,顾知山虽觉得心满意足,可仍然有些空空的不大满意。 他怎么觉得在柳氏心中,他似乎是比不上张太太。 拧眉,落在佳人润如桃花的脸颊上,顾知山索性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双手拢住月容纤细腰肢,放在自己腿膝盖上,心念微动,嗅着佳人,如兰似馥的体香。 那股子不满缓缓平顺下来,埋首在佳人颈窝,语气带着股委屈, “自打我去青州到现在,咱们二人从未亲昵过。 今日好不容易久别重逢,你可不许,再躲本侯。” 话未说完,指节勾起月容下巴,呼吸凑近,下一瞬,就是要唇瓣微碰。 气氛十分暧昧,月容酒意蒸腾,动作缓慢,等男人凑近才似是明白发现什么。 躲闪不及,腰肢是男人炙热掌心,温度高的吓人,愣在原地,竟是任由男人在唇瓣上厮磨。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又不自觉的慌乱了手脚。 微微咬住唇瓣,神智清醒两分,月容面目上满是挣扎,小小声的求饶, “这里是马车上,林妈妈等人还在外面伺候,若是给旁人听见,实在是羞得慌。” 含羞带怯,唇瓣丰润艳红,眉目婉转优美,让人食欲大增。 顾知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堂堂肃毅侯,何曾这么委屈过自己。 佳人脸皮薄,骗他说他最重要,他得惩罚她。 在青州那几日,张家老大摆了酒席,也有胡地里来的胡姬献媚,他念着柳氏风情,一个都不肯要。 好不容易回来,偏又遇上皇帝陛下偷偷出宫,黄家也越发张狂,等和张太夫理清这黄家之时,又是过了半个月以后。 算起来回京这些日子,他和柳氏不过见了几面,连句亲昵的话也没有讲过。 忍不住低头,嗅着佳人体香,磨蹭在月容耳边,压下躁动,交代黄家案件的来龙去脉。 黄太傅叛乱一事,虽不有十分准也有八分准。只陛下眼下在凌烟阁跪着,并无圣上裁决,因此暂时拘押在大牢之内只,只等证据确凿,便有下场给他。 黄家众人就在相国寺的小屋子里面关着,黄大老爷不日,就要从鲁豫二省回京,等老太太和黄大太太出了院子,往后就在外面生活。 当然,想要安全也得有代价,比如,亲自检举父亲贪污受贿等事。 这些阴私事,顾知山略过不提,絮絮叨叨和月容说些明面上能说的东西。 月容伴着酒意,听的头昏脑胀,半天没个清醒神智。他不就是想说,黄家除了黄大一家,再无翻身之地?何必絮叨叨老婆子一样讲这么多! 顾知山哪里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听闻佳人呼吸渐渐平稳,低首苦笑出声。 发色鸦鸦在胸前,佳人平日里灵动的桃花眼微微阖上,呼吸沉稳,凑近了隐隐可见酒香。 初始不闻,只以为是佳人身上熏香。后才知是百花酿味道。 大掌向下,十指紧扣握住纤白手指,莹润如玉的腕子上,张太太送的福禄寿俱全的镯子莹莹有光。 顾知山低首,亲昵在月容脸颊侧磨蹭了下,体温略高外别无异常。 他可算是明白了,张家太太这是不喜自己。 好不容易他处理完政事,能享用佳人。偏张太太哄着月容吃百花酿的汤圆子,若说不是故意,谁信? 百花酿出自忠王府,最是烈酒。偏它极具欺骗性,初入口微甜,不过半个时辰便酒醉酣睡。 他今夜,怕是要抱着甜睡的佳人辗转反侧。 他的柳柳,招人喜欢也是个烦心事 夺妻(软骨香) 第45节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今日张娘亲更胜一筹 第44章 、第44章 一夜好眠,?直到日上中天,月容才从沉沉睡梦中清醒过来。 除了偶有烦人的蚊虫絮絮叨叨,惹得她睡不踏实。旁的,?竟是久未有过的酣眠。 半簇拥锦被起身,?霞影色寝衣滑落肩头,?月容疑惑蹙眉,?她昨日最后印象,?是和男人在马车之上… 尤其是那男人,久别重逢,?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老婆子一般惹人心烦。 怎么今早,在这床榻之上? 抿唇,?月容拉上滑落的寝衣,?下床穿着满花绣鞋,往外间而来。 窗明几净,?青砖地面扫的干干净净,半点儿尘土也无。 窗案下,?男人家常灰白长袍,?俊朗不凡,?斜靠在软塌上,?手持一卷书,?低首细看。 日头穿过窗纱,?柔和色泽在男人身上投下暗影,中和了那股让人望而却步的冷。 碧绿窗户上,霞红珊瑚色的茜罗纱,千金难得一匹的好布料,被她拿来糊窗户。 月容后知后觉的羞惭起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茜罗纱用来糊窗户,男人定是也瞧见了,会不会说她太过奢靡浪费。 瞧着男人平静无波的一双眼,月容心思微动,应该是,没有发现? 除了新婚那一日,她便再没有晨起见过男人。 可此刻气氛和新婚那一日气氛又不一样,当时她一眼认出他,他未必记得她。 可眼下呢,二人经过了那么些事,到底是个身份来相处。 月容挣扎了片刻,压下眼底忐忑,“请侯爷安。” 他位高权重,她先行礼,总错不了。 顾知山余光早就瞥见月容,只一夜安眠,他怜惜佳人,一口肉渣都没有吃上,自然心中不满。 见着佳人初醒,眼角眉梢带着初睡醒的媚意,到底是经过人事的妇人,和寻常闺秀不同,举手投足都带着惑人的味道。 那股子软糯迷人的劲儿,配上眉梢见懵懂,怎么瞧,也让人食欲大增。 大发恩慈的抬头,佳人衣裳未换,仍旧是昨夜换上的寝衣。 紧盯隐约可透肤的霞影软罗衣裳,肤白盈盈如雪,触之温香软玉。 顾知山满意的赞叹,不愧是他精心娇养的人儿,这才几日,比起新婚那日,不知炫目上几分。 轻拍一侧软垫, “过来。” 月容顿足,环顾四周,丫鬟婆子不知退到什么地方,室内只唯独二人。 莲步微动,踟躇不敢上前。 顾知山见状轻笑一声,放下手中书卷,指了指碧绿窗棂上的茜罗纱,调笑道, “柳姑娘好品味,糊窗户都用千金一匹的茜罗纱。” 月容登时脸红的通透。桃腮润红胭脂一般惹人怜爱,晨起还带着的昏沉睡意,不知何时早就消散,玉白手指微微拧紧,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早知今日被男人逼问,她那日,就不该犯气让林妈妈拿去糊窗户。 “旁人看来千金难得,于我,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你若喜欢,我把侯府余下的,都送给你。” 顾知山一眼看穿月容窘迫,见她因自己问话不知如何是好。男人挣来的东西,本该就该自己女人享用,若她喜欢,再送来就是。 往后,便让这茜罗纱成为贡品,专供给她就是。 那股子怜爱遮也遮不住,起身,佳人垂眸不敢直视自己,霞影色寝衣半遮半露,隐隐娇弱气质,让他不自知起身上前。 敌不就我,我就敌。 顾知山微微捏了下眉心,他劳累半月,才查得黄家当年真相,再有,一夜温香软玉,他受了一夜折磨。 自打爹娘死后,他何曾为旁人如此处心积虑谋算过。偏这柳氏,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不过略亲近些,她便要死要活的。 阴影劈天盖地遮下,月容抬头,见顾知山立于一尺之外,盯着自己,眸中隐隐炙热,瞧的她满身不自在,莫名的窘迫和心跳加速。 还有一点点,莫名奇妙的心虚。 月容回想昨日马车上,除了男人在耳畔絮絮叨叨外,再无他事。她睡觉规规矩矩,总不能欺辱了男人?更何况,若真是那样,指不定谁吃亏呢。 鼓足勇气,再抬头去看。 顾知山似是瞬间冷静下来,夺人气势缓和,语气也随之柔和起来, “我让林妈妈端早膳来,先用膳。” 嗯?怎么突然气氛转变,粉红泡泡随男人话语转变,一个个戳破消散在空中。 月容眨眨眼,疑惑不解。方才还是那般,想把人吃进肚子中,怎么这会儿,又这般…温柔体贴? 林妈妈带着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月容见识了一次侯府的气派。 平日里她用膳,不过三五个下饭小菜,荤素都有,也算是精致可口。可瞧着林妈妈一桌一桌抬进来的早膳,月容才知,她拿茜罗纱糊窗户算什么? 十匹茜罗纱,也不抵男人这早餐一顿来的奢靡。 居中的是四四方方八仙桌,上面是些粥品和些下饭小菜。月容估摸,这应该是平时常吃常用的餐食。 往左边前,同样尺寸的八仙桌,上是各色粥品,仅月容看过去一眼,便见什么芙蓉肉羹,百花莲子等费工费时的粥品。至于右边,各色面食,金银窝窝各色花卷蒸糕皆是寻常,只一顿早餐,便呈上这么多? 更别说,林妈妈在外间还布下两桌,隔着门纱月容虽瞧不清楚,可隐约瞧见是一桌点心,一桌各地来的蔬果。 他们二人,如何能用下这么多东西。月容正觉得奢靡之时,顾知山早就拉她在餐桌前坐下,拿了碗雪梨燕窝给她, “林妈妈尤其擅长这些个糖水,我特意让她做了来,你尝尝。” 雪梨去皮果肉莹白,燕窝炖煮久了,滑滑嫩嫩,上点缀颗红彤彤枸杞,皑皑白雪一点红,瞧见,便让人食欲大增。 燕窝入口,如想象一般滑润。月容看着身边男人大快朵颐。他似是许久未曾好好用过一顿膳食,一碗碧粳米粥,伴随着两三样下饭小菜,无非是些肉煎豆腐等半荤半素的菜食。 月容偷偷打量顾知山,见他吃的虽多,可只动自己桌前的东西,左右两桌,好像是个空摆设。 似是察觉月容疑惑目光,顾知山放下碗筷,才觉从昨日午后到现在,滴米未进的腹中,总算是有了东西。 吃饱了,他也不用担心在床上失了力。新婚那日,有合欢香助兴,他好歹也算是一夜三次以上。 既然打算重温旧梦,又有一白日可以浪荡,三次怎么够。 男人那股迫人的气势又来了。月容抿唇,口中甜甜的燕窝糖水也没了滋味。 他盯的她,十分不自在。 抬头,月容回望过去,葱白指贝捏紧银色汤匙,不动声色和男人说起今日盘算, “昨日给太后娘娘做了跪垫,娘娘现在用的这个破损唯恐伤了膝盖,早些送过去,也是臣妇心意。” 又是臣妇。 顾知山前半句心情还有些愉悦,等后半句,冷下眉眼, “你一未过婚书的小姑娘,算什么臣妇?” 月容敏感察觉顾知山不悦。一时间凝眉不知如何回答,银色汤匙落在骨碟碗中,发出轻微声响,她听到自己声音, “到底是收了黄家聘礼,侯爷何必自欺欺人。” 第一次,月容把黄家摆在台面上和男人说清楚。早些时候亲昵便混过去的场面,如今撕开逼的二人面对。 顾知山气极反笑,见月容低首瞧着鞋面,肩膀微塌,似是受了多大委屈。 挑起她下巴,逼月容直视自己。见她眼底微微潮红,实在是楚楚可怜。 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躁念头,顾知山逼问她, “你以为本候对黄家出手,就没想到这层不成?” 疑惑的眨眨眼,月容初开始没有听明白,等男人大步出了内宅,林妈妈亦步亦趋跟上,才像是失了筋骨般,瘫软在椅子上。 他最擅长不过强取横夺,睡了一觉,便认为她是他的,会为了自己用心谋划? 好像有种子在心底蠢蠢欲动,月容看着甜润的雪梨燕窝,顿时没了食欲,招手让徐婆子等人撤下。 蒹葭开窗通风,又在软榻附近燃了香炉,见姑娘意兴阑珊,在椅子上坐着,拿起软榻上男人看过的书,转身递给月容, “姑娘,侯爷的东西怎么处置?” 月容伸手接过,见上书周边列国志,略翻两页,竟是一本大隋周边小国的游记,作者是成仁居士。 指尖在书面划过,月容只觉得成仁居士极为熟悉,细想之后,脑中隐隐发疼。 爹娘在的时候,她跟随爹爹娘亲读书,也算是略认得一些字。爹娘不在后,柳家越发拮据,若不是她常常温习,现在怕是一个字都不认得。 许是早年在爹书房瞧见过,后来不记得了。仍旧把书卷递给蒹葭, “侯爷日常起居在东间,等林妈妈回来,你让她送回去。” 蒹葭接过,见姑娘提不起精神,笑道, “姑娘昨日吃醉了酒,只怕还觉得不舒坦。我拿了冰鉴扇子来,姑娘歇息一会儿?” 月容额间发胀,盯着手腕上福禄寿俱全的镯子发呆,闻言挥手让蒹葭退下, “我略坐一坐便好,你自去忙去。” 蒹葭忧心忡忡退下,虽不知侯爷为何和姑娘起了争执,可瞧着姑娘那模样,并非对侯爷无感。 出门迎上徐婆子关切目光,蒹葭摇摇头,拉徐婆子避开正屋,小声道, “昨日里还好好的,侯爷待姑娘也亲近。今日不知怎么的,又拌了口角。 侯爷起身走了,姑娘在里头正难过,看着让人心疼。” 徐婆子有经验,一拍胸脯保证,“找个知冷热的太太劝着就是。” 蒹葭瞬间明白,看着隔壁院落,犹豫了下,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 夺妻(软骨香) 第46节 徐婆子早就盘算过,一一和蒹葭掰扯,“侯爷早先不是和姑娘下棋,玉石做的棋子棋盘都收着,夏日里闷热,请张太太来坐坐。 一来给姑娘宽心,二来,就当是谢过她招待咱们姑娘。” 蒹葭被说服,转身看向屋内,姑娘方才还在椅子上坐着,此刻不见人影。 唬了一跳,起身就往里间跑,西间侧室,月容拿了绣好的跪垫,见蒹葭气喘吁吁扶门喘气,道, “怎么了这是,快歇歇。等会儿咱们给太后娘娘请安去。” 蒹葭平顺呼吸,接过月容手中垫子,笑道, “那奴婢让常达备马车去。” 她方才也打探清楚,侯爷出了门便往后山黄家去。一个是姑娘夫家,一个是侯爷,姑娘想必也为难,她还是不要给姑娘添麻烦了。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肃毅侯冷下眉眼,黄家便再无安生日子过。 一大早,黄忠义便在哭哭啼啼声中醒来。自打顾知山那日狠揍他一顿,黄家就像是跌落谷底。 朝廷上说一不二的祖父,竟是莫须有的罪名被拘押,父亲也随之关入大牢。 在山上的黄家人,就好像失了庇佑的小鸡仔,任由雨打风吹。 起先还好,院子内尚有余粮,虽不能出门采购,倒也和谐。 半月过去,这么多仆妇丫鬟主子耗用,上山时带着的那些粮食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祖父不在,母亲理所当然的管家。一人晨起不过一碗清粥,他这个嫡亲的儿子也不例外。 米汤清澈见底,不过三五粒米外,再无别的粮食。一口喝的干净,黄忠义忍住忍住腹部钻心疼痛,剧烈喘息,放下碗筷。 见丫鬟收了碗筷就走,道, “你去禀告给二太太,就说,就说,我已经知道当年之事。” 丫鬟躬身退下,往北屋去传话。黄忠义半晌不见人回来,皱眉,看来,她还不愿撕破母慈子孝的表面。 肃毅侯半月前的一顿毒打,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皮面上不见伤疤,可内里,行动间隐隐做疼。 至于请医问药,那是痴心妄想。铁血战士围住黄家院落,便是有亲近的人家送米送柴,也送不进来。 更何况,黄忠义拧眉,想起新婚那日。聘聘婷婷的佳人红妆华服,鞭炮齐鸣,亲友祝贺,他接她下了花轿,红绸两端,一个她,一个他,他们原本该是天造地设的夫妻。 若他那日,不往后院去该多好,那肃毅侯也不会对他的妻子起了心思。也不至于到如今,家破人亡,身边连个亲近人也无。 正沉思,二门外小厮匆忙忙往北屋去, “二太太,二太太,肃毅侯率兵来了!” 黄忠义闻言,猛地坐起身,他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mua?下午还有一章?鞠躬?谢谢你们愿意等河河,表白 第45章 、第45章 顾知山罕见的来到黄家庭院,?不止是黄忠义对此十分关注,就连黄大太太素来谨小慎微,也不顾北屋里丫鬟婆子目光,?也巴巴的出了西屋大门,?在外院等候。 顾知山阔步进了内院,?后跟着森森甲卫,?气势凌人,?高高在上。 黄二太太并不敢出来迎接,连楚茉也不见踪影。黄大太太倒是满心感激,?忙跪地磕头,语气小心谨慎,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惹得贵人生气。 “请侯爷安。” 顾知山大步略过她跪地身影上前,?留下一句起来,?进了里间。 屋内,黄大太太收拾得极为齐整。老太太虽然神志并未清醒,?和衣躺在床上,衣着干净整齐,?比起之前不知强上多少倍。 压下从月容那里来的烦躁情绪,?顾知山转身见黄大太太,?后者亲自倒了杯茶,?恭敬呈上。 新婚之夜中了算计,?顾知山不在外头喝这些东西,?并不接下这杯茶,吩咐黄大太太, “你且收拾了东西,韩有粮带你们去别的地方。” 黄大太太闻言自然是求之不得,喜不自胜。这院子里虽然好,?可那也是黄二太太当家,妯娌两个不对付,每天一碗清粥,她能熬,老太太也受不得。 正发愁如何捱到大老爷回来的时候,哪知道肃毅侯来了,在顾知山没有封住院子的时候她就过的不顺心,现在黄家眼看着倒台,不走才是傻子。 虽然大老爷,她的亲亲相公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这肃毅侯让自己搬家有什么事情,可是只要是和老太太在一起,哪怕是豁了这条命给侯爷办事,她也不怕。 当下便笑吟吟同意, “早就侯爷让我们搬到这院子里时,东西就打包收拾妥当。只把现在外头用的收起来,不过半刻钟便能出门。” 陪嫁李婆子听见,忙去拿了老太太和大太太东西,两三个包袱皮一包,笑着进屋请示, “早就收拾好东西了,侯爷若要让我们太太过去,现在出门就行。” 顾知山自然知道,黄大太太迫不及待离开这里,颔首,示意常达带仆妇上前,抬起柳木床上的黄老太太, “如此,请。” 黄大太太哪里敢走到顾知山前面,谦卑道, “侯爷先请,臣妇们跟随在后即可。” 又是臣妇。 顾知山眼底闪过佳人倔强神色,寻常外人说一句臣妇,本是礼节所致。 偏柳氏一句臣妇,他总觉得,是那人把他推到千里之外,轻易不敞开心扉亲近。 如何,才能让柳氏对自己敞开心扉?顾知山拧眉,竟是半点儿思路也无。 肃毅侯进了西间,不过半刻便出来。黄忠义看的心急,急忙起身,不顾肺腑之间疼痛难忍,小步小步挪动脚步去了门口。 男人目不斜视,威风八面,好不气派。身后仆从丫鬟婆子各个恭敬,谁敢忽视他? 黄忠义掩盖住眼下的嫉妒和记恨,张口,发现不知何时声音嘶哑,清痰后大声道, “侯爷请留步。” 中气十足,几乎是耗尽了他近日所有的力气。黄忠义眼前晕黑,忙扶住门框。 顾知山脚步不停,他才想起那柳氏,这黄忠义就和自己说话,就他们两个曾经是夫妻,有默契? 压下这让自己不悦的想法,顾知山驻足,余光瞥见黄忠义,压住心中愤恨,向前两步,神态恭谨,强打精神, “学生有事,要和侯爷商量。” 顾知山迈开脚,并不理会黄忠义所说的话。他能有什么事情,只要自己最多不过是说些和柳氏相关的话,可柳氏现在是自己的人,他若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就是何必听别的男人讲。 黄忠义哪里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但顾知山,这能明显看出来是拒绝的态度,让他心里面极为不舒服。 “侯爷所谋不过这天下江山,黄某愿诸侯爷一臂之力。” 利器破空,声音极为尖锐。黄忠义下意识的闭眼,余光瞥见,一莹白刀芒向自己涌来。 几乎尿松腿软,银白匕首和脖颈不过半豪,刀身不过是一扎长的防身小刀,刀柄是沉香木打造,极为珍贵。 只此刻价值千金的小刀,半数没于门框之内,切断脖子处头发。 瑟瑟发抖,哪怕早有防备,黄忠义也没有预料到这种场面。 蠕动了几下嘴唇也不敢出声,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所有的言辞,都比不得男人武力镇压。 意识到自己能力浅薄,黄忠义颤抖着手去拔匕首,两三下后纹丝不动,谄媚笑道, “都是道听途说的东西,顾侯爷不必往心里去。” 语气发飘,尤其是看着逼近男人,黄忠义从心底涌出后悔之意。 下一瞬,男人神色不变,顿足扭头,看向门槛处的文弱书生, “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多说,黄先生慎重。” 银色小刀被拔下,门框隐隐发裂,这块儿好木料,算是糟蹋了。 刀子挪开,黄忠义长松一口气, “我知道我如今的身份让侯爷极为怀疑。学生愿意自证清白,某并非黄家嫡系!” 黄大太太在一侧看戏,哪里知道,突然竟吃到黄家的瓜。 一脸懵,看了眼浑然不觉的黄忠义,开口, “侄子说的什么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出了意外,祖宗三代也会被查出来。你怎么可能不是二弟的孩子,快别说胡话。” 黄忠义这才想起来,还在一侧听着的黄大太太,急忙说道, “侯爷既然对黄家出手,想必早就对内情,了如指掌。”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帮你?” 顾知山回头冷笑,他既没有柳氏那般姿容绝色,又非自己所喜爱之人。 平白无故做慈善,他看上去那么好忽悠? 黄忠一顿,等时愣住了。握紧门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余光瞥见楚墨带着丫头站在北屋观看院子,他娘也在看。 这院子小,没什么秘密。黄二太太定然也知道,若是今天晚上逃不出去,他就完了。 一咬牙黄忠义决定,如实托盘而出。 “我知侯爷一直到处查证,新婚之夜,为何侯爷会突然进了内院。” 利眸紧盯,黄忠义吞咽了两下唾沫,才觉得后怕起来。可家里事实都拿来查证过,明明不是说,会保住黄家吗? 一咬牙,全部脱口而出,“陛下亲自下旨,着祖父查证你军粮奢靡浪费一事,因没什么缘由,所以才…” 若没有圣旨在前,上次给张家的合欢香又怎么会出现在黄家,更别说,新婚之夜的那日,外宅男子怎么会出现在内宅新房。 顾知山瞬间想明白缘由,合目敛去眼中挣扎之色。 算计他的,是他的嫡亲外甥。真是!真是! 话刚出口,黄忠义便后悔了。 顾知山眉目之间,黑云压城。看得让人实在心慌,比方才插到门框时,更让人害怕,忙开口替自己找补。 “侯爷若是爱重柳氏,学生愿意亲自奉上休书,与那柳氏一别两欢。” 顾知山抬脚逼近黄忠义,下一瞬,黄大太太见他要合离,慌得不好,拉住黄忠义就要撕打, 夺妻(软骨香) 第47节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人,如今这等苦日子,你让月容走的干净也好!只你不该挡我的财路…” 侯爷在她来相国寺之前就许诺她,她和老爷一生无子,等时局明了,便让月容喊他们爹娘,以便平安度过余生。 可谁知,合离后,黄忠义和月容那姑娘再无联系,她可怎么办才好。 她可是真心喜欢月容那姑娘,心思通透,又是机器孝顺的,有这样的闺女,那是八辈子也休不来的夫妻,可眼下到好,一句合离,便被悔的干干净净。 顾知山自然也知道这些小心思,往前两步,提起黄忠义衣领。 后者瞬间憋气,双脸胀红,目光满是血丝。 “你方才说的,若有半句谎言,本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句句属实,侯爷也可以亲自查证。” 黄忠意呼吸急促,衣领被男人松开,倒在地上喘息。 心中不由起了两份后悔之意,与顾知山打交道,无疑是与虎谋皮。他能如愿以偿吗? 笔墨奉上,合离书准备其当。 黄忠义经过方才的折腾,动作幅度大,口中铁锈味涌出,擦了下唇角,血痕残留掌心。 悄悄捏紧拳头,他现在实力还太弱小,他的妻啊,要被人夺去了。 咬紧牙关,合离书上愿娘子重扫蛾眉一句,更是让他痛不欲生,黄忠义暗道老天对他残忍,明明重活一回,怎么偏是夫妻合离的关口。 抬眼看向一侧的顾知山。冷峻眉眼下,气势磅礴,隐约可见帝王之相。 好在,黄忠义垂眼,不用朱印,血渍沾上手指,按下指印。 有什么羁绊被松开,黄忠义压下翻涌的铁锈味,跪倒在顾知山脚底, “学生有冤屈,请侯爷做主。 忠义原出生在贫寒百姓之家,黄二夫妻无子,害死我亲生爹娘,骨肉终身不得安生。 愿以血书呈上,请侯爷明鉴。” 黄忠义不是黄二亲生?这个顾知山真的不知道。 不过,看向一侧黄大太太如负重释的表情,顾知山略一盘算,便猜到内情。 黄大成婚多年无子,黄二夫妻想必也不例外,若为了争权抱养子嗣,也算是理所当然。 只是,恶意勾起唇角,顾知山弹了下手中的和离书,心情愉悦。 若他告知给黄老太爷知道,偏爱庶子所生的孙子是压垮他案件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会如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 已经夜里两点钟啦,四周安安静静的,鸟雀蝉鸣都暂时安歇。 青蛙偶尔叫一两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 书桌上,薄荷静静开出紫色的小花,有种整个世界都是我的错觉。 说一声早安吧 第46章 、第 46 章 巍峨宫殿,?朱墙碧瓦,天蓝云白,整个宫殿笼罩在艳阳之下。 天虽晴朗,?可闷热异常,?张女官循旧例,?在屋内摆设冰鉴糖果子等物。 顾太后瞧见,?招呼她上前呈上冰鉴,?拿过一盘江浙来的糖渍梅子,才笑看月容, “你今日只在这里呆着,外头热气腾腾的,何必去外头受罪。 咱们娘儿两个说说话,?也省的哀家独自烦闷。” 说罢,?便把冰凉润滑的糖渍果子递给月容,道, “你尝尝这个,南边来的糖渍青梅,?润肺清热,?最适合这三伏天。” 她精神不济,?克化不动这些果脯蜜饯,?好在有月容,?她年纪小,?应该爱吃这些东西。 尤其是今日,送来跪垫后便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看着,实在是让她做长辈的心疼。 糖渍青梅蜜棕黄色,边缘微微透明,?闻之酸甜气息扑鼻。三五粒粒放在银碟之上,月容捻起银制小叉,疑惑, “咱们这边盐渍居多,这个瞧着像是糖渍的。” 入口清脆甜酸,甘润生津,月容原本烦躁情绪瞬间平息下来。 顾太后见她神色好转,笑吟吟道, “你喜欢便好,这是哀家那弟弟,见我每日里苦汤灌着,特意让江浙进贡来的。 难为他,军务繁忙,竟然能惦记着哀家吃药这事儿。可见是个知道疼人的。” 顾知山送的,想起不过提起和黄家婚事,便摔手而去的男人。口中的糖渍青梅瞬间就不香了。 月容放下小叉子,不再去动一口。 顾太后瞧见,如何不知道,这是二人矛盾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来的深。 微微叹口气,她这个做姐姐的,真难。 索性也不去歇息,反而拉住月容腕子,触手微抖,知她不如表面那般平静,问了出来, “你不接受哀家那弟弟,是因为身份所碍?” 顾太后能在大风大浪的后宫存活下来,自然是绝顶聪明。 一眼便看穿月容心中纠结,瞧着这模样也不像对弟弟完全无感,可若是说喜欢,怕也没到那份上。一个位高权重,一个身份卑微,是身份不对等,导致她心中不舒服? 月容顿了下,摇头, “侯爷位高权重,月容高攀不得。” “好孩子!” 顾太后见自己猜中,知道她心中顾念颇多,又想起她父母皆亡寄身在二叔家,便是再亲厚,也比不得亲生父母。 自是行事小心翼翼,不敢踏错一步,与之相比,她那弟弟,自有生在高门大户,权势滔天的人家里,谁敢给他半点儿颜色。 若非父母被先帝所害,如今...,咽下后半句百种可能,顾太后怜爱目光打量月容,见她忧思更重,不由更加心疼。 “咱们两个私底下说话,哀家只把你当自家女儿似的看待,你若是有不满,只管说来。 那顾知山能改,你也日子好过。若是改不得,你也实在不欢喜,哀家为你做主,总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一席话说的极为熨贴,月容张口欲说,可百般情绪,哪里是一时能理清楚? 终是眼眶微红,垂下头,小声道, “是月容糊涂。” 顾太后见此,如何不知是自己那弟弟惹了她。略安慰月容几句,见她始终提不起精神,起身去外殿喊来张女官, “肃毅侯在何处? 哀家要召见他,务必让他来请安!” 肃毅侯动静,早就将士报到行宫。张女官不假思索,躬身道, “侯爷早起便往后山黄家去了,眼下,携黄家嫡孙往大牢而去。” 黄家嫡孙,月容的相公。 知山他要把黄家团灭? 顾太后略一沉吟,转身,见月容仍旧乖顺坐在椅子前,一双眉目没什么神采,瞧着怪让人揪心的。 回到内殿和月容商量, “咱们两个闲来无事,不如召张家太太前来说说话,我听说你去她哪里做客,都认得是自家人,也不必担心不自在。” 张太傅夫人,忠王嫡亲女儿,为人最是通透,先帝也赞过她出众。她劝不动月容,总要找个能让她谈心的人来。 月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张女官瞧见,慌忙备车前去传话,倒是顾太后,有嘱咐她, “让韩有梁往京中去接了柳家媳妇来,哀家还从未见过柳家人,也请她们来坐坐。”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被磋磨的如此敏感,问也不说一句肃毅侯不是。想当年,她顾家长女,京城之中张扬跋扈,谁敢说一个不字? 月容往后也要进顾家的大门,如此小心翼翼怎么行?! 月容慌忙起身,替柳二婶推拒, “二叔官位卑浅,越级叩见娘娘,实在是不妥当。” “在这后宫,哀家说了算。” 顾太后一挥衣袖,兀自决定。见月容忧心忡忡的,安慰她, “我知你和柳家别的不同,最是知进退明道理。可女人有时候,知进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那弟弟,也是闷葫芦一般性子,想要就去夺去,你若顺着他说话还好,若是逆毛,只怕是要炸锅。” 月容眨眼,自然明白顾太后为何和自己说这些。只他们两个嫡亲兄弟,便是太后待她再亲近,也无非是看在顾知山的面子上罢了。 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能有多大体面。 瞧见月容这般神态,顾太后便知自己苦口婆心,没被听进去。 等张太太来了,一袭人说些家常散话,直到日暮西斜,张太太才携着月容起身告辞, “外头风大云涌的,瞧着竟像是有雨。我们两个住的近,结伴一块儿回去。” 顾太后挽留再三,见顾知山半点儿抵达行宫的可能也无,总算是死了心,让二人回去。 马车嶙嶙行驶在山路上,张太太一手挽住月容,一手握住她腕子,见她因起风腕子冰凉,让陪嫁婆子拿了披风来给月容披上。 豆绿满绣蝶恋花,领口白毛簇织而成。月容低首去瞧袖口印花,见蝴蝶翅膀银丝织就暗纹,金线也制成花草模样,行动间熠熠生辉,蝴蝶若隐若现,华美异常。 这么一件豆绿披风的绣工,抵得过十多件她自做的观音大士像。 “天如今虽热,山上到底是早晚凉,这个你先拿去用,不必还我。 日后出门,记得让妈妈们随身带着披风,隔风又保暖,虽麻烦了些,也比受了风寒,喝那些个苦汤药来的好。” 张太太语气柔和,慈和目光中满是疼爱,拉你关心的住月容腕子说话。这都是她历年来的生活经验,传给月容,自然是极为放心的。 夺妻(软骨香) 第48节 月容想起面容模糊的母亲,也是这般,谆谆教诲,悄悄红了眼眶,躲避似的错开眼,慌忙点头应下。 月容躲避神态如此明显,张太太自然看的一清二楚。轻轻拍了下月容腕子,开口便直入主题, “你今日在娘娘那里,可是因为肃毅侯烦心?” 不然,顾太后也不会巴巴的请了自己去宽慰月容,可见对顾太后来说,皇帝虽重要,可比不得肃毅侯。如今瞧着,肃毅侯,怕也比不得这柳家姑娘在娘娘心中地位。 月容无声默认,车马嶙嶙声越发显得车内寂静,倦鸟归巢,偶有几声低鸣。 张太太见状,下定决心,试探出声,道, “我虽才见你一面,可实话说,待你比儿媳妇还亲厚几分。你又喊我张伯母,我便厚着脸皮,把你从肃毅侯那里接回来,你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月容瞬间明亮双眼,转瞬便暗淡下来。 她走了事情倒是还好说,唯一让她为难的。她父母枉死一案,尚没有查探清楚,若她走了,柳二叔无能,爹娘就此不能翻案也是有的。 摇头,月容不敢轻举妄动,忍痛谢过张太太好意,抿唇, “我也欢喜伯母,只,爹娘虽然不在,叔叔婶婶也是在的,去旁人家,到底不妥。” 张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那肃毅侯对这柳氏,瞧着倒有几分真心,可柳氏对肃毅侯,不见得也没有感情。 正要说些什么,便见马车停下,月容到了。 下马车和张太太告别,月容刚要把披风还回去,张太太不肯接,依依不舍, “给你拿着就是。左右是伯母的心意,明儿个我们就要回到京城去,等回了京,你记得来家里,咱们娘儿们几个说说话。” 月容答应下来,等马车转进隔壁院子,抬头去看外面天色。日暮途穷,半山腰雾缠云绕,天尽头黑压压一片,浓郁低沉。 偶有闪电划破天空时,亮如白昼,轰隆隆声响震耳欲聋,蒹葭急声道, “姑娘快进屋吧,要下雨了。” 徐婆子在家里翘首以待,见雷电交加,刚要出门迎月容,后脚便见一行人穿过大门进了小院。 月容吩咐林妈妈门户锁死,这才进了内室。及等进了内屋,便见徐婆子献宝似的捧出一匣子, “姑娘今日刚往行宫去,门外便有小厮送了这个来。说是二太太给姑娘赔罪,请姑娘高抬手,饶过她们。” 匣子打开,六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列于黄稠布上,宛如天上明月,光线柔和,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蒹葭和林妈妈倒吸一口凉气,昔日秦皇寝宫内设夜明珠,一夜明珠便抵一座城池,这六颗夜明珠,能抵六七座城池。 月容自然也知道贵重,接过匣子,左右打量了下没有任何标记。垂眸落在黄绸布上,问徐婆子, “谁送过来的,那人可在?” “我家柱子把人捆起来等侯爷发落,眼下,正在镇远军那处羁押,姑娘,可要让他们来瞧瞧?” 前半句,是压抑不住的炫耀。后半句,徐妈妈小心翼翼询问,她不经姑娘同意收了礼,若是给姑娘带来麻烦,可怎么行? 月容阖上匣子,夜明珠光华渐渐退散,少女面庞莹亮,目光坚毅, “和黄家少爷送的那槲珍珠放一起,我自有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 第47章 、第47章 徐婆子抱着檀木匣子,?见姑娘瞧着十分疲惫,也不敢再问。 只得抱回里间梳妆台上,等明日姑娘精神好了,?再做打算。 这明珠可比之前黄家少爷送的南珠贵重,?放在一起,?岂不是抬举了南珠。 更何况,?徐婆子有个隐秘的小心思,?那人虽没说是哪家送来的,只姑娘看了眼垫底的黄绸,?便似是知道是哪家。 她约莫也有了猜测,除了后山被侯爷禁锢住的黄家,还能是哪个? 林妈妈虽惊讶,?可也忙里忙外的张罗,?见徐婆子傻愣愣在原地发呆,笑道, “太后娘娘赏赐姑娘的东西,随着马车运过来。徐妈妈您去瞧瞧,?别让那些个丫头婆子磕坏了!” 徐婆子慌忙回里间放下盒子,?拔步就往屋外跑,?眼瞅着就要下雨,?若是淋坏了姑娘的东西怎么行。 一溜烟儿十多个盒子,?桌子上叠的满满登登。 林妈妈一个个打开给月容瞧了,?顶上面是两个沉香盒子,林妈妈小心打开盘口,递到月容面前, “姑娘瞧瞧这个,福寿金花空香镯,?中间是中空的,能放香料进去呢!” 月容低首,盒子内一左一右两只香镯,蝙蝠寿字环环相连,中间中空,想必就是林妈妈所说能放香料的地方。 黄金虽珍贵,更难得是这份巧心思。 月容瞧了一眼,便让林妈妈收起来。 余下狭子大多如此,什么点翠烧蓝绿松石芙蓉石碧玺暖玉等各色簪子并各种原石,各个在烛光下发着耀眼光芒。 皇家内造,精致不比市井中粗制滥造。林妈妈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竟然拆到麻木。 无他,太后娘娘,今日对姑娘的赏赐,实在是太多了些。 难不成,姑娘在娘娘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所以娘娘补偿姑娘,给了这么多? 越想越觉得在理,林妈妈不由后悔,早知道她在行宫就该寸步不离守着姑娘,也不至于如今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瞧见姑娘难受。 林妈妈虚虚在椅子上坐了,试探出声, “姑娘,可是黄家那里,让姑娘不痛快?” 月容刚要说话,便见外头雷电声越烈,闷热空气一扫而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风卷纱窗,隐隐作响。 下雨了,那男人更是不会回来。看来,今日和他掰扯清楚黄家的事情,是不能了。 月容来到窗前,见东间连个烛火也无。素手轻抬关掉窗户, “累了一天了,林妈妈您早些歇息去吧。” 林妈妈无奈低叹一声,如何不明白,这是姑娘不愿意和自己说,这才叉过话题。 因外面有风雨,温度骤降,室内多了几分凉意。 林妈妈撤掉两台冰鉴,亲自服侍月容在床上躺下。 转身刚要歇息,便听见外头叫门声。林妈妈顿时喜笑颜开, “姑娘,定是侯爷来了!” 侯爷来了,姑娘怕就没有那么难过。毕竟,二人情谊相投,在一起什么话都能说开。 顾知山要来,月容捏紧被衾,心中茫然然也不知什么心思。 她对他的态度是一日三变,不知到底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 一日想着利用他查探父母之事,一日想着借由他出了黄家。可出了黄家后怎么办,父母之仇报了怎么办,月容是半点儿像头也无。 到那个时候,剪掉头发做姑子去也行。省得在外面受苦受累,无名无分跟着男人,哪怕是日后进府,也落个二婚头的名声。 正心思纠结中,见林妈妈裙摆湿透进来, “好奇怪的事情,明明听见外头有人叫门,偏偏一个人也无。” 月容闻言,心思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妈妈你拿羊角灯来,我去瞧瞧。” 一把小小的羊角灯隔绝风雨,雨水打在灯罩上,复又流淌下去。 月容一身蓑衣,出了内室,便觉得雨水寒气扑面而来,恰巧徐婆子从厨房回来,见月容这幅打扮,劝道, “这么大的雨,姑娘身体弱,仔细吹风受了风寒。” 月容摇头,握紧手中的羊角灯, “屋子里怪闷的,去外头走走也好。正好妈妈你带着伞,咱们两个一块儿去。 林妈妈和蒹葭,就留在屋里。” 众人一劝再劝,见月容执意要出门,只得让徐婆子陪她出去。 徐婆子自然肯,自打林妈妈来了,她在姑娘身边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让林妈妈拔得头筹。 风大雨猛,便有羊角琉璃灯照路,可见不过一尺,四合院大门外,空无一人,便是镇远军也不知被撤到什么地方,见月容出来,没有人前来请安磕头。 月容臂里不足,便是手持伞把,也不由顺风打湿裙摆。 徐妈妈心疼,忙把伞往月容那里遮去,瞬间湿透右边肩膀,大声劝道, “许是风吹着门,林妈妈听错了也不一定,姑娘,咱们回去吧。” 月容低首,门口青石台阶上,泥点斑驳,一路往路西而去。 抬头,路西是一连串高大梧桐,树干粗壮,一片漆黑。 里面藏个人,外面是发现不了的。 推开林妈妈遮住伞柄的手,月容一撑伞,一手往梧桐树下行去, “妈妈你留在此处,我捡几个叶子回去做书签。” 下雨天捡树叶做什么书签? 徐婆子想起柳大老爷也爱拿花花草草做书签,瞬间了然。姑娘和老爷一样,也都是爱这些个归于天然的东西。 大雨滂沱,临到树下,月容方才觉得风雨减小,试探出声, “黄家少爷?” 她的相公,他深夜来次做甚?顾知山围住黄家,他如何能逃脱出来? 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了结不了的事情吗? 黄忠义伤痕累累躲在书后,见不远处徐婆子紧盯此处,隐藏在阴影出,目光带渴望隐痛,小声出口, “是我。深夜来次,和娘子辞行。 我那姑父楚雄传来密信,黄家,要完了。我去北边谋个出路去。” 果然是他,月容见自己猜中,一时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 又听黄忠义说什么辞行往北边去,捏紧手心。她父母被黄家害死,难不成,连身为黄家人的黄忠义,半点儿愧疚也无? 夺妻(软骨香) 第49节 黄忠义瞧见月容神态,捂住发疼的胸口。低低的喘息一声, “娘子可相信前世今生?” 月容瞧不见他模样,抿嘴没有吭声,黄忠义见月容低头不言,嘲讽低笑一声, “罢了,我说这些胡言乱语做甚! 娘子切勿记得,忠义并非黄家子嗣,黄大伯父无子,我那爹娘,也是不能生的。 先帝在时,早就防着黄家,注定要绝嗣的人家,怎么可能有我这样的嫡孙!” 所以,他见娘子一面便入了心,是因为有前世姻缘在。和她有杀父之仇的是黄家,不是他。 只可惜,夫妻之间阴差阳错,他现在连自己也保不得。 黄忠义目带隐痛,打量了月容一番。见她模样姣好,气色并不亏空,略安慰了些。 她过的好就行,等他隐姓埋名,成就一番大业,来日自有夫妻团聚的时候。 初得秘辛,月容瞬间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刚要说话,便见山下得得马蹄声声而来,一路火把如龙,赫然是镇远军,正在搜山。 身后,黄忠义急急抛下一句, “娘子,请务必等我!” 便忍痛大步往后山行去,他趁雨连夜出发,才能躲过这万千追兵。 信息量巨大,月容弯腰捡了几个叶子,便抱膝盖发呆。 黄忠义深夜来告别意味着什么她一清二楚,虽对他没有感情,新婚之夜也被男人把自己送人的举动伤透了心。 既然无意于她,为何他现在对自己这般看重模样。就好像前后是两个人一般,实在是,让人… 还有那六七颗夜明珠,黄二太太这样的人便是有,也不会送到自己手里来,除了黄忠义,还能是哪个? 徐婆子见月容久捡树叶不肯起身,唯恐她夜雨里待久了伤身体,撑伞上前,见姑娘环住膝盖,一张小脸苍白毫无血色,心疼坏了, “姑娘快跟我回去,不要这劳什子树叶子,等明儿天晴了,老婆子我爬树给姑娘摘叶子做书签!” 月容摇头,勉强撑起身子起身,见火龙越行越进,已经到了半山腰。 深吸一口气,道, “侯爷来了,咱们再等会儿,一块儿进去。” 就让林妈妈误认为敲门的是镇远军,黄忠义来过这事儿,夫妻一场,若他所言为真,和自己一样都是天涯沦落人,她何必毁了他。 就当是,全了仅剩的哪点夫妻缘分吧。 徐婆子敏感察觉姑娘情绪不对,可丝毫没有异常啊。 捡树叶做书签,难不成,还捡出问题来了? 小心的包好月容捡的几个叶子,徐婆子不顾大雨,大半雨伞都在月容头顶。 正如姑娘所说,不过片刻,车马凛凛,为首的勒马,玄衣黑甲,如墨长发金冠束在脑后。 因不知淋了多久的雨,衣衫湿透,行动间肌肉勃发,荷尔蒙气息十足,月容不过看了一眼,便慌忙躲开眼睛。 顾知山见月容在门外等侯,面容透出喜气洋洋。 翻身下马,扔了马鞭给常达,阔步来到月容面前, “这么大的雨,怎么在外面等着?” 若是生病了怎么好?请医问药还好说,她身子骨难受,他也定然跟着不踏实。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 第48章 、第48章 雨幕下,?四处皆是水气。佳人一角小小羊角灯,晕上柔和光线。 许是因为冷,豆绿披风包裹的紧紧披在身后,?不漏出一寸肌肤。 不过,?顾知山皱眉,?察觉月容裙摆垂地,?沾染泥点。不动声色朝路西看了一眼,?风疾雨大,梧桐树下,?并没有任何人影。 再去看月容,一张小脸白白净净,桃花眼低垂,?左右不敢直视自己。 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念头,?顾知山敛下眸中深色,笑的温和, “这么大的雨还在外面等我,姑娘辛苦。” 月容闻言抬头,?见男人一身劲装暴露于大雨之下,?身后,?是铁骑森森,?因停顿时间久了,?火把渐渐熄灭,?暗沉夜色袭来,偶有雷电闪过,才知这山道上,有铁甲卫士。 将士们和顾知山一样,大雨淋湿衣服,?无遮无蔽。这是大隋的将士,为了她莫名其妙的心软,遍寻一夜都可能没有结果。 月容压不住内疚情绪,回眸,见顾知山衣衫湿透,行动间肌肉纹理隐隐显现。 抬手举伞,遮住男人发顶,见后者瞬间眉深目冷,可遮不住的喜气洋洋。 这男人情绪真是怪,早上离开前明明她提了句和黄家的婚约,便提脚走人,这会儿,又怎么这般态度? 想不明白他想法,也因方才从黄忠义口中得知那些,精神疲惫懒得细想。 顾知山瞧见,眸色略暗,喜气去了几分。接过月容手中木柄伞,触手佳人不知淋了多久雨,手腕冰凉。 瞬间冷眉,长吸一口气,压下躁郁情绪。一掌揽住佳人细腰,为她遮风挡雨,看向徐婆子, “前头带路!” 对比男人英武身姿,月容纤细身量本就柔弱,风雨中更是不堪一击。 等四合院大门关上,风雨中有将士上前,凑近韩有粮, “韩将军,我们还搜吗?” “搜你大爷的搜,没瞧见侯爷亲自审问小娘子去,我等多什么嘴。” 韩有粮转头骂了回去,再一次赞起侯爷英武聪明。 黄忠义用黄家余党,历年来藏金银处等所有信息才换的身价性命,终身不得踏足大隋。 可怜那文弱书生,连个盘缠身份通牒也无,啧啧,也不知怎的才能逃出大隋江山。 转身,韩有粮看向将士,“今日就此打住,明日早起卯时,随我入京城。” 抄家!黄家余党,侯爷吩咐可是要追查到底。 至于他,韩有粮看向后山。侯爷绕过黄忠义是不屑和他计较,他韩有粮不同,一夜淋雨奔波,他总得收点儿好处才是。 四合院内,因月容出来淋雨,林妈妈唯恐她受了风寒,早就吩咐婆子往小厨房烧了热水,又有姜茶等驱寒汤饮备上。 隔着帘纱,见徐婆子打头,侯爷带着姑娘往西间来,唬了一跳,忙出门在廊下打了帘子。 两人湿透衣裳,尤其是侯爷,全身上下连块儿干的地方也无,拿手巾就要擦拭, “侯爷可要沐浴更衣,早就备好浴桶。” 顾知山避开林妈妈亲近,见月容发尾滴水,裙角虽有他保护,可早就湿透,一点点沁湿青砖地面。 转身直视她,面色仍旧是不见血色的白,指尖微微发抖,明显是冷的。 可神色,顾知山瞬间不悦抿唇。仍旧是背脊挺直,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想起她那般出身,摸了摸怀中油纸包,顾知山先服了软,转身吩咐林妈妈, “先带你们姑娘过去更衣,浴桶里放些驱寒的药材。就按,就按早年母亲给姐姐准备的来。” 是他的人了,他得让着她些,对她好些。 林妈妈应了声,亲自下去准备。蒹葭端了热姜茶,窥着侯爷和姑娘之间神态,怎么姑娘出来一趟,心思重重的。 侯爷倒是还好,就是,一直往姑娘身上瞧,好像,在等她做什么选择一样。 “侯爷,姑娘,先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一杯给顾知山,一杯给月容。 顾知山一饮而尽,辛辣入口,全身顿时热意蒸腾。 见月容握住杯盏,半点儿不饮,瞥了蒹葭一眼, “把前阵子送的波斯绒毯拿来,另外去催下林妈妈,姑娘体弱,容不得她磨叽!” 侯爷一眼便让她冷意冒上全身,蒹葭只恨不能淋雨的是自己,拔腿就去准备东西。 月容捏紧茶盏,滚烫姜茶刺的她指腹发红,神智清醒。 脑中两个画面打架,一会儿是黄忠义树下告别,一会儿是将士们全身湿透,淋在雨中。 一面是她没来由生起的心软,一边是父亲守卫了一生的大隋江山。 状似不在意,撇了眼低首饮茶的男人。长眉入鬓,哪怕发髻湿透,也不损他半点儿英俊。 眉目深邃,看向自己时,眸中再无他人。 若是闺阁未嫁儿女,能得这样的夫婿,她定是欢喜至极。 可如今,月容抿唇,这么些时日男人呵护,她自然感觉的到。到底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蒹葭去而复返,送来绒毯等崭新衣物。见侯爷和姑娘无人说话,仍旧无声退下。 室外磅礴雨声,电闪雷鸣越发喧嚣热闹。室内,二人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一个是耐心狩猎的狼,等猎物自投罗网。一个是满心挣扎,终于,问出声来, “侯爷带着那些将士,可是要寻找什么? 要不要往后山去寻寻,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不等顾知山回答,便自顾自的说出来。雨大夜深,她瞧不见黄忠义去处,听脚步声似是往后山而去。 这么大的林子,镇远军又是朝廷精锐,定是能找出来。 顾知山连日来躁郁一扫而光,眉目都带着欢喜,一双眼睛泛着异样光芒,月容不自觉扭开头,不敢直视。 下一瞬,男人放下茶盏走到月容身侧,半弯腰, “你见到黄忠义了,对不对?” 呼吸逼近,男人身上沉香味道窜进鼻翼,霸道沁入肺腑。 夺妻(软骨香) 第50节 月容屏紧呼吸,自欺欺人这样会和男人疏远一些。 无措点头,既然选择了这边,她定是知无不言。 “今日有人送了夜明珠来,黄二太太生性吝啬,定不会送这样的东西给我。 夜里又有人来,我想着,应该是他。” “是他还要冒雨相见,月容,你是什么心思?” 顾知山挑起月容下巴,见她垂眼不敢直视自己。 唇瓣微白,凑上前,略吮了一口, “你心里有他吗?” 月容慌忙摇头,男人凑上前,又吮了一下, “那是心中有我?” 月容刚要摇头,顿觉不对。 呆愣愣原地,任由男人侵入口内,香舌被男人吸吮的发麻,耳边是啧啧唇舌交接声。 热气蒸腾,男人好似永远不会冷,小火炉一般熏的她骨软体麻。 有什么地方不对,月容想。顾知山怎么知道自己见到是黄忠义,还有,进了内室他便不和自己说话,好像,好像在等她坦白一样? 嘶… “疼…” 察觉到月容走神,顾知山轻咬软桃似的唇瓣。 大掌也未闲着,撩开豆绿披风,披风下,佳人是樱粉软罗寝衣,淋雨湿透,半遮半露,百般惑人。 顾知山被美景蛊惑,不耐拉去佳人披风。抬手褪去自己湿透外衣,仅着里衣,抱起月容起身,薄唇擦过她莹白肩头,满意的看佳人面上染上红润。 红通通的多可爱,苍白没有血色,他会觉得自己下手实在是过于狠毒。 也不算狠毒吧,顾知山想。 无非是明日抄了黄家余党,他虽然和黄忠义各有盘算,对方求的是保一条命,自己呢,正好借机把黄家谋逆之罪定死。 等他的皇帝外甥跪完凌霄阁,朝中已经被他肃清。日后外甥亲政,他便率镇远军镇守边疆,和月容逍遥快活去。 北地民风彪悍,寡妇再嫁寻常事。她再嫁自己,也不算是出格。到时候名正言顺,他还不是想怎么gan她,就怎么gan。 想着美好日子就在眼前,顾知山连带对月容宽容起来,那点子黄忠义什么都不要,也要见月容的不悦烟消云散。 “你穿这等寝衣见他,本侯可吃了亏,你须得补偿本侯!” 什么?月容眨眼,发髻微湿,有滚落下的雨珠迷住她双眼。 男人面容在她面前越发模糊起来,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月容想。 直到被男人放置在澡桶内,热水瞬间去除冷意,月容总算是想起,从坯山山脚到她住的四合院外,男人所属的镇远军层层把守,寻常夜里也有人出来巡逻。 可今日她出门见黄忠义,竟然没有任何镇远军身影。 若没有人安排,谁信。 推开男人埋在脖颈处的脑袋,见后者不满皱眉,大掌仍旧握住她不可明说的… 月容亡羊补牢似的拉紧寝衣,试探出声, “我今日见了黄忠义,你不生气?” “生气啊!” 顾知山不在意回答,他的东西被人窥视,他自然是生气的。 满心都是自己手中爱物,只觉得这柳氏合该是自己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他不爱的。 男人语气明显敷衍,月容不满,抛出王炸, “他今日说,让我等他。” 等他。顾知山总算抬起头,直视月容,浴桶内热气蒸腾,佳人莹白肩头露于水面,面色绯红,柔和男人瞬间冷意。 “他能不能活下去还未知,就那个身子骨,比小姑娘还羸弱。” 这是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嘲讽。 月容瞬间确定之前疑虑,说出自己猜测, “我今日见他,侯爷是默许的?” 甚至,连林妈妈也知道来人是谁,男人呢,他是不是也知道? “冤枉啊,你是本侯的枕边人,本侯怎么可能让你见他!” 顾知山喊冤枉,快速去除自己里衣,又伸手拉去月容的。 见她低头沉思,唯恐她想明白其中缘由,状似不经意,抛出重磅消息, “黄忠义今日写下和离书,你二叔和他在衙门签字画押,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关。” 等他?等他白骨一堆?给他见一面告别便好,余下的,想都不要想。 月容还要再说话,男人凑上前,吮她桃般水嫩唇瓣,堵回所有抗议。 敛下眼中冷意,拉月容在自己腿上坐下。 双人浴桶宽敞,养身药汤琥珀色,入鼻淡淡药香。 水下,把衣裳褪的一干二净。两月来终于坦诚相见,又逢喜事,顾知山拢月容在怀,肌肤贴紧,迫她抬头, “今日夜里,本侯能否如愿以偿?” 水眸潋滟,浴桶内厮混,女人眉目带着股惑人的媚。 许是被男人亲近过,撩拨两下,月容边觉得骨软筋酥,瘫在男人怀中,急促呼吸。 下意识忽略男人后一句,前面说的,和离。 贝齿咬了下唇瓣,唤醒沉迷的神智, “和离书,在哪里?” “外头外衣里收着呢,等…过了,我给你看。” 这要紧的关口,小祖宗要看和离书!顾知山声线略暗哑,带着股喘息劲儿。 月容摇头不肯,如一尾鲜活的鱼,左右不肯入砧板。 顾知山无奈,咬牙, “你,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 起身,也不披衣裳,抱起月容往里间走,一把扔回床上。自己则是去拿了外衣上隔油纸袋,亲自打开给月容, “本侯还能骗你?” 月容裹被遮羞,面上还带潮红,深吸口气,拿起保护的极好的几张纸。 头一张,是男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字迹张狂,没仔细看内容,月容直接去看尾部,一边是柳二叔印章,一边是黄忠义及其手印。 第二张,是黄家所送聘礼及柳家嫁妆明细,声明皆由月容处置。 第三张,是衙门出具的义绝书,大隋有律规定,夫妻双方若发生谋杀死亡等事,二人夫妻关系必须解除。 黄家和她有父母血仇,衙门出具义绝书,理所当然。 三张看完,月容又要拿起第一张。顾知山耐心到了顶,胡乱收起扔在一边,便要去扯月容锦被。 “你们婚书黄家并未登记在册,因此这义绝书你瞧瞧便罢,不过是和黄家切割罢了。” 毕竟,再过几日,世上便再无黄家。 锦被如愿被拆开,一身皮肉袒露于烛光之下。 顾知山喉结微动,眸中压抑不住的渴望,轻拢慢捻,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柔情尽数在次。 芙蓉花含苞待放,狂蝶持之以恒扣门,娇艳欲滴。 月容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她好像被男人带着走入了瓮,不知不觉成为男人口中美食。 葱白手指揪住男人发髻,发质坚硬,和男人一般拒人千里之外。 月容仰脖,微微喘息,青山卧雪,凝脂一片。用力拉男人起身,月容勉强想起被男人岔开没有回复的话题,再次询问了一遍, “我今日见黄忠义,是侯爷默许?” 没了那讨人厌的臣妇,是亲昵平等的我,二人此刻又是肌肤相亲,本该是人家至乐。 可黄忠义三个字,就像是避不开的一坨翔,实在是让他心中不爽。 不回答想要继续,可,佳人虽任由他为所欲为,顾知山总觉得没有方才情投意合的感觉。 拧眉,躺在床榻上,拉月容在怀里,声线沉稳淡定,看不出任何说谎痕迹, “本侯冤枉!那黄忠义狡诈,从衙门里出来借口买酒,便不见踪影。 镇远军到处寻找,也不见踪影。你刚才说,他往后山去了,等明日一早,便让韩有粮率兵,把后山翻个底朝天!” 他可没说谎,黄忠义是出了衙门就和他告别,一路从京城走到相国寺来见月容,也是他派人暗中监视。 只不过,冷笑一声,他原想着月容不会出门见他,可谁知到底还是碰上! 不过,好在,她倒是知进退的。主动告知黄忠义下落,明显在二人之中选择自己。 瞬间阴转晴天,顾知山低首,见佳人乖顺依偎在自己怀中。 她晨起不是说还和黄家有婚事,因此给自己甩脸色,虽麻烦了些,可到晚间,她便是清清白白的独身小娘子。 行事果决,才有肉吃。 诡辩! 月容抿唇,见男人不动声色的说谎,不悦撑起身子,直视顾知山。 后者眸色清亮,毫不心虚,拢开她脸颊一侧微湿头发,笑的心满意足, “你这般瞧着本侯做甚?” 双手捧起佳人脸颊,亲昵凑过去,唇瓣贴近,顾知山即将如愿以偿,不和她计较细枝末节的闲散话,语带警告, 夺妻(软骨香) 第51节 “你和他可不是夫妻了,日后,自该把心思放在本侯身上才是。” 她的身份虽正妻差了些,可只要他欢喜,什么姨娘外室正妻,都是自己女人,他偏疼她些就是。 月容不接这话,“侯爷既然许他来见我,是拿月容卖了价钱?” 黄忠义和前些时日态度不同,言语间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急色,也留了些夜明珠给自己。 可月容总觉得不对,顾知山的强势她是亲身目睹,二人初见那时,他可是要夺她性命的。 虽不知后有什么缘故让他改变,可回门过后便把自己弄到相国寺,又让黄大太太看着她,除了徐婆子,身边蒹葭林妈妈皆是他派来的。 一举一动,穿什么衣服见什么人,吃什么东西做了什么,她不相信顾知山不知道。 如此缜密的监视,不说山脚下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就连她这四合院外,镇远军从未撤离。 怎么就这么巧,今日黄忠义来,没一个阻止? 除非是顾知山故意放水,不然,月容想不出别的理由。 她有什么值得黄忠义见的?假设黄忠义真对她情根深种,顾知山得到了什么好处,才能压下内心的占有yu,让他来见自己一面。 枕边的女人太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 顾知山头一次懊恼自己布局太过马虎,随口敷衍, “许是他上山,来和黄二太太辞行,路过这里。” 他还骗她! 月容推开男人亲近,裹紧波斯绒毯起身,一双桃花眼瞪圆, “他今日说了,他并非黄家所生!” 不是亲生的,如果真要逃,怎么会冒险上山! 竟是连这个也说了,他还是给二人留的时间太久了。 顾知山面上仍旧平和,跟随月容坐了起来,撩起她乌黑发丝在手中缠绕,发香残留,满床皆是佳人气息,实在是让他愉悦。 “原来他并非黄家所生,难怪,那黄太傅大牢里一见他,便骂他白眼狼!” 顾知山顺着月容的话说,见她面色不好,唇瓣微干,转移话题, “张女官传话来,说你在太后娘娘那里闷闷不乐的,连午膳也未用,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常达回来让林妈妈炖了雪梨燕窝,最适合这个时候喝,你也尝尝?” 瞧着月容要生气,雪梨降燥去火,温养脾肺,她喝完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吧。 运筹帷幄的肃毅侯如此想,鞑子王庭旁支,他说回鞑子之后,退回早年侵占大隋的十六州,只为见月容一面。 见,给他见。十六州换佳人一眼,是合适买卖。 不过,这黄忠义可真是个痴情种,也还真是个麻烦,杀他,现在是晚了,可留着这条命,早晚是个祸害,还是早些解决掉才行。 月容抬眸,打量顾知山。饶是她聪明,能想明白一些关节,可和说一不二,权势滔天的肃毅侯相比,瞬间被秒杀。 男人不肯说,他半点儿也猜不透这男人心思。 认识到男人不会主动告知自己,月容点头答应,喝燕窝就喝吧,他就算是要杀她,她还不是任由他宰割? 柳家势弱,太后娘娘看在他的面子上对自己有几分仁慈,也就张太太,看着是真心疼爱自己。 月容想起午后马车上,风雨欲来之时,披在身上的披风。委屈上心头,余光见顾知山披衣去拿燕窝,她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啊! 不明不白养着,连个名头也无,就跟男人塌上厮混,爹娘瞧见,怕是会被气死。 真是羡慕张家嫡亲小姐,失踪这么些年,爹娘一直在寻找,哥哥嫂子各个品行宽厚。 她呢,父母双亡,叔叔婶婶虽亲厚,可到底比不得爹娘。 燕窝入口,酸酸甜甜,饮过一盅,顾知山见月容揭过这事儿不再提,百般欢喜柔情,亲昵上前,在月容颈窝磨蹭, “夜深了,咱们安置吧。” 佳人主动宽去薄毯,莹白肌肤若隐若现,天鹅颈纤细修长,新婚第二日,金簪戳过的痕迹被养护的干干净净,毫无瑕疵。 顾知山入口香腻滑脂,抬头撇了眼枕头一侧的和离书,早知有了这个便能如愿,他早先,怎么想不到? 好在,现在也不晚。 双臂悬于佳人脸颊两侧,屋外雷电轰鸣,大雨倾盆,屋内床榻之上,鸳鸯交颈。 哪怕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正来临那一刻,月容只觉得被劈成两半。 疼,还是疼。男人怎么这么爱做这种事情。 月容眼珠压抑不住的滚下,心中又酸又麻,百般滋味让她忍不住哭出声,她没有回头路了。 顾知山见状,慌忙停在原地,低首吮去她苦涩泪珠,语气柔和,满是不舍, “怎么了这是,不哭不哭。” 月容摇头,抬手环住顾知山肩头,语带啜泣, “无事,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承受不住。” 语带双关,月容察觉男人疼爱举动。 挥空脑子里杂思,索性埋头在男人宽厚肩头,嗅着熟悉沉香,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mua?表白留言的大家。河河会按照大纲,认真讲完这个故事哒! 第49章 、第49章 一夜暴雨倾盆,?直到第二日,仍旧是乌云密布。 张太太一早起床,窥着天色,?和张太傅商量, “咱们午后才回京,?我瞧着天色不大好,?恐怕和昨日似的有雨。 柳家姑娘身子骨看着羸弱,?山上又阴凉潮湿的,她恐受不住这寒气。 正好,?昨日收拾出来几盒子丹参,送到她那院中可好?” 张太傅见夫人一脸郑重和自己商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听到最后,?不过是妇孺间的小打小闹,?笑道, “不过是几盒丹参,?你要送,只管送去。” “我是担心,?你和那肃毅侯不对付!” 张太太见自己一番好意被误解,?道,?“黄太傅倒了,?咱们家可就你一个,?我父亲远在西南也帮不上什么忙,?若陛下因此疑你,或者那肃毅侯发难,我可不帮衬你!” “夫人费心!” 夫妻多年,张太傅见夫人为难,瞬间明白了未尽之意。 并不想把黄太傅倒台是因为谋逆和楚雄杀害柳道南一时说给夫人听,?略一思索,道, “你若想去,倒也不必下帖子。 小厨房里南边的糕点不错,她小姑娘一个定是喜欢,还有前阵子做的衣裳,夫人一起送过去,也是一番心意。” “只是昨日镇远军兵马出动,今日,若你见不到人便早些回来。” 见夫人瞬间眉笑颜开,张太傅犹豫了下,多说一句。他待月容是亲厚,可也不希望夫人这里出岔子。 张太太哪里顾得上细听,立即让陪嫁婆子前去准备。 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也不拉车,也不备马,只让婆子丫鬟拎着,便往月容所住的院落而来。 说快也快,不过半刻钟便到了。 四合院外,甲卫森森而立,为首的黑面将军瞧见张太太一行人,上前打了个千, “在下镇远军韩有粮,请问是哪位夫人?” 张太太一见如此模样,想起相公额外多说那句,便知肃毅侯是夜里歇息在此处,皱眉便想要回去。 可想起月容,张太太心一软,招手让陪嫁婆子上前应答, “我们家老爷是张太傅。” 韩有粮瞬间为难,这都卯时不知过了多久,侯爷还没有踪影。 张太傅夫人不同以往,黄太傅如今倒台,朝廷中除了侯爷,张太傅便是顶尖的人物。 更何况,侯爷手握兵权,并不大例会朝政。朝堂里说一不二的,也就只有张太傅一人。 躬身,韩有粮行礼,“侯爷在内不便打扰,夫人若是方便,不若换个时候再来。” 语气倒也恭敬,平日里的粗话一个也无,给足了张太太面子。 张太太皱眉,被拦下见不了月容不是大事,回家再给她下帖子见面也一样。 只不过,回头,食盒还冒着热气,热气腾腾才好吃,凉了,月容吃着腻口是小事,吃坏了肚子怎么成? 张太太亲自上前, “侯爷既然在此,省的家里小厮跑一趟,我们家老爷有话带给侯爷,你只管前面带路就是。” 谎言! 张太傅有话,怎么会让妇孺传话,韩有粮横刀,刚要厉声拒绝。 听见身后大门吱吱呀呀开启半扇,林妈妈半个身子出来, “侯爷方才晨练,听见张太太来,请夫人进去说话。” 韩有粮立即让开,“张太太请。” 等人都进去,韩有粮才耸下眉眼,侯爷起床晨练,也不吩咐他们行事。 那今日京中,是不去抄家了? 月容一夜几乎无眠,男人似是不知餍足的兽,怎么也没个尽头。 至于月容自己,只觉得被男人如同煎饼一样,翻来覆去,折来折去,酸软疲惫宛如爬了十多次山。 好不容易天色发白,察觉男人起身开窗通风,冷冽空气带着泥土清香进入内室,一夜热气消散。 月容昏沉脑袋越发疼痛,裹紧被子,才昏沉沉睡过去。 张太太进了四合院,林妈妈并没有带她往西屋去,反而是带着她往正房而去。 夺妻(软骨香) 第52节 入内居中是茶厅,几张太师椅,屏风隔开两间,左侧靠窗位置,男人立于檀木桌前,执笔疾书,张太太瞧着,倒像是一些人名官职。 张太太打量了下男人,家常灰褐道袍,发冠梳起黑发,长眉入鬓,眉深目阔,即便是家常衣裳,那股子铁血沙场里磨练出的气势,也让人望而生畏。 的确是配的上月容那姑娘,除了,看起来无情无义了些。 张太太躬身,“臣妇见过肃毅侯。” 顾知山停笔,喊了声起。把笔墨吹干,封进牛皮纸递给张太太, “烦请转交张太傅。” 张太太接住刚要说话,抬头,瞧见顾知山唇角有血痕,捏紧信封,咽回去原本要说的话,笑道, “前几日月容去我那里,说是南边来的芙蓉花饼好吃,我今日带了些来,怎么不见她?” 提起月容,顾知山眸色餍足,不由带了几分欢喜。 “她昨日睡的晚,眼下还未起。夫人若是要见她,等回京之后,再见也使得。” 难得,顾知山开口解释。 张太太越听脸越沉,听顾知山说话,仔细打量他唇角,可以去看,凑的近了,甚至见血痕上牙印明显。 龇牙必报,心狠手辣的顾知山被咬了,会毫无反应? 张太太拧眉,见顾知山推脱不肯让自己见月容,越发沉了下去,面上不动声色,窥着外面天色, “这都临近中午,我家老爷过午便要回京,我去瞧瞧月容,我听她说,在西间住着?” 说罢,根本不等顾知山回应,抬脚便往西屋去。 顾知山见此,自然明白张太太似是误会了什么,见林妈妈刚要去拦,挥手让她退下,语气温和跟在张太太身后, “倒不是不让夫人见她,她年纪小爱贪睡,在夫人面前失了体面。” 张太太哪里肯相信,一心只认为月容受了委屈。两三步进了西屋内室,转过穿堂,便见窗户打开。 凉风直吹床榻,床上,撩开帷帐,月容呼吸沉沉,衾被裹得严严实实,只乌黑发丝垂在被外,俨然昏睡过去。 张太太见自己一路行来动作并不收敛,脚步声也略重,寻常人听见,怕早就起身。 怎么月容,毫无动静? 心跳停了一瞬,张太太坐在床角,轻拍月容露在锦被外的胳膊,小声喊她, “月容,月容?” “嗯…” 月容睡的迷迷糊糊,头疼欲炸,嗓子干哑,说不出一句话。浑身上下,无一块儿好肉,酸疼无力,让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 勉强应了一声,便扭头,又要沉睡过去。 张太太见自己喊了两声没有回答,又伸手去碰月容在锦被外的膀子,超乎寻常的热。 扭头,顾知山站在屏风外,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床上佳人。 顾不得什么礼仪避讳,问他, “我瞧着月容睡的不踏实,让厨房烧了滚烫的水来,我给她擦拭一下。” 位高权重的太傅夫人亲自动手,顾知山自然不肯同意。 可下一瞬,瞧见张太太低声哄床上佳人松开被子,露出烧的嫣红脸颊,总算是意识到问题不对。 两步上前,也不顾张太太仍旧在此,大掌抚摸月容光洁额头,滚热发烫,明显是发烧了。 想起昨日,顾知山难得起了几分歉疚。昨日,其实他不该强占她,他知她不乐意,眼泪流的他肩窝湿透。 可两月未得肉味的男人实在是不想控制自己,更别说还有黄忠义添了把火。 他让月容等他!明显,这是对月容还有心思。他不趁机把佳人生吞入腹,才是傻子。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月容会生病,明明拿药汤泡浴驱寒。或者是,他想到了,下意识的忽略。 佳人床榻上面带痛苦之色,唇瓣干涩,面部陀红,知她此刻怕是极为难受。 张太太呢,也极为难受。她对月容一见如故,只当成自家孩子般疼爱。可怜她那么个出身,又和自家老爷有几分相似,哪怕不是她的囡囡,她也不愿意亏待她。 见顾知山查看她是否发热后,傻愣愣低头不知思量什么,来了火气, “让丫鬟端热水来,我给月容擦身! 至于侯爷,娘娘驾临行宫,想必有太医随行,劳烦侯爷亲自去请!”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张太太和方才正房里客气疏离的态度迥然不同。 顾知山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暗沉,对张太太的脾气照单全收,转身骑马往行宫而去。 因月容未起,洗漱净面的水,厨房里徐婆子早就备着。听见里头动静,忙从小泥炉上提了水,热热的倒了一铜盆,亲自送到里间。 张太太一边柔声哄着月容,一边把锦被拉开,一身皮肉袒露床榻,指痕斑驳,一夜过去,青青紫紫,看着好不可怜。 张太太几乎压不住火气,女儿何等娇嫩体质,偏那肃毅侯,看着是人模狗样,怎么下手没个轻重! 徐婆子拧了毛巾递给张太太,窥着后者脸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声道, “太太若是真心疼姑娘,救救我们姑娘吧!” 张太太把毛巾放置在月容额头,肩膀脖颈也各放了一个,听见徐婆子这话,转身问她, “你们姑娘过的不好?” 徐婆子忙又磕头下去,语带哽咽,听着让人揪心,“奴才家男人是柳老爷书房里裱画的匠工,老爷在时,姑娘金尊玉贵,谁敢轻待她一分。 可老爷一没,严霜烈日,姑娘便再无舒心日子过。 这么些年,姑娘好不容易嫁人,有几日安生日子。谁知肃毅侯强夺姑娘,禁锢在这山上,叔叔婶婶没来瞧过也就算了,日后侯爷若是松了手,姑娘连个去处也无。” “知道了,你起来吧。” 早就知道的事实,张太太竟然连气也懒得生。察觉月容气息略安稳,又换了一遍毛巾,体温略降。 张太太这才四处打量了屋子,的确如同林妈妈所说,看起来是个临时居住的地方。 西侧间堆的满满当当,皆是锦罗绸缎并各色箱笼,里外间加起来不过她卧室一间开朗,到底是山中寺庙,装设也陈旧,不知什么时候的老摆设。 越看越发心凉,又想起床上佳人发热,瞧着肃毅侯这般模样,哪里像是捧在手心里疼的样子。 拧眉,下定决心。 拍了拍手,陪嫁婆子捧着食盒衣物匣子进来,张太太拿过衣服匣子帮月容穿上里衣,轻拍月容肩膀,语带疼惜, “好孩子,你愿不愿意,跟伯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 第50章 、第五十章 月容浑身如烈火燃烧,?高热和虚脱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可张太太手下轻柔的动作,和怎么遮也遮不住的疼爱态度,让她委屈涌上喉间。 挣扎着睁眼,?视线模糊,见一秋香袄裙妇人左于床前,?一手轻拍自己肩膀,?动作疼惜怜爱,眼眶忍不住泛红, “娘亲…” 张太太拍着月容肩头的胳膊瞬间一停,?半晌,?才复又帮她盖上锦被,拿过衣裳,?哄道, “月容,?跟娘亲走好不好?” 语气亲昵柔和,月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乖巧起身穿上衣裳,手软脚麻没什么力气。张太太在一侧帮衬,?见她全身一块儿好肉也无,更是把肃毅侯骂道天上去。 月容全身里里外外皆是张太太拿来的衣裙,见张太太吩咐陪嫁婆子回去牵了马车,?悄声摸到枕头下牛皮纸袋,?塞进怀里。 屋内所有首饰钗环绫罗绸缎一样不带,她只拿上这和离书就够了。 屋内,?张太太去去就回,见林妈妈和蒹葭要拦,道, “徐妈妈陪着就是,?我和你们姑娘给太后娘娘请安去!” 林妈妈哪里肯相信,见姑娘头也不回,知她不愿在此。无奈只得让张太太把人带走,等一行人出了大门,慌忙派人往行宫传信。 侯爷如何看重姑娘旁人不知道,她最清楚不过。若姑娘就这么走了,侯爷怪罪,一院子的人怕都没有性命在。 再说张太太,亲自扶着月容来二门外上了马车。 早先来时还在门外的镇远军不知踪影,队列脚印和马蹄印清晰可见,这是下山去了。 上了马车,张太太见月容气息微喘,脸颊酡红依靠在自己肩部。扶她在软榻上躺下,拿了靠背给她垫住,柔声安慰, “你且睡一会儿,等会儿就到家了。” 月容乖顺点头,任由张太太.安排。从西屋走到马车这一段距离,就几乎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到这会儿,她早已明白,来接自己的是张太太。 意识模糊那阵子喊的声娘,更像是未能明说的小心思。张太太待她亲厚,比婶婶还要来的亲近,喊声娘亲,更像是病弱无助时,拉住的浮木,让她舍不得松开。 至于顾知山,月容实在不愿意细想。昨日二人水乳交融,亲近堪比世间夫妻。 可月容总觉得,她到底是因黄忠义一事和他生了别扭。 不,也不是别扭。 而是,月容抿唇,他把她视为他的私有物,如同那块儿苍龙教子玉佩,如同他的爱驹宝马,不经过她同意,便私自安排她去处。 他待她也不是不好,绫罗绸缎一匹匹送来,各色金银首饰应有尽有,厨房里山珍海味供着,丫鬟婆子各个听话,从不让她费心,月容过的是,六年来最好的生活。 可月容总觉得哪里不对。他送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无非是打扮起来让他欢喜,就好像一匹马,也得配齐马鞍这些。 他送丫鬟婆子,更是为了监视自己。她到底名义上是黄家的媳妇,他防黄家到了极致,来月信那日从山脚凉亭回来,连黄老太太和二太太都连夜搬出去。 她想问,可念着自己身份,也就此算了。 这不是父亲母亲之间,那种和谐安乐的气氛。她和顾知山之间,总有说不出的别扭和拧巴,总之就是不痛快。 天地之大,到底哪里是她的安身之处? 月容眼角垂泪,黄家彻底倒了,和离书在她手中。柳家,她若是回去,岂不是平白无故把柳家送到顾知山口中。 张家,无亲无故就去住着,怎么也不是长久之计。 夺妻(软骨香) 第53节 要不,她去九泉之下找父母双亲?一家人齐齐整整在一块儿,她多活了六年,也够了。 张太太见她眼角落泪,拿帕子细细擦干净,见外头天未放晴,天际阴沉沉,风过树林,发出婆娑声响。 见月容浑身上下蜀锦吴绫,虽珍贵可到底还在病中。忧心她受不得寒气,拿毯子盖上,温声和她说话, “家里有我从王府里带来的大夫,常年在家中配一些养生的丸药。 他尤其擅长妇人之症,等你过去,让他仔细给你瞧瞧。” 软语入耳,月容心间一阵暖流,睁眼,见张太太丹凤眼柔和,眉目之中愁绪颇重。 知道自己给她添了麻烦,若是顾知山因此朝张家开刀,那可怎么好? 蠕了下嘴唇,满是歉疚, “伯母…” 张太太不等她说完,抬手覆盖在月容泛红双目, “好孩子,快休息会儿。你不必担心,伯母既然接了你出来,定然有万全之策。” 张太太中间下车,回张家把原定下午回京的行程,提早到上午。 好在行李早就收拾妥当,虽匆忙了些,倒也井井有条。 马车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她并没有打算瞒住张太傅。一是平白无故多了个人,哪里是说能瞒住就瞒住的。二来,她瞧着月容实在可怜,自己也是个没有女儿缘分的,不如,把月容认做干亲戚走动,也算是全了她一片慈母之心。 是以,当瞧见张太傅阔步往马车行去,张太太喊住他, “月容生病了,我带她回家调养。你去外面骑马,给我们娘俩前头带路。” 张太傅闻言挑眉,和月容生的肖似的桃花眼微眯。难得对月容起了几分嫉妒,他一来,夫人竟是连让马车也不让他上。 张太太见他挑眉,如何不知他如何想,道, “你不许为难月容那姑娘,她昨夜淋了雨,我瞧着得好久才好。” 至于那满身斑驳,虽是经过人.事的妇人,张太太到底是不愿意和张太傅讲。他男人一个,只知道她的决定就行。 张太傅无奈,骑马在前领路。等下了山,刚过大道,便见山上行宫张女官坐轿匆匆拦轿子, “陛下在凌烟阁摔了脑袋,娘娘命肃毅侯镇守。 侯爷特让奴才来传话,姑娘这些日子麻烦你们,只等娘娘御驾回京,便亲自去接。” 张太傅闻言,慌忙下马,拱手道, “陛下身子可安康?” 张女官摇头,面带忧虑之色,想起侯爷那句,万事不必瞒着张太傅。 咬牙,还是把昨日之事讲的明白, “昨日陛下和娘娘起了争执,说黄太傅定是冤枉,要回宫亲自为黄太傅翻案。 娘娘不许,后陛下跪了一夜的凌烟阁,今日早起,不知怎么摔了脑袋,到现在还未醒。” 陛下身子乃国之根本。 张太傅瞬间觉得事关重大,先帝只今上一个独苗苗,皇室族人不过忠王一人。 忠王当年败于高帝之手,自请出京,远离京城,先帝登基后,更是自请废除子孙爵位,是以,忠王一脉虽然传承,仔细算来,不过是平常百姓。 忠王嫡女乃是他发妻,若陛下有了不测,那肃毅侯若是借机登基,他们家危险! 咬牙,张太傅回马,行到马车一侧,细细把缘由和张太太讲了,而后才道, “我乃先帝遗命辅政大臣,陛下眼下不知状况如何,理应随侍奉君王之侧!” 张太太暗骂,那肃毅侯把陛下受伤消息瞒的死死的,早不来请,晚不来请,偏下山这当口,趁着这么会儿功夫来请,不就是知道了她把月容带走! 还什么等娘娘回京便去接,他要接她便让他接不成? 低首,见月容仍旧是烧的迷迷糊糊,张太太心疼换了遍毛巾,隔着窗户,冷声冷气, “你若去便去,另外告诉那肃毅侯,他一品侯爵值当什么,没有强抢人.妻的道理。 论理,我忠王嫡女也是皇亲国戚,我可不怕他!” 张太傅虽知是气话,见夫人完全放错重点,一心说些柳家姑娘的事情。眼下,她关注的,不应该是陛下能否安康,若是天子崩,这朝堂,可真就是换了天。 无奈苦笑,见张女官听的清楚,拱手,“张女官请。” 一时马车哒哒而去,张太太见月容高热不停。压下脑中乱七八糟各种猜测,吩咐车马疾行,不过半个时辰,便抵达忠王府邸。 当年忠王出京,这座王府便闲散下来。直到张太傅入朝为官,先帝怜他从奴隶起身,颇不容易。 又闻他妻子乃忠王嫡女,守卫青州走失了嫡亲的闺女,便把这昔日忠王府给他做了官邸,也是补偿的意思。 二门外,张大携夫人张宋氏,也就是张大奶奶在花厅等着。 张大年约三十,少年老成,和张太傅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看人一眼,便觉得阴冷。 他早年也是读过一些书,后得知妹妹走失在青州,早早便弃武从文。 张太傅劝不过他,无奈只能任意他武官入仕,七月初刚从青州调回京城。 因他赋闲在家,张太太特意准许儿媳妇提前从山上下山回家,一是夫妻许久未曾见面,缓解相思。二来,成婚这么些年便分割两地,至今张大爷膝下无出。 看着身姿英武的夫君,家常青布袍子穿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文质彬彬的味道,中和了那股没来由的冷。 张大奶奶欢喜抿唇,她原以为,夫妻分割两地,夫君家信中虽从未提及,可应该有丫鬟红颜在书房伺候,说不定,也有庶子庶女。 可谁知,夫妻在家这么些日子,他从不亲近女色,竟是极为规律,早起便去书房里抄写从青州带来的资料。 她借着送茶的机会去看过一眼,夫君说,是前青州知州柳道南埋在花坛下的,若不是因缘际会,这些东西早就湮没在过往,既然知道,就应该查明缘由。 张大奶奶不知道要查什么,可她知道不能耽误夫君正事。尤其是,当夫君每日还拉着张二一起抄写时,她便知这事□□关重大。 夫君亲自抄写,不假旁人之手,也不知道藏的什么秘密。 这不,眼瞅着母亲马车就要入府,张二才打了个哈欠从书房吊儿郎当出来,瞧见兄长,忙挺直肩膀,正色道, “哥哥。” 张大不满撇了他一眼,原要呵斥。见他熬的通红的一双眼,道, “抄到哪一年了?” “戊戌年九月,哥哥,我瞧着那柳道南日记,怕是从任职青州都有,十多年下来,得翻到猴年马月去!” 张二愤懑不平,那么大一个箱子,难为柳知州也不知怎么藏的,这么些年,除了纸页发潮,页面发黄,偶有字迹模糊,竟是没有半点儿旁的错误。 可怜了他,倒是一页页整理,哥哥也不说,抄这些个做什么!直接翻原本不就是了! “等改日我见肃毅侯,让他派几个亲信来,如此折磨,抄到我眼瞎,也找不到任何信息啊!” 张二见哥哥面色不变,倒是来了火气。每日都是夫人吃了什么,给月容打了什么饰品,月容又认了几个字,哥哥不烦,他都要烦死了! “不愿意抄,就抄四书去!” 张大冷眉,见张二还是那般不着调,恨铁不成钢,道, “若是以后妹妹回来,你也这般模样不成?” 提起妹妹,张二瞬间默了声音。空气瞬间凝结,兄弟之间,气氛极为尴尬。 张大奶奶忙打圆场, “母亲马车转过大门了,咱们快往前迎两步!” “怎么不见父亲?” 张二踮脚望去,见只有丫鬟婆子簇拥马车而来,马车一侧还跟着个眼生的婆子。 只父亲惯用的马车不在外面,见惧怕的父亲不在,张二两三步并作一步,大跨步出了二门,转过穿堂月亮门,往外迎去。 刚走两步,傻在原地。娘亲扶着的那个姑娘,未免太过好看! 他寻常在外面寻花问柳瞧过的,都不如这个佳人一根小拇指。 张大太太哪里顾得上儿子,进门便让婆子请大夫去自己院落,而后和徐婆子等人扶月容上了软轿。 见她仍旧昏沉沉没个精气神,越发着急,见张二拦在月亮门外傻愣愣的,嫌弃推开他, “别在这里挡道,给你妹妹让个位置,没瞧见她不舒服!” 妹妹,张二整个人如遭雷击。忙跟在身后,见娘不去二门外,直接往后院住处行去,顾不得和哥哥说一声,眼巴巴跟在后面, “娘,真的是妹妹啊?” “不然呢?” 张太太忙的不可开交,扶月容进了自己卧室,在床上躺好。见大夫早就在一侧候着,又放下帷帐,拿帕子覆盖在腕子上,等把了脉,太夫并未露出什么惊讶面容,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见张二哈巴狗似蹲在门口,眼巴巴看着室内,唯恐打扰大夫把脉,小声问他, “你不去找你哥哥,在我这里做什么?” 张二委屈, “娘,你说她是妹妹。” “是你妹妹啊!” 张太太早就打定主意,那肃毅侯不是看月容无父无母,叔叔婶婶又是不得力的,才恣意欺负她。 她家囡囡也没个音讯,倒不如认月容为干女儿,一个是没有女儿的,一个是没有爹娘的,合该她们母女有一段缘分。 见张二仍旧蹲在地上,拍他发顶, “去喊你哥哥来,娘有事和你们兄弟说。” 日后认了干亲,她可得分给月容那姑娘一份嫁妆,虽不多,可也得他们儿子相公都赞同都行。 不同意也不耽误她认了月容,只是唯恐自己照应不到,她受了委屈。 一时太医把脉完毕,说了些寒邪入体,小心静养的话,张太太喊过陪嫁婆子,又喊来徐婆子。 因月容未醒,便让徐婆子贴身伺候,外里则是四个婆子,八个小丫头跑腿。 至于身边贴身的大丫鬟,张太太一个未挑,只把自己身边亲近伺候,名唤抱琴的叫来,她行事总是踏实,伺候月容最为合适。 各就各位,因月容生病,张太太不愿她再挪动,这卧室便让她住着。至于自己,母女两个挤在一起也使得。 如此刚安排妥当,便有陪嫁婆子送药进来,略垫高后被,亲自喂月容喝下汤药。 夺妻(软骨香) 第54节 热,烫,还觉得阵阵发冷。 月容许久未曾这么难受,上次让她如此折腾,还是在青州时,她被爹娘藏在地下,徐婆子紧紧护住她,外面,血流成河。 腥膻液体顺着气孔落入地窖,她连尖叫也发不出一句,恐惧,黑暗,以及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死亡。 后来,顾知山掀开地窖门,朝她伸手,她才会顺从被他拉起身。也因为这个,她才半顺从被男人占了身子去,就为了快点偿还救命之恩。 “娘…爹…” 可太难受了,月容眼泪顺势而下,她整个人被劈开一样,他只顾自己尽兴,他不心疼她。 呢喃出声,高热让她失去力气,几乎不可闻。 张太太借机喂入一勺汤药,见月容面色挣扎,一脸痛苦,知她极为难受,拿手帕擦去她眼泪,柔声哄道, “好孩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柔和音色缓解痛苦,张太太把月容眼泪擦干净,又把锦被拉高,突然目光落在月容袖口,一封牛皮纸袋摇摇欲坠。 皱眉,拿了出来。薄薄两张纸,打头那张露出红红手印,抽开,上面三个大字和离书。 张太太没看后面两张,放回去略沉吟一下,再次看了月容一眼,见她睡着也面带苦涩。 下定决心,也不去问为何张大和张二一个不来,吩咐陪嫁婆子, “拿我的帖子来,去请柳家太太来家里说话。” “柳家太太?” 陪嫁婆子一时愣住了,夫人平时来往的人家,满打满算,这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并没有一个姓柳的。 徐婆子在一旁听见,小声提醒, “昔日青州知州柳道南之弟,如今吏部里行走的柳道北柳大人!” 陪嫁婆子这才明白,那柳家太太,怕不是今日他们太太带回家的柳姑娘的嫡亲婶婶。 感激朝徐婆子一笑,转身亲自让婆子去请。 当朝一品,顶顶尊贵的张太傅夫人有请。柳二婶几乎按耐不住喜气洋洋,笑着赏了那婆子一把铜钱,见后者不肯收,才悻悻然收回去,自去梳妆打扮。 好在,她那侄女儿发达了,也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婶娘。 衣裳布料是月容送的,钗环也是早年家里还发达时,攒下来的。 装扮一番,倒也体面。 刚要出门,便见柳妍丽也穿着月容送来的粉绸裙子,头发用头油抿的乌黑,一根发丝也不乱,虽比不得月容千姿百媚,也算是青春活力。 大门口拦住柳二婶,不肯让她走, “我也要去给太傅夫人磕头。”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51章 、第51章 巍峨宫殿,?朱墙黛瓦,彰显皇家气象。 张太傅一路疾行,见镇远军各个手持红缨银木仓,?目光坚毅有力,紧盯过往的每一个宫人。 似早就得到通知,?事权从急,?平日里不许策马的内殿宫苑,而守门将士瞧见张太傅,推开大门迎他进去,?畅行无阻。 穿过侧殿走廊,?阔步进了内殿。顾太后正跪在荷花佛字垫上闭目祈祷,口中念念有声。 张太傅原想磕头行礼,?顾太后一招手,?示意他去里间。 开阔内寝,?此刻格外忙碌。床榻高大,明黄帷帐交叉垂下,宫人太监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响动。 寻常外面见不到一个的名医大角,谨慎低头交耳,声音几乎不可闻。 顾知山立于窗前,?看着窗外白玉栏杆,?龙首睚眦,威严庄重。 察觉张太傅进来,?顾知山半侧身,拱手, “张太傅。” 张太傅顾不得歇息,气息微微缓和了下, “侯爷,陛下可好?” 瞬间,顾知山脸上挂起嘲讽笑意,语气凉薄,道, “好,怎么不好?” 陛下受伤另有蹊跷。 张太傅瞬间了悟,见太医们商量许久,似是也没有决断。 抬手,指了指廊外, “肃毅侯可否方便,咱们换地另做商讨。” “不必!” 顾知山浑然不在意满屋太医目光,也不去避讳宫娥太监,气急反笑,半点儿体面也不给皇帝留。 “咱们天子好深的计谋,黄太傅谋逆之事板上钉钉,他意图包庇不成,竟然拿香炉砸伤自己,果真是越发有出息了。” 话到最后,嘲讽之意毫不掩饰,显然是气急。 香炉砸伤,张太傅心跳停了一下。凌烟阁香炉分不同尺寸,最大的两米多宽,最小的置于香案上,也有三五斤重。 三五斤的香炉撞到脑袋上,陛下,怕是状况真的不好。 果然,等张太傅了解完情况。白发苍苍太医似是终于有了定论,上前拱手, “侯爷,太傅。陛下状况不容乐观,臣等保守估计,陛下只怕早也三五天,才能苏醒。” 余下,是什么伤入头颅,静养之外,小心风疾之类的闲话。最后,太医才说到正题, “因涉及陛下头部,伤口又深,唯恐有疤痕,太医奉上三个五个药方,请侯爷和太傅抉择。” 天子用的什么药事关重大,张太傅见顾知山不接话茬,知他气在头上。 亲自去外间请了顾太后来,选那些性温滋补的药材定下药方。 等一切收拾妥当,太医们要去熬药,张太傅松了口气。 有顾太后和肃毅侯坐镇,哪怕陛下真有不测,想必也会有安排。 “哪位太医擅长妇科?” 气氛刚缓和一点,便听见顾知山拧眉看向一众太医。 顾太后和张太傅不解,怎么好好的,问起妇孺之事来? 众位太医面面相觑,各个也都不接。其中一四旬上下太医出面,拱手, “下官姓方,家学传承皆是妇科。” 顾知山见他倒也生的儒雅端方,看起来目光清正,道, “张太傅家内眷身体不适,你往京中太傅府邸走一趟,务必尽心!” 他家内眷身体不适??!! 张太傅险些跳脚,迎着顾知山质问目光,总算是想起来。 他家夫人,是把那柳家姑娘接回去来着,顾侯爷这是借机敲打自己呢。 “有劳方太医。” 张太傅咽下将要出口的国骂,笑着朝方太医拱手。 顾太后在一侧瞧见二人机锋,想起顾知山前来行宫原是有要事,月容,昨夜风雨受了寒气。 因陛下这档子事来的突然,竟是没顾上。心底越发觉得对不住月容,顾太后拧眉,喊过一侧张女官, “哀家记得,前阵子赏赐给月容的东西,被黄家扣下了?” “正是。” 张女官上前,道, “绫罗绸缎千余匹,另有两座珊瑚,皆被黄二太太扣押。” “如此多次扣押御赐贡品,果真嚣张至极!” 顾太后略一沉吟,朝顾知山和张太傅道, “还请张太傅您来做个见证,月容那孩子性格敦厚,黄家刻薄寡恩是其次,月容和那黄忠义并非良配。 幸亏他们衙门里未过婚书,又有黄家谋害柳家父母一事。 哀家做主,撤去柳黄二家婚事,张太傅,您瞧着可好?” 张太傅知这是太后为肃毅侯铺路,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月容仍旧归柳家,嫁娶各不相干。 “至于黄忠义…,”顾太后一时发了愁,面带惋惜,和张太傅说话, “算起来他不过十七八,黄家这么些年所做恶事不一定知情,听说也是位才华出众的公子,实在是委屈了他。” “他昨日夜里连夜出逃,若黄家果然无事,他跑什么?可见谋逆之事属实!” 顾知山听见顾太后惋惜,莫名不爽。见方太医廊下候着听命,喊了常达过来, “你送方太医过去,往后就在张家听差。” 常达一路小跑,带着方太医急行出宫。顾太后瞧见,低叹一声。 她还想着给月容些黄家田产房屋做补偿,还有柳道南,为国捐躯,偏被诬陷为叛国之罪,也该抚恤英魂才是。 桩桩件件都要准备,索性把这事情托付给张太傅,他原本就奉命彻查当年柳道南之死,后续交给他倒也妥当。 张太傅哪里敢接,黄家败落实在是出乎意料,一夜之间被肃毅侯打的衰败散落,天地良心,他不过听大儿说,查到柳道南当年手书,至于其中内情,他是半点儿不知。 不过,想起月容和自己肖像的桃花眼,又见肃毅侯一侧盘玩手中玉佩,苍龙教子,先帝当年所赐。 他若不管,朝廷谁敢下手?叹了下,接了这扁担在肩膀,“臣自当尽心尽力,以求英魂早日安息。” 顾太后这才心神略松,看了眼一侧的顾知山,见他目光沉沉的,不知思量什么,摆摆手, “你们自去忙活朝政,哀家这里守着陛下。” 夺妻(软骨香) 第55节 张太傅还想再劝,余光见顾知山阔步行出内殿,竟是片刻也不想留的意思。 躬身,“娘娘只管放心,臣等在朝中定然尽忠恪守,静待陛下康复。” 说罢,忙追肃毅侯而去。他得问问,陛下因黄家生了这场纠纷,侯爷,他会就此放过黄家吗? 床榻上,小皇帝额头蒙百布,血渍透出,瞧着便让人心疼。 因他年才十二三,面容稚气,呼吸浅薄,胸口起伏几乎没有波动。 顾太后心思重重叹口气,她顾家一门因生下这个子嗣,自此家破人亡再无团圆之日。 也因为这个孩子,她在先帝后宫荣宠至极,过了几年逍遥日子。 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儿母子情分,可若说有,最多不过是对顾家的歉疚,和对儿子的疼爱左右拉扯,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弟弟把她从殉葬中救下,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多年姐弟离心,母子疏远,她这一辈子啊,真是活该。 目带痛苦,顾太后静坐一会儿,喊过张女官, “哀家年幼时,爹娘每年都带着哀家和肃毅侯往庄子里去,今日打米明日喂鱼,好不快活。 你去把那地契拿来,送到张太傅府上给柳姑娘,就说,就说… 哀家这弟弟,让她受委屈了。” 张女官面带不解,一个庄园,可比几万匹布匹来的很贵。 不知顾太后为何如此安排,见顾太后懒得解释,挥挥手, “你去吧,另外派人去黄家院子里,训斥那黄二太太。私藏皇室赏赐,不敬皇室天子,该罚! 除那绫罗绸缎尽数收回,若有裁衣不足着,让她们照价赔偿!” 张女官闻言,便知顾太后气急,连把绸缎要回去的话也说了出来,忙不迭去传话。 再说张家,张二一脸欢喜回了二门外花厅,见兄嫂二人不知去了何处,想着哥哥那般无趣性子,大阔步往前院书房行去。 “哥哥,哥哥,娘亲今日带回府那位,你可知什么身份?” 张大手持柳道南日记,翻过一页抄写,表情淡然,和张二兴高采烈表情形成对比,随口敷衍弟弟, “想是娘亲投缘的晚辈?” “不是不是!” 张二按耐不住喜气洋洋,大步上前,抽开哥哥手中毛笔, “是咱们妹妹,妹妹回来了!” 哐当一下,檀木桌摇动,砚台里墨汁滚动,溅开在桌面上,墨香满室。 张大慢悠悠拿帕子去擦手上墨汁,不动声色试探, “你听谁说是妹妹?” “娘亲口所说!” 张二笑的开怀,拉张大起身,一脸炫耀, “哥哥你没瞧见,妹妹那模样气质生的极好。小脸白的和烟柳巷的花魁娘子一样,还有那身段,啧啧,绝了!” 哐当又是一声。 张二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抬头,见哥哥一脸郑重,道, “她既然是娘带进府里的,想必定然有缘故。你不许趁着她身份不明,捉弄她发了脾气,娘若是让爹打你,我可不拦着。” 提起张太傅,张二瞬间没了脾气。他爹那是人老狐狸成精,极为聪明的主儿。 若真是他妹妹他去捉弄,只怕就不是一拳头能解决的事情,嗯,两个拳头估计他爹也饶不了他! 皱眉,张二见大哥拿了个田黄纽印起身,一脸疑惑, “今日真奇怪,平日里娘去哪里爹都跟着,今日倒是娘在,早早就到了家里,爹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若她真是妹妹,爹爹怎么不来?” 张大抬头,看外面天色。阴云密布,天色中几乎不见晴空。 陛下在相国寺半点儿消息也打探不到,黄家败落,满门子弟竟是一个能当家的也没有,尽数拘押。除了爹爹,朝堂再无一人可与之抗衡。 肃毅侯他想做什么,难不成,真要图谋这大隋江山! 第52章 、第52章 月容一觉直到夜幕四起,?方才清醒过来。 空旷室内静谧安详,明珠高悬,床榻之上是粉绸锦被,?帷帐也是花草虫鱼点缀其上,生机勃勃。 半簇拥被子起身,?月容打量室内。开阔五间正房,?瞧着是姑娘家住的地方。 青石屏风隔开里外两间,八宝阁顶天立地,上皆是寻常难见到的瓷器宝物。窗前一侧供桌两侧,?摆着欢喜如意腰瓶,?上插几株半开的荷花,为室内带来夏意。 再往外,?因有屏风阻隔,?看不大清楚。只觉装设富丽,?沉木家具样样贵重,屋内是好闻的天然木材香,便知不比室内逊色。 收回目光,?落在拔步床上,高热过后仍有些脱力,略动一下,?便喘的厉害。 锦被粉绸夹层,?仔细看了,月容才知是缫丝工艺。就这么一床被子,?在外面千金也买不到,更别说满屋珍宝,怕是万金也值得。 张太太待她,太过亲厚。 玉白手指轻轻抚过锦被上蝴蝶,?展翅高飞状,毛发栩栩如生,可见做工之细。 似是察觉里间动静,外间传来悉悉索索脚步声。 一蓝衣白冠,意气风发,满脸桀骜的少年出现在外间。 月容忙把被褥拉过肩头,不给他一寸肌肤,皱眉,迎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问道, “你是哪个?” 张二过了青石屏风,左看右看,上上下下把月容打量了一番,挑剔的他找不出任何毛病。 呲牙咧嘴,不顾身上被大哥打的酸疼,凑上前和月容说话, “你真是我娘带过来的妹妹?” 这模样气度,是他妹妹不丢份。远看就好看至极,近看,更是美得宛如天仙。 瞧瞧这揪住被子的一双手,玉白莹润和娘亲一模一样,还有这桃花眼,分明和爹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看这浑身上下的气派,如果不是他们太傅府,天底下谁家还能养出这么标志的人儿? 月容见张二目光,从开始的挑剔,慢慢转变成欣喜,而后又转换成自豪,最后,竟然傻呵呵的笑出来。 “(⊙o⊙)啥?” 这人,怎么他看向自己目光怪怪的? 月容疑惑不解,倒是瞬间猜出他身份。见他和张太太生的极为相似,丹凤眼,高挺鼻梁,眉目间英气逼人,好一个俊朗少年。 “张二少爷过来,是伯母有什么话要吩咐?” 月容被张二看的不自在,勉强压下心慌,主动出击。 张二摇头,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见这妹妹软软糯糯躺在被里,粉嫩嫩的一张小脸,桃花眼里满是疑惑,多可爱啊,他的妹妹! 担心待久了影响她休息,从袖口抽出个匣子扔到床上, “二哥给你的见面礼,等你生病好了,哥哥带你出去耍!” 陌生男子给的东西,她怎么能随便接。自称是她的哥哥也不成! 月容刚要拒绝,便见后者一跺脚,支支吾吾,总算是说明来意, “我今日在大哥那里,说你长的好看,拿你比花魁娘子。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嘴快心直,大哥也揍了我,你日后知道,不许和我生气!” 月容疑惑不解,说这些花魁之类的,她倒不在意,也特意来赔罪,若他不说,自己也不会知道。可见是个家教甚严,行事有门风的。 不过,若他真是张二少爷,大哥,指的是张大少爷?张大奶奶那般温润美貌,也不知张大少爷,是何等出彩人物。 刚要和张二说话,后者完成任务,拔腿就走。 只留月容低头,打开匣子,见是些散碎银钱,后知后觉,这张二少爷,是把自己的零花钱都拿来赔罪了? 蓝衣男子来去如风,月容没等稍微安歇一会儿,便听见外面丫鬟们道,“太太过来了。” 忙起身,穿鞋下床就要迎出去。奈何她高热半退,行走不过两步便气喘吁吁,双颊涨红,半点儿力气也无。 生病果然能磨灭人的意志。哪怕月容强撑往外去,也不过勉强下床。 张太太恰这时进来,见月容如此模样,知她是担心礼节不周,忙扶起她在床上躺好,摸摸她额头,见高热褪去,阿弥陀佛念了好一阵子,才放下心,道, “我拿你当自家孩子一样,你何必行那些虚礼。只管安心静养,丫鬟婆子伺候不周到,缺什么短什么,只管让丫头回我。 府外面那些个糟心事儿你也不要想,外头一切,都有伯母。” 说罢,把抱琴和徐婆子唤来,抱琴手端药盅生的二十一二年纪,面相敦厚可亲,生的白胖一张脸,竟是和徐婆子有几分相似。 张太太一一让月容认了人,才道, “我原想着过几日和你说,见你这样,又少不得多说几句。” “伯母有事直说便是。” 月容接过抱琴手中药盅一饮而尽,后者忙端了桌几来,上放置几碟糖渍干货,果然十分细心。 捻了颗糖渍青梅入口,酸涩甘甜,和顾太后那里吃到的一样。 月容顿了下,想起那句,这是哀家那弟弟,让江浙特意进贡来的。 想必以张家地位,吃个进贡的果子,也不是稀罕事。 想起昨夜里挞伐尽兴的男人,月容只觉得口中的青梅也没多大滋味。哪点子酸甜,终究是苦的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上涌。 “…你瞧着可好?” 张太太见月容神思恍惚,盯着青梅碟子发呆,咽下正在说的话,笑道, “可是喜欢这个?这是南边来的,你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小翁子,都给你。” 果然是南边。月容忙摇头,迎着张太太慈爱目光,惭愧道, 夺妻(软骨香) 第56节 “月容一时发呆…” “你身子骨不好,爱吃这些没什么!” 张太太误以为月容物资匮乏,自父母双亡后不敢再提要求,抬手摸她乌黑发髻,语气柔和, “方才你伯父回来,他和肃毅侯商量了,把你认作我们家的干女儿,你愿意不?” 干女儿? 月容眨眨眼,世人认干亲可是当成正经亲戚一样走动,若她真认张家为干亲,日后再嫁,张家岂不是要多出一份嫁妆。 她占张太太的便宜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得寸进尺。 摇头,月容不舍抿唇,低首避开张太太希冀目光,紧盯缫丝粉绸被面,道, “月容合离再嫁之身,和黄家又有父母血仇,名声尽毁。 若和张家扯上联系,没得给您带来那些个闲言碎语…” 张太太听见,心如刀绞,怜惜她懂事,又心疼她命苦。 见她话未说完先哽咽,拉月容手腕攥住不放,上前抱她在怀中,轻拍她后背, “我的儿啊!你说这话,岂不是伤了伯母的心! 天底下的娘,哪个不为儿女打算,我自见你边觉得投缘,和我那走失的囡囡一样的。” 更何况,张太太微微拉开距离,擦去月容桃花眼角泪滴。 她总觉得,月容就是她的囡囡。 哪怕是这月容身份是柳道南嫡女,看起来毫无瑕疵,没有任何破绽。 只年岁相同,又同为青州,更有桃花眼等模样极为相似,也算不得确切证据。 那股子没来由的亲近没处解释,不止她对月容,月容待她也是。奈何,那柳道南夫妻做了古,再也寻不到真相。 “你也不用担心旁的,咱们不过族谱也不改姓氏。 等改日你病好了,咱们请你叔叔婶婶过来,再商量这事儿,你万不可因这个起了心病,和伯母生分了,啊?” 擦干眼泪,张太太又慢慢说话劝月容,下意识的忽略今日请柳二婶来时,婆子们转述的那场闹剧。 一个是见娘亲要出门见客,哭着闹着要跟着的女儿,一个是贪慕虚荣,为丈夫前程,一句话也不敢问侄女儿的婶婶。 但凡那婶婶问一句找她什么事,也不会不知侄女儿这里日子难过。 张太太微叹口气,又去打量月容,见她面色疲惫,哄她睡一会儿。 等睡稳了,才低叹一声出了里间,那样的人家,跟上都不正,怎么养出她月容这样的品性。 顿足,吩咐陪嫁婆子,“往前院书房去瞧瞧,那肃毅侯可告辞回去了?” 陪嫁婆子应声而去,不多时回转过来,恭恭敬敬禀告, “书房里灯火通明的,除了老爷,大爷在,便是二爷方才也被拉了过去。 眼下还有十多位清客先生,一同在整理柳知州留下的那些东西。” 张太太说了声知道了,转身看眼内室,月容正在这里安歇,喊过徐婆子并抱琴等丫鬟婆子,仔仔细细嘱咐了一遍,什么关紧门户,小心伺候。 最后,再次强调,“姑娘千金之体,我待她自家女儿一般,外男不得入内院,若有敢来的,一律打出去!” 徐婆子自然明白,这话是敲打自己。她跟随姑娘在相国寺伺候,这是唯恐自己放肃毅侯进去,忙躬身道, “太太放心,有奴才们守着,别说男人,连只公蚊子都飞不进去!” 张太太这才放心,轻声回室内,见月容睡的正香,蹑足这才走了。 月容听见张太太脚步声远去,睁开双目,喊过徐婆子, “我方才听见,肃毅侯也在这府里?” 徐婆子见姑娘醒着,知她都听见,不敢瞒她,一五一十讲了,见月容半天不吭声,道, “姑娘,我瞧着这张太太待姑娘,自己的亲娘也就这样了。姑娘万不可忤逆她的意思。” 月容抿唇苦笑, “我原也没想做什么…” 她就是想看看那男人,对自己有没有半点儿愧疚,折腾了一夜,她生病了,他是不是就痛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mua?丈母娘防女婿 第53章 、第53章 前书房明珠高悬,?肃毅侯府和张太傅府的清客先生们对桌而坐。 桌上饱经沧桑的檀木箱子两个,一米余宽,内里满当当皆是柳道南当年所书信筏。 张二也分的一本,?皆是记录往年秋季鞑子犯边时间。 抬头,见爹爹大哥和肃毅侯秉茶夜谈,?声音细微,?几乎听不见什么。 那肃毅侯生的倒是好皮囊,鼻子眉眼大家都有,唯独他出彩,?一眼便让人看了… 不敢再看。 偷偷打量目光被察觉,?利眸毫无感情的撇来,看向自己,?宛如一具死尸。 张二心跳猛地一停,?浑身打了个冷颤,?收回目光,落在泛黄纸张上。想起后院里今日见到的妹妹,看着肃毅侯这模样气度,?和他那个妹妹倒也相配。 低头,不对,不配。他看自己目光这般毫无人性,?面对柔弱的妹妹时,?岂不是被他欺负的毫无反驳的余地。 张大看见二人眉目间的互动,抬头警告地瞥了弟弟一眼。 见后者低头继续忙碌,?写着那些柳知州留下的东西,看向顾知山笑道, “侯爷,喝茶。 武夷山来的清茶,?我们自家的茶官揉制,听说,当年侯爷家里也有这样的茶庄,您尝尝,可还是当年味道。” 当年,是父母尚且安在的时候。 顾知山瞬间冷淡下眉眼,朝张大道, “如今是皇家御用茶庄,每年年节赏赐的茶砖,皆是出自那里。” 如今朝廷上砖茶和清茶一分为二,赏赐用的是砖茶,和鞑子交易,用的也是砖茶,唯独朝中大夫,文人清客,嫌弃砖茶味道浓重,爱喝炒制的清茶。 等等,鞑子也爱喝砖茶…… 顾知山敏感察觉这一信息,又想起自家充公许久的茶山。 这么些时日,查不到黄家贪污银钱的去处,有没有可能,借由茶砖,一起运送到了北疆? 张太傅也想到这一点,聪明人一抬头,便互相明白接下来的行动。 见顾知山捏着茶盏目光凝重,张太傅也不由慎重起来, “先帝驾崩归天第二年,黄太傅便拦去各国朝贺的差事,若真要做什么手脚,我等真是,防不胜防!” 顾知山凝眉,道, “他既然敢做,定然必有痕迹!” 只要有能开始查的地方,就算是掀破了天,也要把这个东西给查出来。 “他掌管着朝政这么多年,我是有证据。” 张太傅眼底闪过挣扎,决定把张家的秘密全盘托出。 “当年中王离开京城,所属亲信皆归我掌管,朝廷中大小,事务我虽,并不做主,但是有□□十听过的。 黄太傅行事并不顾及旁人,朝中对他多有不满。只要有心,虽然费时间,查探一番也就明白缘由。” 顾知山点头,“镇远军国之利器,交给他去办最合适。” 这是直接拍桌子定下,未来京城中要骚乱的基调。 随机,像是想起了什么,顾知山看向张太傅, “昨日我交给令夫人的名单上,你这里可有什么异议?” 名单?什么名单? 张太傅瞬间不解,迎着肃毅侯目光,见他眼底笃定,也知道他没必要说谎话来诈欺自己。 拱手,“我内人刚刚从相国寺回来,想必还未整理妥当。” 这是变相承认自己没有收到名单。虽然不知道为何夫人行事速来缜密,为何会有如此失误,但是他这个做夫君的,在外人面前帮他圆场也是理所当然。 顾知山闻言笑笑,并不放在心上,从袖口另抽出来一张纸递给张太傅。 “那黄忠义所交待,贪赃枉法之人,尽数都在其上。” 见张太夫接过细细的查看一番,心里莫名其妙的涌出一种感觉,那位张太太好似并不喜欢他。 不过她不喜欢也没关系,她喜欢月容就够了,借由张家给月容个身份,勾的上侯爵夫人的门槛就行。 就比如,七品小官的侄女儿合离后,不能成为侯爵夫人,地位太低。 少不得朝廷中说三道四,那些个言官老婆子似的,在背后戳戳点点。 说他可以,想着床榻上,娇花一样的美人也被人指指点点,顾知山平白无故,涌出一阵不愤来。 她本就命苦,爹娘背着叛国的名声,叔叔婶婶也不宽裕,拉扯着长到十五岁,那身段比他矮那么多,腰身又柔弱,他都不敢用力,唯恐折了过去,可见是吃了苦的。 好不容易遇见自己,他救她出火坑,她也瞧着虽不大乐意,可也一直顺从他不是。 二人本就是该在一起的。他为她谋划,也是理所当然。 就比如她的身份,很值得大做文章。比如,若是这位侄女儿五品大员的父亲为国牺牲,被当朝太傅夫人收为螟蛉之子。 谁敢说她配不上肃毅侯? 想着昨日夜里温情蜜意,顾知山难耐的一口饮尽茶汤。 她起初对他还有几分不乐意,哭的他肩窝都是发烫的。后来,似是如意了,也顺着他意思摆动,可那点儿眼泪一直没消,水汪汪的瞧着他,看的他本想歇火,可没忍住,愣是挞伐她一宿。 晨起,自己要走。哼哼唧唧的小猪仔似的往怀里钻,一身皮肉半点儿也不遮掩,说的都是些招惹他的情话, “侯爷…轻些 夺妻(软骨香) 第57节 疼… 等明日再来…” 半梦半醒还晓得和男人求饶,可见昨日夜里是真的吃撑了,再也吃不下了。 满足的皮.肉.贴紧,一身指痕斑驳,怎么遮盖,也遮盖不住男人餍足的情绪。 他是极为舒坦的。人间至乐莫过于此。 他和她负距离相处,一身铁骨铮铮,似乎总算是找到了温暖的归宿,他从此有了软骨。 虽然,这软骨好似还不大乐意和他在一处。 不过没关系,等他给她身份给她地位,娶她回家好好安置,虽然自己粗鲁了些,惹得她不痛快,可只要是日日夜夜床榻上亲昵,这颗心,他就不相信,喂不熟了。 顾知山这里沉思,张太傅原以为他在想如何处置这些人家。 细细看过去,虽和他们张家无缘无故,可并不乏其中一些有为之士,可以拿来一用。 提笔,圈了几个人家,仍旧还给顾知山。 后者拇指摸索茶盏,指腹摩挲出一个月字,张太傅看在眼底,和张大一对眼,后者立即起身,笑道, “八月初八那日请侯爷来家里吃席,我母亲要认柳家女儿为亲,到时候大摆三日宴席,侯爷可得赏脸才是。” 八月初八。如今才七月底,他得将近十日见不到月容。 顾知山想到这里不大乐意,他想让月容在张家,无非是瞧着二人投缘,那张太太也是名门闺秀出身,听说品行素来端庄,和月容想必十分亲近。 若因为这个,让自己离了月容十多日,未免太过时间长了些。 刚开荤的狼,你让他连肉都吃不得? 张太傅看见顾知山神态,拱手笑道, “侯爷有所不知。我那夫人一见柳家姑娘便走不开路,竟是极为疼爱,宛如自己亲生。 倘若知道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定是不依不饶的。还说什么她也是皇室内眷之女,也算名门望族出身,论道理,该是郡主才对。 这般出身,如果护不住女儿,那才叫白费。” 一番话说的软硬皆施,只差没直接指指点点,说顾知山他对月容不好,真的不好,她夫人可不怕他权势滔天。 顾知山冷笑,月容亲近张家,他们便以为握住他把柄不成? 垂眸,落在张太傅圈出的几个人名上。 翰林院林侍郎,礼部赵侍郎等等,皆是几个平日里素有才名的几个。 笑了一下,眼底竟是一片森寒。他若是愿意,连张家都手到擒来。 不再去顾及名声,无非是史书上落个奸臣外戚的骂名罢了。 也不说同意,也没有说,也没有拒绝。顾知山起身告辞,收起名单,指了指桌面上几个檀木箱子,定下期限, “八月六日,顾某来取。” 这么多文书笔记,六七日之内必须抄完。 张二在一旁听的直接摔笔, “这肃毅侯,欺人太甚!真当我张家无人不成?” “张二!” 张大厉声呵斥他,见他后者气呼呼捡起笔,仍旧奋笔疾书,扭头看向张太傅, “爹,咱们,须早日打算才是。” 当日黄家新婚,肃毅侯被算计那合欢香如何来的,张二可一清二楚,爹爹陛下亲自交给爹爹的。 还有那妇人,如今是他娘带回来的妹妹,眼光清澈看起来不知内情,如今在就在张家后院住着。 爹和娘,是真心疼爱那姑娘,还是想用来制衡肃毅侯? 张太傅叹口气,想起今日天子状况。舅舅和外甥不和睦,他和黄太傅牵涉其中,竟是一个也没落的好。 黄家不说,如今事情一样一样的追查,历年来贪污所得尽数明了,竟然有千万之巨。 可偏偏,这么多银钱,就是找不到半点去处。难不成真的,和茶砖一起,被送到鞑子那边去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张太傅便觉得骨肉发冷。顾知山素来行事冷决果断,若是得知这种消息,昨日,为何还会放过黄忠义? 难不成,他真的意在江山? 张二愤懑不平埋头抄写,越写越觉得没什么趣味。这么些纸筏,都是些寻常家事,小到月容今天吃什么,夫人今天吃什么? 这七日最大的事情是月容今天在街上吃了芙蓉酥,南边来的糕饼点心很好吃,决定买个厨子回去,专门给月容做芙蓉酥。 芙蓉酥有什么好记下来的,张二不解。抬头,见清客先生们个个认真伏案工作,他也不敢太过懒散。 目光凝视桌子上的檀木箱子,因为年头久了,箱体有些斑驳脱落,地下挖出来的,泥土虽然清理干净,可也十分破旧。 为什么,预知自己命不久矣,要把这箱子埋下去,就为了这日记? 张二摇头不解,再翻一页,这次换成别的。 略看两眼,高声喊过张太傅过来, “爹,爹,爹,你快来看这个!” 张太傅被他吓了一跳,联盟起身和张大一起过去。 发黄的纸页上面,字迹清晰,力透纸背, “黄太傅来信,传来先帝遗旨,楚雄接管青州军备。” 楚雄。他终于在日记中出现了。朝中吏部本该记录的任职日期丢失,在柳道南日记这里找到。 张太傅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找到了这处,再寻到青州当年的记载,离为青州知州柳道南翻身之日不远矣。 一时之间气氛和乐融融,清客先生们个个起身道喜。 张太傅朝大家道,“我知你们来自肃毅侯府,也有我张家的人手,各位都是人之英杰,当年青州知州柳道南死因不明,我等为他翻案,乃是人间正道! 也算是了结我大隋忠臣的一生,不能让他无辜枉死。” 清客先生们个个都说是应该的,复又秉烛夜里工作。 张二记下日期,见是十年前的九月,再往后,皆是鞑子犯边日期,从九月开始,初开始一人一马来探,后一人二马,抢了就走。 在往后,十人二十人,双方皆有伤亡。 在往后,兵马对阵,竟是数九寒天的时候。 难怪前阵子记载的都是小事,夏季里鞑子粮食充裕,并不需要犯边。冬季上草原枯寒,牲畜死亡,便来抢我大隋百姓。 边疆,竟然如此残酷斗争。张二放下笔墨,拧眉看向箱子,妹妹小小一团,当年走失时不到一岁,也不知这么些年?,能不能好好活下来。 和后院里,今日母亲后院里领回来的柳家姑娘一样,有爹娘宠着爱着,想吃南边的芙蓉酥,也能吃得到。 回神,嘲笑自己痴心妄想,战况频发,能活着,就很好了。 目光落在箱子上,张二越发觉得这箱子奇怪,一开始没觉得,仔细看来,觉得这箱子外面的檀木似乎格外厚。 喊过大哥和他说说这件事情,张大头也不回,和父亲商量如何查证来往鞑子和大隋的茶砖,提高声音, “柳知州是何等敏锐之人,察觉状况不对,自然是加厚的箱子,不然这么些雨大风吹,地底下埋着虫咬土沁的,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是这样吗? 他还以为有什么新发现呢!张二意兴阑珊的挥去杂思,继续埋头苦干。 月容在张家一住便是三五日,日日喝药养着,身体总算是好转许多。 和张太太柔和慈爱的态度相比,顾知山带来的那点儿不痛快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更别提男人对自己身上的那点儿□□,不知怎么送进来的秘药,用了几次,便皮肉斑驳去了许多。 八月天气依旧很热,因月容身子仍旧发软无力,张太太每日都要过问月容这里。 这日一大早,略问几句,便让月容仍旧安歇,自顾自忙去。 月容闲来无事,虽是生病,可总躺着也觉得懒洋洋的。别想着一边开会儿游记,一边做些针线活。 她这几日在府里,大少爷和老爷从未见到过,但是那位张二少爷是常来这边看看的。 要说张二,其实月容对他也有印象,毕竟可是新婚第二日便把黄忠义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回府的人。 实际相处,对方竟是个绵里藏针的人物,外面看起来清俊少年,内在,行事滴水不漏。 那日来和自己道歉,更像是一番打探她人品如何。 想起黄忠义,月容竟然是半点儿波澜也生不起了。原来她还觉得愤懑不平,觉得黄忠义对自己不大好。 明明已经是他的妻子,他若不欢喜,他有一千种种方式可以处置她。 为什么还要把自己送到别人的床上,送了也就送了,现在又装出这等子情深模样,看的实在让人恶心。 也不知道顾知山有没有抓到他,他那人说往后山那边跑去,若是真的离开大隋地接,岂不是平白无故,生了是非。 还有顾知山。男人偷偷借由方太医送了药酒进来,竟然一句嘱咐的话也没有给她。 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吃了入腹。就,就抛在脑后不管不顾了? 那她,是不是代表着,可以回柳家去了? 这张家住着虽好,到底不是自己家。 恰这时候抱琴从张太太屋子里回来,见月容醒来,捧着手中的匣子给月容瞧,笑道, “姑娘正好瞧瞧,太太特意让奴才去拿来的冰鉴子,说夏日里天气到底炎热,姑娘还在病着,受不得凉。 让我们把这小冰鉴拿来,只在拔步床前摆着,一是有凉风也清凉,二来,也是免得姑娘夜里受凉。” 月容顺势去瞧,见匣子里冰鉴不过香炉大小,上下两层,鎏金纹刻精美,瞧着像是银渡金材质,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仍旧还给她。 抱琴接过,塞了几块儿冰进去,又放了块儿助眠安神的薄荷香,放在月容床头。 果然,不多时便有凉风混合薄荷香,让人心旷神怡。 因月容醒了,小厨房里婆子早就打探得消息,温好药汤,殷勤端来。 也不敢进屋,只在外间,悄声喊, “抱琴姑娘可在?” 夺妻(软骨香) 第58节 抱琴闻言先去看月容,见后者点头,才出去。不多时端了药汤和几碟粥品小菜,道, “厨房里婆子知道姑娘醒了,说老爷吩咐,咱们自家庄子的香稻粳米饭好,又容易克化,让厨房里看着做几样给姑娘尝尝。 姑娘您瞧瞧,可有想吃的?” 甜口的桂花糖藕,赤豆小酿圆子,樱桃肉,酸甜的排骨热气蒸腾。咸口的胭脂鹅脯,酸笋杂鸭汤,还有两三碟杂鱼小菜,各个也是椒香扑鼻,让人食欲大增。 月容一饮而尽苦涩药汤,拿银头筷子夹了块儿桂花糖藕,入口微凉,甜润糯米嚼劲十足,顿时压去口中苦涩味道。 徐妈妈恰巧回来,见月容这里正在用早膳。她刚刚在厨房吃了一大碗酸笋肉丝面,香香辣辣开胃,极为满足。 凑上前,行礼和月容说话, “方才张太太让人来传话,说是今日请了咱们家二太太和二姑娘来,姑娘若是身子骨好些了,也可以一并过去玩耍。” 月容闻言放下筷子,抿唇有了主意。 吩咐徐婆子, “你等会儿把我的东西收拾了,我下午和婶娘回去。” 姑娘身子骨没好,便要回去? 徐婆子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抱琴在一旁,温声说道, “姑娘这几日莫要乱出走动才是,咱们在内宅不知道,我听见二门外的小厮说,那肃毅侯在京中大开杀戒,竟是这才几日,就是抄了十多位朝中大人的家。 那满街的血水流成了河,听说勾栏寺庙里的夫人们,塞满了只能扔到外面去!” 许久不曾听到顾知山消息,一听,便是这等残暴不仁的事情。 想起男人对自己不理不问的态度,月容没了胃口,挥手让抱琴把早膳撤下去,拿起枕头边的游记,又低头翻了两页。 朝中局势大变,和陛下那日受伤有关吗? 他是在借机会清理朝廷上黄家一脉官员,然后呢? 陛下康复之后,只怕也会和他疏远吧。这对舅舅外甥关系实在是奇妙。 一个是外甥想亲近舅舅,可怎么看,做的事情都是把对方推的更远,一个是,她摸不准什么心思… 微叹口气,月容索性合上书,张太太待她极好,她什么都不缺,可自己光身一人来到这张家,这才几日,衣服首饰又是满当当的两大箱子,是张太太不知什么时间早就备好的。 一一给月容抬来,唯恐她不要,还说是去年前年做的衣裳,一月两套,生日年节再两套,好在她身量柔弱,和张太太拿来的衣裳竟是极为贴合,好似量身定做一般。 张太太见了自然更确定月容是自己所生,可偏偏,她的乖宝浑身上下连个胎记也无,她空有一番慈母心,只能收着唯恐吓坏了月容。 那孩子聪敏着呢,长辈没来由的善意太多,她也会觉得沉重,若是她嫡亲女儿,她如何舍得她胡思乱想。 是以,张太太每日便在张太傅这里说话,今日是,月容就该是咱们家的人,明日是,我和她母女一条心,后日是,她在府里我便在,她若走了,我跟着她走! 一日两日的重复,便是张太傅,也不由开始相信,莫非这柳家姑娘,真是自己亲生? 在相国寺时便想着打探柳家旧仆,不如,趁着肃毅侯清理朝廷,他去打探一番。 只说来容易,一番查找,还在京中的,除了徐婆子和几个随从来京的,在郊外种些田地的,再无他人。 徐婆子这里,张太太早就问过,毫无破绽, “当年我们老爷接太太回青州时,姑娘那时便一岁半了,说是老爷来青州之前怀的。” 再问几个,皆是如此。只唯独一个,说的也都符合, “我们老爷疼夫人姑娘,那是到骨子里的疼。姑娘自小,便是老爷太太一手养大,连个奶娘也不用。 喝的是牛乳,府里,还专门为此养了奶牛,请好几个人照顾呢!” 话传回来,张太太仍旧不死心。她母女一条心,怎么可能会感知错误呢? 把这些人的话翻来覆去的看,这个说,来青州之前怀的,那个说,喝的是牛乳,专门养了奶牛。 日思夜想,夜里睡前和张太傅说,“有没有可能,是咱们囡囡。 若真的是亲生,不至于这样麻烦。 不舍得给奶娘喂,是因为月容还不亲近她们,喝牛乳,更简单了,是那柳夫人根本就没有母乳,没有怀孕,哪里来的母乳?” 张太傅奔波一日,总算是从肃毅侯刀口救下两个青年才俊,疲惫拉夫人入怀,哄她, “等明日,为夫陪你细细查看一番!” 动用忠王所留人脉查探也不是大事,就是会传到西南去。朝中本就局势动荡,若忠王趁机插上一脚,那朝中,可真是风云变幻了。 作者有话要说:  mua?七月水逆结束啦?八月第一天,抱歉第一天就更新晚了,谢谢你们愿意包容河河,么么啾。 照例,想要开抽奖,问问姑娘们的意见吧,嗯?还是一万晋江币好不好,是八月十八开,还是二十八号开。 八月八就算了,哈哈哈咱们娘亲要认柳柳啦,不能抢这个好日子。 第54章 、第54章 张太太离开月容这里,?便往花厅去。 昨日夜里相公说要帮自己查,可能查的在京城附近的柳家旧人,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哪里还会有什么疏漏。 所以,她决定还是从柳二太太身上下文章。月容既然是柳家的孩子,?少不得会有些前情,?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柳二太太,很可能就是突破口。 柳家贫困,所出不过一儿一女。女儿倒是比月容小一二岁,?儿子呢,?不过刚到蒙学的年纪,怕什么也不记得。 从柳家儿子或者女儿身上下手,?她就不相信,?这柳二太太什么都不说。 是以,?当听到柳二太太要带着姑娘一起赴宴时,张太太破天荒的没有阻挡,反而让婆子往前院传话,?也给柳二叔送了帖子。 又吩咐陪嫁婆子挑了些适合小女儿的首饰出来,准备到时候给柳家女儿。 虽然比不得给月容的珍贵,可在外头市面上,?也都是少有的东西。 等到午后一过,?张太太重新看了遍厨房下备下的席面,来月容院子里和她说话。 先前提过,?张家原是忠王府旧官邸,规模在京中数一数二。仅府里面花园,便有前后各两个。 张太太宴请柳二太太的花园,便在后花园拐角处,?因靠着池塘,便建了一圈游廊戏台。 正值荷花开的娇艳,满院子荷花淡香,除了剪枝插瓶外,也有嫩嫩的莲蓬结了果实,风过荷叶摆动,竟是有几分江南的景色。 月容用过午饭,便和抱琴说话,听见家里有荷花,便想来这小花园散心。 她初醒那一日,便见屋子里有荷花,荷香淡淡,极为让人喜欢。 这几日她身子骨好转,总在屋子里闷着,虽吹不得凉风,可出来走走总是好过一些。 姑娘想出去看看,抱琴和徐婆子不敢轻忽大意,时刻小心。 吩咐外头伺候的小丫头早早来打扫干净,又泡了热茶拿来软垫,一切准备妥当,抱琴才和月容道, “花园那里奴才们准备妥当了,姑娘不如去坐坐? 若是欢喜那处,等改日和太太讲了,请太太一起过去坐坐。” 月容闻言,笑的桃花眼微弯,“我在张家,不过是个客人,哪里能做东请你们太太。” 抱琴不服气,“我们家里面,谁不知道太太喜欢姑娘。今日请柳二太太来家里做客,就是说要把姑娘认成一家人,往后啊,就在咱们府里住着呢。” 月容是真的不知道,柳二婶今日来,是还有这个原因在。 所以,当她坐在凉亭的时候,忍不住心中软成一团。 她虽然命苦,可遇到的都是好的。 每次都是逢凶化吉,遇难更好一些。可若是认了张家,等那位张家嫡亲的姑娘回来,她的身份就尴尬了。 一个是嫡亲的闺女,一个是认的干亲,孰轻孰重,一眼见分晓。 可以认干亲,可是,不能住在张家。 月容刚下定决心,便听见外头挪动桌椅声。知张太太设宴席就在这附近,刚要起身,忽然间池塘边莲蓬结了果实。 她屋子里高腰花瓶插的荷花,若有这莲蓬在其中,也有趣味。 抱琴见她伸手去摘莲蓬,忙要让婆子划船去湖中心摘去。月容摇头拒绝,笑道, “我自己来才有趣味。” 张太太在后廊下月容住处找不到她,厉声呵斥丫头婆子,平日里殷勤伺候的一个也不见。 不止抱琴,连带徐婆子也没了踪影。 屋里伺候的婆子忙来行礼,见到张太太一脸焦急,额角甚至还有汗意。 诚惶诚恐,跪下回话, “姑娘往池塘边花园子去了。” 张太太紧绷的心才安稳下来,擦去额角汗珠,扶着陪嫁婆子疾步匆匆,往小花园这处来。 刚转过游廊,张太太便缓下脚步。看见月容身姿曼妙,半趴在栏杆上,伸手去够池塘边莲蓬。 面上也有了几分动人之色,全然不是前阵子那般瞧着毫无生机。 心底也开怀,那么大的孩子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看见什么都要去拿来攥在手里。 那时候她才多大,抱在怀里,便去拽她的耳环子银簪子,若不给她,就哭闹个没完没了。 这么些年,她的月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 想到这里,张太太眼角微微湿润,扶住陪嫁婆子的手腕发抖,忍住上前抱住月容的冲动。 她得克制住情绪,她的月容还不知她就是娘亲,她不能让她起了怀疑。 擦去眼角泪意,挥退陪嫁婆子要上前喊话,张太太提裙上了凉亭,帮忙摘了嫩嫩的莲蓬在手,放在一侧的白瓷碟子上,笑道, “你若是喜欢这里,等改日你好了,咱们在对面起两台戏,隔着水幕看戏,又凉爽又热闹,也省得那些个外头的气味,熏的难受。” 这是说戏班子到处跑,味道杂,人人手也杂的,和她的月容隔开才好。 月容见张太太过来,忙从沉思中醒来,躬身就要行礼。 张太太哪里会让她客气,拉住她腕子在身边坐下,见她装扮也好,只腕子上光秃秃的,连个镯子也无,皱眉,道, “我在相国寺给你的镯子呢,留着做什么,你只管拿着带。” 镯子易碎,虽然对张太太不太珍贵,可对月容来说,已经是寻常难见到的好东西。 夺妻(软骨香) 第59节 张太太对她好,不是她应该得的,她不能得寸进尺。 抿唇,含笑叉开话题,“夏日里怪闷的,稍微走两步便觉得热,我不耐烦带那些个,一是担心摔着碰着,二来,本就燥热,带着就更闷了。” 这话说的极对。 张太太也含笑赞同,见池塘边虽是夏季,可蚊虫渐渐起来,喊过陪嫁婆子, “前阵子我得了幅中空福寿金花香镯,一左一右两只香镯,蝙蝠寿字环环相连,黄金虽不大值钱,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听说南边进贡的,不过两幅,一幅太后留着,一对儿给了我。 中间中空放进去些驱虫的香料,给姑娘拿来。” 前半句是和月容说的,后半句,却是和陪嫁婆子讲的。 月容闻言默了片刻,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太后娘娘宫中问她,你不接受哀家那弟弟,为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敷衍过去,当时是她提了句黄忠义,男人甩手便走。 她去给太后娘娘磕头请安,虽然面上尽力保持安静,可想必早就被人精似的太后看出端倪来。 那日回来,太后没说赏赐,可送了好些烧蓝点翠的首饰回来,另外一对中空福寿金花香镯就在其中。 她当时略看一眼便放下了,如今想想,太后娘娘,是在替肃毅侯给自己赔罪? 张太太见她低首,以为她没多少首饰,心底又是一阵发酸,对顾知山也起了埋怨。 月容来张家这几日,竟是一个人也不打发来问一句,送来些日常家用的首饰衣裳,能有多忙? 那黄太傅还在大牢里关押着呢,可见是半点儿没把月容放在心上。 也不稀罕男人送的那些个首饰衣物,她的那些个嫁妆首饰,往后都是月容的,想要什么珍宝都是手到擒来。 见陪嫁婆子拿了香镯来,打开檀木匣子给月容套上,道, “你瞧瞧,这里面放的清凉香,一是祛除蚊虫,省得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碰到你。 二来,也是夏日里人多味道杂重,咱们府里还好,丫鬟婆子们都干净,你若是出门觉得味杂,放在鼻下,嗅一会儿也就好了。” 这香镯和顾太后送来的一模一样,月容看了两眼便确定下来,盯着上面福字,起身谢过张太太。 后者忙拉她起身,眼角又是忍不住微红,是压抑不住的慈爱柔和,温声和月容说话, “我有好些东西恨不能都给你,哪里值当你谢我。” 月容迎着慈爱目光,竟是半句旁的也说不出。只喉间酸涩,吐字含糊,千言万语,只化成三个字, “多谢您。” 把她从相国寺拉了出来,从那么个绝望,透不出气的地方拽出来。 顾知山待她那么好,可也仍旧是不问她一句,便把她设入局中,成为引诱黄忠义入局的诱饵。 黄忠义更不必说,他的那些事儿,月容懒得再提第二次,只新婚之夜的那把合欢香,二人便再无可能。 顾太后虽好,可陛下又是那般模样,还有柳家,柳家势弱,除了随波逐流,什么也做不到。 也只有张太太,见她生病,亲自救她出来,请医问药,带到家里。 甚至,毫不惧怕为此会得罪那眦睚必报的男人。 就是亲娘,也莫过于此了。 张太太见月容眼眶也泛红,如何不明白她心意。 忙拉她起身,见丫鬟婆子来回布置凉亭,笑着转移话题, “今日请你婶娘来,正好你回去也无事,伯母带你来布置宴席,日后遇到了,也不慌张。” 当今世人设宴,分家宴,官宴两种。今日张太太所设,自然是家宴。 因男女宾客都有,自然是宾分男女两席,张太太犯了难,又因为是想说些过继的私密话,太近不行,可太远,也不合适。 倒是月容,见张太太发愁,指了指对面的凉亭,笑道,“伯母是只顾着周全,完全没看咱们四周。游廊对面,也有一个凉亭呢。” 张太太一拍脑门,可不就是,对面原是个内嵌的棋室,拆开那台子做了餐桌,宴席过再摆回去就是。 距离也合适,男女不过分割在游廊两端,遥遥相对,距离不过五六米。 现在白日里看的人物清楚,等夜间明珠高悬,凉亭上薄纱围起,自然看不清容貌。 月容见张太太采纳,自然也开心,总算是她不在张家白吃白用,还是有点儿用途的。 因她提议好,张太太也有刻意锻炼她的意思在。 今日用什么茶什么酒,什么碟子什么碗筷,早有管事的婆子准备好,一一给月容看过定夺。 月容也不露怯,她自小也是娇养,五六年养出的怯懦,在肃毅侯那里,甲卫森严,仆妇丫鬟各个顺从,自然早就耳濡目染,沾染了几分杀伐果断的气势。 一一定下各样定例,张太太在一旁帮衬,心底暗赞,果然是她的女儿,行事竟和自己一样,是个果决不犹豫的。 这场景也被好事的婆子,传给张大奶奶宋氏知道。 宋氏正在看哥哥宋柯给的家书,嫂子难产去了,连个子嗣也没有留下,看着书信,哥哥竟是也有了几分死志,想随嫂子过去。 问她,能不能找个稳妥的,把这家业托付出去。 谈何容易啊!张大奶奶叹气,宋家天下第一皇商,头一份的和鞑子做生意的人家,若不是她公公是当朝太傅,只怕宋家早被人瓜分了去。 她男人看着温和,实际上最是心狠手辣的,又一心扑在找妹妹这件事情上,她从不敢多拿家事打扰他。 心烦意乱之下,听见有婆子来传话,登时怒气上来,喊来丫鬟, “掌嘴! 这婆子私传主子的闲话,捆出去,明日秉过太太,直接发卖出去!” 那婆子原本以为是个巧宗,能让大奶奶高看自己几分,可谁知,大奶奶竟是半点儿不在乎这个,自己反而挨了一顿嘴巴子,能不能留在府里都难说。 当即跪地哭着求饶,“大奶奶饶过这次吧,实在是看那柳姑娘当家奶奶一样坐着,太太在一旁指点她,奴才们看不过去,所以才来禀告给大奶奶。” 张大奶奶见她仍旧不悔改,懒得和她多说,让丫头喊了几个粗壮婆子来捆好,起身往花厅去。 天底下去哪里找她婆婆这样的人物,出身高贵,又不是苛责下人的。夫妻恩爱,儿子们也都争气,只唯独丢了那个嫡亲的姑娘,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不完美的地方。 她嫁到这样的人家是福气,婆婆不挑事儿,相公也对她好,虽然冷淡了些,可没有通房姬妾。 从青州回来,更是除了柳道南的几个箱子,一样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这样的夫君,她日子久了总也能捂热。 小叔子不过十七八岁,也是个省心的,还未科举考取功名。 分家,还远着呢,公公又是当朝太傅,她还有什么不满足?至于月容,她是相国寺见过的,和婆母有几分相似,虽然桃花眼肖似公公,可那通身的气派,和婆母竟是不差什么。 张大奶奶不敢深思想下去,等到了花厅,各自见了礼,见月容腕子上香镯,笑道, “太太平日里最疼我,这柳姑娘一来,我竟然是连太太的好东西,一个也落不到了。” “好在,”张大奶奶笑着让丫头上前,皆是南边的宫花,递给月容,笑道, “不止太太疼月容,我做嫂子的也该疼你。 我哥哥从南边送来一篓螃蟹,这个季节,旁的地方螃蟹还未肥,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各大又肥美,咱们晚上,加个蒸蟹可好?” 张太太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笑着拍月容胳膊, “咱们占你嫂子的便宜,让厨房热了姜酒,再来些菊花白给男人们桌上,你身子骨不好,不能多吃,等晚间挨着我坐,不许吃酒。” 月容颔首应下,抬头去看张大奶奶。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虽然张大奶奶还是那般柔和态度。 可,她总觉得,她好像对自己,隐隐有了几分打量。 虽不明显,也不算敌意,就好像是,怜惜疼爱痛苦和感同身受一样。 她和张大奶奶,有什么感同身受的地方? 因为,她今日管了宴席这事儿? 不等她想明白,张太太拍拍她胳膊, “这里蚊虫渐渐起来,仔细叮的人难受。你先回去换了衣裳,等晚间,伯母再去找你。” 花厅里样样都收拾妥当,婆子丫鬟都在忙着布置,月容点头, “如此,先告辞了。” 等人转过凉亭,张太太冷下眉眼,“老大没和你说不成?今日请柳家的人来,说的是月容过继之事!” 这老大媳妇未免太过不像样,说什么月容来了,她就没得过自己的好东西。她的嫁妆,本就该是给月容留着的。 张大奶奶被训斥,心中那点儿不自在顿时消散开,随机,也不顾婆子丫鬟都在,勉强稳住心神, “娘,我原就十分喜欢月容,方才不过是慌了神…” 说到底,婆子那话,到底是让她入了心。 嫂子过世,若婆母也不疼爱自己,相公又是个暖不热的,她成婚三年,连个子嗣也无,可该怎么办! 张大奶奶想到这里,顿时顾不得体面,被当众训斥,面上发红,想起过世的嫂子, “娘,我原也没多想,是我嫂子……” 强压泪意,把前因后果讲了,才道, “旁的还好,我们家若真的不是哥哥管事,力挽下和鞑子的商贸来往,只怕早就败落下去。” 皇家内造他们轮不上,只能下苦命,才有这天下第一皇商的美名。 张太太见状,也忍不住心疼他兄妹二人,下定主意, “你嫂子那里需要操持,你哥哥早早出外立户,你若是愿意,回去帮衬些日子,家里有我,出不了差错。” 张大奶奶提起嫂子,顿时喉头又是哽咽难言,强压泪意, “哥哥来信说,一切都收拾好了,他九月便会抵京,到时候再来府里说话。 我想来给娘告个假,想回相国寺,给嫂子烧些经书,做几场法事。” 张太太也忍不住心疼她,“你哥哥规矩未免太重了,家里出事,还惦记送螃蟹宫花,让我们如何吃的下。” “娘别告诉柳姑娘就是,我方才见她那般,实在是心里发疼。 我没了嫂子便如此难受,她当年十多岁,没了爹娘,这么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张大奶奶眼眶泛红,眨去泪意,起身和张太太告辞, “娘也别告诉相公,如今我虽在家里,可到底听闻外面政局不稳,不必让相公为了我分心,等哥哥来京再做打算。” 张太太如何不知道,这是她唯恐自己崩溃,丢失脸面。 夺妻(软骨香) 第60节 微微叹口气,“你和月容不同,她名不正言不顺的,有气也只能忍着。 你们至亲夫妻,有事,你和老大直说就是!” 游廊外,月容顿足,这番话听的她心头难受。原来这就是嫁做人妇的生活吗? 堂堂太傅府的当家奶奶,嫂子没了,都不能大声哭出来。 抱琴见月容脚步缓下来,后者忽然转身,疾步回到凉亭,见张大奶奶擦去眼角泪意,正准备回去, “我和你一起回相国寺去!” 张太太见状,忙拉过月容,“你身子骨尚未好利落,不许胡闹。” 抬头看向张大奶奶,见后者仍旧是强打精神, “你回去歇息去,今日夜里不必来伺候。等明日过后,咱们一起往相国寺给太后娘娘磕头去。” 张大奶奶感激涕零的去了,不必她来伺候,她也能整理下心绪,改日好和相公说。 唯独月容,等人走了,看向张太太, “伯母,她,实在是…” 可怜,也不是。张大奶奶的身份地位,谁能可怜她。 可在婆母面前,一滴泪也不肯留,多次眼眶泛红,硬是坚持下来,也是个命苦的。 张太太倒是没想那么多,抚摸月容乌黑发丝,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若真的月容是她囡囡,她此前从未想过的柳道南夫妻两个,也要提上日程才是。 他们教养月容长大,品行端正,亲自上金銮殿为父鸣冤,可见是心底至诚的。 又是这般惹人疼爱的,规矩极好,想必也是疼爱长大。 她应该亲自去相国寺请了长生牌,谢谢他们两个护她的囡囡。 因是夜宴,张家去接柳家的马车,日头未落便回来。 月容见张太太难免情绪低落,许久未曾见二婶娘,各自见了礼说话。 柳妍丽似是被嘱咐过,并不和月容起争执,只一双嫉妒目光,落在她锦衣华服上,略看一眼便收回。 宴席过半,螃蟹端了上来。各个肥美,一个便有一个小蒸屉大小。 柳二婶不由赞了几句,正要动手去拆解,听见对面游廊上灯火通明,明珠高悬,一锦衣玉带男子阔步行来,身后跟着几个挎刀侍卫。 五六米的距离,虽看不清男人五官,那通身气派,也不是寻常人。 更别提,因男人到来,桌子上众人起身纷纷作揖。 柳妍丽看的目不转睛,见一旁月容慢慢去除蟹腿肉,张太太拿银汤匙舀了一点儿蟹黄给她,口中说什么, “你可不许多吃,这是寒凉之物,多吃没什么好处。” 月容乖巧点头,竟是半点儿不抬头看向男人。 柳妍丽偷偷撇嘴,只顾着吃有什么用,合离的弃妇,果然比不过自己。 要嫁,就嫁方才那般地位高高在上的男人,若是他的媳妇,怕也在席面正中,哪里像现在,一个螃蟹都不会吃。 张太太敏锐察觉对月容不善目光,见月容似是习以为常般忽视。 不悦拧眉,她原以为月容在柳家还好,可现在想想,这柳家,怕也不是对月容有十分尽心,若真的好,怎么会让她去冲喜到黄家。 正想着,有婆子捧了点心来,躬身道, “请姑娘太太们安,侯爷送来的点心,说是南边来的方子,口甜不腻口,最适合这个时候吃。” 一朵一朵粉红花瓣绽开,居中是淡黄花蕊。也不知怎么做的,一层层绽开的花瓣薄如蝉翼,开成荷花模样。 张太太瞧见,便知是为月容准备的。 只是,她这府里要整顿一下,先是有婆子传话,这肃毅侯竟然是连月容喜欢荷花也一清二楚。 若说没有鬼,谁相信? 第55章 、第55章 荷花酥模样小巧,?一盘四五个也摆成荷花模样。 张太太赏过那婆子,让她到凉亭呈到桌面,一看才知,?竟是老熟人林妈妈。 林妈妈行动规规矩矩,轻手放在月容身侧,?笑的一脸和气, “姑娘尝尝这个,那厨子今日也来了,侯爷说,?若喜欢,?便留下厨子也使得。” 月容听到眉角一跳,暗道这男人行事越发张狂,?全然没有任何顾及。 当着人家主母的面,?说什么留下外面的厨子,?真当张家家缺人,不会做这些个糕饼点心? 月容放下银汤匙,含笑谢过林妈妈。一别几日,?林妈妈许是被敲打过,态度越发恭谨,并不敢抬头看月容,?便躬身等着月容吩咐。 若有什么话带给侯爷就好了,?她也好回去交差。 只月容并没有多说一句,碰也不碰那盘荷花酥,?去拿一侧热热的姜茶。 她久病未愈,高热刚退一二日,略吃几口螃蟹肉便罢了,多吃淤积在腹中,?反倒是克化不动。 张太太见她去饮热姜茶,忙让丫头捧了香茅水来,拿帕子沁湿给她洗手。 又见林妈妈一侧等候吩咐,知她没有回话不好回去交差。 忍住不满,张太太一手拉过月容给她擦去手中油腻,转身去敲打林妈妈,笑的绵里藏针,道, “我替月容谢过侯爷,只家里什么都有,月容在这里和自家一样,受不得委屈。” 和自家一样。 这话说完,不止是月容惊诧看过去,觉得暖流在心间流淌。 连柳二太太和柳妍丽两个,一个抬头去看张太太,一个捏紧手中的筷子。 柳二太太没想到张太太会这般快会提到这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月容迟早是她家的人。 她该做出什么反应?柳二太太性子虽然直率,可对方高高在上的一品夫人,她也少不得来回思量一番。 忽然,似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一侧的亲闺女。 果不其然,柳妍丽低首隐约可见面容扭曲,是遮也遮不住的嫉妒。 同是柳家的女儿,一个是金尊玉贵,马上鱼跃龙门。一个是荆钗布裙,长到十五岁,连个螃蟹也未曾吃过。 柳二太太心底发愁,面上含笑,附和张太太所说,也做出贵族夫人的气派模样。 笑看张太太,语气里是压也压不住的谄媚和奉承, “我们月容自小便乖巧,比我家这个不知强到哪里去! 如今有夫人您照看,您是个会调理人的,越发让我们月容出彩,比她妹妹不知强到哪里去,我这个做婶娘的,竟是都不敢认了!!” 一时之间,气氛倒也和乐融融,月容含羞抿唇角,见柳妍丽愤恨的去拿螃蟹,她眼底是压也压不住的嫉恨。 柳二婶瞧见,并不放在眼底。从小到大,闺女嫉妒月容的次数,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况且,她这话是真的,初见月容的时候,她是大哥娇滴滴养的小姑娘,不过五六岁,便生的精致模样,可见日后何等国色天香。 好日子不长,不过三五年,大哥便死在青州,名声尽毁。 再见月容,是军中将士送了回来,还有些银两连带柳家旧人。 金雕玉琢的小姑娘狼狈不堪,连话都不说一句,越发沉默下去。 柳二婶为她请医问药,好不容易等她亲近自己,又有了岩礼这个嫡亲的儿子。 等岩礼会跑会走,月容已经和之前迥然不同。十三四的小姑娘,看人便觉得是孤僻,她不爱说话,也不大和家里亲近,偶尔和柳妍丽拌几句嘴,也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样子。 模样到还是出众,只是剪了厚厚的刘海,遮住清丽眉眼。若说和女儿没什么关系,柳二婶是不相信,只不过,下意识的忽略了。 月容她穿戴和妍丽是一样的,日常吃住都在一块儿,她也没有不尽心,地下见到大哥大嫂,也是好交代的。 下意识的忽略那点子心虚,柳二婶收回神,刚要说话,张太太把几人神态看在眼底,尤其是柳妍丽遮都遮不住嫉妒。正值夏季,池畔香炉烟气袅袅升起,吹散暑气。可正巧,柳二婶和柳妍丽两个,也不知熏的什么香,浓郁让人散不开气。 月容放下手中姜茶,热辣辣滚烫一杯下去,驱散螃蟹带来的寒凉。 微微蹙眉,忽略柳妍丽眼中的嫉妒,一双眼紧盯她腕子上香镯。 自己可真是堂妹的眼中钉,月容轻笑,抬起腕子放在鼻下微吸口气,清凉淡香瞬间让空气清新几分,驱散浓香, 月容略坐一会儿,等头昏脑胀好受一些,懒得在这里坐着。 她得爱惜自己才是,淋了场雨,便缠绵病榻十多日。可见她外面瞧着光鲜,里头竟是一推就倒的烂泥窝窝。 父母之案尚未有定论,她得好好活着。 起身,月容含笑看向张太太, “我喝了这个怪热的,回去换个衣服再来。” 避开这浑身气味,省得头昏脑胀的连话都不想说。 张太太自然也闻见浓香,见月容拿香镯闻了几次,知她难受,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在一侧温声劝她, “等夜里你还要吃药,今日又吃了荤腥,回去就不必再来,和我们说话也没意思,你自己看看书也是好的。” 月容点头,眉眼略带疲惫,张太太心疼,知她身体还是不舒服,再次嘱咐她, “你回去可不许贪凉,冰鉴挪两个出去,让抱琴把门窗管好,夜里若受了风,仔细你明日又头疼!” 这话说的极为亲近,柳二婶见状,正以为是演给自己看的。 可谁知,月容含笑应下,乖顺点头, “我晓得的,听抱琴姐姐的话。” “这才乖!” 张太太满意刮刮她鼻梁,看婆子扶她去换衣裳,等人影转过游廊,不见踪影。 才依依不舍转头,看向柳二太太,道,提点几句, “香虽好,可不宜过浓,过浓就失了韵味。” 柳二太太一脸茫然,香不就是给熏的,越香才越好。 夺妻(软骨香) 第61节 张太太见此不再多说,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家老爷,可和你说了那事儿?” 指的是月容认干亲一事。 “自然是说了。我们自然是千乐意万乐意,可唯独一点儿,想要和您说道说道。” 提起这个,柳二婶千乐意万乐意。 月容认干亲,这事儿张家提出,张太傅亲自给男人去了书信,她男人说,肃毅侯也是愿意的。 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做主,他们家便是不情愿,也只能忍着。更何况柳二太太是乐意的,月容攀上高门,她们妍丽跟着沾光,也能嫁到好人家不是? 更别说小儿子,那可是她的心头宝,若月容有出息,还能忘了这个堂弟不成? 虽然她也不知什么缘故,月容和妍丽她两个自小不合,可好在一个耐心劝闺女两日,今日来宴席这里,她闺女见到月容,竟是没有起争执。 柳妍丽听她们两个在一旁打官腔,张太太许给娘亲好些东西,又见月容去了许久不回来。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语气娇嗔, “娘,月容姐姐,就在这府里住着吗? 比咱们家大好多啊,姐姐怎么不接爹娘一起来住,爹娘还养她那么大呢!” 话里话外,竟是为柳家打抱不平。只张太太是何等人物,一眼便看穿她算计。 柳二太太迎着张太太似笑非笑打量目光,冷汗顿起,训斥道, “你姐姐也不容易,休的胡说!” 柳妍丽不满撇嘴,她有什么不容易的,好吃好喝的供着,那腕子上一个金镯子就有这么多花样,比的上她寻常的十根簪子。 若是她来过这样的苦日子,她是求之不得! 张太太在一旁看的真切,见柳二太太一脸歉疚,柳妍丽呢,一脸愤愤不平,完全不知自己错到哪里。 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不大值当和她计较,可也不能就此放过她。 张太太瞬间便有了主意,凝眉,含笑朝柳二太太道, “若是乐意,不若过几日家里去相国寺祈福。你也一起过去,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也相互有个照应。” 相国寺见识了天威浩荡,皇家气象,想必就不会这般猖狂。 柳二太太哪里想到喜从天降,她男人不过七品小官,若是给姑娘找个好人家也难。 张太傅是当朝一品侯爵,来往非富即贵的,她能进去说说话,可真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儿! 当下拉着张太太千谢万谢,只落在柳妍丽眼底,又是自家不如人的表现。 她本就是因月容比自己强心底不舒服,母亲一脸谄媚的看着张太太,更是觉得丢人。 起身,气呼呼道, “我去上个厕所。” 未婚女儿席面上大啦啦的直接讲出,完全不给自己留半点儿体面。 旁边丫鬟婆子捂嘴“噗嗤”笑出声来,便是张太太素来有规矩,也不由眼底闪过嘲讽。 闺女如此不懂事,柳二太太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拉着柳妍丽直说, “你这孩子,娘在家里,怎么和你说的?” 张太太见场景尴尬,招手让婆子带她去方便,笑着看向柳二太太, “咱们两个接着说话,她小孩子一个,你何必责怪她!” 柳二太太咽下抱怨的话,她这个嫡亲闺女是个心强的,往年总觉得家里贫困,配不上她。 如今见识了高门大族的奢华,只怕回去,更不会看的起自家。 只是这些话,咽回去,不舒坦,吐出去,到底不适合和张太太诉苦。对方高高在上,她们算什么,那些个苦涩滋味,没必要和张太太讲。 再说月容这里,出了花厅便往住处去。林妈妈远远的跟在后面。 见月容身姿聘婷就要转过假山,迈步进入后院,忙大步上前,殷勤道, “姑娘一向可好?” 月容顿足,见林妈妈一脸惶恐,念其伺候自己也算尽心,在相国寺的时候虽然有私心,可事事以自己为准。 见她跟了一路,于心不忍,劝她回去, “妈妈快回去吧,这么晚的天在外面,等会儿路迷了,不好走出去!” 林妈妈哪里敢回去,迎着身后陌生丫鬟打量目光,林妈妈额上斗大汗珠滚落, “姑娘好歹明说,可是我们在相国寺伺候的不好? 怎么好好的,就离了相国寺,奴才们这几日诚惶诚恐,蒹葭更是哭了好几次。 若是奴才们犯错,打人骂人都容易,姑娘何必不说一句,就离开了呢!” 这话问的是林妈妈这几日,朝思夜想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侯爷待姑娘亲近,便是他们,也自认算是尽心。 姑娘在相国寺的前一日,还和侯爷做了那档子事儿,怎么天亮了姑娘就生了病,侯爷去请太医,等回来姑娘便不见了踪影。 月容抿唇,她也说不清楚心里的那点不自在从哪里来,顾知山拿自己和黄忠义见面为由,挟持黄忠义不知招了什么,可偏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为了他的前途功业,江山社稷,她就是可以随时利用舍弃的? 可偏偏,这些话,她一句也不知怎么向林妈妈说。 想到最后,微微的舒了一口气,胸口的憋闷是又增加几分,道, “我和侯爷,有别的缘故,你回去吧。” “什么缘故?” 顾知山转过穿堂,假山下略停了一会儿。见月容面带愁绪,病体初愈,仍有娇弱之态。 眼含春.水,眉若远山,看了便让人心神荡漾。 更别说一身藕荷蜀锦对襟小衫,里头是荷花初绽的抹胸,下缀着条百福吴凌裙,腰间束的细细。 婷婷袅袅,发髻上流苏行动间微微摆动,和腰间铃铛相映成趣,一派名门贵族的少女打扮。 尤其是,顾知山藏于假山一侧醒酒,竟是不敢凑上前去。 她原本神态安详,可此刻,一双眸子听见自己声音,便闪过挣扎痛苦之色。 拧眉,一个不敢置信的事实涌入脑海,让顾知山心凉。 他的出现,让她不自在! 这怎么可以!顾知山瞬间觉得浑身上下,那股子酒后的躁意往一处涌去。 若是把她抱在怀里,禁锢在院子里,哪里都去不得。 行动抬头间只有自己,那双桃花眼,也只能看他,别说黄忠义,便是张太太,他不允许也不能容她相见! 这样,他才会觉得舒坦。 男人存在性太强,不过开口问了一句话,主仆几人登时没了声音。 抱琴吓得瑟瑟发抖,男人从假山阴影处一步步走出,明明是俊朗入天神一般的模样,散发的却是鬼魅一般阴暗气息。 余光见姑娘脸色刷白,抱琴鼓起勇气,上前拦在月容身前,声音发颤,强忍害怕, “哪里来的登徒子,休的胡来!这里是张太傅府!” 男人嗤笑一声,完全不把抱琴放在眼底。目光隔着这胆大丫头,去看她身后,勉强镇定的佳人。 她此刻,定是极为紧张吧。 樱花一般娇嫩的唇瓣抿的紧紧,一点儿血色也无。 更别说,桃花眼底虽然勉强镇定,可,仍旧带了几分破釜沉舟的狠劲儿。 就是这股劲儿,新婚之夜第二日,拿簪子抵住脖子寻死。今日呢,她会做什么? 顾知山难得好奇,自在的宛如自家,距离佳人一尺之外停下,道, “你和我,有什么缘故不能告诉旁人,嗯?” 最后一个字,是嘶哑逼问。凑的近了,月容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酒气。 闭眼,尝尝舒了一口气,月容下定决心,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抱琴,吩咐她, “我今日出门太赶,忘记带消食的山楂丸,你回去帮我取几个。” 这,一听,就是姑娘故意支开自己的借口。 抱琴犹豫不决,如果徐妈妈此刻在就好了,她是姑娘身旁的旧人,定是知道怎么做。 太太吩咐,让她们片刻不离的守着姑娘,若是取山楂丸的功夫,姑娘被这人给欺负了,那可怎么办才行? 月容心底微动,抱琴比自己还大上四五岁,虽才主仆相处几日,可行事妥帖,事事以自己为先,竟没有一处不合心意的。 柔声安抚她, “无碍的,我和肃毅侯是故人,再说,又有林妈妈在此,你不必担心。” 抱琴停了这个,见男人虽气势凌人,可对姑娘倒也规规矩矩,没有冒犯之意。 林妈妈呢,早就手持灯笼,退到三米开外,把手中琉璃瓦灯笼放在路旁,给二人照亮,道, “姑娘别往假山里去,夜里虫蛇多,若是瞧见了,少不得惊魂。” 月容自然应下不提,等人走了,才鼓起勇气,看向一侧男人。 许是因为吃了酒,紧绷的下颚线微松,连唇角也有了几分笑意, “你这丫鬟护主,日后你喜欢,找张家讨来,仍旧让她伺候你。”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月容抿唇,见男人迈步过来,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你站在那里,我有话和你说!” 神色是难得的郑重。自二人认识以来,月容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和男人说话。 顾知山倒也乖觉,敏锐察觉月容要做什么决定。 笑看佳人,肤如凝脂,一张小嘴抿的紧紧,那股子淡香顺着风飘来,让他神色越发柔和,声线带着股宠溺, 夺妻(软骨香) 第62节 “你直说就是,我万事都依着你。” 月容闻言去瞧男人,见他规规矩矩站在原地。 忽略后面那句都依着你,下定决心,闭眼,那股在心底揣摩了几十遍的话脱口而出, “咱们两个,往后一刀两断。” 瞬间,气势磅礴朝月容而去,佳人紧闭双眼,只觉得浑身冷意袭来。更别说三米之外的林妈妈,更是觉得惶恐不安,跪地不敢抬头。 顾知山那股子慵懒笑意敛去,眸深潭黑,似是凝聚风暴,转瞬便要吞噬天地。 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男人捏紧拳头,面上越发平静温和,似是早就收敛好情绪, “一刀两断,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怎么个一刀两断的方法?” 只是声音仍旧背叛了主人,语气阴沉沉,完全不复方才的柔和。 月容睁开清澈双目,入眼,是男人眼底血丝凝聚,狰狞之色隐藏在平静表面。抿唇,语气坚定,再一次重复, “我们往后,不要再来往了。” 她合离再嫁之身,若再和旁的男人勾勾缠缠,等日后给爹娘上香迁坟,只怕是连去磕头的勇气都没有。 刚何况,月容这几日才想明白的道理。爹爹看重娘亲,连她平日里和男人说话都觉得不痛快。 顾知山对自己呢,可以拿她来和黄忠义做交易,可见果然是没有几分真心的。 还有高烧那一日,明明前一夜二人水乳交融,迷糊间她也听到张太太让他请太医来。 可直到自己出了相国寺,男人也依旧一去不复返。 她的性命,比不得他的大事重要。这是月容昏迷这几日,得出的结论。 再一次,顾知山凝视佳人双眸,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可见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 她真的要和自己一刀两断。 那么一瞬间,顾知山想要扭头就走。他还缺女人不成,一品侯爵,国之栋梁,若他想要,不知多少名门望族之后,求着让他看上一眼。 不过是不知好歹,枉费他一番苦心的小白眼狼,换了就换了,还省得为她谋侯夫人之位。 可他长到这么大,从未遇到这么一个可心的。若是真就这么走了,依照她能说出这话的狠心程度,只怕日后,是真的不会再和自己相见。 拧眉,顾知山听见自己沙哑声线, “是你在张家受了委屈?若是不痛快,那换一家就是!” 月容摇头否认,张太太待她极好,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见男人不肯同意,下了死招, “我知道你不乐意,只我能当朝告黄家,也能那么状告你霸占民女!” 为了要和自己分开,她竟是连这等话也能说出! 顾知山目中狠厉之色尽显,拳头入骨,是压也压不住的怒气冲冲。 千思百想,也不知自己怎么和她就起了嫌隙。 最后,只能落在远去鞑子的黄忠义身上,那句等他的话还在耳边,她便要和自己一刀两断,真的要等黄忠义回来? 越想越发怒火滔天,可偏偏面前这佳人,似是说完便痛快了,弯腰捡起琉璃瓦灯,躬身一礼, “侯爷若无事,月容回去了。” 就像是蓄谋已久的zhayao被点燃,一句话让运筹帷幄的肃毅侯身子微颤,竟是压也压不住的心痛。 酒意蒸腾,那股子愤懑复又涌上心头。 自小到大,他若得到的,老天便让他失去。 爹娘如此,月容也要如此吗? 目光向前,落在娉婷袅娜的佳人背影,腕子轻摆,手持琉璃瓦灯,一抹金色在衣袖处若隐若现。 那股原本就要熄灭的火花轰的一下,燃烧起来。 大阔步上前,从背后环抱佳人,一手拉她腕子,一首扔开琉璃瓦灯, “你也是舍不得我的。” 要不,怎么会带他送的福字香镯。 月容初开始不解,后见顾知山托住腕子在唇瓣亲吻,夜里寒凉,那股子热气混合男人胡渣,刺的她细嫩腕子微微发红。 有疼爱,有怜惜,也有说不出口,但你知我知的情义。 恩爱交融,一夜夫妻的男人,她拒绝又怎么会不痛。 可这么耗着,又有什么好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见啦 第56章 、第56章 香软肌肤入口,?隐约有香镯上冰凉气息袭来,缓解焦躁。 顾知山就像是脑海中突然神智清醒,酒意退散。 抬眼,?见佳人背对自己,脊背停止,?宝葫芦一般窈窕曲线美的惑人,?强压那股强占她的冲动。 闭眸,深吸口气。 他今日来,原本是和月容说些张家之事,?而后定下二人婚期,?等她是他的,做什么,?就都是名正言顺。 可眼下,?佳人脊背挺直,?明显是不愿意搭理自己。 利眸微闪,顾知山瞬间明白差错在哪里。 二人没说几句话,她就要说往后不切断联系,?是因为在山上的时候不痛快? 明明那日,塌上二人也算是亲近,那是因为…黄忠义一事,?再来,?就是他因陛下受伤,误了她生病这事儿? 她因为自己允许黄忠义上山,?所以觉得不珍重她,又因为一夜狂欢后高热,可偏他不在身边陪着,所以,?和自己起了嫌隙? 歪打正着,顾知山敏锐察觉问题核心。 转过佳人细弱肩头,低首,见她清澈眉间眼底潮红,错开眸子不敢直视自己。 明显自己也是极为难受的,粗糙指腹擦去她眼角潮意,低声哄道, “你若是不痛快,只管做让你如意的事去。何必说那些个话,听的让人难受。” 前半句霸气宠溺,后半句,隐隐服软。 夏季里闷热,凑近又热,月容去推他,可那点儿子力气,宛如小喵挠痒一般,没能撼动男人半分。 因他骤然亲近,脊背僵直,整个身体如同一块儿铁板,拼命在抗拒男人的亲近。 顾知山见她不回应,只一直推拒自己。再次试探, “你在张家若是不痛快,明日我便接你回去。” “谁要和你走!” 月容气急,强推开男人拉开二人距离,面带薄怒,她简直不想和这人说话。 月容的反应更是证明顾知山的猜想,眼眸黑亮,明显因为自己的发现神情愉悦。 语气柔和,带着股不被察觉的喜意,上前复又握住月容细嫩腕子,转动香镯: “这镯子可和心意? 我送你的你都不带,非得娘娘赏赐才肯上手。” 好在,他不直接送,交到娘娘手中,这不,也是乖乖带在手上。 月容抿唇,往外想避开男人亲近,顾知山浑身气息环绕周围,松柏香混合酒气,沁入肺腑,那点儿子酒气蒸腾,似是也把她醉了。 玉白手掌抬起,抵在男人胸口,拉开一点儿距离,她现在抗拒男人太过亲近。 男人含笑,再往前挪了一步,抬起月容下巴,迫她抬头,逼问出声:“你平日里素来乖巧,怎么今日,这么大脾气,嗯?” 月容错开眼眸不答。 顾知山复又逼近,粗糙指节摩挲她柔嫩唇瓣,道, “是觉得我不重视你?不重视你,所以要把我推开?” 一语中的,月容身子骨微抖,干涩唇瓣微抿,把男人指腹含住,月容头一次认识到心底那点儿悸动。 想开口说还,便是千万句话,对着男人含笑眼眸,一句话也说不出。 气氛瞬间暧昧柔和起来,混合夜幕深沉,一侧的琉璃瓦灯带来柔和光线,连带着月容,突然觉得,她不问清楚,就一刀两断,是不是,不大妥当。 轻咬唇瓣,月容整理了下思路,拉下男人手掌,问道:“在相国寺那一日,你让黄忠义去山上见我,可有什么缘故?” 佳人问出这一句,更是印证顾知山猜想。 大掌抚摸过佳人柔顺发丝,哪怕是这般轻微碰触,也让他心神愉悦。 语气含笑,也不再瞒着她,说:“他自述并非黄家所亲生,是因为他是鞑子王庭侧支。 见你也的确另有缘故,他回鞑子之后,便把青州十六州还回来。” “青州十六州!” 月容压不住喉间诧异,抬高声音,瞪大眼睛直视顾知山,见后者颔首,明白却有其事。 青州以北十六州,高祖在时被鞑子夺走,百年来是大隋百姓心病。若夺回十六州,大隋便如同去了悬在项上的一把尖刀,别说见一面,就是用她的性命来换江山社稷,她也愿意的。 更何况,月容敛下眉眼,仔细回忆那日情况。 当日林妈妈去而复返,那话搪塞过自己,偏她不信,冒雨去外头才撞见黄忠义。 可是,仅凭借一句话,那黄忠义就能把青州外十六州还回来? 月容觉得不大妥当,可见男人神色淡定,似是早已谋算,咽回去不再理会。 高声引来林妈妈抬头,假山一侧甬道上,侯爷和姑娘极为亲近,地上影子形影相顾,温和毫无戾气。 明明方才,还是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让谁。 察觉林妈妈动静,顾知山挥手让她退下。 夺妻(软骨香) 第63节 低首,见月容神态缓和,也柔顺任由自己亲近,满足的喟叹一声,知道这事情算是过关,她就此放下黄忠义这件事情。 语气越发柔和,是钢骨男人从未有过的殷勤小意, “这几日你在张家,等九月陛下清醒,我便来下聘,咱们在京中住到他亲政,便往青州去。 岳父岳母都在那边,往后在那里,你也能安心。” 月容一听,便知这是顾知山不知揣摩过多少次的话,只她头一次听见。 他竟是对二人未来有安排的,不是她想的那样,睡过了也就过去了。 抿唇,忽略心中那点儿悸动,月容抬头去看男人,见顾知山一双眸子眼中都是自己,神色专注,桃腮不知不觉得红透,转回方才的话题, “你刚才说陛下九月苏醒,是什么情况?” 天子年才十二三岁,正是精力充沛,龙马精神的时候。上个月月容在相国寺见他,陛下还是那般的活蹦乱跳,怎么今日听顾知山讲反道是,不大好的样子。 提起小皇帝,顾知山顿时也沉下脸。要不是因为别的,只黄太傅这一个问题,就让他觉得实在是难以启齿。 紧绷嘴唇,低首看向柳月容她低着眉眼,眉目弯弯,温婉动人。态度也不像方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 心底微动,并没有瞒她,把前因后事讲了,才道, “陛下昏迷至今六七日,太后娘娘日夜守着,我处理完京中官员,也要早些回去。” 六七日仍旧昏迷不醒。 月容瞬间明白,小皇帝这伤势颇重。见顾知山面容深沉,眼底是遮不住的忧色,回握他腕子,一手竟然握不下,往下,握住两三个指节,忧心道, “太后娘娘状况怎么样?” 陛下状况不好,太后娘娘想必状态也不好。本就是体弱多病,常年服药的人,若是撑不住,岂不是更严重。 语气柔和,态度亲昵。 软糯手掌握住男人指节,炎热褪去,空气中潮湿暧昧气息。只可惜,话题沉重,顾知山没来及的感受佳人久违亲昵,知她担忧顾太后,语气含笑,道, “娘娘倒是还好,只陛下受伤虽是瞒住外头官员,到底不妥当。一是鞑子王庭近来动荡,竟是听说部落之间伐战不绝,若是一旦整合,犯我边疆,必定成心头大患。 二来……” 迎着佳人水汪汪目光,顾知山皱眉,敛去未尽之意。 陛下受伤是自作自受,为了黄太傅不惜伤害自己。更别提,皇室血脉衰微,前两朝均是独子独孙,若这么推算下去,陛下状况不好,只怕要请忠王回京坐镇。 忠王当年败走京城,若是回来规规矩矩到好,可若是称帝,对他们新贵来讲不算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那皇帝外甥,必须安康。 只这些事,他们男人担着就是。垂眸,见月容桃花眼仍旧是压不住的担忧,不动声色开始卖惨, “娘娘精气神倒好,念着陛下伤重,到底是不自在,你若是闲了,不如上山上去转转,也省得她没人说话做事,总是多想。” 月容抬眼,心思重重应下。太后待她极好,她去看看娘娘状况,也是理所当然。 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假山后轻微声响,夜色中格外明显。 月容瞬间绷紧神态,她在张家和顾知山见面,本就是出格的事情,若是外人瞧见,怕是极为不妥当。 不自觉捏紧顾知山衣袖,凑向男人,神态略惊慌。他们说的可都是陛下受伤的事情,若是被人听见传出去,那可真是大事! 顾知山更是一双利眼撇过去,见有粉绸衣衫晃动,回头,见月容不知是谁弯腰捡起琉璃瓦灯放在月容手中,轻掐了下她脸颊,安抚道, “别怕。” 抬脚往阴影暗处走去。 察觉男人下意识的维护,月容心间一暖,突然想起这男人自打和自己见面,虽然强势霸道,可从不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 她心中别扭,大多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儿。觉得自己未嫁之身和男人私混,实在是不妥。 若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想,呸,她为什么要站在她的角度想。 月容抿唇,他对自己,更多的是见色起义? 微微蹙起柳眉,忽略男人对她身子骨的贪爱,虽是强行为男人解释,可那点子不自在,或者说是别扭,终究是消散开。 抬头,凝视男人背影,光线被吞噬,男人英武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男人手上温度仍存,琉璃瓦灯光线柔和明亮,月容心头悸动,提灯紧随其后。 柔和光线照亮小小空间,假山罗叠高耸,拐弯抹角处多不胜数。走了两步,便误入到假山深处。 顾知山诧异回头,见月容面带怯意,仍旧紧紧的跟了过来。心头一暖,拉她在自己身侧,拿过琉璃瓦灯在前面引路, “仔细青苔湿滑。” 明明已经水乳交融过,可是亲密暧昧,竟没有这个时候让他安心。 身影在背后形影相随,隐隐是鹣鲽情深。 因二人逼近,暗处那人呼吸声骤然急促。月容听见,轻扯顾知山衣袖示意他停下。 灯光尽处,只见粉绸衣衫就隐藏在假山之后,隐约可见主人身体发抖,似乎是极为害怕。 这粉绸布料,不正是她送去柳家的,今日穿在柳妍丽身上。 她不在席上说话,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57章 、第57章 顾知山是何等敏锐之人,?衣袖被拉住,瞬间明白,月容这是认识藏在假山是后面的人。 今日张家宴请柳家,?说的是月容拜张家干亲一事。 穿粉绸衣上裳,瞧着和月容年纪相仿。除了柳家嫡亲的闺女,?还能是哪个。 转身,?见月容跟在自己身后,桃花眼带着犹豫,明显是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处置她。 若论之前,?说的是天子身体状况,?顾知山自然不会任由那人活下去。可这柳妍丽到底是柳家嫡亲的女儿,是月容的堂妹,?若他出手,?恐怕会惹来月容不快。 他好不容易哄好了,?月容头一次来主动亲近自己。 顿足,手持琉璃瓦灯,厉声看向柳妍丽, “出来!” 柳妍丽吓得瑟瑟发抖,只恨不能蜷缩在一起,被二人忽视。可偏偏,?整个人被盯住,?让她连动一下也不敢,只能蜷缩着出来,?低头, “姐姐…”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月容往前两步,张太太治家甚严,只方才吃酒玩乐的凉亭,?便有众多丫鬟婆子簇拥。 柳妍丽若是出去,定然是有丫鬟婆子跟着,怎么会独自在这里。 柳妍丽听了问话,瑟缩了一下。眼光紧盯地面,不远处玄青色朝刚毅有力,旁是月容满绣花团锦簇的绣鞋,鞋顶一颗珍珠,绽放明亮光泽。 怎么她看中的,尽数归堂姐所有,绫罗绸缎是,连男人也是。 “我… 就是来外面走走…” 想起方才看见二人的亲昵态度,柳妍丽眼底是压也压不住的嫉妒,一时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月容见她这样,皱眉看了过去。好些日子不见,她这堂妹是半点儿长进也无。 抬头去看男人,见他单手提着琉璃灯,一手转着手中扳指,沉着一张脸,不知思量什么。 也不知柳妍丽到底听去了多少,若是误了他的事情,可怎么好? 索性抬头去问他, “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顾知山闻言轻笑,看也不看畏惧不敢动弹的柳妍丽一眼,抬手拉住月容腕子,道, “这里怪阴凉的,你身子不好,不适合久待。” 竟是不理会柳妍丽,拉着月容就走。 月容惊诧抬头,眸中尽是担忧之色,蠕动樱桃唇瓣,“万一,她若是…” 万一柳妍丽传出去那些个闲言碎语,她倒是不怕,左右已经合离。可对男人,若是误了他朝政大事,危害大隋江山社稷,可怎么好? 佳人的担心让顾知山很是受用,摸摸她细嫩腕子,触手冰凉。虽是夏季,可夜间倒也寒凉,这假山游廊环水,凉风沁人。 男人附身含笑,丝毫不避讳柳妍丽就在旁边,温声哄她, “我等会儿便和那老狐狸商议此事,虽瞒得了一时,瞒不料一世。 倒不如,大召天下,也好看看,这朝中还有谁心怀叵测。” 后半句阴狠尽显,月容狠狠打了个寒颤。 男人的温和让她忘了,他是朝中威仪赫赫,手握重兵的肃毅侯,而不是寻常凡夫俗子。 抿唇,看向一侧的柳妍丽,她因男人话语中透漏出的狠戾,“哐”一声跪在地上。 眼泪夺眶而出,涕泪横流,拼命磕头求饶, “姐姐,姐姐,我什么都没听见,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我就是看见你们过来,想跟过来瞧瞧!” 额上不过磕了两下,便青黑血渍出现,在少女面上格外明显。 月容皱眉,往后退了两步,她这是在做什么? 顾知山既然没有准备难为她,她何必惺惺作态。 察觉月容退一步,柳妍丽磕头越急,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男人方才不理会她,根本是没把她放在眼底。 不过是个蝼蚁,若是想要灭掉,捻个手指的功夫,何必费心去处置。 “你起来吧。” 月容懒得和她多说,待的久了,也觉得寒意从脚底窜起,原本就没好利落的身体,头复又开始昏沉沉起来。 更何况,抬头,远处游廊灯笼明亮,有丫鬟婆子喊声从远到近, 夺妻(软骨香) 第64节 “柳二姑娘,柳二姑娘,太太们喊您回去呢!” 听见声音,柳妍丽头越发磕的猛烈,口中不断求饶,似是极为惧怕。 这反常一幕引起月容主意,从顾知山手中接过琉璃瓦灯上前,上前行到柳妍丽身旁,衣裳是她送去的粉绸所制成,看起来倒也寻常。 怎么会如此惊慌失措,又见柳妍丽因为自己靠近,一直磕头,竟是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更是觉得心中诧异。 月容抿唇,觉得状况不对。把今日柳妍丽在宴席上的表现前思后想了一番,突然灵光乍现。掀起她裙角一侧,手掌心大小的冰鉴显露在裙角处,金镀银材质,灯光一照,金光格外刺目。 月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张太太送给自己的小小冰鉴,同等比例缩小,不过掌心大小。 因她生病尚未痊愈,受不得太凉,才拿了这个来。原以为丫鬟婆子收了起来,没想到,倒是柳妍丽偷了去。 因月容突然行动,柳妍丽反应不及,冰鉴咕噜噜的滚出来,终究是没有藏住。 顾知山抬脚,压住了往池塘边滚的冰鉴。 远处,婆子丫鬟喊声越发靠近,柳妍丽神色越发害怕起来,拉住月容裙角,大叫,“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月容深吸一口气,恼意袭来, “二婶从不曾亏待你,为何要拿这个东西?” 金镀银的小冰鉴,就算是精巧灵动,去外面典卖出去,能值几个钱。 柳妍丽哪里知道不过是躲在暗处把冰鉴藏好,便被逮个正着。抽噎不敢起身,涕泪横流,除了求饶,一句旁的话也说不出。 倒是顾知山,见月容一时为难,似是不知如何处置她。一脚把脚下冰鉴踢到池塘里,而后捡起琉璃瓦灯,递给月容, “我等会儿见柳道北,让他从严治家就是。不必因这个坏了你心情。” 因这话,柳妍丽越发害怕。若是月容今日现解决了她,倒是省得别人知道。月容到底是自家人,她说话自己还能在父母面前辩解。 这男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一看便是人之龙凤,若是真和父亲说了这事儿,她只怕,今日这丑事怕是板上钉钉,父亲会认为她有损名声,往后再也不能出门。 “你来说,为何拿这东西。 月容见柳妍丽低首不言语,问她话只当没听见,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懒得再和她多说,虽不明白她为何偷拿东西,可大概也逃不过是家里窘迫。 柳家的窘迫她是知道的,尤其是柳二婶,治家甚严,多余的丫头婆子都不舍得用,又怎么会让柳妍丽手里有散碎银子使。 失望扭头,看向一侧顾知山,“侯爷且避开这里,我和她一起去见张太太和婶娘。” 虽然那冰鉴被他踢到池塘里去,可柳家的女儿,父亲的侄女儿,怎么能是个贼。做贼不可怕,更可怕的是,没有承担的勇气。 柳妍丽因这事儿越发恼火,见月容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抬头,眼底满是愤怒, “我不是你和黄家合离,柳家又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我爹爹,怎么会连个官衙都上不去。” 因为父亲没有官职,娘亲也开始克扣日常食物。平常一日荤菜变三日一次,除了弟弟每日饮食照旧,她这个嫡亲女儿,已经被苛责了好些时候。 柳月容她锦衣玉食,金银首饰多到数不胜数,那么一个红宝福字金镯子连娘亲也没有一个。离开黄家,还有张家养她,甚至还有不知名的男人在背后撑腰。 那她呢,她是柳家的人,还未成婚,连个嫁妆都没有,因为你月容受到了牵连。 月容因这话,身子一晃。她和黄家合离不过两三日,怎么好像听柳妍丽这说法,好像京中人尽皆知一样。 回眸,见顾知山面色也沉下去,直觉他也不知情。 再去看柳妍丽,月容冷笑, “二叔遇到什么问题了,你说。” 顾知山倒是瞬间想明白,他进来肃清和黄家来往的官员,柳家虽然不在名单之内,怕也有好事之徒,因为月容和黄家的关系,虽不敢去了柳二叔的官职,怕也没有让他再去户部履职。 只不过,柳家遇难是一回事,这柳妍丽把问题推在月容身上,甚至,还去偷东西,就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低首,顾知山见她腰间也格外臃肿,弹了个石子过去。瞬间,钗环首饰掉落,皆是张太太放在一旁桌案上,预备送给柳家的。 连番打击,月容已经不想说话。见柳妍丽还要去捡掉落的首饰,闭眼,抬高五中的琉璃瓦灯,应和婆子们呼喊声, “去请太太们过来,我和柳二姑娘,都在这里。” 去更衣一去不回的柳二姑娘和月容在一处,张太太听了,便觉得状况不对。 看了眼还在诉苦,说家道艰难的柳二太太,笑着岔开话题, “这两个姑娘都是咱们的心头肉,可快去瞧瞧,若是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柳二太太不以为然,一把核桃仁吃的喷香,市面上一二两银子一两的核桃仁,又是酥油炒过,啧啧,别提多好吃,她自己可舍不得买。 更何况,月容和妍丽都是好好的姑娘家,能出什么问题。 那婆子见柳二太太这般模样,低声回话, “肃毅侯也在,往前面席上请了柳二老爷过去。” 连她家相公也请了。 柳二太太放下手中香酥核桃仁,只觉得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mua?香酥核桃仁真的很好吃 第58章 、第58章 张家灯火通明,?歌舞尽歇。 因肃毅侯突然来请,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因为何事,?可肃毅侯发话,不敢质疑,?也都纷纷前往。 花厅一侧高挑前厅,?平日里罕无人烟,鲜少有人来的地方,此刻更是熙熙攘攘,?因主家客人一并前来,?丫鬟婆子们各个殷勤伺候。 这个搬来桌椅板凳,那个捧着茶碗小红炉,?不过片刻,?便把前厅收拾的干净利落。 张太太气闷坐在一旁,?不理会跪地的柳家母女,只一心拉着月容劝慰, “我的儿,?她们手脚不干净是她们,我来把你当心肝肉一样疼,你可不许和我外道。若是咱们咱们两个,?因为这个生了嫌隙,?我这心里面可真是难受。” 张太太话里话外这意思,只唯恐月容受了委屈。一双丹凤眼紧紧打量了月容两次见她模样,?衣服还是这个衣服,裙子还是这个裙子,发髻妆容一样不乱,看起来倒也规规矩矩。 心底略安了几分,?看来月容是没有受到委屈。 至于柳妍丽偷走的这些个东西,能值几个钱? 柳二太太也这样想,名门贵族的太太们打赏婆子丫头的钗子,能值几个钱算起来,偏她生的眼皮子浅,去偷这么些个东西。 见上面母女两个一直说话,完全顾不得自己娘俩。伸出手掌狠狠地掐了一下柳妍丽,大声咒骂道, “你个杀千刀的玩意儿,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好端端的带你来做客,偏生来偷人家东西。 咱们柳家几辈子的老脸,都被你一个人丢尽了! 还有你大伯父,那么有名的清官,怎么就出了个,你这么不懂事的侄女儿!” 柳妍丽被掐的大声哭嚎,也不敢躲,不住的磕头,连声道,“娘,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柳二太太气急,又是羞愧,又是恼恨,“你求我有什么用?又不是偷的我的东西。上头你堂姐张太太都在,快去磕头认错。” 柳妍丽被她指点,跪行到月容脚底,再次跪地求饶, “太太,姐姐,求你们饶过我这一回!” 粉绸衣衫跪地,沾染泥土,又被青砖地面磨蹭的起了金银丝线,时间久了,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面上满是哀求之色,看起来极为狼狈,可怜。 月容见了有些于心不忍,她十四五岁,二婶娘又是那般苛刻的性子,家里面对她不好也是确有其事。 从未出过远门,头一次来张太太家便偷了东西,想必也是心里面即为喜欢或者是,月容略过柳妍丽光秃秃发髻,不过几个细小银饰,她实在是没有带的簪子,才会如此行事。 转身,哀求目光看向一侧张太太,若是她愿意高抬贵手放柳妍丽一把,也算是慈善事一桩。 至于柳妍丽,闹了这么一遭,只怕往后,二婶娘不会再带她出门了。 张太太见月容如此心善,心中一软,她的囡囡,哪怕从未在自己身边长大,也生的如此善良。 她微叹口气,拉月容腕子轻拍,语气虽柔和,可句句引人发省,“她虽然罪不致死,可也不能轻拿轻放。自来管家,没有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的道理。 她今日是你妹妹你求饶,若她是寻常路人,你给她一个馒头,本想的是救她一条命,她看你富有,便带劫匪来劫富济贫,灭你满门,你又当如何?” 这话问的月容打了个寒颤,迎着张太太一双饱经湿湿的双眼,一句别的话也说不出来,张太太的这话问到了她的心坎上。 樱花粉唇瓣微微蠕动了片刻,到底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月容低头见柳二太太一脸恳求,柳妍丽砰砰磕头声不断传来,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如果救了一个劫匪,他便要了你一家性命,你又如何?” 张太太拉住月容纤细手腕子,又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呢? 抿唇,月容回道,“我可能不会自己出面去救她。” 她还是会去救人,但不会自己出面。虽然有可能会导致农夫与蛇,也会被白眼狼咬伤,但是救了一条命,在当下,便是一条命,是活生生的人。 就像现在,若她开言帮衬柳妍丽,后者虽然会感激,可能做出偷盗行为的人,想必定然也会有别的恶习… 等等,张太太的意思是,不让自己救吗? 月容抬头,见张太太一脸不赞同,顿时了悟她的意思。低头,柳妍丽面容扭曲含恨,似是极为怨怼。 柳二太太呢,她的嫡亲婶娘,月容回首,见她面上也是压也压不住的嫉恨。 她们两个,怕都是在怨恨自己把事情闹大。月容瞬间明白,柳二太太和柳妍丽都在记恨自己。抿唇低首,看向砰砰磕头的柳妍丽,试探说道, “你别磕头了,不过是拿了张太太一些金银首饰,你诚心认个错,这件事情别过去了。” 低头认错!凭什么! 柳妍丽几乎压得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都是柳家的女儿,凭什么他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数不胜数,而自己不过是她用剩下的几个银簪子。 年头久了,银簪子有些发乌也没了光亮,她今年才14岁,正是开始梳妆打扮的好时侯。 谁家的小姑娘要用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凭什么她不如柳月容?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柳妍丽死死哽住脖子不肯低头。柳二太太瞧见月容心软,她从进了花厅便和女儿跪下,若是等会儿男人们瞧见,多丢人啊。 趁早了结便过去了,忙不迭上前,一巴掌拍在柳妍丽背后,催她,“听见你姐姐说话,快和张太太认个错,说你以后再也不敢了。” 连娘亲也催她,柳妍丽压不住委屈,低首正好瞧见月容满绣芙蓉花鞋,只鞋尖上那颗珍珠,她今日所拿的这些首饰,连带的那个金镀银的小冰鉴,只怕还不如她这颗珍珠来的珍贵。 从刚才便开始累积的愤懑不平涌上心头,柳妍丽不敢和张太太发火,回头,呵斥柳二太太, “你还有脸说我,是你自己说,柳月容她不是咱们家的人,等她回家,那些个金银簪子衣服首饰都是我的!” 张太太听了这话,握住月容腕子的手猛地一紧,随即松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月容她不是你们柳家的人?” 柳妍丽登时像犯了大错一般,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眼巴巴的看着她亲娘柳二太太,求对方为自己圆话。 夺妻(软骨香) 第65节 “你这孩子,你胡说什么呢!” 柳二太太一看气氛不妙,张太太和月容皆是疑问目光看向自己,忙开口解释, “我的意思是,出了门的闺女就是男方家的人,不再和柳家有关系。” “让她自己说。” 游廊外,浑厚男音中气十足,俨然也是听到这句。 月容抬头,见打头的是方才和自己在假山见面的顾知山,他旁边立着位家常半旧衣裳,桃花眼和自己一模一样,虽是年约四五十,可脊背挺直,行动间俊朗气质十足,正是张太傅。 身后,还跟着两位年纪不大的少爷,一位她见过,肆意张扬,是那位说是骂了她,送上所有私房钱赔罪的张二少爷,至于旁边那位,锦袍华服,墨玉发冠束起黑发,面容严苛肃杀,面皮发黑,俨然是边疆历练过的,应该是张家大少爷。 柳二叔则是抱着柳岩礼,在最后面。五六岁白胖胖的小丸子最是活泼开朗的时候,手中拿着九连环在拉扯,见到月容,并不似回门那日就扑过来。 他年纪小,几个月不见,已经不大记得自己还有个大姐姐。 一行人也不知在游廊外站了多久,她们竟然没有发现。 张太太带月容一一和男人们见了礼,一一是大哥二哥各个都拜过。婆子们拿来屏风隔开里外两间,柳岩礼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紧紧跟着月容,似是想起了她,挣扎下地就要过去, “爹,我要和大姐玩去!” 张太太并不迁怒他,家里许久未有这般年纪的小孩子,自然欢喜,让婆子们准备了酸梅青柑橘给他,而后才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妍丽,问道, “你继续说,月容不是你们家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柳二叔眼底闪过几分不自在,开口解释道, “月容是我大哥的孩子,她小孩子做错事胡说八道,你们莫听她的!” 柳二太太也赔笑,“就是,就是。她信口开河,没有一句准话,信不得的,信不得。” 越是这样,张太太越发觉得蹊跷。见月容抱着柳岩礼吃糖渍青梅,小娃娃吃的口水直流,耐心的拿帕子擦去他嘴角糖渍,轻声哄道, “换个山楂糕好不好,也是酸酸甜甜的。你牙齿小,咬不动这个,听姐姐的话,咱不吃了哈。” 岩礼乖巧松开,任由月容放了个晶莹剔透的山楂糕在手中,小白牙顿时又啃起来。月容则是在一旁,温柔照看他。 这般温柔体贴,乖巧懂事的模样,如果真是她的囡囡… 闭眼,张太太完全不顾贵妇的体面,指着柳妍丽,咄咄逼问,“你偷拿了东西,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柳妍丽恨不能蜷缩起来,找个地缝钻下去。今日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爹娘一直在身后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宛如耳鸣,什么都听不见。 可眼下自己被张太太逼问,没有一个人肯帮她说话。 月容见张太太情绪突然崩溃,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怎么柳妍丽随口说了一句,她不是柳家所生,便如此激动。 轻抬脚步上前,走到张太太身前,柔声安慰她,“我明白伯母是为我好,我们两个从小玩笑说到大,她常说这样的话,我一开始还听了还难受,后来想着我果然不是二叔二婶亲生的,我是我爹娘亲生的,是她的堂姐。她说这话,倒也说的过去!” 这话一出,柳妍丽冷笑出声,抬头,见爹娘还在附和月容所说,都是说些什么小孩子玩闹之类的话。 “你真的不是我们柳家的孩子。” 直视柳月容,眼中是压不住的嫉妒,“我大伯娘是娼妓,娼妓根本就生不了孩子的,你是大伯父,不知从哪里抱来哄伯母开心的孩子。” 一句一句,每个字,月容分开都认的,可结合在一起,她是一句都听不明白。 什么叫,她不是柳家的孩子… 她就是爹娘所生啊,爹爹是青州知州,最是擅长青描书画,娘亲性格和善,生的纤弱貌美,闲时便在院内绣花做鞋,爹爹在一旁教她读书认字,气氛和乐融融。 那么疼爱自己的爹娘,她想吃芙蓉糕,爹爹都会买一个厨子回家。 “你胡说!你嫉妒我,你胡说!” 月容不敢置信,抬头,去看一侧的柳二叔和二婶娘,“她在胡说,对不对?” 一个避开目光,一个上前扑在柳妍丽身上撕打她,“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从来不和你说过,你从哪里听来的?!” 柳岩礼不过四五岁,听见娘亲嚎啕哭声也不由随之嚎啕大哭,扔了吃的正香的山楂糕,扒着椅子去找柳二太太, “娘,我要娘!” 哭喊声乱成一团,外间婆子丫鬟无一个敢动弹。 倒是顾知山,见月容一脸伤心欲绝,不能置信的模样,耳畔妇人哭喊声混合小娃娃的高声,让他更是心揪成一团。 更何况,想起张家丢失的那个女儿,又见柳二叔如此心虚模样,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只怕月容真不是柳家所生,当年不知什么缘故,柳道南抹去她生平记录,竟是连镇远军这样的精锐,包括他自己,亲自去青州查探柳道南之死,也毫无破绽。 起身,提起哭号的男娃娃扔到柳二太太怀里,两人都止住哭声,一个忙去哄儿子,一个则是有了依靠。 柳妍丽压不住嘲讽,她才被亲娘看重不到一刻钟,弟弟来了,便又夺走了她的娘。 张太太眼泪更是噼里啪啦的掉,她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儿贵妇的体面。一双明亮的丹凤眼,看着月容,想靠近又不敢,瑟缩着双手,而后捏紧拳头。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张太太拿帕子擦干眼角泪意,那里□□仍然是泛着红血丝,声音嘶哑,问向一侧哄着柳岩礼的柳二太太,问她,“你家大哥抱月容回来的时候,她穿的是什么衣服?当时身上的首饰佩华可都还在。” “这么些年了,谁还记得那个。” 黄二太太哄柳岩礼不再哭,又见柳妍丽揭穿事情,再也瞒不住,也不再瞒忙着圆回去,直接回道, “实在不瞒您,当年我们也不太清楚具体的事情,当年老太太老太爷都在,因不喜欢我那大嫂子,从不许他们迈入京城一步。” “后来我那公公婆婆死了,大哥大嫂才又上京城来买了,如今这个院子给我们住,他们一家三口人就在青州,直到大哥大嫂出事没了,也没有再回到京城一步。” 张太太听了沉吟片刻,若是找不到当年所穿的衣服,又怎么知道是她的月容呢。 顾知山见月容似是接受不了太过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去青州打探时,包括那柳道南笔记记载,疼爱月容虽不是亲生,更超过亲生。 父母情深,一家恩爱和谐,结果到头来自己是个外人,只怕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心中起了几份后悔,早知后面有这么场闹剧,方才在假山那会儿,他就应该让着柳妍丽素素回家去,再也不在月容面前出现,也省得她如今难受。 起身,“既然月容并非柳家所亲生,那月容所认干亲一事,便就此罢了。” 大步走到月容面前,见她腕子冰凉,眼角仍有泪意。知她此刻怕是心神大乱,什么都做不得,压低声音,哄她, “张家今日也乱糟糟的,你要不跟我回山上。” 有他陪着,她想必也有所依仗。不是柳家的女儿有什么要紧,是柳妍丽所说的娼妓也没什么关系,他看上的人,只要他欢喜,谁说不行都得行。 松柏香气混合沉香入鼻,没来由的让月容鼻酸委屈,揪住男人衣袖,月容摇头,总算是镇定下来,去思索如今局面。 之前所有她想不明白的一切,此刻都有了解释。难怪祖父母在世时,父亲母亲从不带他回京,原来,他们是不被喜欢的。 为什么柳妍丽看着自己总是带有敌意,只怕在她看来,她不是柳家的人,缺肆无忌惮享受柳家人的疼爱,自然是应该被敌视的。 点头,月容闭眼不敢看众人目光。 张家那位千金和她有没有关系她也不想理会,从小到大的世界在她眼前崩塌,慈爱和善的爹爹不是她的,纤细柔顺的母亲是娼妓出身,他们经历了什么,才会抱养她,是真心的疼爱过她吗? 埋首在男人胸前,熟悉气息让月容觉得安全。这个和自己水乳交融的男人是真的,也是她能握在手心的,别的,就任由他们去吧。 月容对肃毅侯的亲近人人可见,张太太闭眼,敛去复杂情绪,一侧张太傅等人,更是各个觉得窝火。 所有人都能明白的事实,只单单月容和张太傅的桃花眼,便知二人关系匪浅。 可口说无凭,月容明显又是这样的逃避态度,今日她若真跟着肃毅侯走了,依照后者那样素来霸道张狂的性子,只怕是再也见不到月容。 张二自然也看见爹娘忧色,尤其是母亲,看着月容的目光渴望和疼惜,根本就顾不得一侧的柳妍丽和柳二太太,甚至连肃毅侯都不放在眼底。 看了眼身后的柳二叔,张二似是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往书房去。 至于柳二叔,众人皆比他位高权重,他也不敢吭声,虽然觉得对不起大哥,他答应了护侄女儿一生平安无忧,可今日女儿把真相揭开,他才发现自己,除了养活侄女几口饭吃,旁的什么事情也没做成。 九泉之下见到哥哥嫂子,他怕是要被骂死! 众人各有心思,张二的脚步声打破沉默。张太傅见顾知山哄好月容不再流泪,抬脚便往外走,喊住他, “肃毅侯留步,月容如今身份不明,又是未嫁闺阁女儿,不宜和侯爷太过亲近!” “正是!” 张大起身,跟随二人走到花厅前,道,“侯爷千金之体,此乃是涉及张柳二家私事,侯爷请以国事为重,莫要关注这些个闲散小事。”父子二人,咄咄相逼,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带走月容。 张太太更是寸步不离,眼巴巴跟在月容旁边,那股子母女连心的默契在心底流转。 月容抬头,见素来规矩的张太太眼睛哭的通红,妆容花了大半,虽未说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靠近自己,只眼中满是哀求,似乎是在恳求她留下。 心底一酸,月容也不是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柳家所亲生,那就有可能是张家走失的嫡女。 更何况,她和张太傅桃花眼极为相似,那日她上金銮殿为父鸣冤,甚至还亲自和张太傅说过话,当时,对方见自己便一脸激动。 当时,张太傅那样的人精,只怕就意识到她不是柳家女儿了吧,所以才有了后来相国寺见面。 敛去眼中情绪,月容正要说话,便见张二气喘吁吁,抱着个大箱子回来,看向众人, “你们不是要找妹妹的衣物,衣物在这里!” 楠木箱子在地下埋了许久,表面虽然清洗干净,可也不大干净仍有灰尘。张二一手拿钳子,一手去敲打檀木箱子表面,不多时,便从里间下手,揭开一层木质表皮。 木材纹理尽显,下面,一个隐藏的夹层出现在檀木箱子底部,张太太忙扑过来,连声道, “快,快把它拿出来!” “刺啦”一下,顾知山出手,把薄板撕开。泛黄软绸布料包裹出现,四周放着防潮的樟脑丸,张二捏起一个表功, “我昨天就闻见这个味道,猜到里面有东西,你们没有一个相信我!” 软绸布料被缓缓打开,粉红肚兜上荷花含苞待放,花苞叶茎上,一个小小的菡字历经十多年,依旧明显。 张太太忍不住,再度哽咽,看向一侧的月容,“你是我的菡姐儿,是我的囡囡!” “我是娘啊,囡囡,我是娘亲!” 月容从箱子一开始出现,便觉得情况不对。等到后来箱子打开出现了那个软绸布包之后,更是觉得心底里面乱成一团。 她长到十六岁,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爹娘亲生,但事实证据就摆在面前,容不得她有任何侥幸心理 檀木箱子是父亲生前亲手打磨,说是会装给她的嫁妆。 后来父亲过世,这些箱子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原以为再也没有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月容回头去看顾知山,他从青州回来,带回父亲的印章,说是还有箱子给自己,说的就是这个箱子吗? 顾知山似是瞬间明白她的想法,颔首表示确有其事。 微叹一声,见张家父子敌视目光看向自己,知道今日是带不走月容。 敛眉,推她去张太太身侧,道,“去吧,你们娘俩,说说话。” 月容回头,迎着张太太希冀的目光,看了眼她手中荷花肚兜,蠕动了两下嘴唇,那声娘终究是没有喊出来。 夺妻(软骨香) 第66节 作者有话要说:  mua?晚安啦?明天见 第59章 、第59章 多年寻找的女儿就在眼前,?张太太哪里还能忍得住,一把揽住月容,痛哭出声。 至于柳妍丽等人,?此刻哪里顾及得上。张太傅便是自持老沉稳重,也不由面带激动,?灼热目光看着月容,是压也压不住的情感。 少女被簇拥在夫人怀中,背影纤细窈窕,母女两个久违亲昵,不止是张太太心潮起伏,拉住月容不肯放手。 便是月容,迎着张太太宠爱目光,抬起手腕轻轻擦去她眼角泪滴,心底也酸酸涩涩,说道,?“张太太,?别哭了。” 少女肌肤柔嫩,触碰在张太太面上。张太太越发哭的难受,?一心拉住月容在怀里,?一双眼睛满是愧疚, “娘没有早点儿找到你,让我的囡囡受苦了。囡囡啊,?你是不是在怪娘!” 月容也极为不好受,到如今这个状况他也算是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是父母所亲生儿,是张家当年丢失的那个闺女。 可心底里再明白,哪怕她再和张太太在亲近,?也一时觉得难以接受。不是说张太太不好,也不是说张家让她觉得疏远,而是怎么从小到大,养大自己的爹娘,就不是亲生的呢。 张太傅明锐察觉月容对众人的排斥,想起她近来来艰苦日子,又有黄家先例在前,后有肃毅侯虎视眈眈。 看了一眼主动把闺女推向妻子的顾知山,张太傅也一时弄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是怎么个盘算。 世人谁不知肃毅侯顾知山最是霸道,亲近的人从来不许别人靠近,主动把闺女妻子推在一起,他是想借机刷好感? 微微叹了一口气,闺女虽然是认回来了,可是恢复的和小时候那般亲近,自己怕是要费上好些功夫。 示意愣在一旁的张二把箱子收走,张太傅压住也想要抱住女儿的冲动,双目微红,转身去看身后的柳二叔, “柳兄,这边请。” 他要先弄清楚,他张家的嫡女,是怎么到了柳家。 地上,柳妍丽依旧跪地求饶模样,柳二太太抱着柳岩礼在一旁啜泣,可无论是张家,还是月容,没有一个顾得上他们。 柳妍丽眼底是压也压不住的愤怒,她原本以为把月容的身世说出来,便没有人会追究她偷东西的事情,可谁知,柳月容他竟然是张家嫡亲的闺女。 她原本打好的算盘,竟然是给柳月容做了一个脚垫子,她蹬着自己的脸皮往上爬。 轻轻扭头,去看一旁的母亲柳二太太,低声带着哽咽,温和哄着儿子,她这个闺女,早就被抛在脑后。 比不过儿子也就算了,往后就连她那堂姐柳月容也能踩她在脚底摩擦!呸,不对,不是堂姐,往后,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柳月容,她不是柳家的人了。 那么,大伯父当年给她的陪嫁,是不是也就还归柳家所有,他们能够把这些银子要回来。 一想到这里,柳妍丽便觉得心头顿时迸出两分喜意,眼睛发亮,恨不能立即就把那些银钱抬走。 轻轻去扯一旁母亲的衣袖,准备去跟她说这件事情,谁知柳二太太看也不看她,惟恐打扰了儿子睡觉,啪的一下把柳妍丽的手打开,不理会她。 眼睛的亮光顿时消散了,抬头看见柳月容和张二太太在温柔说话,柔声细雨声声传来,隐约能听见是什么,“往后你要什么,只管往娘这里拿,娘有什么都给你。” “你之前受苦了,这么些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往后有娘亲,遇到委屈,娘亲给你做主。” “娘这么些年给我们月容攒了好多首饰,衣物,绸缎,皮革,我都让丫鬟给你送到你的院子里去,你若喜欢的只管留下,不要的别拿去送人,等往后咱们有个好的再送来给你挑。 只记住一点,你是娘的宝,别人可不能给你委屈受。” “在家里有你大哥和二哥,也有你大嫂子,都是你见过的。 如果丫鬟婆子没有不周到的,或者他们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 你若听见只管来回我,管他几辈子哪里来的老人,只要敢给我月容不痛快,一律打发出去。”月容一样一样的应下,张太太一番父母心,总算是好受了一些。回头刚要和张太傅说话,毕竟除了两个儿子,连顾知山也不知去了何处。 柳妍丽和柳二太太上就在地上跪着,也因为今日是认了月容的喜日子,张太太不愿意平白无故添晦气打发人,更懒得去故意难为她,吩咐丫鬟婆子把柳家的东西收拾了送客。 话里面虽然说的很客气,但是意思却表述的格外明显,“咱们两家来往,原是因为月容,你们养了她这么些年也不容易。按道理我应该谢过你们,只是男人们都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 只等我们老爷来,回来和你们家老爷商量了,再看怎么谢你们。” 肃毅侯张太傅连带柳二叔,自然是去说当年旧事,柳二太太也知道这个,张口正要说些什么。 抬头见张太太身后张家大爷,黑着像是包公一张脸,冷冷的瞪过来,看着怪吓人的,顿时把原本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张太太您做主,就是我们小门小户的,不过是养活了她。再说我们也没出上什么力,银子连带使唤的丫鬟婆子,还有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大哥当年留下的,我们是擎了个现成而已。” 一双眼不住去看月容,见后者一句话也不说,微叹了口气,准备告辞 柳二太太瞧见这模样,如何不知道,这是张太太不喜欢他们,往后不许他们在月容面前出现的意思。 强忍着心中的那点子不自在,殷勤的上前,小声道,“好歹月容是我大哥的独生女,张太太您瞧,要不,日后仍旧让她担着柳家女儿的名声,没得让我大哥断了香火。” 张太太一听这话,顿时气不大一处来。她丢失了十多年的闺女,还不容易认了门,却还要给别人祭祀,更何况,当年丢了月容,他们家找了那么些年,只差没有把京城翻遍,柳道南夫妻竟然有所耳闻,为何从来不上门来。 柳道南夫妻未必无辜! 勉强咽下心中不满,抬头去看月容,却见她面带沉思,明显是不知思量什么。和身后的张大对视一眼,张太太心中生起几分难过。 哪怕她待月容再亲近,也不能弥补,这十六年来,她在柳家成长的事实。 至于月容,听了这话心头一动。柳家父母只有她一个独生女,若是她改名换姓,岂不是父母手下一个孩子也无。 抬头,正要和张太太说话,请求这件事情。却见后者神态坦然,和柳二太太道, “月容能找回来,就是我们的福气,旁的不敢再奢求什么。 她在柳家长大,又有柳大人当年教养,才让我月容生得如今这般模样气派,我们自然是感激他,若月容愿意,日后便是香火奉承也是应该的。” 月容喉头发酸,忍不住握住张太太腕子,极为感动,“伯母…” “傻孩子,原本准备八月八办了酒席,认你做我的干闺女,却结果到头来你是我嫡亲的女儿,做娘的不为闺女打算,还叫做什么娘呀。” 知月容一时改不了口,张太太也不难为她。对柳家也越发宽宏,唯恐月容因此起了嫌隙。 柳妍丽偷的那些个金银簪子都是镀金,本也不值什么钱,此刻正好拿去让她带走。又包了几匹绫罗绸缎给柳二太太,语气很是和蔼, “你们今日在家里受了委屈,是我们招待不周。等男人们商量出个结果来,我在设酒席来谢你。” 柳二太太虽然不知道为何,张太太态度有了改变,可以约莫知道和月容有关。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一一拿了,拉着柳妍丽又去磕头行礼。 再说前院书房,柳二抱着箱子进了前书房,见他爹和肃毅侯一左一右,围着柳二叔逼问。 这个说,“她头一次来京中是什么时候?” 那一个问,“月容她可在你家受了什么委屈,我怎么瞧着,你那闺女似是极为敌视她?” 一人一句,直问的柳二叔满头大汗,一句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张二瞧见,看见桌面上剩余的几个檀木箱子,轻轻敲了下桌面,等三人目光看向自己,一挑眉峰,笑的极为欠揍, “我以我今秋探花的名义保证,柳大人定是留了书信在!” 顾知山瞬间明白,看了一旁厚厚的笔记,又想起山上柳道南所著的那本周边列国游记。 酷爱到处写书留念的人,这等大事,自然会拿笔记录下来。 两三步迈到书桌前,和刚才一样,撕去内里书皮,果然,每一个都是一模一样的夹层。 和刚才放月容衣服的箱子不同,没有樟木丸防虫,这几个箱子皆是厚厚牛皮纸包裹,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约莫也是书信等物。 张太傅也跟了过来,见上面火油漆封口,还盖着柳道南私印。顾知山摸索过去,正是他在旁边捡到,给月容的那个。 朝张太傅点头,“是柳道南亲自做的。” 小心拿利刃撕开,发黄纸页薄脆,显露在灯光中。柳道北一看字迹,便知道是哥哥当年亲自所写。 眼泪瞬间滚落,四十多岁的汉子忍不住嚎啕大哭,时间过去六年,他竟然又看见了哥哥当年笔迹。 没了哥哥庇佑,他在京中,一刻也不敢放松,实在是太苦了! 张二见他哭的难受,又见父亲和肃毅侯充耳不闻,只一心埋头字迹。忍不住递了个帕子给他, “你比我大好几轮呢,快别哭了,等会儿我妹妹瞧见,肯定笑话你!” 他虽然看不上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男人,可看在他养了妹妹六年的份上,就,就勉强饶了他吧。 柳二叔擦干眼泪,眼底红血丝满布,开口就是,“我对不起大哥,我没留住月容。” 张太傅手上不停,全神贯注揭开油纸,口中倒是记得反驳,“是我的月容,她是我张家的囡囡。” “当年我约莫知道大嫂出身不好,大哥他们从不回京,可月容,我真是以为她亲生…” 柳二叔充耳不闻,压在心底太久的话,让他迫切想要倾诉。 顾知山拿开油纸,打开最后一包,看了眼认真的张太傅,反驳出声,“是我的月容,是我顾家的媳妇。” 张太傅停了手,和顾知山对视。 两个男人风格迥异,一个书生模样,平日里慈和看人,老狐狸一般圆滑,从不得罪人,一个冷峻侯爷,眉深目冷,举手间拒人千里之外,位高权重。 似有火花在二人之间盘旋,谁也不肯后撤一步。 张二吓的瑟瑟发抖,拉着柳二叔不让他再说话,指了指桌上的油纸, “侯爷,爹,这么些东西,那个才是柳大人关于妹妹的啊!” 于是,一场大战消弥于无形,一个继续低头拆油纸,一个开始整理笔记内容。 第一本是关于柳家财产地契,单据早就不见,想必六年前便送到京城。和柳二叔一一核对,果然都对的上。 第二本仍旧是边疆犯边,详细记载了兵力王庭变动,内有几句,惹的顾知山多看了几眼,“是年秋,鞑子内乱,先王世子不知所踪,黄太傅多一孙,年岁相当。” 没记载具体年月,更像是突兀一笔。顾知山拿起这一页,特意放在一旁。 最后一页,张太傅已经来回翻看了几遍,和想象中的记载不同,也是寥寥几句在上, “三月十五得一女,夫人甚喜,月色正华,取名月容。” 三月十五,他家囡囡是九月鞑子犯边丢的,日期对不上。难不成,他们弄错了?可衣物做不得假,怎么想,也是他们月容当年的衣服。 张太傅正垂头丧气的时候,顾知山从他手中抽过这张纸,浏览了几遍,瞬间明白张太傅的心思。 提醒他,“说的是三月十五得一女,又不是三月十五生一女。” 瞬间,张太傅来了精神。大手往后翻那些个记录,果然,隔没两页便是四月记录, “月容不肯亲近我们,满口只要娘亲。羊乳牛乳皆不肯喝,夫人喂米油,才喝了几口。” 这是在说月容挑食,若是刚出生,怎么会喂米油。 再翻几页,又是月容,“月容生的皮薄肉嫩,虽然刚回来和小乞儿一样,那庄户婆子不肯善待她。 这才几月,便养的白白胖胖,也不知父母是谁,模样极为出彩。” 夺妻(软骨香) 第67节 庄户婆子,张太傅把这页递给顾知山,后者沉吟,问张太傅,“当年除了那身衣裳,可还有别的什么在身上,比如金银配件之类的?” 张太傅点头,“忠王当年送来的金银铜锁,连带着手腕子脚腕子上的金铃铛,她当时还不到一岁,腰上也系着长命绳。” “约莫是鞑子来袭,婆子冲散了,有什么人家见她生的富有,拿那些东西去卖钱也是有的。” “至于柳道南,可能是外出游历住在那家,见月容可怜,便领养回去。” 顾知山一沉吟,便有了结论,不由心疼起姿容出众的小姑娘来,那本来是千金之体,奈何,百般流落,才认的父母。 他猜的事实,虽然不大十分相符,估计也有七八分准。张太傅自然也想到,捏着手中纸张, “这柳道南倒也尽心尽力,他怕是也猜不到,自己随手救了个孩子,竟然是…” 柳二叔在一旁听见,心中也不大自在。想起英年早逝的哥哥,更是愁绪满肚。 及至张太傅问他要什么东西,谢他养月容这么些年,柳二叔想起今日柳妍丽偷盗一事,又想起哥哥当年教导,一张脸臊的通红,哪里敢提半句要求,只道, “往后月容好,我对得起哥哥就行,哪里还敢多要什么,求的是心安。” 张太傅倒是不肯同意,想起他如今受黄家连累,和顾知山说让他官复原职,仍旧回去每日里衙门报道,便让小厮牵马,亲自送柳家众人上了马车。 原也请顾知山移驾,威风赫赫的肃毅侯哪里会听他摆布,大步进了内院,根本不顾及张太傅黑着一张脸。 把手里柳道南的笔记递给月容,温声哄她, “你拿着这个,晚上再看。” 顿了顿,迎着张太傅,张大张二等人不赞同目光,在月容粉嫩嫩脸颊刮了一下, “你若是再这里待的不痛快,便让徐婆子找我去,万事有我兜底,不怕。” 月容抬头,见男人站直身子。拱手朝张太傅,“告辞!” 满院子曲终人散后的荒凉,哪怕是张太太陪在身旁,月容也不由的心底不舍。抬脚,跟随男人走了几步,前者似乎若有所感,抬手,示意月容回去,空气中只留下一句, “等我安置妥当,便来接你!” 视张太傅等人若无物的态度,让后者脸色大变。一个清醒的认知在众人眼底浮现,就算是月容是张家嫡女,也抵挡不了,顾知山想要她的决心。 再说柳家,一路车马声不断,柳二叔心思重重,思索如何处置柳妍丽。张家和肃毅侯放过她,不意味他这个最父亲的,也要饶过偷盗的女儿。 柳二太太见夫君难得肃重,吓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哄着柳岩礼这个嫡亲儿子。 柳妍丽看到父亲不善目光,知道今日怕是在劫难逃。握紧手中的金银簪子,这不是她偷的,是张太太送给她的。 柳二叔带着柳妍丽和柳二太太回到家,阴沉着一张脸,柳二太太瞧见他不高兴,上前倒了一杯茶给他,笑吟吟道,“老爷这是做什么?抻着一张脸。” “你还有脸说笑,我把孩子交给你看待,你是怎么对月容的。” 柳二叔摔了茶杯,见柳岩礼吓得哇哇大哭,柳妍丽更是瑟瑟发抖,蜷卧着身子不敢吭声。有二叔看见越发的生气,冷眉朝柳妍丽道, “你来说!咱们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平白无故去人家家里做客,进去做了一个贼!” “谁准许把你把你姐姐的身世说出去的,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马上要出门子,一点脸皮都不要!” 话越说越难听,柳妍丽原本还乖乖听训,听到最后说父亲说她不要脸,抬头压不住的怒火,目光带着浅则瞪向柳二叔。 “我是你亲生的闺女,今天在张家你不护着我也就算了,到家里还说些什么贼不贼的,如果要是你但凡有点出息,能把这个家养活起来,我也不至于去偷人家的首饰!”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柳二叔脸色更加阴沉,一脚踢向昂着脖子的柳妍丽。 “你还有脸说话!柳家几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一脚踹胸口上,柳妍丽被踹的蹲坐在地上,苍白着一张脸,气息微停?竟然似是闭了气一样。 好半晌才缓过来,她喉头哽咽,哭都哭不出来。柳二太太哄好儿子等他入睡,转身回外间见闺女被踢成这般模样。 嗷的一下如受了伤的母兽,扑打在柳二叔身上,“你有能耐,和外面那些男人们使去,在家里面和我们母女两个耍什么脾气。” “但凡是你能养得起这个家,我们也不至于如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哥哥当年留下那么多金银财宝,如今都去了哪里? 平日里做饭连个米都不舍得放,好亏你还是一个官老爷,说出去没得让人觉得丢脸。” 一句一句问话,问的柳二叔脸发红。当年父亲母亲都在,哥哥也能顶得起柳家的门面,他一个二小子,跟在哥哥后面便有饭吃,哥哥走了10多年,留下的金银财宝也供他们挥霍了10多年。 等到他自己养家了,他在翰林院又没个额外进项,历年来都是吃旧本,把大哥留下来的银钱给月容之后,才发现柳家被他挥霍一空。 憨厚老实有什么用,紧要关头就是连家里都养活不了。 低头见闺女被她踹的气息不稳,忙不迭又去拿了银子,去外面请大夫来看。 刚刚出门,便见一威武雄壮高大的汉子立在门口,虽是炎夏七八月天,但依旧是一身厚布衣裳越发眉目深邃,见柳二叔出来,怪模怪样的做了个揖,问道,“可是柳道南家。” 柳二叔顿足,“兄长正是柳道南,在下柳道北,敢问兄台是…” 来人顿时喜笑颜开,“有一桩旧事要和您商量,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 柳二叔不耐烦应酬,推开他,“我女儿生了疾病,等看好再说!” 他一推不要紧,汉子背后冒出几个大汉,各个手持弯刀,冷眉看向柳二叔, “我们家王爷有请!” 王爷!柳二叔想不出来着何人,正要开口询问,便见后面走出来一模样清俊的俊俏公子,年约十六七岁,目光却是饱经沧桑,老人一般模样。 见着柳二叔上前,作了一个揖道,“忠义见过柳二叔。”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60章 、第60章 身为全家人的宝,?行动间都有人眼巴巴的盯着,月容这半个月总算是明白是什么滋味。 大大哥倒是还好,不知忙些什么,?只让大嫂宋氏,每日里早晚,?把各色珍食,一样样送到月容院子。 张二呢,倒是比大哥直率许多,每日天一亮,早早过来和月容说话。 他实在是极为稀罕这个妹妹,觉得妹妹极为贴心可爱,甚至也觉得妹妹这样的人品相貌,配那肃毅侯实在是委屈。 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张二想起她和黄忠义的前事,虽然过去很久,?依旧是气难平。 面对月容的时候,?总是也不由得心里面有一些愧疚,。总觉得是他自己害了妹妹,?如果他不把那个合欢香送给黄忠义,?妹妹也许还是好好的,并不会和顾知山有了亲密联系。 更何况,有一个隐秘猜测在他心底浮现,?他还记得,这合欢香是他偷偷拿出来给黄家的,当时,父亲是明令禁止他和黄家来往。 也因为这个,所以他对月容百班千就,?哪怕明明知道月容并不待见自己,也每日里前往。 这不,一大早,便眼巴巴的来到月容院子外面。抱琴端了热水进来,见二少爷在大门口站着,形影只单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张二见她,忙不迭道,“抱琴姐姐,妹妹可醒了。” 说着,便跟着抱琴进了园子,因为不知道月容醒没醒,所以并不往屋里去,只在院子里站着,垫脚也要往屋里瞧。 徐婆子瞧见他,收回往外走的脚。轻手轻脚来的里间,青石屏风外隐约可见窈窕曲线,身姿傲人,姑娘这些日子,越发张开了。 个子也冒出一些,身子骨也有了宝葫芦一般惹人垂涎。太太重新给姑娘量体裁衣,这屋子里几个箱子的衣服首饰,布料塞的满满,箱子都塞不进去一个手。 这才是贵家富女的气派,便是柳大老爷在,姑娘也最多是这样的日子。 想起柳大老爷,徐婆子不由心底叹口气。柳二老爷也不知忙什么,自打姑娘认了张家,柳家那边就像是断了亲,原本在山上的时候,还有柳家的婆子每半月给姑娘送些东西,这眼看着就要到了九月,竟然是半点儿音信也没有。 刚进里间,便见月容正在穿衣,忙上前理顺了腰间环佩,暖玉打造,是百福如意的图案,一样都是张太太送来的。 抬头,见月容看起来精神不错,笑道,“外面二爷来了,姑娘可要和他说说话。” 张二哥。 月容抿唇,意识倒是不知道该拿着张二哥怎么办才好,你是说他对自己好吗?那是真的好,哥哥把妹妹捧在手掌心里一样疼着。 似乎是要把之前十五六年,从来没有过的感情给弥补上,张二不止是看着对自己好,那种态度,更像是做错了错事,要弥补一样,让月容总是觉得不自在。 “不用,我和二哥一起去伯母那里请安。” 月容略微一思索,便有了主意,张二哥每天总往她这屋里跑也不是一回事儿,倒不如去张太太那里,既有大嫂子在也会遇见大哥,说话总是敞亮一些。 低首,见徐婆子张口似乎又要说话,然后等了片刻问她,“你要说什么?只管说来咱们两个,不必讲究那些个虚礼。” 徐婆子微微犹豫了下,把柳家的事情讲了,而后问向月容,“柳家半月不曾来问姑娘。 那边姑娘是怎么打算的,是往后断了亲,还是继续来往?” 提起柳家,月容又想起了把自己养大的父亲母亲,她神色黯然了两分,喉间发苦,“现在这情况哪里轮得到我说话。” 柳家和张家哪一个她都做不得主,至于唯一能听她的肃毅侯,更是没有音信。也不知是完全忘了她,还是被张家刻意隔开音信。 张二等了许久,也不见月容出来。本想先回去等着,可捏了捏手里面的小泥人,心底起了几分柔软,终究是忍不住迈步进了外间,“妹妹,妹妹,你在家吗?” “二哥。” 月容迈步出了里间,敛饪一礼,不等抬头,便见张二兴致勃勃地捧了手中的泥人给她看, “我昨日在外面找的这个,瞧着怪像妹妹的,特意送了进来。妹妹看看可喜欢,若是喜欢,等下次我出去,再给你带个好的来。” 小小泥人是彩陶制成,卧在张二手掌心,少年一脸朝气,是隐藏不住的讨好。 月容心底一动,从他手中接了泥人在手里打量。模样极为精美,发髻分散两边,露出光洁额头和桃花眼,和她竟然是有几分相似。 那制作泥人的匠人从未见过她,便能做出这样和自己相似的泥人,想必是张二用了一番心思,才会有这样的惟妙惟肖。 在这其中,张二目光中是隐藏不住的焦急,月容忍不住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二哥。” 顿时,丹凤眼瞬间喜气洋洋,张二整个人焕发光彩。喜滋滋道,“你若是喜欢那里还有别的,有泥制的陶人陶俑,还可以制作成笔筒,砚台,虽然都不大值钱,可是摆在屋里面也是野趣十足,你若是喜欢,哥哥给你都弄来!” 讨好之心尽显,俨然一片刚做哥哥时,对妹妹的疼爱之心。月容含笑谢过他,二人往张太太院子里用早膳。 等中午过后,张二迎着大太阳进了内院,不肯歇息便往月容这里来。 身后,有三五个小厮抬这个大箱子,吱吱呀呀扁担声不停,张二跟在后面嘱咐,“这里面都是送给姑娘的东西,你们可仔细些,不许磕着碰着。” 小厮们自然说好,等过了二门,便换了粗壮婆子抬到月容院中。 夏季炎热,午后小歇息。冰鉴上雾气蒸腾,给屋内带来凉意。 月容并没有睡着,手里面拿的是,张太傅送来父亲的手稿,一页一页的翻读。 虽然隔了五六年,但是每次读到这些手稿,月容就仿佛回到了在青州的时候那个小院子,父亲母亲恩爱和谐,她是家中的宝贝。现在也很好,张家对他也十分亲近,但是月容总是想起柳道南夫妻两个。 父母尸骨无存,也就这些手稿,可以让她怀念。 正低叹口气,怀念过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的脚步喧闹声,半坐起身,张二带着丫鬟婆子抬了慢慢两大箱东西进来,忙起身迎了出去, “二哥这是做什么,怎么带这么几个箱子来!” 张二好不容易讨得妹妹欢喜,自然问就回答。笑的一脸开怀,“我瞧着我今日送来的泥人,你极为喜欢,嗯,便把他家所有做的东西都买了来,妹妹你只管挑。” 夺妻(软骨香) 第68节 “你哪里来的银子呢?” 月容没想别的,第一句话反倒是问了张二银子。见后者愣在原地,自顾自去里间把张二之前的散碎银子拿出来,递给张二, “哥哥之前给我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仍旧还给哥哥。” 然而顿时觉得极为丢人,他的窘迫就连妹妹也知道了。红着一张脸道,“我在国子监里面读书,近功课极为好,每次都是头三甲,书院里面便有额外的银钱给我,我是有钱的,妹妹不用担心。” 月容哪里肯相信,他便是有,那估计也不多,更何况,“我听伯母说,你最是不肯委屈自己,吃好的用好的,每日里月钱银子不过十多两,这些加起来少也有几十两,给了我,你哪里还有余钱。” 母亲竟然是把自己的底,全都泄露给妹妹知道,张二顿时红通通了一张脸,哪里还有半分潇洒模样。 心底里面极为愧疚,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如妹妹来的体贴,他过的太惨了,竟然让妹妹担心。 他日子窘迫,妹妹也未必会比他宽裕,更何况妹妹是刚来家里面,月钱银子才多少个,他不贴补妹妹也就算了,之前的那些就更不能拿了。 “你把这些银子拿去赏丫鬟婆子,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家里面不合适的,只管买去,哥哥有钱,哥哥真的有钱。” 转身,见月容还要拒绝,忙把箱子打开,一一给月容看了,道,“这里面都是那些泥做的小东西,妹妹看着可喜欢,这可都是… 哥哥真的有钱,这不是哥哥自己花钱买的。” 话说一半,张二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忙捂嘴强势转移话题。 月容宛如没有听见,见里面除了泥人,还有象牙香骨扇,香囊荷包连带几个匣子,拿了一个在手,象牙骨温凉,再去看,打开一个匣子,入目是福字香镯,和张太太送的那个一模一样。 抿唇,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抬头,见张二罔若什么都没有发现,喜滋滋拿着泥人泥桶介绍,什么雕刻的镂空珠子,再有什么稀罕的千金锁,月容顺着他话点头,却不由的心神不宁,也不知那男人,近来在忙什么。 顾知山真的很忙。 半月过去,陛下状况并未明显好转,依旧是昏迷不醒,御医说外伤虽好,可内在瘀血仍旧淤积不能化解。顾太后每日里佛前烧香,原本养好的身子骨,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竟然是已经瘦脱了型。 朝堂上也颇为动荡,哪怕有张太傅力挽狂澜,黄家败落,引发的影响才依次展现。除了军务以外,朝政大权,各地知州权臣,竟然和黄家有联系着十之五六。 顾知山肃清一批,午门上斩首的也都是贪污受贿,罪大恶极的官员,可仔细算起来,竟然是半点儿用也没有。 那些人该贪污的还是贪污,该欺压百姓的还是欺压百姓,该怎么样做还是会怎么样做,短暂的肃清,只是让他们暂时收了爪牙,但是根本就不会斩草除根。 张太傅也认识到这个问题,陛下受伤不能清醒的状况,肃毅侯大肆肃杀朝臣,实在是不妥当。 尤其是,当鞑子传来王庭变化,一个十七岁的王室旁支称王的消息,这种担忧更是到达顶峰。 又过了几日,临近九月,天气开始转凉,张家也开始做秋衣冬衣。 这日一早,张太太便请了月容和大儿媳妇过去说话,一是为了秋冬衣物给月容重新打点,二来是每年秋冬的围猎,今年因为陛下伤重,只怕会是要取消了。 月容倒是不担心围猎,衣服也无所谓,她之前也有重新做,不做都有的穿,只是张太太这一番心意让她觉得窝心,迎着暖阳阳的目光,月容心底感动, “我往年还有些旧衣物,倒不必做这么多新的。” 这话是真的,8月底便有林妈妈,把月容在相国寺的那些衣物箱笼整理了,一部分送到张家来。甚至林妈妈也不知和张太太说了什么,和蒹葭两个仍旧在月容身边伺候。 张太太见月容不肯要,哪里肯,她一番父母心没地方疼她,除了做衣服首饰,还能为月容做什么。 当下,便佯装生气,“你若不做新衣服,这些丫鬟婆子连带你嫂子和我,我们都不必做新的,每一个都陪你穿旧的。” 这个月容哪里敢承担责任,知道张太太为了安心故意这么说,连忙应下,“多谢伯母。” “还喊伯母呢,早该喊娘了!” 张大奶奶笑吟吟开口,在月容笑意顿时收敛,觉得不好。抬头,她的婆母张太太也有点不愉快的样子,知道月容还没有上族谱,不算是张家正式的女儿,正要开口打岔过去, “瞧我这张嘴,胡说什么呢? 妹妹来看看这花样,这是外面景华阁新出的好料子,听说十两银子也不得一尺,北边来的孔雀绒,冬季里蓄到衣服里面最是保暖。 如果不是母亲特意找来,咱们家啊,谁都不舍得拿这个做衣裳” 布料柔软,月容抿唇,心底微动,见张太太丹凤眼中满是失落,想起她自相国寺初见,便对自己十分好。在张家这阵子,更是事无巨细,体贴入微。 咬牙,下定决心,“谢谢娘!” “娘的囡囡!” 张太太原本没存什么希望,见月容突然喊出这一句,顿时眼眶发红,她的囡囡啊,十五年了,总算是听到这声娘。 压抑不住的拉月容在怀里,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只觉得心中哪点子爱怎么也疼不过来,只拉着月容不住的说, “往后娘疼你,只疼你一个。你要什么,娘给你什么,娘的那些东西,往后都是我们囡囡的。” “还有我这个做嫂子的,我那里东西也多的是,只唯恐妹妹嫌弃,并不敢送过去太多,她哥哥每日里只让送些吃食,说是妹妹在柳家受苦了,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若妹妹不嫌弃,我那里也有好些呢,只管去拿去。” 张大奶奶并不嫉妒月容,她娘家宋家也是鼎鼎有名的皇商,家里面什么都没有,唯独银子多。 按照他哥哥的话说家里面粮食都生了芽,银子多的出了仓库,满天下的商铺没有一家不是有他们宋家的货。 她自小到大也是锦衣玉食养的,只可惜孩子运不佳,嫁到张家来,这么几年连一个娃娃都没有。幸亏有月容,她是家里最小的,等日后若真是无子无女,便把她的那些嫁妆给月容也使得。 月容也忙去谢过嫂子,张大奶奶说的轻松,说是吃食简单盖过去,其实样样俱全。从什么血燕白燕,北边的人参,南边的海鲜,西域来的瓜果,皇家园林里的胭脂稻碧粳米,一样一样,都是世间少有的东西。 可偏偏在张大奶奶这里就像是寻常东西似的,每日里成筐成筐地送过去,只给月容一个人用。 张大奶奶见母女二人情深,婆母更是眼眶发红,神情激动,好不容易哄了她们两个开怀,道,“妹妹好不容易回来,脱离了苦海,咱们往后应该高兴才是,可不许哭哭啼啼的。” 张太太自然明白,她不过是月容出一声娘,对自己打开心扉激动,才会流眼泪出来,此刻更是稳住心神,心情大好。 把那些绫罗绸缎,珍稀洋货百货,全都拿来给月容一一看了,定下她今年秋冬的衣服款式,洋洋洒洒的挑了十多件,才总算是心满意足。 月容竟是连推都不能推,张大奶奶也在一旁看着,拿来太品阁的首饰单子递给月容和张太太,笑道,“这是今年新出的花样子,我瞧着都好,索性都定了来,只唯独那些个红宝绿翡不知道用什么好,妹妹看看,可有喜欢的。” 说着,便有太白楼的女掌柜进来磕头,瞧见一窈窕少女在张太太面前站着,模样出众,和张太太有五六分相似。 烟灰粉紫袄裙极为挑人,穿在这张家姑娘身上,越发肌肤如玉,五官精致锐利,透着股豪门大族的气派。她在内宅里面行走,竟然是从未见过哪家的千金闺秀,论模样气派能比得过这位张大小姐。 况且这位也是福缘深厚的,张太傅为了她,不知从肃毅侯手里拦下多少人命,说是要为嫡亲的女儿积福行善。 心里面知道是张家找回来的那位张大小姐,不敢多瞧,跪下磕头, “请太太姑娘们安。” 张太太喊了声起,女掌柜呈上匣子给她们挑,等到都定下,要去付银子的时候就,掌柜跪下道, “这是我们侯爷私底下的产业,是当年老夫人的陪嫁。侯爷吩咐张家的东西都是免费,尤其是姑娘若是喜欢什么,只管让人去拿。” 月容闻言微微发愣,突然想起那日在黄家的时候,楚茉和黄二太太,因为黄忠义送她个簪子便觉得不悦,言语里多有嘲讽。 她当时还想,那太品阁三个字实在是张狂,和男人行事一样毫不收敛。 却原来,这是他的产业。 至于楚茉和黄二太太,她竟然觉得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竟然半点儿情绪也提不起来。 因为月容突然发愣,张太太自然也想起了窥视女儿的顾知山。争口气,让丫鬟带着那掌柜退下,拉住月容柔弱无骨的小手,道, “那肃毅侯杀伐果断,这些日子在京中大开杀孽,不是个良配。等你父亲回来,我们再商量点事儿如何?” 月容胡乱的点头应下,心思不属听张太太和张二奶奶循着旧例,定下家中仆人丫鬟的衣赏,又有外面管家列了名单进来,是十七八岁尚未成家的小子,进来讨丫头出去婚配。 张太太一一许他们出去自行嫁娶,徐婆子在一旁听见,忙跪在一旁磕头,“奴才家大儿子,如今在肃毅侯身边行走。若是太太不嫌弃,不若把他喊来,给姑娘在外面办些差事。” 月容听见自然是捏了一下手心,徐柱子还在顾知山那边,憨厚老实也训练出几分精明,听到徐婆子讨恩典,道,“也不必让柱子哥回来,我给他放了籍,自谋出路也使得。” 徐婆子和柱子哥早就想要离开柳家,自己在外面跑营生,自己耽误他们那么久,又和柳家没了血缘关系,自然不更该不应该耽误他们,更何况,徐婆子男人是父亲当年手下的人,和父亲一起死在当年动乱中。 徐婆子自然感激不尽,月容在一侧拿了纸笔,不过片刻便书信一封。 林妈妈拿过去给肃毅侯送信,不多时,疾步匆匆又跑回来,“姑娘,侯爷和张老爷一起回来,请姑娘过去说话呢!” 张太太听见,拉着月容起身,“娘和你一起过去。” 张家书房,清客先生们全都在外面等候,张大气的摔了手中的茶盏,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这鞑子欺人太甚!我妹妹不过刚认回来几天,竟要拿她去换青州十六州!” “再有十多日他们便抵达京城,陛下仍旧昏迷不醒,侯爷,我等需早做打算才是。” 张太傅没有理会大发脾气的儿子,见顾知山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神色倒也淡定,和他商量。 扳指玉质柔和,比起苍龙教子的玉佩,更逼近月容肤质。只到底饮鸩止渴,他半月不见,越发渴望佳人。 扯唇轻笑,“那黄忠义算盘打得虽好,可要抢我的人,也要看他能不能活着离开大隋。”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61章 、第61章 月容和张太太进了书房,?在廊下不远,靠近屋檐处便听到顾知山说的这句话。 黄忠义有没有性命离开大隋。 背后所蕴藏的意义,让张太太吃惊。她也是前几日才听老爷说起,?那黄忠义是鞑子旁支,据说是楚雄和黄二老爷一手谋划,?便是黄太傅也不知情。 若是散播出去,鞑子旁支在大隋京城中养了十七年,甚至,还进国子监读书,只怕朝廷上人心不稳。 是以,这事儿被瞒的死死的,仅几个要员知道。 可她听肃毅侯这意思是,如果黄忠义图谋月容,那么… 也不对啊,明明,?那黄忠义不是心怀表妹,?怎么有对她囡囡起了心思。 张太太想起之前打探的旧事,心底想不明白。 侧身去看自家囡囡,?月容神色倒也淡定,?下额线精致锐利,比初见的时候多了几分雍容气派。 察觉张太太看她,月容抿唇一笑,?宛如什么都没有听见,扶张太太上了台阶,避开脚底油渍, 柔声说道:“娘亲慢些,这台阶瞧着到时有油渍,?仔细玷污了裙角。” 张太太低头一瞧果然是,油汤一片在青石台阶上格外明显。笑道,“我家囡囡果然贴心!” 瞬间转头冷了眉眼,不知是哪位爷发脾气,明显是把婆子们端来的午膳扔了出去,里面那几个,只怕都饿着肚子呢! 见状顿时顾不得多问,来了脾气,压着一股火进了内室,各自见了礼,便见张二面前一碟点心,一手吃的正香,崇拜目光看着一侧的顾知山?。 月容紧随气其后,看着张太太身影倒是发呆了片刻。 她真的是没有把黄忠义这件事放在心上,黄忠义那日冒雨来见自己,说什么让她等他。 难不成今日,顾知山找自己来也是因为这个不成。 心跳猛地加快,落在父亲身旁,那靛蓝常服男人身上,气势磅礴凌人,更是让她不敢抬头直视。 张太太顾不得月容,额角一跳,她这个蠢儿子,什么时候这般亲近肃毅侯了? 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张二如同得了救星,开口就是告状说:“娘,大哥不喜欢鞑子,连家里的羊肉锅也扔出去,不让我们吃!” 夺妻(软骨香) 第69节 委屈巴巴,模样极为可怜。笑吟吟看着月容,垂着一张脸,说:“妹妹快瞧瞧娘亲,一见着妹妹,就顾不得还有我这个儿子了!” 张太太啐了他一口,在这个家里,管住他不成,故意来和月容说笑。 月容倒是落落大方,见桌面上点心去了不少,知道他们恐怕都在饿着肚子,笑道,“今日里厨房做的子姜鸭不错,香辣极为开胃,又半点儿腥味也没有,哥哥可要吃这个?” 妹妹亲自来问,张二自然是好的。自以为隐密,得意洋洋的朝肃毅侯翘起嘴角炫耀,意思是,我妹妹亲自给我的点的菜,你没有。 顾知山见一侧佳人笑语颜开,她吩咐下去,婆子们慌忙去准备。知道她在张家没有受到委屈,又见她因寻到亲生父母,这些日子想必是娇宠,百依百顺,神态也多了几分坦然和落落大方。 因她一来便忽视自己的那点儿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留她在张家果然是对的,被偏爱的那个,自然是有恃无恐毫不畏惧。 只,捻了下手中玉扳指,旋即嫌弃的松开,看向一侧的佳人,语气中竟然隐藏了几分委屈,“我也要吃子姜鸭。” 月容眉间一跳,虽然张家众人都知道自己和肃毅侯关系,可男人明目张胆和她说话,思及两人水乳交融的关系,还是让她觉得心虚耳热。 张太太在一侧瞧见顾知山,眼巴巴瞅着她月容。自家囡囡呢,面烫耳热,瞧着就是一幅羞怯模样。 往前两步遮住月容窈窕身形,笑看肃毅侯,说:“除了子姜鸭,侯爷可要吃什么,只管吩咐,正好让婆子们一并送了来!” 佳人身形被遮住,顾知山自然没有要求,只任由张太□□排。 不多时,便有厨房的婆子打发人送了饭菜来,一时众人用过,张太傅才提起正事。 “陛下身子骨不好,连带太后娘娘也寝食难安。咱们月容福大命厚,娘娘下旨,想借咱们月容的福气,让她进宫住些日子。” 张太太闻言,顿时起了疑惑。说:“我月容才认回来不过几日,族谱未上,认亲的宴席未摆。如何就让她进宫,满京城的闺秀名媛多的是,怎么就轮到我囡囡!” 言语间满是维护,月容虽惊讶为何要让自己入宫,可见张太太如此,心底一暖,也不去看一直瞧着自己的男人,回握住张太太腕子,说:“娘亲没事儿,太后娘娘素来宽厚,无大事的。” 见张太太实在是压不住怒火,张太傅才坦白交代,说:“太后已经下旨,召忠王回京。” “父亲回京!”张太太心猛地跳了一下,当朝亲王,无召不得入京。父亲自高祖时便去外地,如今几十年不得入京一步,这是……陛下怕是状况不好! 这个时候让月容进宫,太后娘娘一是的确是疼爱她月容,二来,只怕也是为了和父亲搞好关系。毕竟一旦天子驾崩,那登上皇位的… 询问目光落在一侧顾知山身上,后者颔首,神色淡淡,讲述事实道:“陛下高热不退,已经半月未曾清醒。” 高热不退不仅米面,只怕不妙。顾知山咽下后半句话,难以掩盖疲惫之色。 月容这才去瞧男人,猛地一看竟然是唬了一跳,神色是掩不住的疲倦,眼底红血丝弥漫,虽不知于胡子拉碴,可那浑身遮不住的劳累,让她心口猛地揪起。 这又是半个月不见,他竟然,看起来好像半点儿也没有歇息,这浑身的疲劳,怎么会是熬一夜所有的倦乏之色。 顾知山察觉月容关爱目光,心底一暖。 大掌收回八仙桌下,不动声色的去碰月容细嫩的手腕,先是轻轻碰了下,而后,便把整个腕子拉在手心里盘玩。 月容吓了一跳,慌忙侧身去看张太傅和张太太,二人不知正在说些什么,神色极为严肃,顾不上看她。 桌子下面,男人手掌越发用力,手中柔顺的肌肤,不只知触感比玉扳指和玉佩好上几百倍。 更何况,佳人因他亲近,桃腮微微红润,桃花眼也散发着一股子蒸腾的雾气。 总算没有了,刚进屋时完全忽视自己的那股冷淡。 心底舒坦,神色也就起了几分餍足。虽然不能在榻上恣意承欢,可是久未亲近佳人,若不是朝政缠身,只怕他夜间也会探张府来看她。 他近来借着张二的手,送进去许多东西去暂表相思,可哪里抵得上和佳人见上一面。 张大在一旁瞧见二人神态,低头见妹妹脸色嫣红,满是不自在。一双小手不自然垂在桌下,悉悉索索不知在动些什么。 额角跳起,看了眼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张二,他正在大快朵颐,吃着桌子上面的子姜鸭。 父亲和母亲呢,正在商讨忠王进京后他们一家住在什么地方,要知道,张家所在的府邸,原就是忠王府。 目光又挪回去,妹妹脸色越发红艳艳,便是眼眸,也沾染了几分水气。隐约可见和肃毅侯拉扯,她并不愿意。 起身,拱手看向顾知山,张大开口便是挑衅,说:“听说肃毅侯功夫极好,在军中少有对手,正好我这府衙后面有练武场,交手一番,可好?” 不等顾知山说话,张二咽下最后一口子姜鸭,一跃而起, 说:“我也来!自打太白楼和黄忠义那厮交手,我还未活动过手脚!” 顾知山如何不知,这是张大瞧见自己拉月容小手,故意开口刁难自己。 一时之间发了愁,他是单方面虐打张大合适,还是让张大虐打自己,更让月容心疼。 心思恍惚间,张二更是火上浇油,见父亲母亲说的已经是黄忠义身世,忙上前道, 说:“我哥哥要和肃毅侯比划下手脚,爹,娘,你们可要一起来看!” 肃毅侯和大儿比划,张太傅只觉得不好。京中虽然从未有人和肃毅侯起争执,只他干净利落处理黄家一事,便知这人是心狠手辣的。 张大虽然练过几年拳脚,可比起肃毅侯十五六岁便入军营,十七岁力挽狂澜,从鞑子手中夺回青州,他的爵位,可不是白白来的。 和夫人对视一眼,刚要拒绝。便见顾知山依依不舍松开佳人腕子,站起身迎战,说:“如此,便讨教一番!” 张二更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见妹妹一脸不自在,爹娘也忧心忡忡的,笑着起哄道, “咱们一同前往,省得不公正!” 顾知山自然没有异议,只月容,见男人一身疲惫,终究是忍不住心疼,说:“要不,等肃毅侯午歇起来再比划,瞧着他,怪劳累的…” 话未说完,便见张大更是压不住的怒火,恨不能化成实质,把笑意越来越大的肃毅侯烧成灰烬。 张太傅呢,低首整理卷宗,青筋暴起的手背,显示他情绪并不平静。 张太太笑拉月容到自己身旁,和顾知山拉开距离,笑道, “他们比划一下,不过半柱□□夫都用不上。” 张二在一旁开言帮衬道,“就是,咱们大哥是行伍出身,妹妹不怕!哥哥能赢他!”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62章 、第62章 青砖坐地,?桃花石栏杆环绕整个场地。不知什么料子做成木桩,年头久了,看着油光锃亮,?坚不可摧。摆设成梅花状矗立在练武场一角。 如果不是张二提议,月容恐怕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察觉月容好奇打量目光,水汪汪的有几分懵懂无知,显然是从未来过练武场。 张太太心底软成一团,拉月容在场外椅子上坐下。 墨绿绣纹软垫隔绝凉意,居高临下,正好把整个练武场收入眼中。 看着玄衣黑甲的男人正在系上黑皮甲,月容眸底不由起了几分欣喜和不为人知的羞涩。 张太太见她目光紧紧跟随肃毅侯,心中一跳,虽然知道他们早就是不同以往的亲近,可月容身为自己的女儿,?千辛万苦才寻了回来,?不明不白的跟着男人,可见那人也不是爱重她。 她张家的嫡女,?绝不能受此折辱。 抿唇,?心底暗暗下了决心。看向一侧正在嘱咐大儿子的夫君,得和他商量一下,给月容寻摸些好人家才是。 张二见大哥准备好,?朝高处的妹妹和娘亲挥手,笑的眉飞色舞。他迫于肃毅侯威胁,说什么若不帮他给妹妹送东西,便把合欢香的事情告诉妹妹。 笑话,他张二什么时候会惧怕威胁,?帮他,不过是求个心安。 香香的温温柔柔的妹妹,还是他的! 两三步回到月容身边,说:“妹妹,那柳家无人习武,想必从未有这些东西,妹妹可见过这练武场?”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是蓬勃的生命力,说话间也带着雀跃。只他考虑问题到底不周到,想到便问了出来。 提到柳家,月容眼底的笑意,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她有记忆以来,养大她的是柳道南夫妻。 张太太见状,狠狠瞪了一眼张二,见他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傻呵呵的挠头,似乎是不明白,怎么他一张口,妹妹就不高兴了。 娘疼女儿,张太太唯恐月容胡思乱想,慌忙开口解释道, 说:“这是你大哥哥他年轻时喜欢练武,你父亲特意把这块整理出来留给他用。 他去了青州这么些年,这个地方就一直空着,若不是今日,你二哥哥说起,娘也把家里有这地方给忘了。” 言辞之中小心翼翼解释,刻意强调这地方许久不用,唯恐哪一个字让月容不快,觉得家中和她疏远。 张二仍旧傻乎乎,说:“娘,明明你每天都会和爹来练习拳脚……” 话未说完,张太太一脚狠狠猜踩了过去,呵斥他,“你去厨房给你妹妹拿些点心糖水,再去把我屋子里青绸伞拿来,这太阳怪大的,仔细晒伤你妹妹。” “家里有丫鬟婆子…” 张二疼的呲牙咧嘴,抱着脚磨磨蹭蹭不肯去,娘这分明就是要支开自己,为什么不让他亲近妹妹!! 月容哪里会在乎这个,她方才情绪低落,不过是因为想起了惨死的柳道南夫妻。 黄家虽然看上去衰败了,可依照小皇帝对黄太傅的信任,等他清醒了,只怕朝廷上,又是一番狂风骤雨。 收回杂思,目光落在张太太保养的极好的脸上,眼底是遮不住的慌乱。 这位养尊处优,从未受过委屈的夫人,因为自己在担心。 月容心底一暖,瞬间明白她心思,握住张太太手腕,触手微微发抖。 自己对她,真的很重要。意识到这个事实,月容自到张家的虚无感,总算是落在了实处。忙开口安慰张太太,道, “我知道的,娘,你看,大哥哥这身衣裳真好看!” 银甲森森,和顾知山的黑甲同样款式,明显是一侧张家早就备下的。至于练武场,二哥哥说话向来是这样,她何必往心里去。 话题一转,落在了练武场中间的两个男人身上。 因月容突如其来的亲近,张太太瞬间把张二抛在脑后,见他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母女二人,抬头问他, “给你妹妹准备的糖水,还不快去拿来?” 好吧,好吧。儿子是捡来的,女儿才是亲生的。 张二气呼呼扭头,脚步踩的重重的,显示自己的不满。 月容扭头看他,刚要开口,张太太笑吟吟说:“你别管他,你还没回来时他最小,你大哥迁就他,养成他凡事莽撞,不肯多动脑子的毛病。你来了,正好治治他!” 这是要刻意调.教张二的意思。 暗地里帮肃毅侯给妹妹送东西,不罚他,罚谁? 真当这张家是到处漏风的,她这个当家主母,什么都看不见。 见月容瞬间明白自己意思,张太太面带欣慰,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说:“你放心,你回来了,娘最疼的便是你。娘会把我囡囡所有的都安排妥当,娘要让你一生平安幸福无忧无虑。?” 这是表示月容最珍贵,满满爱意让月容眼热,她无措撇开眼,练武场上,两个绝色男人对峙,一左一右,一黑一白。 夺妻(软骨香) 第70节 张大难得一身银色盔甲,中和了一张黑面,整个人竟然多了几分柔和之色,尤其是看向在练武场外观战的月容身上,那股子宠溺几乎都要溢出来。 月容硬生生的转移话题, “大哥和肃毅侯,好像准备好了。” 张太太如何不知月容逃避,微叹口气,勉强压下心底失落。 到底是十五年没在身边养着,她的月容,察觉母爱深厚,第一反应竟然是逃避。 等她和自己谈心事,只怕还要有的磨。 张大罕见的柔和神色,和一侧冷峻黑甲的顾知山形成鲜明对比,顾知山冷眉也压不住浑身疲色,尤其是…… 察觉大哥宠溺眼光,月容抿唇朝他羞涩一笑,头一次觉得,这大哥模样,也挺俊的,和嫂子极为般配。 察觉佳人对敌方的宽容,尤其是,桃花眼潋滟含情,半点儿目光也没有分给自己,顾知山眉头越发紧皱起来。 方才因月容提议,说是让自己休息过后再比拼的时候,心中起了那点涟漪?,是强制让他平淡下来。 张太傅最后整理了下儿子着装,看向一侧顾知山。 黑衣黑甲,眉目深邃,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乖囡月容。 眉目中满是势在必得,让张太傅心中越发沉甸甸。 转身示意儿子不用手下留情,转身走向高台的妻女。 有了父亲暗示,张大自然心中有谱。他中途弃文从军,自然是狠练过一番,也是沙场里淬炼出的铁血将军。 尤其是,发现顾知山似乎极为疲惫,目光一直往高台上瞧,心不在焉的,勾起嘴角自觉有了他的把柄。 下一瞬,便主动出击。 顾知山见张大主动出手也并不退让,左手化解攻势,右手往前,一记扣拳记在他胸腔之上。 张大猛的退步,压下口中腥甜气息。顿时想起在青州时,市井小民关于顾知山的传说,曾听闻这肃毅侯臂力惊人,从十七岁便手刃鞑子,他当时以为是以讹传讹,以胸口这一掌的力道来看,应该是确有其事。 月容看见大哥被打,脸色瞬间苍白,忍不住喊了声,“哥哥小心!” 张太太也拧紧眉尖,瞬间平和心态安慰月容,说:“比划两下受伤在所难免,练武场外便有府医守着,等会儿让他们来看看便可。” 月容这才勉强压下狂跳的心,见到张大好像并没有大碍,慢慢的坐回椅子上。 张二恰巧这个时候回来,身后跟着丫鬟婆子,各个手里捧着冰鉴,隐约可见是糖水果子。 张二则大步上前,把青绸伞撑开,瞬间遮住日头。 月容感激回看过去,见他脸热的通红,鼻尖也有汗珠,忙往旁边挪了一点儿位置,“二哥哥坐这里,外头热。” 张二瞬间疲乏顿消,软糯的妹妹开口和自己说话,还让自己去乘凉。啊,有妹妹果然贴心! 肃毅侯,敢窥视他妹妹,夺妹之仇,不共戴天! 刚想坐下,想起这一路臭汗,唯恐熏到月容,躲开,咧着一口白牙,笑不拢嘴,说:“哥哥不热,哥哥给大哥呐喊助威!” 果然,两步翻身到了练武场边,挥舞着拳头大喊,“哥哥快揍他,替我揍他一顿!他让我给咱们妹妹送东西,还说如果不送的话便把我赶出国子监!! 甚至,他要把黄忠义做的事情诬陷给我!!! 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哥哥!别让他活着走出咱们张家!” 这话极为煽风点火。 顾知山抬头,冷冷撇过去,张二吓得瞬间不敢吱声。 可一旁父亲和大哥都在,后面,妹妹和娘亲也在看着呢。如此想着,又有了几分胆子, 说:“要不,留他一条命也行,毕竟和妹妹…” 话未说完,月容脸色瞬间嫣红一片,羞怯难当。 而张二,迎着来自父亲母亲大哥的,恨不能剥皮抽筋的关爱目光,挠头,支支吾吾,“我…我又说错话了?” 顾知山拱手,长身鹤立,倒是笑了出来,拱手和张二说道:“多谢二舅兄!” 二,二舅兄!!! 张二瑟瑟发抖,有生之年系列,他,他这个国子监连个功名都没有的小书生,竟然,蒙当朝一品侯爵,手握镇远军铁骑的肃毅侯喊一声二舅兄。 要把他剥皮抽筋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张二恨不能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他刚刚是把这男人对妹妹的心思点明了? 所以,爹和娘,会不会大义灭亲,为了妹妹,不要他这个儿子?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很高,张二狠狠打了个嘴巴,“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倒是月容,见众人并没有用别样目光看她,心慌意乱总算是略好了一些。张太太甚至还把那盘荔枝端到面前,笑道, “这是南边进贡来的妃子笑,你爹你哥哥都不爱吃这些东西,我和你嫂子也更是不喜欢,若是喜欢,改日家里得了,都送到你那里去。” 往年宫里进贡的东西,自然由宫中做主赏赐各家。 只今年陛下昏迷,太后明显是没有任何心思去做别的。只让内务府分了给各家,也因此,他们张府并不是很多。 荔枝鲜嫩欲滴,冰鉴上雾气腾腾,竟给身穿绿粉衣裳的荔枝增添几分仙气。 月容是吃过荔枝的,幼年时跟随父亲念诗,那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是当时讲的是唐皇朝廷奢靡成风。 娘亲好似是江南人,她说那边虽然贵一些,可若想吃,馆中女子也能多花些银钱,也能吃上一次。父亲当时是什么神色,月容已经记不清了,只不过不久后,他们在青州,也吃到了荔枝。 如今到自己眼前,才知是富贵人家,也不是想吃便能有,也要循着时令,皇家赏赐才能吃到。 张太太见月容看着荔枝并不去动,想起柳道南官职,以为月容从未吃过,笑着剥开皮,递了莹润透亮的果肉给她, “你尝尝,若喜欢,家里还有呢。” 月容抿唇,敛去过往杂思。入口甘甜,和幼年时吃的一模一样,笑道, “谢谢娘!” 清脆甘甜的一声娘,张太太只恨不能把心肝捧给月容。 又是各色果子,又是扇风送凉,后见哪怕有青绸伞遮阳,月容一张小脸也起了汗珠子,实在是心疼,开口劝她, “左右男人们打架,没什么可看的。娘带囡囡往花园里乘凉,咱们就在那里用膳,让厨房送些凉凉的酸酸的过去,也省得没胃口。” 月容摇头不肯,大哥和顾知山还没有分出胜负,她不想这个时候离开。 妹妹在吃荔枝,他这个做二哥的,在考虑如何和妹妹开口认错。 张二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月容。 把合欢香偷出来送给黄忠义的确是他干的事情,当时爹已经明令禁止和黄家来往,他看那黄忠义为表妹烦心,求到自己面前,打探到黄家打算后,推波助澜了一把。 原来是想给黄忠义一个绿帽子带带,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被算计的是自家妹妹。 如今又被顾知山拿住这把柄,如果不把这事情解开,他永远都没有办法直视妹妹。 练武场内,二人复又开始交手,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张二鼓起勇气,问月容,“你怎么不问问哥哥,哥哥和黄忠义是什么情况?” “同窗?” 月容倒是没在意,二哥和黄忠义认识他是知道的。毕竟进门没两日,他便揍的黄忠义不能见人。 张二犹犹豫豫不敢吭声,见妹妹心里面看起来好像有了界定,他好像是被归类在好人的那一栏。 忙开口,压下想要坦白的心思。刻意开口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男人们之间说的玩笑话,我就是不想让顾知山赢大哥,才故意说那些话,妹妹别往心里去。” 张太太侧身看了傻儿子一眼,难得他考虑周全,和肃毅侯叫嚣几句,竟然还特意过来和妹妹解释。 转过身子,察觉到张太太慈善目光,月容含笑把剥开的荔枝递过去,另外一个小碟子放着几颗给张二,笑的眉目弯弯,极为好看,“娘和二哥也尝尝,余下的,给爹和大哥大嫂,还有肃毅侯留着。” 妹妹亲自给的东西,张二哪里还记得刚才还要说什么。喜滋滋接过小碟子,一口气吃的干干净净,甘甜滋味入口,凉凉的触感从心头泛起,让他顿时忘记炎夏的热气,眼光一转,看向练武场里的亲爹和亲哥, “快点儿打趴他!妹妹亲自给剥的荔枝!啊,真的好甜啊!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荔枝!” 这话,明目张胆的在气顾知山。 月容捏着荔枝的手瞬间一紧,皮破汁流,甜腻腻汁水顺着她白嫩手掌滴落在裙角,抿紧唇瓣,月容拿帕子慢慢把汁水擦干净,莫名的,竟然不敢抬头看练武场里的男人。 顾知山面色并不轻松,反而因为众人说话,有了几分疲惫,他已经半月有余,每日不过睡一两个时辰。 连续下来,便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住。 眼下,他更为难的是,和张大的战局要如何结束,他若赢了,月容只怕心疼哥哥,可若是他输了,月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如他哥哥? 张太太见月容脸色不好,以为她日头下呆久了,扬声吩咐一侧傻笑的张二: “你去告诉你父亲,让他们何必缠斗,利落分出个胜负,好让我月容早些回去歇息!更何况,肃毅侯忙于朝政,也让早些回去。” 张二忙仔细去看妹妹,果然脸色不好,嘴唇白白的,眼中也没了神采,忙去传话。 顾知山在一侧听见,抬头,利眸直视佳人。 果然面色不好,不抬头看不清神色,瞧着像一张小脸低垂,极为可怜模样,樱桃口也没半点儿笑意,暑气蒸腾,她柔弱女儿一个,的确是不应该在外头久待。 转身,他一直略处在上风。可张大也不是好惹的,胸口也挨了他几拳。 若,若是能见血,是不是月容就会偏向他几分? 往外一跃,跳出战场,顾知山看向张太傅,“拳脚到底难分胜负,我和张兄惺惺相惜,倒不如,一人捡一件趁手武器,三招之内若谁划破衣角为胜。也省得久斗女眷疲惫。” 张大在一侧不服气,虽然外人看起来,二人难分胜负,可他总感觉,这肃毅侯不过在戏耍自己,分明就没有用尽全力。 往前一步,抗议说道:“我们那里就要动武器,你拳脚先赢了我!不过是刚开始活动活动手脚,胜负未分。” 张太傅在一旁观战,他奴隶出身成为一朝首傅,如何不知肃毅侯故意谦让。 抿唇,看向一侧的大儿,的确是他的骄傲,在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肃毅侯手下走了这么多招,在军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能人。 当机立决,道,“你妹妹体弱耐不得晒,日后你们若要比划,再去外面张罗。以肃毅侯所言,三招分胜负!” 张大虽不甘心,也只能就此接受。 顾知山在一旁兵器库中,顺手捡了根银木仓,张大拿了把赤霄剑。 木仓对剑,都是杀人的利器。刀锋一出,日头下,格外刺眼。 月容见练武场里气氛陡然肃杀起来,捏紧手中帕子,一种,莫名的惶恐突然涌入心底。 刚要开口让他们停下,顾知山若有所感,深深看了一眼月容,抬手朝看向张大,说:“请!” 瞬间一黑一白两道银甲富有交缠在一起。顾知山也用了八分力气,张大更是拼尽全力,一时之间刀光剑影。 夺妻(软骨香) 第71节 练武场上,尘土飞扬,黄沙曼米,好像还是胜负难分。 不对,一招过,平局。 第二招,张太傅他虽不懂这些战术,可隐隐看着银甲的儿子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下一刻,银木仓挑破银甲,刷的一下掉落在地上。 张大更是狼狈,被顾知山逼跪在地上,脸上青黑紫黑一片。 方才的猜测有了证实,顾知山果然耍着自己玩,认真起来,他连两招都在他手下走不了。 如此强大的体魄和能力,难怪,他能牢牢坐稳镇远军,军中人人诚服,若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 顾知山也顺着弯腰过去拉张大起身,轻扯嘴角,说:“大舅哥,借你赤霄剑一用。” 张大来不及反应,便见自己垂在膝盖一侧的手,被顾知山一抬,直直刺入顾知山肩头。 血花迸溅,张大恼火气急败坏,他明明都败了,这肃毅侯竟然自残!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被禁锢住,半点儿都动弹不得。 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余光瞥见月容心疼脸色,提起裙摆就往练武场跑,咬牙切齿, “肃毅侯好算计!” “多谢大舅哥成全。” 练武场局势瞬间逆转,月容揪着心看这一局,第一招平局并没有让她放下心,第二招,顾知山挑破哥哥盔甲,可无人受伤,让她安心。 更何况,顾知山他还主动去拉哥哥起身。 笑意还未到脸上,便瞬间凝结。 下一刻,月容简直不敢相信,对她百依百顺,从没有说过一个不字的哥哥,竟然,竟然在自己败了之后,讲手中的赤霄剑刺向顾知山肩头。 距离虽远,可她似乎能听到赤霄剑刺破盔甲,穿过皮肉的声音。 他,受伤了!!! 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好像都抛在脑后。 那男人,他受伤了,还笑着和张大说话! 月容不顾一侧和自己说话的张太太,提起裙角往练武场跑去,他,他若是受伤了,她该怎么办呢? 顾知山见佳人朝自己跑来,眼中满是心疼。从到了练武场开始,那点不平总算是安歇下来。 扭头,一侧张太傅眼底满是怒意,明显是看到了发生的事情,知道自己被张家父子记恨上。 混不在意的颔首,解开黑甲,露出里面白色里衣,血花晕染整个肩膀,看起来格外怖人。 月容脸色极白,眼眶发红,跑到练武场之后,竟然不敢靠近男人。 落地的赤霄剑上,还有男人血渍。黑甲褪下,地面也沾染了血痕。 “大哥,不是说比划,你,你为何要伤人?” 张大一口血咽在嗓子里,迎着妹妹懵懂无知目光。知道在她的视角,明明自己已经败了,还刺了顾知山一剑实在是卑鄙。 可,可他实在是冤枉! 强压下心中恼恨,都记在顾知山头上。自顾自起身,柔声和月容说话,“大哥一时没收出手,才误伤了肃毅侯。妹妹莫怕,哥哥让府医来给他诊治。” 张太傅也上前来,安慰月容,“让他暂时在咱们家养伤,你若是不想在这里玩,找你嫂子去,你嫂子那里有好些好吃的,你若是喜欢什么,尽管来告诉爹爹,爹爹都买给你。” 张太傅平时老狐狸一般,他近来也忙碌。月容住在张家后,和他来往并不多。 见他一脸讨好看向自己,眼底也都是小心翼翼,和张太太一样,心头微酸,看向一侧的顾知山,伤口还未处理,仍旧有血在冒出。 月容摇头拒接,“我哪里都不去,我想看着他。” 囡囡长大了,开始有了小心思,有了亲近的男人,可这男人满是算计,连受伤都是他自己动手。 可偏偏,他们还揭穿不了这人,甚至,还要帮他遮掩。 这样阴险狡诈的人物,他的囡囡还极为偏袒他,张太傅觉得酸溜溜的,心底极为难受。 咬牙,切齿。张太傅面上维持不住素来形象,眼底满是防备,看向一侧顾知山,“侯爷请,府医在外等着。” 至于月容,“你若是不放心,便一起来看看。” 要跟着便跟着吧,他倒是要看看,赤霄剑破了他一层皮,月容瞧见,知道她是假装的,会是什么反应。 倒是张二,见大哥把肃毅侯刺伤,见众人走后,在张大身侧大声叫好,“大哥威武!大哥威武!” 张大:这谁家的蠢弟弟,领走!领走! 作者有话要说:  mua,河河来道歉,前几天断更是发烧出现了反复,很久不生病,一生病就是很严重,虚弱无力生不如死。 大家夏天也要照顾好自己,食物一定要保证干净,吃不完尽快放冰箱,剩菜一定要热透。 冰箱也不是万能的,超过一天以上的,为了健康,尽量不要回锅了。 空调室内室外温差大,也容易热伤风。最好二十六度或者二十八度,空调房里记得加件衣服,保护好自己。 最后,大家都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因为有发烧,河河要居家办公十四天。所以接下来更新有保证的,大家不用担心。 接下来要甜甜甜啦,侯爷花样表演,如何吃到 第63章 、第63章 夏日的天,?黑的格外慢。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天色仍旧尚未完全黑透,晚霞挂在西方天空,?给整个京城增添了几分金黄。 顾知山在张家的住处,不过两个时辰便收拾妥当。 因张太太不愿意月容和这肃毅侯扯上关系,?也忙跟着去了前院书房。 寻常男人们在的地方,因为顾知山肃毅侯受伤,更是严加守卫,灯火通明。 一路上,平时本就守卫严格的张家,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镇远军甲卫目光森森,各个手持银木仓,看了便让人心生畏惧。 张太太和张大奶奶二人一路行来,?越发心沉甸甸的。知道顾知山权势滔天是一回事,?可对方不过肩膀上受伤,便如此大动阵仗,?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顾知山树敌颇多,朝廷中想要把他致死的不计其数。 第二,顾知山他因为受伤,?信不过张家。不管这两种情况是哪一种,张太太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对张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临近前书房,守备越森严。张大奶奶神色也有几分仓皇紧张,握紧婆母的手,?见张太太神色一脸不悦,担心她就此厌了相公,一脸忐忑, “娘,到底是相公惹的祸,若是那肃毅侯怪罪妹妹,儿媳妇愿意替妹妹受过。” 张太太扭头,见儿媳妇一脸惶恐,书房里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府里医生并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张太傅并张大等人在外厅坐着,月容并不见踪影。 握住张大奶奶腕子安抚她,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肃毅侯心思不正,窥视你妹妹美色。 你相公是我儿子,我如何不知道是个好的。” 张大他本就生的性情谨慎,如果不是肃毅侯主动出手,怎么会出现伤人这种情况。 更何况,张太太低首叹息,方才张太傅已经把事情讲给她。 不惜自残也要和月容在一起,这既是表明决心,也是在警告张家。 月容注定是他肃毅侯的。 见婆母言辞柔和,并没有怪罪之意。他奶奶从得知相公上的肃毅侯之时起,便有的忐忑之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不由得想起素日里颇为疼爱的妹妹,月容本就生得十六七岁,性情温和,若因为这事被肃毅侯苛责,他们作为哥哥嫂子的,实在是惭愧。 那肃毅侯比年纪她大上那么多,虎狼一样的凶狠性格,妹妹那样纤细柔弱的闺中儿女,怎么招架得住? 不等张太太说话,张大奶奶迫不及待上了台阶,进门便喊,“妹妹,月容,你可在里面?” 月容一脸担忧之色,见顾知山被众人揭开里衣,血肉模糊的结实肩膀出现在众人眼前。 赤霄剑极为锋利,又是顾知山主动迎上去,自然是伤势严重,三指宽的剑洞血流不停,随着布料揭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卧室。 强咬唇瓣,月容勉强压下几乎要惊呼出的声音。眼眶瞬间泛红,终于明白顾知山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一剑穿透肩膀,大哥哥下手,未免太过狠毒了些。 相对于月容的惊慌失措,顾知山并不把这一点点的伤口放在眼里,他见月容担忧神色显露无疑,一双桃花眼泛着润色,那点儿泪意,似乎是下一秒便要水淹雷峰塔。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一招棋好像是走错了,虽然惹月容心疼自己算是好事,可看到她担忧的神色。这点子伤口带来的喜悦瞬间退散,没有胸口的疼痛来的剧烈。 大掌向上,拉过床榻一侧佳人,含笑安抚她,满是不在乎说:“不过是受了一点点伤,便让我月容如此心疼,我便是死了,也值了。” “不许说这话!” 月容嗔他,这人实在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她心疼他,他自己倒是反不当一回事儿。 顾知山心思微动,见月容面上去了几分忧色,胸腔之中那点子难受总算好了些。 恰这时,府中大夫拿了匕首药物等过来,恭敬请示道,“侯爷,一切准备妥当。” 月容见匕首锋利,闪着寒光。药粉绷带一应俱全,刚想问如何诊治。 下一刻,眼前的光明骤然消失。顾知山左肩受伤,右手捂住她眉眼,口中低声警告道, “血淋淋的怪吓人的,你一个姑娘家可不去看,若是吓坏了,夜里我不在,可没人哄你。” 谁,谁要看来着。 月容脸颊红润,虽男人不让她看,可也约莫能猜出来是什么缘故。 赤霄剑铁筑而成,千锤万击才有一把,可到底是杀人的利器,若有铁锈等物附着其上,夏季炎热,万一伤口发脓腐败,只怕顾知山性命难在。 父亲说,遇到这种情况,为了安全,要把伤口边缘的腐肉清理干净。 只不过,当年柳道南为青州知州,把军中闲话说给妻女听,多年后,竟在这种情况派上用场。 而硬生生剜去血肉,又是何等残忍的场面。顾知山这是心疼自己,不忍心让她看到这样的场面。 果不其然,空气中血腥味越发浓重。月容甚至能感觉,顾知山遮盖住自己的手掌微微发抖,男人嗓子微哑,偶尔发出一两声闷哼。 怎么不上麻药,大夫直接就下手? 月容心底疑惑不解,也不由问出声来。正在处理伤口的府医动作一顿,见自家姑娘似是懵懂,把太傅吩咐那句咽回去,转而夸奖起男人, “肃毅侯身子素来康健,今日所受之伤,不过寻常一半,侯爷定是能扛过去的。” 顾知山平时身上有伤疤吗?月容真的不知道。 新婚第二日黎明,她一心想着后路,男人又瞬间披了衣裳在身上,自然是没发现。 夺妻(软骨香) 第72节 至于后面那一次,月容也只觉得酸涩委屈,夜幕沉沉并窗外瓢泼大雨,更是看不清男人身上半寸肌肤。 他把她看的干干净净,从头到尾不知吮过多少次,怎么自己,反倒是没瞧过他。 没来由的,月容心底起了几分不公平。 顾知山额角汗滴滚落,气息越发沉重。外有不知从何处来的西洋药物撒上去,粉末刺鼻,整个内寝皆是苦辣气息。 裹上绷带,带血里衣仍旧穿在身上。顾知山谢过府医,才慢慢松开遮住月容眉眼的手。 缓慢眨眼,光明又回来了。 床榻之上,男人刚经过一番苦战。额角仍旧残留汗意,眉目深邃,看着月容的时候竟有几分满足。 喉结混动,往左侧去肩头绷带绑的结实,血色中衣仍旧半遮半掩,隐隐可见褐色肌肉,随着呼吸欺负,格外… 让人食欲大增。 月容垂下眉眼,调整男人腰后靠背。而后,不发一语,葱白手指便往男人胸口戳去。 没等撩开衣襟,便有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月容细嫩手指,握回自己唇边摩挲,言语中喘息犹在,满是宠溺, “乖,等我好了,再给你。” 哄的一下,月容耳垂也沾染了胭脂颜色。 这男人说话忒不要脸!哪个,哪个想要了… 她,她就是想看看男人身上,是不是像府医所说,到处是伤疤。 左手被握,右手上前,月容面对男人,半趴上去,先是轻碰了下受伤的左肩头?,而后,溜溜达达来到男人喉结处,脖颈往下几寸,便是他不让自己碰触的禁区。 见男人抬起受伤的左手又要拒绝自己,月容索性半趴在男人身上,小心翼翼避开肩膀,口中警告他, “你不许推开我,我就看看,不做什么。” 佳人难得的霸道,香软气息沁入肺腑,许久不见佳人,几乎是瞬间,顾知山便觉得泰山拔地而起。 喉结急促滚动两下,葱白手指越发贴近唇瓣,他喉间似是压抑了什么,最后只化成一句话, “好。” 你想对我做什么,便做什么。 月容见男人应许,桃花眼愉悦弯起,抽回男人唇边磨蹭的手,撩起里衣。 入目,是坚实肌肉,肌肉磊磊,彰显蓬勃生命力。 棕蜜色肌肉毫无伤痕,月如瞬间愣住了,她想象中的伤痕累累,伤疤斑驳,竟然都不复存在。 不相信的再往下,是八块腹肌,整齐排列,纹路分明。 干干净净毫无伤痕,那府里太医,说谎话骗自己吗? 月容不敢置信的再往下,便是灰色亵裤,月容看了一眼,便慌忙错开,不敢再看。 耳边,是男人无奈的低叹,“我就说了,什么都没有。” 见月容还是一副不相信模样,顾知山索性拿自己举例子,说:“新婚之夜过后,我让蒹葭给你拿了药,顾家药理名闻天下,你想必,也亲身实践过。” 这话一出,月容哪里还好意思再次询问。 她新婚之夜是这男人,这件事情让她本来觉得绝望。可现在想想,未尝不是一线生机。 黄家人已经许久未曾出现,那些过往,竟然像是许久之前一样。 红着一张粉面把男人里衣系好,道,“等下让蒹葭给你送新的里衣来,你这身衣服沾了血不吉利。” 顾知山哪里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但是月容难得关系自己,他并不愿意推辞。 笑着应下,张口,便想说,你不必费心准备什么东西,只需要在张家好好呆着,等时间到了,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便来迎娶你。 只这句话在脑海中翻来覆去说了几遍,看着月容低垂着脸,紧盯自己胸口,愣是没有说出来。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月容除了答应自己以外,给了别的答案,比如拒绝,他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终究是把所有的想法都压在了脑海中,最后只化为一句, “你先回去吧,外面你哥哥嫂子都在。” 虽是名正言顺属于她,到底是张家的女儿,他也不能让她太难做。 哥哥嫂子在和他有什么关联,她来里间,也是爹爹和哥哥默许的,月容一开始不明白,后面便听见嫂子急切的呼喊,“月容,月容你在里面吗?” 月容自然是在的,可是听见嫂子声音不免有了几分愧疚。 她亲近顾知山家里人人皆知,但是嫂子和哥哥对她的爱也不是白来的,那是血亲。 如何能在两者之中达到平衡的月容,心里面有了几分纠结。 顾知山哪里会让她为难,起身便要送她出去。 刚要起身,闷哼出声,几乎压不下肺腑之间的疼痛,咽下那口腥甜血气。 月容慌忙转身,把帕子送到后者口旁,“快吐出来,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血渍沾染洁白手帕。月容似乎是想起什么,在练武场,哥哥好像是冲着他左胸口而去。 左胸口,难不成,他的旧伤不在正面,而是侧面? “你怎么又解我衣裳?” 顾知山无奈低叹,见月容似是想明白什么,心中暗赞她聪慧,任由她把里衣褪的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64章 、第64章 男人劲装上身衣裳全退,?月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害羞。 目光顺着男人绑着绷带的结实胸口往下,弯曲扭曲的疤痕,从腋下一直蔓延到肩膀处,?是一道旧伤,?弯刀砍过,是要斩去他手臂。 顾知山费劲掩藏的秘密,?全部都尽显在眼前。哪怕过去了好几年,?也能看出当初的严重程度。 男人夹紧臂弯,并不给她看腋下真正要命的伤痕。甚至,言语中还带笑安慰,?说:“不过是早年在青州时受了伤,早就好了。” 更何况,比起在青州丧命的柳道南夫妻两个,他还活着,?甚至拥有了佳人,已经是上天恩泽。 微抖手指摸上男人肩头,旧伤疤痕仍在,新的伤口已经出现。 月容低首,哪怕早有猜测,可当伤疤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仍旧是忍不住心口发酸发涩。 尤其是,上面还有大哥残留的掌痕,?红红印在伤疤上,?格外触目惊心,让她不由红了眼眶。 似是唯恐碰痛男人,月容手指力道如同羽毛一般。完全没发现随着手指描摹伤痕,身下男人肌肉迸紧,?似是猛兽被关在牢笼,唯恐稍一疏忽,便伤了佳人。 “我找哥哥去!” 月容猛地起身,觉得自家大哥实在是过分!顾知山便是千般不好,可他对张家,从没起过什么坏心思。 如果是因为自己,就让张大敌视他,甚至,因为她是张家的女儿,便因此让顾知山受伤,那,那对顾知山,未免太不公平! 更过分的是,明知道他左胳膊有旧伤,怎么能,怎么能一直往伤处戳,若,若真的废了胳膊,可怎么好。 佳人义愤填膺,抬步就要往外走。顾知山察觉月容维护,心窝一软,没受伤的大手拉住她腕子,止住为自己讨正义的脚步,低垂着眼,喊疼, “你大哥不知道我这里有旧伤,我不怪他。 伤口实在是疼的厉害,你,你陪我躺会儿好不好?” “可…” 月容心疼他,想陪着他,瞬间想起这是在张家书房。 回头,去看外间,张太傅和哥哥都在外面,她可也想过去和张太傅还有大哥说说话,虽然她是张家女儿,可他们能不能不要敌视顾知山。 她夹在中间,真的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一边是刚认回来的家人,哪一个受伤,她都舍不得。 顾知山察觉月容迟疑,盯着握住的细嫩腕子,香镯在腕子上晃荡,竟是给佳人增添了几分富贵气息。 再抬头,浑身蜀锦绫罗,钗环首饰,无一不精细,可见张家对她是极好。 不过,再好,她也是自己的。眸色低垂,肩膀上血渍渗透绷带,权倾朝野的肃毅侯此刻有了几分孱弱,加码一句,说:“我已经半个月没休息…” 月容扭头,男人面上疲惫之色仍存。哪怕她处在深闺,也听二哥偶尔说漏嘴,知他近来奔波,朝廷局势大变。 心一软,一手回握住男人手掌,一手把男人里衣半拉好,遮盖住坚实胸膛,温声劝他,说:“等娘…张太太把屋子收拾好,你便好好睡一觉,明日,明日我陪你,好不好?” 少女语气柔和,言语中温柔体贴让张太傅听的牙酸,咬紧牙关,不满的瞪了一眼一旁的儿子。 既然要对肃毅侯下手,又怎么留他有力气说话,如今在里头调戏你妹妹。 张大自然也懊恼的吐血。他看起来外面毫发无伤,可实际上,那肃毅侯臂膀力气极大,钢铁铸造一样,他只怕胸口,早就被肃毅侯打伤,有了瘀血。强撑着不肯吭声,只是怕妹妹难过。 张太太不把相公和儿子的失落放在眼里。听见里头月容称呼自己,张太太。 哪怕声音柔和细软,落在她耳中也只觉得疏远,冷漠,毫无感情。 这阵子母女和谐共处,难不成,就这么被男人一句话给打发没了? 张太太咬紧牙关,张太太,她竟然连句娘都不喊了。 实在是压不住心中低落情绪,店里头少女温声哄着男人,文言软语,让人心窝不由软下来,什么都想依她。 张太太脚下用力,提醒自己到来,走到里间屏风一侧,一抬头,便可见亲密依偎的两个人。 恭敬请示道:“侯爷,客房已经准备妥当,请过去安歇。” 是娘亲!月容慌忙送来顾知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扭头, “娘,让小厮过来抬他过去吧,血淋淋的,怪吓人的。” 这是担心顾知山失血过多。 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姑娘,知道疼惜别的男人了。一时之间,愧疚懊恼等情绪涌上心头,让张太太喉头发涩,说不出一句话。 她愧对月容,自小弄丢了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找回来… 微叹口气,往外退了两步,避开顾知山出来的脚步,道, “月容你也一并去吧,侯爷的院子在你隔壁,隔了个月亮门,你…” 话未说完,未尽之意都在其中。顾知山倒是诧异,这张太太怎么突然转了态度,明明早先,还防狼一样防着自己。 起身,招手看向避恐不及的月容,说:“你来扶我。” 夺妻(软骨香) 第73节 月容碍于张太太在外面,并听见嫂子和张太傅大哥等人说话,声音虽不大,可也隐约入耳,是什么, “屋子里和妹妹那里一样,用的青纱帐…” “府医在西间里也候着,只唯恐侯爷夜里发热…” “明早饮食合着一等侯府比照的,娘方才定下,说也不越了规矩。” 月容略听几句,便知道这是张府里,唯恐怠慢了顾知山。 上前,回握住顾知山手腕,躬身下礼,说:“侯爷…” 顾知山一把握住月容腕子,拽到自己身旁,一齐出了里间。 外头,张太傅和张大起身送行,悄悄回头去看,并不见母亲张太太和大嫂张大奶奶。深情略微有些低落,知道这是避开了顾知山的意思。垂着一张脸,跟着顾知山往后院去。 等人走了,张大往前两步,来到父亲张太傅身边,问他说:“父亲,难不成,真要把妹妹许配给这样肃毅侯?” “你还有更好的人家?你若是有,只管说来,我和你母亲商量商量。” 张太傅见女儿乖巧跟在男人身后,心底自然是百般不乐意,他好不容易认回来的闺女,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跟男人进了后院。 可他不愿意又能做些什么,当着丫鬟婆子给女儿难堪,他做不来这样的事情。更何况自打那肃毅侯受伤,月容一颗心便扑到他身上。 便是不如意也认了。 “再过一个时辰,便让你母亲往客房里去,接了你妹妹回来。” 张太傅给二人的相处时间,画下句点。转身见张大捂着胸口,直到他也受了重伤,接着说道,“你也不必死撑,这肃毅侯手劲极大,若是伤的了,只管让太医来。” 张大自然应下,只谈看着妹妹跟随顾知山去的背影,终究是忍不住跟了过去,扬声道, “听闻肃毅侯棋艺惊人,张大愿秉烛夜谈!” 顾知山听了这话,顿足,去看跟在身侧乖巧的月容,佳人垂眸,睫毛蝴蝶似的眨呀眨,显示她内心并不如表面这么平静,看起来极为可口。 张大爱惜妹妹,也情有可原。 扭头,张太傅也一脸郑重其事,和月容极为相似的桃花眼瞪大,看着二人牵着的手,面容扭曲,明显是在防着自己。 他的月容,生来便是如此招人惦记。挑眉,许下承诺, “略微说几句话,便送回去。你们不必挂念。” 男人们之间的默契瞬间把敌意消散,月容眨眼,没弄明白,怎么哥哥说要去下棋,顾知山说什么送回去? 来回把这句话念叨两遍,月容突然明白其中的含义。 一张脸羞的通红,他和顾之声有了那等子关系,那是事实。 可被张家知道,被父亲和哥哥拿来说事,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连带着牵在一块的手也觉得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左右不得安生。 硬生生的抽了两下,没有抽动。 男人反倒是抓的更紧了。 等转过月亮门,月容才抬头,不肯再往前走,犹豫迟疑,“我,我想回去了。” “略陪我坐一会儿,就让你回去。” 顾知山见她方才还同意自己亲近,不过是和张大张太傅等人说了几句话,便又改变主意,知道是她顾念张家的名声。 放低声音委屈巴巴的装可怜,说:“我胳膊还疼的很…” 好吧,月容恨恨的咬牙。反正她如今还有什么名声,眼下京城中人家只知道张家女儿回来,不知道就是他,等日后明白了,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等着自己。 黄家冲喜合离也就算了,毕竟是身不由己。和肃毅侯,顾知山不清不楚的拉扯。又是张家遗忘在外面,不知道多少年的闺女,规矩礼仪一样都不是很好,和土生土长的名门闺秀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怕婚事艰难,除了顾知山,她还能再嫁给谁。 一时间自厌自弃的情绪涌上心头,等进了屋,男人迫不及待把她抱在膝盖上,俯身磨蹭她额上细嫩肌肤, “怎么不抬头,想什么呢?” “让我瞧瞧,你生的这般好模样。” 月容摇头不肯,抿着嘴唇不肯吭声。 顾知山察觉到她抵抗情绪,挑起她下巴,半逼迫看着自己,桃花眼微红,可怜惹人爱的。 顺着心意,吮了一口粉嘟嘟唇瓣,道, “我知道你在别扭些什么,觉得爷睡了你,便把你抛在脑后了?” 月容摇头,顾知山微叹口气,揽住细腰贴近自己,吮她水汪汪眼睛,微涩眼泪被吸走,低声安慰她, “我恨不能明日便把你迎娶进门。 只陛下昏迷不醒,北边鞑子来议和,太后娘娘身子骨也不好,只怕撑不住多久,你父亲因朝中局势动荡,便和我做对,只一心和朝臣商量对付我。 这一样样的,都得我拿主意,我实在是顾不得来看你。 等一切忙妥当了,入冬,我便来娶你。” 堂堂肃毅侯,何时这般软声说过话。月容抬手,小心避开男人肩头受伤的地方,半趴在他胸口,嗅着隐藏在药香下的龙涎香。 低头掩住情绪,问他, “你既然忙,为什么,今天还要弄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mua 说嘴打嘴说的就是我,刚和大家说过注意饮食,现实中姐妹便急性肠胃炎住院,河河去陪床,然后,又严重复发了。 于是,我们两个一人一个座位,孤苦伶仃的。 八月真的水逆,所以河河决定抽奖来转一下运,抽六十六个姑娘来分五千个晋江币,大家六六大顺 第65章 、第65章 佳人声音温婉,?毫无戾气。 可顾知山听了,身后不由冷汗直流,肌肉崩起,?让他浑身起了几分愧疚之意。 练武场上,?他拿赤霄剑戳伤自己,明明是避开月容,?怎么听着,?她好像是知道了? 低首去看佳人,垂眸埋在自己怀里,看不清模样,?笑着否认,说:“男人们练习手脚,难免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大哥一时冒失伤了我,我并不怪他。” 月容听了这话,?心里里面有几分不自在,顾知山言语中,没有任何的不恰当,难不成她真的看错了? 抬头,水汪汪眼睛直视顾知山,决定最后再问一次,说:“你和哥哥练武,你这伤真的哥哥戳的?等明日我让大哥来给你赔罪,?你放过他这一次好不好?” 言语中的小心翼翼让顾知山有些心疼,?他几乎克制不住的想要交代出自己的打算,可看着月容信任的目光,终究是忍住了,想到什么,?垂眼,笑着掐了掐月容粉嫩脸颊,说:“哪里用赔罪,我们不过是比划下身手,这点伤,过几日就好了。” 月容这才安了心,顾知山一脸坦然无辜,他好像没有骗自己。 那点子在练舞场时,看到的光景,所引发的不自在,也被她抛在脑后。 约莫着时间,好像到了晚上。四处皆是寂静一片,徐婆子和林妈妈抱琴等人领着灯笼来到客房,在外面静静地等候着月容出来。 其中尤其以徐婆子最为担心,看着天上的月色越发浓厚,笑着看向一侧的林妈妈和她说道, “眼看着就要天黑,到了即将就寝的时候,我喊姑娘回来,咱们好早些回去安置,明日里只怕太太吗,还有别的安排。” 林妈妈本就是顾知山放在月荣身边伺候的,闻言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这是徐婆子为空头也欺负了姑娘,然后特意和自己说话,让姑娘听见,告辞回去呢。 默契的抬抬高声音,“姑娘,大奶大奶奶晚上送了蒸鱼羹来,清清淡淡的一点儿也不腻口,姑娘若是喜欢,大奶奶说明儿还送来。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吃东西,只怕再晚了就该积食了。” 这是故意抬高声音提醒月容该回去了。月容自然也明白,嗯,她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是何等让人觉得羞愧的模样。 跨坐在男人大腿之上,小脸磨蹭在男人坚实的肩膀,两个人肌肤相亲,形影不离,因为凑的极为相近。甚至可以闻见男人呼吸时的气息,药香混合龙涎香,让她面红耳赤。 更丢人的是,哪怕是男人受了伤,身下那处不可描述的地方,也极为精神抖擞,虎视眈眈的盯着月容-下柔柔软软的一片。 一个是生来强劲,一个是温柔软弱。 瑟缩地撑起身子,月容就要翻身下去。实在是太过丢人。二人之间若再放纵一些,便要负距离接触。 在张家,绝对不能做这种事情。 顾知山哪里肯他已经半月未曾亲近,家人见月容,如此疏远自己,心中一块大石头,沉颠颠的在胸口憋的他极为难受。 低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露出的肩膀,心机的扯开里衣,露出带血的绷带,语气极为柔弱,完全不像是手持重兵的顾知山,平时展现给人们的样貌。 “疼…我肩膀疼的厉害…” 男人平时哪里诉过苦?一些伤疤伤痕,他不过咬咬牙,便就认了下去。若非,若非月容想要逃离的念头,实在是让他觉得不爽。 不过诉苦的效果极为明显,月容哪里还顾的上,深下极为贴近的二人。 一手拢住男人肩膀,一手去触碰他带血的绷带,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唯恐戳破了男人。 语气中满是疼惜和怜爱,说:“刚刚听张太太讲,大夫就在隔壁房间里候着,我让许妈妈请他们进来。” “方才在书房已经上过了药,眼下再上也不过是浪费东西。” 顾知山察觉到月容的心疼,摇头不肯。勉强在嘴角扯出一抹笑,多日里未曾安睡的眼睛下满是青黑一团。他现在本就极为憔悴,不用特别掩饰,只需要把原本的疲惫显露出来,就让月容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附身,去亲吻一侧的伤口,微微呼了两口气上去。月容抬头,见顾知山将在原地,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举动,脸一红,总算是觉得惭愧,还有莫名的羞涩在脑海中浮现。 “我亲亲他好不好?我亲亲他,他就不疼了。” 柔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知山猛地握起拳头。手背上青筋直露,指节分明的大掌,握的紧紧,分明是在压抑某种不能言说的情绪,好像只有这样,如此才能勉强压住他心口浮现的情潮。 这个他,指的是肩膀上伤口。男人自顾自的,把它理解成别的东西。 深深吸了一口气,顾知山勉强总算是让自己神志稳定下来,他实在是太过高估自己,月容稍微一点点,哪怕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愫,便让他如临大敌。 抬高声音,吩咐门外的婆子丫鬟,“你们去厨房端了晚膳过来,我和姑娘用完饭,就让她回去。” 清朗男音入耳,徐婆子和抱琴等人喜不自胜。忙应了下来,喜滋滋的往厨房去,准备端来姑娘和侯爷的晚膳。 林妈妈想的更深远,她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侯爷来家里面做客,可偏偏老爷太太们一声不吭,只任由姑娘和侯爷亲近,可见是默认了这门亲事。 只是唯独有一点,她是侯爷送到姑娘身边来的,并不如徐婆子和抱琴,这二人一个十字小跟姑娘长大,一个是张家,张太太给姑娘在身边伺候,这二人都比她和蒹葭在姑娘面前来的有体面。 哪怕是上个月后也把他们送进来给姑娘,仍旧伺候姑娘,可姑娘事实并不吩咐他们,反倒是像是吃闲饭的,半点活计都没有。 得想个法子才行,如何能够让姑娘想起他们。不然等日后姑娘进了侯爷府,主子面前,哪里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屋子里,月容听见徐婆子等人说话,又听见男人要晚饭,想必知道他也许就没有吃好。 夺妻(软骨香) 第74节 挣扎着再次就要起身,说:“你快松开我,我带着丫鬟婆子,还要去把外面餐桌整理了,你想吃什么,到时候直接端给你,也省得来回折腾。” 顾知山哪里肯同意,一双大掌紧紧抱住月容的夕阳,在自己身上来回磨蹭。 热度惊人,坚不可摧的胸膛更是让月容红了眼眶,她推了两下也没有半点儿方法,只能捂住喘息,道, “你快别来欺负我了,他们都在外面听着呢,怪丢人的……” “我们什么也没做,有什么丢人的?” 顾知山脸皮极厚,哪里会承认自己借机会缓解,不能明说的渴望。 笑着抬高手腕,撩开月容脸侧一盘发髻,发丝黑亮,缠在手上极为暧昧。 轻笑一声,见佳人越发垂眼不敢多看自己,就着这个姿势起身,抱她进了里间躺在床上, “让我泄泄火,不弄你。” 月容猛地腾空,慌忙缠住男人坚实腰部。脸上桃红的颜色瞬间苍白起来,听见男人这话,半是羞愧,半是觉得丢人,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渴望,在她的心头萦绕。 她也许久没有见到他了,其实也有点想他。 察觉被男人疼爱的放在床榻之上,身后,是软绵绵的被褥,早就被婆子们熏了香,入鼻躺进去,便是极为好闻的香气。 身前,是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略微睁开眼边见伤口迸发,绷带之下的血渍溢了出来,看起来极为吓人。 月容慌忙就要坐起身,见男人半点不在乎自己的伤,抿抿粉润唇瓣,表情有点不愉快。 甚至,他不说去包扎伤口,还要俯身来亲自己。 扭头,避开男人的亲近。顾知山扑了个空,才发觉,身下月容,不知什么时候眼眶微红,躲着自己。 挑过她细嫩下巴,呼吸逼近,入鼻,是佳人香气沁入肺腑,极为好闻。 疑惑不解,“刚刚还好好的,你现在又怎么了?” 月容抿唇,不吭声,神态满是抗拒。见男人询问,忍不住微微抖动唇瓣,“你,你伤口蹦开了也不管……”只一心惦记着那点儿事儿!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可是顾知山神奇的,在月容脸上发现了这句话。 脸上的愉悦压不住,唇角越笑越大,白牙浮现,让月容更不痛快,瞪着桃花眼指责, “你还笑!这是笑就能解决的事情嘛?” 顾知山,慌忙收起笑意。俯身凑近月容见他眼神中时遮也遮不住的关切,心口一软,拉住她细嫩手掌在掌心摩挲,口中解释道,“男人们受伤不是寻常的事情,今日里有你在,我还上了药,若是在外面,不过拿顾家自己产的金疮药,抹上些便罢了。” 见月容仍旧抗拒,再微微叹口气,解释道,“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们月容知道疼人了,所以我才开心。” 月容脸一下子通红,被男人当下直接说穿自己的想法,让她有些不自在。 不过想起张太太和张大等人的态度,似乎是对二人的来往有了默许,当下也并不避讳自己的心理,道, “我知道朝廷上进来不安稳,你费心劳苦,可偏偏没有一个好名声。 那黄忠义是鞑子后裔,也不知去了鞑子之后。他会不会给朝廷带来不顺遂。 陛下年不过十二三岁,我父亲我瞧着也是不大理会这些朝政,只管做些实事的人。万钧江山都有你费心,你受伤了是小事,依赖你的,万千大随百姓可怎么办?” 顾知山听了这话,原本抚摸月容的手一停,转身去看佳人。 清澈眸子一眼便看到底,他从不知,她竟能想这么深远。 心中一时说不出是震撼还是感动,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 “你放心,我省得。” 朝廷中局势不稳,他大肆惩处黄家一脉官员,就是因为如此。 黄家在朝廷里深耕细作了几十年。官员学生不计其数,其中若有一两个围黄忠义所用。对整个大隋来说,便是不可磨灭的打击。 可他满朝文武,百姓只说他大开杀戒,却不知,若是有官员叛国,遭殃的,可是整个朝廷。 满朝文武不如一个弱小的闺阁女儿有远见,也不知是大隋幸事,还是不幸。 月容见顾知山眼底闪过痛惜之色,刚想要安慰他,边听见男人,趴在自己身上耍赖。言语之中是一点点形象都不要了,完全像是个街边得不到糖吃的小孩, “你既然知道这些,就更该怜惜我才是。 我这阵子在京中吃不好睡不好,万事小心谨慎,唯恐有人暗杀或者是刺杀我。 今日见了你,你也不是个心疼人的。让我憋了那么些时日,偏不能痛痛快快的来上一回。” 吃过肉的男人,你再让他吃素,真是要了命了。 月容一张脸通红,男人语气里可怜巴巴,是遮也遮不住的渴望。 抿唇,眼睛水汪汪的避开男人视线。自顾自的去解对襟小衫,露出里头藕粉色小衣。 他在外面奔波不易,若想要,便给他就是,省得他没骨头的小狗一样,整日惦记着吃肉。 莹白肌肤在夜里发光,照亮整个床榻。佳人含羞带怯褪去衣裳,是惑人的美艳,和他从没见识过的风情。 顾知山喉结滚动,肉到眼前,他反倒是不忍心下手。 挑起月容下巴,去吮她樱粉唇瓣,低声哄道, “我若进去,一时半会儿解不了馋,要不,你亲亲我…如何?” 月容一张脸红透,眼光左一右飘就是不敢直视男人,听见他说这话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开始想拒绝,可眼光瞟见男人血淋淋的伤口,又想起他近来为朝廷奔波,实在是忙碌。 心口一软,点头答应了下来,说:“我只坐这一次,往后你再想要,可不能了。” 有第1次便有第2次,不过眼下还是要答应的。顾知山,忙不迭点头,剪月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起身,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 把床塌之上的青纱帐放下,又把里间的青罗帐也一并放了下来。 至此,若是外面的人进来,也只能看见里头床榻,一点点都看不见人影。 床榻之上的灯光瞬间黯淡下来,月容事到临头有些后悔。可看着男人兴致勃勃的一张脸,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不过是身着藕荷色的粉红小衣,胸口绣着的事,一株初出绽放的荷花。 滑板娇嫩欲滴,微微带着露水,显示着夏天的气息。 男人难得乖顺躺在月容一侧,静静等着她服侍。见月容垂眼不知在想的什么,勉强一脸的渴望,唯恐他觉得自己不爱惜她,笑道, “你若是不喜欢,不做这件事也没什么,我不过忍忍便过去了。” 男人温和嗓音唤起月容的神智,见他躺在青布床上,被子上绣着青竹和松鹤的模样,竟然是和顾知山在相国寺里的被子是一模一样的。 垂眸,男人身上那东西越发存在感极重,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新婚那一日。 笑吟吟和男人说了另外一个话题,“我昨日做了个梦,梦见咱们结婚那一日…” 顾知山顿时顾不得放肆,新婚那日占有了佳人清白,虽不是他的错,可到底是觉得不自在。 见她倒是一脸不在意,忍不住问道, “你梦见我做了什么?” “你那日不是要杀我,我梦见的,你给我出气…” 月容想起昨日梦境,神色不由恍惚几分,凑近男人,说:“我给你讲讲啊?” 仍旧是新婚新房,床榻上交缠的男女,男人开口便是质问。 “你是黄忠义的新妇?” “什么?” 月容没有听清,男人醒了,原本就惊人的气势越发让人畏惧。月容何曾和高位上的人打过交道,怯懦目光不敢去瞧男人结实肩膀,只错过眼去,觉得浑身没一处不疼。 男人实在是下手太狠了些,不懂怜惜也就罢了,还问她是什么人! 睡了人家的媳妇,竟然不知自己睡了谁不成? 悄声挪动了两下身子,臀下白凌露出,落红点点,娇艳若红梅。顾知山有千言万语也问不出口,这人,昨儿个也算是呈了他恩宠。黄忠义便是再胡闹,也不至于把媳妇送到自己床上。 该怎么和黄家交代?不对,该是这黄家给爷交代才是! 若没人帮衬算计,他一个外男,如何能躺进内院香衾,还睡了人家媳妇。 “这里是黄家...” 语刚过半,月容复又抽噎起来,见男人深眸微敛,低首思索什么。思量不准他如何打算,不敢大声痛哭,只抽噎道, “奴昨儿个才进门,还是清白身子,如今...” 红梅点点,提醒顾知山昨夜狂浪。他目色凝在那片白凌上,似是不知所措,半晌,才咒骂出声, “好你个黄忠义,竟敢算计到爷头上!” “喂,你别哭了。” 顾知山翻身下床,喜气洋洋的一片红里,昨夜他玄衣长袍倒是显眼。拎起一瞧,顾知山嫌弃的撇开嘴,也不知昨夜饮了多少,浑身酒气撒了半个衣襟,实在是让人嫌弃。 “床脚下有个柳木箱子,里头有新做的衣裳。” 月容继续抽噎两声,见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知这人是冷心冷肺的人物,寻常姿色入不得他眼。也不再哭,只拿帕子把眼角擦干,细声慢语和男人说话。 顾知山循声过去,见一柳木箱子树在床脚。不过膝盖高矮,铁片锈迹斑斑,铜锁一拉就坏,啧了一声,打开见箱笼不满,不过两三件棉布长裙,再往下,是夹袄衣裳,再往下,倒是绸缎布料,顾知山抽出来,见是靛蓝衣裳,银线勾勒青竹松柏,倒也雅致。 很适合黄忠义那等不忠不义的寡恩书生。 “针脚倒是不错。” 顾知山挑来拣去,似是极为看不上这衣裳布料,嘴一撇,夸了句针脚不错。 “这是黄家送到柳家的聘礼,余下被我婶娘留下给妹妹做了嫁妆,我只拿了这个来。” 月容倒是语气平和,见顾知山诧异看向自己,笑道, “我不是婶娘亲生的闺女,五指有长短,倒也不值得说道。” “...” 倒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物,下一瞬,顾知山压下心底的柔软,关他屁事! 这是黄忠义他媳妇,好坏自有他担待,和他有什么干系! 顾知山两三下系好中衣,见容还在床榻上躺着,似是极为难受。 想说话又抿紧嘴角,复又把靛蓝长袍穿在身上。这下倒是难得的合身,顾知山比黄忠义高上半头,身子骨也比文弱书生来的健壮,可这衣裳,就似是为自己量身裁剪似的,分毫不差。 “你之前见过我?” 夺妻(软骨香) 第75节 顾知山穿好衣裳坐于圆桌前,这衣裳合身的让他诧异,看向月容的眸色带了冷意。难不成,昨儿个算计自己,她也插手了不成? 宿醉后喉头渴的厉害,见又是鸳鸯壶,鸳鸯杯,手一顿,嫌弃的推开,问道, “可有干净的杯子,给爷倒杯茶水。” “那汝窑盏子是我娘嫁妆,昨儿个我用过,余下的,都是干净的。” 月容勉强撑起腰身,外头天光大亮,日头顺着窗棂,投射喜字在青砖地面。内室极小,隔着两步便是顾知山所坐的桌椅。台面上瓜果各色果盘陈列,挑称连同交杯酒酒液荡漾波光,没得让人沾染几分食欲。 从醒来便憋屈的顾知山,看到这完好无损的交杯酒换下神色。再往里瞧,盖头嫁衣落了一地,有了几分隐秘欢喜, “昨儿个,只我进了这屋?” 月容簇拥着被子艰难半坐,闻言点点头。见男人桃花眼微眯,莫名察觉他爱听这话,继续描补道, “黄家迎亲把我送来,便再没见过旁人。” 这话倒是真的。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柳月容嫁的是黄家二老爷的独子黄忠义,黄家宗族妯娌不说黄家大奶奶这个打头的媳妇,便是宗族里,也不见有人来新房和她说话。想来是看柳二叔官职卑微,看不上她这个冲喜的媳妇罢了。 顾知山这才缓和神色,见柳月芽在床上艰难挪动,两步上前,抽了白凌出来,珍爱折好收到袖子里。冷声吩咐, “穿好你的衣裳,爷给你出气去!” “出气?” 月容抬睫,男人一双眉目满是狠戾,“他黄家既然敢算计爷,自然知这后果。” * “梦里,你给我出气了,现实中,你想杀我…” 月容想起这梦便觉得委屈,趴在男人怀里诉苦。 只顾知山听完面色沉沉,见月容笑着和自己说话,心中起了几分愧疚。 他虽说是爱惜月容,可并没有实质为她做过什么,甚至,不如梦里的顾知山来的勇敢。 他梦里都知道疼她,怎么现实中,舍得对她下手。 手腕微动,摸着佳人细嫩脖颈。新婚那日,她自杀的痕迹早就不见踪影,一片莹白。 作者有话要说:  mua?不管哪个侯爷,占有欲都惊人。 ps,我想写个番外,真正的强娶豪夺,咱们月容和侯爷新婚之夜如果没有在一起,别的地方相遇,会碰出怎样的火花,你们想看嘛 想看我就理理大纲出来 第66章 、第66章 气氛暧昧,?青纱帐中男人突然不发一语,月容不由有些忐忑。 抬头,见男人目光沉沉,?宛如深潭一般,?无穷的魅力等待旁人发现,看了便让人沉浸进去。 他察觉月容打量目光,?低头去看月容,?乖顺躺在自己身侧,肢体舒展,任由他打量。 伸手,?去碰她早就不见痕迹的脖颈。细白肌肤微微发凉,碰了一下便慌忙收回去,唯恐弄疼了月容。 “当时,你四下无助,?被迫寻死,是不是,很难受?” 顾知山难得不知该如何开口,声音嘶哑,带着股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懊恼和疼惜。 月容抬头,盯着男人沉沉目色,心口微动,发现了一直以来,?隐藏的在男人心中最深处的疼爱。 抬手握住在颈侧留恋的手,?月容摇头,爱娇的去蹭男人宽厚大掌。 发丝纤细,触手滑润微凉,宛如一只娇娇的小喵咪,?喵呜喵呜的和主人撒娇。 摇头,拽住顾知山一根手指,月容惑于这样的暧昧气氛,红唇微动,问出了,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念头, “你是欢喜我嘛?” 问出来后,便见男人僵直在原地,木愣愣不知在想什么。月容看了便开始后悔,她一个合离过的妇人,又是现在这种身份,何必,何必说出口去问,让男人难看的问题。 心慌意乱,一张小脸通红,眼睛也带着几分无措和自厌自弃,忙转移话题,附身往下, “你这里还没消,我帮你…” 虎视眈眈看着自己,方才也不知他忍了多久,青筋暴起,看着就可怜巴巴。 既然决定豁出去,索性,月容顾不得羞,埋身在男人怀中。 不经意抬头,见顾知山一双黑亮眼睛盯着自己,一眼也不错开,就好像通过目光,便能把她吞吃入腹一般。 月容被这目光看的腿发软,眼底羞怯藏也藏不住,抬起手捂住他眼,娇嗔道, “不许看。” 佳人含羞带怯,空气中是惑人香气,眼睛被遮住一片漆黑,其他的感官被放大。 先是触感,不可思议的柔软,是他曾经去过两次的地方。 而后,男人唇瓣微湿,气息微喘,佳人暖香覆盖过来,西施小舌tian过唇瓣,是月容主动送吻。 温热触感一触即离,月容无助趴在男人肩头,小心避开伤口,含羞不敢吭声,只越来越疼,让她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 顾知山不敢置信的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手腕激动的微抖,就着这个姿势握住月容腕子,轻轻把她捂住眼睛的手挪开。 绝色风景出现在眼前,佳人衣衫半褪,香肩微露,莹白肤色在账子里发光,迷惑了男人的眼。 眼眶含泪,明显是承受不住,可偏偏,要包容男人。 顾知山心跳突然失了序,你欢喜她吗?自然是欢喜的。 如何能不珍爱她,如何能够不怜爱她? 轻抬手掌,撩开她桃腮一侧湿发,指节顺着精致的小脸,在佳人明眸,挺鼻,红唇上一一划过,而后,才勾起下巴凑过去, “让我亲亲你。” 声音暗哑,带着不能明说的痛快和渴望。可偏偏,佳人冷酷无情,推开男人亲近, “我自己来,你不许动。” 月容本就是半跪在男人腰间,衣裳虽遮住羞处看不见。男人宛如猛兽,任由自己主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在心口浮动。 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肃毅侯,任由自己压在身.下,不仅没有任何抗拒,甚至,那双黑眸里,还带着享受。 享受着佳人服侍,顾知山想,难怪褒姒误国,若生的月容这模样,拿江山来换,他也不给的。 心神微动,见樱桃红唇似是承受不住,喘息声惹得他越发意动。 搂过月容起伏的腰肢,反客为主,压在自己怀中。 顾知山抿唇凑了过去,先是吮了下粉嫩唇瓣,而后,见佳人桃腮酡红,红唇微张,内有西施小舌若隐若现,诱惑着本就薄弱的神智。 让他,恨不能把这人生吞入腹中。 唇瓣微碰,月容睁开迷蒙眼睛,因触感太深,她几乎稳不住身体,跌在男人怀中,反而被男人越发抱的越紧,汗湿肌肉蕴藏无尽力气,月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男人, “肩膀,肩膀还有伤…” 顾知山哪里顾的上,肩膀上血渍迸出,格外明显。 疼,可是疼,抵挡不住隐藏不住的爽快。 男人气息微喘,拉月容在怀中,去吮她细嫩脖颈,一口一个印子,红红的看起来极为可怕。 肌肤缓解男人焦躁,可偏偏,因为他不爱惜自己,月容左躲右闪,不肯让男人如意。 “你别动,仔细伤口。” 月容握住男人蠢蠢欲动的大掌,见他不自觉的想要去触碰自己,摊开身子任由他摩挲,哄他, “等你好了,我都给你。 你今儿个得仔细身上,若是再严重了,我怎么向大隋百姓交代?” 她可还记得呢,黄忠义代表鞑子要来京城,若是发觉男人受了伤,定是会趁机追杀。所以在鞑子抵达京城之前,顾知山肩膀上的伤,必须好。 他不过床榻上想放肆一些,便被佳人阻挡。理由竟然是,自己半点儿没放在心上的伤口。 一时之间,顾知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月容心疼自己是好事,可是这种心疼在这个时候,实在是让他觉得不痛快。 凑上前,口中花花,是平日里罕见的不要脸,“你不是问我欢喜你不?若是…,我才欢喜。” 月容一张脸瞬间红透,含羞低头。 今日主动,已经用尽了她全部勇气。若是,若是再任由男人放肆,只怕,明日里也缓不过来,若是娘亲和大嫂瞧见,她怎么解释。 正要拒绝,可见男人眼下青黑,是久未休息的疲惫之色。 咬牙,下定决心,“你来吧。” 早些开始,也早些结束。 他许久未曾好好睡一觉,今日里又受了伤,就顺着他就是。 床榻摇晃,青纱帐里隐隐有暧昧声响传出。 门外的青石台阶,张太傅一脸阴沉,看着跪地的徐婆子等人,内里有男女说笑声隐隐传来,他的囡囡,在里面被男人欺负。 可偏偏,他站在这里,不能进去。 做父亲的,弄丢女儿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家,他又怎么能,怎么能进去捉奸。 更何况,那肃毅侯只怕求之不得他捉奸,如此才能名正言顺,明目张胆来找月容。 月容是他乖囡,是个好的。她若是想嫁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行,只唯独顾知山,他不乐意。 心狠手辣,狠起来连自己都下手,又是个没多少廉耻的,月容还是黄家的媳妇,他便想着法子,把人囚禁在相国寺之中,黄家一个人也不许接近。 如此占有欲,又如此心黑,善于谋略的一个人,月容娇滴滴女儿一个,怎么会斗得过他,还不是,如同孙悟空一样,怎么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得给月容,找个佳婿才行。不求身份地位,只把月容捧在手心里疼,才是顶好的。 身后,张大也一脸不痛快,握紧拳头,恨不能冲进去打碎顾知山脸皮,他实在是过于猖狂,这是张家,客房,他竟然还哄的妹妹做那等子事儿! 可她的蠢妹妹,看着是个机灵的,竟然是被男人算计的明明白白。 那男人把握住她每一个弱点,心疼他未眠,心疼他受了伤。 那一项,不是他自己算计来的。若说不睡觉,连日来肃清官员,又要筹备鞑子来议和的事情,样样都要父亲和肃毅侯做主。 夺妻(软骨香) 第76节 他的确是忙,可满朝文武,也不是吃素的,哪一个不是尽忠责守,克尽职责。可偏偏他,在相国寺守着陛下疲惫,来月容这里装可怜。 抬头,见父亲背影带着痛楚,咬牙,“父亲,咱们先回去吧。” 若是等会儿妹妹出来,看见二人在外面,怕是会觉得难堪。 张太傅脚步不稳,痛惜目光再次看了眼室内,转身,见儿子也一脸愤懑不平,知他同样不满意顾知山。 突然倒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宋家的人,是不是来京中了?” “大舅哥前阵子家里蒙了丧事,来京中和妹妹说说话。宋家只剩他们兄妹两个,前头那个,更是连个子嗣也没留下…” 张大提起这个,也面带不忍。张大奶奶娘家宋家也算是名门,历代皇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门庭。 只唯独,宋柯婚事并不顺利,那位嫂子进门便是身体孱弱,至今也没个子嗣。 不过,父亲怎么突然问起宋家? 父子对视,瞬间明白两方的打算。张大忙抬头拒绝, “宋柯虽好,可不是妹妹良配。” 倒是,张大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父亲,陛下状况不好,外祖父携王府上下回京,我听闻忠王子嗣各个精干,虽无王室名号,可也出众,不如?” 忠王府。张太傅顿足,抬头去看天空中月色。临近月底,半弦月在空中若隐若现,阴云飘过来遮住月色,天地之间黯然。 若是忠王不谋那九五至尊是可以的,若是图谋九五至尊,再扭头,看向室内,云雨除歇,隐约可听见男人在哄佳人,似是为自己的孟浪道歉。 若是忠王一脉图谋九五至尊,顾知山这等人物,怎么会就此放过忠王一脉。 “忠王府不行。” 张太傅想起这些?,果断拒绝。 随即眉毛舒展,和月容极为相似的桃花眼染上几分深沉。 好在,朝廷中近来事务繁多,陛下昏迷不醒,太后也忧心忡忡,身体状况日益变得衰弱,顾知山只碍于这一点,便不会让月容早些进门。 只不过,他们不让月容和顾知山来往,会如愿吗? 迈出小院的月亮门,张太傅顿足,挥手让亲近小厮上前,吩咐他, “明日一早让人往宋家去,请宋家大爷来家里吃酒。” 张大跟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想起大舅哥风流倜傥模样,若论外表的确是配的上妹妹那样的人品。 财富可通天上去,金银粮食都成了泥土,若是富贵人过一生,这位大舅哥的确是良配,回去,和张大奶奶商量一下才行。 一夜转眼就过,张太太一夜未睡。 晨起五更天,陪嫁婆子悄声进了内院,在张太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太太这才好了几分,转身,见内间张太傅已经起身,冷眉道, “月容昨日,一宿没回去。” 没回去,自然是在顾知山哪里睡了一夜。 张太太自然也明白,眼眶发红,气的眼泪汪汪, “我囡囡才十六,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疼她,便被人盯了去。 你说顾知山那样的人物,他,他竟然留囡囡在他屋子里!” 明目张胆,毫不收敛! “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咱们的月容,这事儿要是传出去……” 后半句没有说完,张太傅便起身,坐到张太太身边,问她, “我若是把月容嫁到外地去,你可舍得她? 等我过几年,陛下能亲政,便告老还乡,和咱们囡囡一起生活。” 张太太听闻这话,忙把眼泪擦干,忙不迭拉住张太傅手,问他, “你心底大概有数了?是哪家的孩子?是哪一个地方的,和咱们家有什么来往?父母是哪一任的官员,可有脾气暴躁不顺的,省得咱们月容受委屈?” 一句一句,连串炮一样问了出来。张太傅越听,越觉得可行, “你认得他,儿媳妇的亲哥哥,宋柯。” “是他。” 张太太一时愣住了,倒是想起前阵子宴请柳家,宋家送来的螃蟹好大一个,市面上寻都寻不到,可见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婆媳关系也不必忧虑,宋家二老早早就没了,只唯独一点, “那宋柯原配方才过世,怎么也该为原配守孝才是。 更何况,这个时候,老爷何必去戳人家的肺管子。” 刚没了嫡妻,便迫不及待相看,便是人再好,也要减去几分。 张太傅自然明白这个,轻拍夫人肩膀,说出一直以来,被张家人下意识的忽略掉的事实, “月容和黄忠义虽是冲喜,可京中人人得知她是再嫁之身。 顾知山便有万般好,只他心机深沉,谋我月容,让她未嫁便受辱,我断是不能接受。” 更何况,张太傅把昨日从顾知山故意受伤,一直到他留月容住下,前前后后讲了个明白透彻,才道, “咱们囡囡心思纯净,如何能算计的过他。只怕日后,事事被他压迫。” 张太太听完,原本担忧的情绪竟然去了几分,反倒是见张太傅一脸忧愁,笑着说道, “你们男人看问题,和我们妇人家不一样。你们看男人的品性品格,照我们女人们来说,不过是看他疼不疼爱你罢了。 若男人疼你,便是千金万金都有,如果他不疼,他吃龙脑凤瑞,你连吃糖咽菜也不够。” 张太傅哪里听过这等歪理,气的胡须微动,道, “怎么,你觉得那顾知山,是咱们月容良配?” “良配不良配的往后再说,可眼下你不能因为他心思起了,又主动谋咱们月容,做事沉稳,就把他排除在女婿的候选名单之外。 我瞧着月容也不是一个不知理的人,她昨夜既然愿意留下来,想必是有他的长处。 你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能忽略,咱们月容是怎么想的。” 一席话说的极为偏袒,张太傅原本要说什么完全忘了,拉过张太太刚才擦过眼泪的帕子,提醒她, “方才因为囡囡留宿,哭的稀里哗啦的,可是你。” “我那是心疼女儿。” 张太太不满,留宿是顾知山做的不对,可月容未必就对。 张太傅这样,因为留宿便把顾知山一棍子打死的方法,也不对。 正要再说话,便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不多时,抱琴来报, “肃毅侯和姑娘,来给老爷太太请安。” “哐当”一声,张太太彻底懵了。这肃毅侯,到底要做什么? 难不成,真要把她月容弄到声名狼藉不成?夜里留宿也就罢了,百日里,竟然要一起过来请安说话,这,完全就把自己当成自家人一样。 张太傅气的拍桌子,他本就不痛快和夫人说这事儿,正好,罪魁祸首来了,他倒是要问问他,他是怎么想的,如此轻狂,究竟至月容于何地。 一双璧人相携而来,男俊女俏,男人身材英武,一身靛蓝簇新衣裳,纹绣着松石模样,是梦里月容给顾知山那一件。 男人敏锐察觉,现实中肯定也有一件,所以早起,赖在月容身上不肯起身,平日里威风赫赫的男人,一点儿脸面也不要,要月容拿出那件衣服。 好在,月容原本就是做给男人的衣服,他喜欢,自然是好事。 忙也让蒹葭回去拿了给男人。 顾知山得了衣裳,不顾肩膀上的伤口,迫不及待的穿上,和梦里一样,合体裁衣,针脚细密。 抱着月容亲了又亲,眼底的喜气怎么也遮不住,笑道, “我生平第一次,有人给我做衣裳!” 月容啐他,“你平日里穿的,就不是旁人做的?” “那不一样。” 顾知山把月容放在床上,亲自拿袄裙来,服侍她穿上。 见后者眼底带羞,一张小脸衍红,极为招人喜欢。 忍不住凑近轻轻亲了一口,碰过她腰肢时,明显感觉她腰部躲避,口中隐隐喊疼。 胸口一动,去揉她细嫩曲线,丰润饱满,实在是,爱的不知如何是好。 从昨夜,男人便酝酿的话,此刻总算是说了出来, “天下朝中局势不稳,若是办婚礼成亲,这个关头不太妥当。 不过定亲是可以的,你,愿意吗?” 话语中带着忐忑,月容抬头,素来运筹帷幄的男人,眼底带着不确定,神色也有几分慎重。 大权在握的男人,什么时候有过在等忐忑的时候。 心底一暖,原本想要晾他一下的想法,烟消云散。 含羞带怯点头,“好。” 就让她暂时把黄家,把张家,把柳家都泡在脑后,也不去想顾太后和陛下身体状况,经过昨夜,鸳鸯交颈,二人水乳交融,是欢喜的,这便够了。见月容答应了下来,顾知山眼底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意。 搂住她亲了又亲,蹭了又蹭,总算是平稳了心态,眸色中仍然是压抑不住的满足, “咱们现在就去给张太傅和张太太请安,只等他们同意,便定下婚期。” 倒是月容,见男人进展如此迅速去,忍不住有些去害怕。 她来到张家之后,张家对她态度极好,张太傅自然不用说,唯一的女儿疼到骨子里。只是到底父女分别了15年,又因为男女疏忽有别,总是不能坦诚说些心里话,可那点疼爱,是不比旁人少上半分的。 张太太是从日常起居到首饰钗环衣裳,样样费心,样样亲自照看,唯恐月容,受了委屈。 张大和张二自然不必说,在不明白月容身世的时候,张二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便亲自拿了自己攒下来的银子来给月容花。 此后更是认了妹妹,一心只扑在月容身上。外头有的稀罕珍惜玩意儿,看见了便买回来孝敬给妹妹。 张大虽然内敛,可那点疼爱并不比弟弟和父亲少。你想想,他都能为了自己去挑衅顾知山,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夺妻(软骨香) 第77节 所以月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张家,他还没有好好回报张家人,便要嫁人了,总觉得不太妥当。 走到了台阶前,绣花鞋有些迟疑,男人回头,见她面带犹豫,笑着牵起来月容手婉,肌肤莹润,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笑道,“你若是不乐意,我只和他们说说话便走。” 方才外面有人传信进来,那黄忠义已经抵达京郊,不日即将进京。 估算着时间,顾知山,觉得其中必有蹊蹊跷。 黄忠义今年方才17岁,和月容澄清的时候,不过是文弱书生一个。 转变出现在黄家败落以后,在相国寺得黄二太太和楚茉等人审了几次,供词也没有任何纰漏。 那黄忠义是如何得知自己是鞑子后人,又去了鞑子之后,便得楚雄支持夺得王位,仔细想想必有缘故,一个书生气,莫名其妙,便会有这样的改变? 青州以外十六州,议和。 顾知山在心底盘算着这几个词,怎么想,也觉得黄忠义,必有所图。 作者有话要说:  mua?对不起昨日没有更新?抱住双更奉上 第67章 、第67章 肃毅侯带着女儿来给自己请安。 张太傅越想,?越觉得这事情荒谬。尤其是,当顾知山扶月容起身,后者娇羞道谢时,?那股子火气,?藏也藏不住。 于是,老狐狸一般,?在朝堂上从来不显露自己真实情绪的张太傅,?难得情绪外放,紧紧盯住顾知山拉住月容的手,语气阴森森,?面上半点儿笑意也无, “肃毅侯,这是做什么?当我们张家无人不成?” 在他面前,顾知山便如此不收敛,?背着他们张家人之后,月容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想起昨夜去顾知山所住的院子,里间传出的琐碎声响。 张太傅含恨咬牙,见月容乖乖巧巧的松开顾知山的手,坐在夫人一侧,和娘亲小声说些闲话,半个眼风也不给顾知山。倒是顾知山,一直回头去看她。 心底略痛快两分,?语气也就带着几分笑意。他瞧这么两个人,?谁被谁控制着,还说不准。 顾知山看起来人高马大,也是朝廷中赫赫有名的权臣,只好像是,?栽在了他家月容手中。 瞧着这眼风,一直去看月容,坐在自己面前,竟然是连句问话也没听见。 月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自如,她昨夜被男人欺负了一夜,晨起更是在男人身边睡了一宿。 虽然是勉强控制,可身体上的残存痕迹,仍就是让她行走间有些艰难。 等到坐在张太太身旁,存在感越发让她不自在,恼恨,自以为没人知道的瞪了眼男人。 他昨夜里放纵,今日难受的,是自己。 顾知山面带包容,起身到月容身侧,含笑看月容偷偷瞪自己,伸手去握她细嫩手腕,语气中还有昨夜残留的餍足, 说:“你可还是疼着,不如跟我回向国四去,好歹让太医整治一下,若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趁早了结,也好让张太傅和张太□□心。” 月容见他当着张太傅的面前便如此猖狂,又见张太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眼中带着几分疑虑,还有担忧。 自从认亲后到现在,她一直在张家住着。这么些日子下来,张家人对她事事用心,也不是没心的木头,日子久了,自然也把自己算作为张家的一部分,自然不舍得让张太太难过。 她名字还没有改,还是叫做柳月容,可是听张太太说,只等年后祭祀祖宗,过了宗祠便改为张姓。她也就真正的认祖归宗。 男人哪怕是在对方父母面前,也自在宛如自家。察觉张太傅目光紧盯二人相牵的手,月容慌忙推开顾知山,摇头拒绝,说:“我不往相国寺去。” 去了便跟男人在那里住下,名不正言不顺的,还不如在张家自在。 张家待她也好,何必去没名没分跟着男人,哪家的大家闺秀会这么做? 更何况,月容咬住唇瓣,她每次见顾知山,总被他哄到床上去,哪怕是觉得不妥,也一次一次的这般,实在是… 至于柳家,二叔有二婶等人陪着,月容想起宽厚的柳二叔有几分难受,可随即便自我安慰,他们才是一家人,二婶知她不是柳家亲生的,还养她长大,已经是仁至义尽。 佳人低垂眉眼,摇头拒绝自己亲近。顾知山虽然失落,可也在他的预想之内。 他强着占她已经是放纵之举,若是在放肆,只怕张太傅,见着自己便要怒气填胸。 身旁,张太傅果不其然,是压不住的火气,一双和月容相似的桃花眼,恨不能把他剥皮抽筋。 顾知山拱手笑道,是前言不搭后语, “九月九是个好日子,张太傅觉得呢?” “九九重阳节。自然是日子极好的,你平白无故说这个做什么?” 张太傅一开始有些不解,可看到顾知山眼神有些不对,一直往月容那边去瞧。 突然明白他怕是说的和月容有关,什么日子能和月容有关,无非是订婚或者成亲。 咬牙,切齿,说:“你说的是婚期?” 威风赫赫肃毅侯想来求娶她月容,可偏偏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 张太傅直接拒绝,郑重其事,“我半辈子峥嵘,从奴仆起家,到如今这官居一品。 平生无所遗憾,只我囡囡,我愧对她颇多。 她若是嫁人,自然是自己欢喜,那人也该疼她入骨?,若是为了什么朝中局势,或者起于美色,这等没脸没皮的男人,断是不能的。” “若是,寻不到呢?” 顾知山也不知怎么的,见月容低头,似是颇被触动,不肯言语,突然就问出这一句。 “若是寻不到,我便养她一辈子。我张家的女儿,本就该活的恣意盎然,若她欢喜,我做父亲的拼了命也要给她寻来,若她不喜欢,自然为她阻挡。 可若是心思叵测的人物,借机会讨她欢喜,那也是断断不能!” 这话说的极为凶狠,只差没有直接戳着顾知山的脸,说他配不上月容,窥视月容。 张太太和月容在一侧听的坐立难安,张太太倒还好,她见多识广,又是心胸开阔的,自然不把这小场面看在眼底。 只月容,见父亲和顾知山对峙,又听见张太傅说的这番话,更是觉得心里里面那一点点残留的陌生感消失殆尽。 起身,蠕动嘴唇,一双桃花眼看着张太傅和自己相似的眉眼,压不住的情感在胸口盘旋, “爹…” 他们是血缘至亲的父女,虽然隔开了15年,父女两分没有在一起生活,可是那些血缘是斩不断的。和柳道南的疼爱不同,一个是自小捧在手心里疼爱,一个是为长远打算,不分上下,都让她神色动容。 张太太见状,忙拉着张太傅在身旁,一手抱住张太傅,一手拦住月容,一家三口在一起抱成一个圆圈,温馨的气氛在空气中飘荡,月容从黄家开始,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有了着落。 抬头张太傅是自己的父亲,一脸的关切和疼爱,他说让自己找一个喜欢的,爹爹给她做后盾。 张太太呢,自然更比父亲更疼爱一些。眼眶忍不住犯泪,一手拉月容,一手拉张太傅,口中不住的说, “我原本还以为,你们父女两个不亲近,如今想来父子天性,是我多虑了。 你爹爹他看着是和蔼可亲的,见谁都不会沉着脸,可实际上,我最是明白他,他心思深沉,最是不肯信任别人的。 又是个那般出身,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全靠自己打拼,他为你好,你也要体谅他的一番苦心。” 后面这些,是拉着月容的手和月容说的。越容易开始没有听明白,后来见顾知山,站在三人之外,目光里面满是痛恨之色,突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父亲他今日对顾知山如此态度,冷眉冷眼怎么看都不是恭恭敬敬,如往常一般客气周到。 只怕是知道了自己昨夜,在顾知山那里睡着,所以才会有如此态度表现。 被亲生父亲知道了自己的行为不检点,月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惭愧更多一些。 咬牙,不去看顾知山紧盯着自己的眼,逃避似的躲开, “我知道的,娘,我明白的。” 顾知山不是良配。爹爹不喜欢他,或者说,不喜欢他对自己的态度,不信任顾知山能对自己疼爱呵护。 张太太这才松了口气,月容低头看不清神色,好像看上去并不是很难过,忙开口笑道,哄她说话, “你大嫂子的亲哥哥在咱们京城里面有许多店铺,从吃的喝的玩的闹的样样都有,都是新鲜的好东西。 等过阵子天气凉了,娘带你出去溜达看看,也在京城里面看看咱们京城的气象,虽然比不得青州来的狂野自在,可也是另有一番繁华景象。” “娘亲做主就是。” 月容挽住张太太胳膊,亲昵磨蹭了一下,察觉她疼爱目光,言语中小心翼翼,唯恐惹自己不开心,自然答应。 倒是顾知山,听了这话冷笑出声,“看来张太傅拒绝我以外,还另外找好了人家。” 满京城那么多铺子不去看,偏偏提起宋家的铺子,又是和张大奶奶的亲兄弟,想来,自然是比自己这个外人亲近。 月容呢,她也这样想吗?一双利眸紧紧盯着月容身上,让她头皮有些发麻发紧,宛如昨夜男人在她身上逞凶斗狠一般,浑身的不自在。 无错的眨眼,不能去看宋家的铺子吗?为什么? 月容面带疑惑,顾知山气结。一口气咽在嗓子里,他总不能明说,宋家缺了一位正妻,你爹想让你们来往亲近? 他疯了才会戳破这话,更何况,见一侧张太傅自得捋捋胡须,若真是戳穿了,明显是如了他意。 咬牙,顾知山发觉自己实在是太过着急了,他想早些把月容冠上自己姓氏,反倒是被张太傅算计。 他欢喜月容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张太傅不可能不想的,更何况昨夜,月容她沉浸在小世界中,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自己可是听的明明白白。 张太傅和张大二人明明在门外等着,可偏偏一句话不说,任由他欺负月容。明明已经是有了暗地里默许二人来往的态度,怎么今日偏偏如此针锋相对。 今日又是这般态度,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还是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咬牙,服软,顾知山见母女小声说话,张太太似乎见月容兴致不高,一直在哄她出去玩闹,拱手看向张太傅, “张太傅可方便,咱们书房一谈。” 他总得弄明白为什么会针对自己。张太傅并不接招,见顾知山难得吃鳖,心底里面极为痛快。 别以为他不知道,新婚之夜便占去了月容清白,直到如今几个月过去,也没见他为月容谋划过几分。 床榻上的占有疼爱是有的,钗环首饰也齐全,可有什么用? 名分,对女人最重要的名分。 如果不是认回了张家,以月容原先的身份,顾知山他,会给她正妻的位置吗?只怕是让她想都不要想。 如此这般态度,又怎么算得上是珍爱呢? 端茶,送客,态度极为冷淡,眸色在落在一旁的妻女身上,有了暖色, “肃毅侯不如回去,想想对我们月容做过什么,再来和我说话也不迟。” 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护着,月容是断断不会吃亏的。 夺妻(软骨香) 第78节 作者有话要说:  爹爹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第68章 、第68章 张太傅冷眉相对,?张太太也不理会顾知山,任由夫君送客。 顾知山浑身绷紧,气势磅礴凌人。张太傅倒还好,?张太太和月容两个,?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一时之间气氛僵持,见月容一双桃花眼偷偷瞧自己,?眼中隐隐浮现求饶之色。 戾气消散,?面对张太傅时,那股子不满也顿时烟消云散。 到底是,月容的生父生母,?自己和月容又是那般关系,顾知山莫名的气短。 只权势滔天的肃毅侯,怎么会就此放弃。 含笑起身,不急不躁,?拱手看向一侧的张太傅,出口便是直戳他内心,说:“宋家虽好,可只一点,我若是说出来,您便觉得不成。” 张太傅抬头去看他,眼底冷意。并没有退散,反而是直接看向顾知山,?见他神情自若,?刚才的那点不自在,完全消失运筹帷幄的模样,好像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宋家能有什么事让他抓到把柄?张太傅心中有些不解,似是有什么证据,?主动问道, “宋柯年不过三十出头,素来沉稳,肃毅侯平白无故,莫要诬陷人。” 这是相信宋柯是清白的意思。 顾知山微微叹息一下,眼中是惋惜,似是极为遗憾张太傅看错人。 语气虽然柔和,可句句直戳张太傅心底,问他,“不知太傅可否了解过?黄家如何这么些年不动声色的,运出那么些银两到鞑子。” “是什么人在背后帮他们出谋划策,是什么样的人,帮他们在背后牵针拉线。 又是什么样的人,有能力躲开青州的百万军队,运输到鞑子去!” 一句一句,问的张太傅脸发白。他瞬间想明白,天下第一皇商,除了宋家还有哪一家能够有这样的实力,更何况青州是张大,驻守了10多年的地方,他的儿子,有可能背叛大隋,倒向鞑子。 张大要如何自证清白,难不成他的儿子真做了这等叛国之事? 这个念头一冒出,张太傅随即否决掉。 以他教导出的儿子品性,张大断然不会做出叛国之举。可其中有什么误会是他不知道的,或者,是顾知山刻意拿来,诬陷张大和宋柯? 也不对,肃毅侯虽然心狠手辣,这阵子肃清朝臣,各个都是罪该万死,贪污枉法徇私舞弊属实的罪证。若没有证据,他今日不会说出来。 张太傅一时之间思绪杂乱,捋不出个前因后果。顾知山倒是老神在在,甚至还抽空喝了一杯茶,是月容见他口干,亲自端来的。 瞳孔晃了两下,张太傅总算是理出一点思路,“侯爷的意思是,青州军中,有叛徒。” 这叛徒职位不高,只怕只能提供些往来通商的方便。大隋民间和鞑子通商,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军中从不严加看管。 若是以宋家名义,送些鞑子需要的银两粮食等物资,倒也说的过去。 顾知山一直按耐住不提这件事情,直到今日若不是他拒绝顾知山再亲近月容,只怕顾知山不会再提这事儿。 运筹帷幄的肃毅侯今日才拿这事要挟,明显是有回转的余地,他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得到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张太傅看向一侧无知无觉的女儿,心口一疼。 月白风清对襟小衫下,系着条粉绸百蝶裙, 黑鸦鸦发髻旁,暖玉打成的钗环,是她丢失的那些年,一样一样集赞到现在的。 玉质温润,如同她月容一般,看了便让人心生欢喜。张太傅含恨咬牙,见顾知山一脸的势在必得,一口血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实在是窝火。 他丢失十五年,还来不及疼爱的女儿,被人千方百计的谋划,要划拉到自己窝里去。 怎么想,也觉得憋屈。 不过,想起引发这一切的张大,张太傅瞬间来了脾气,整个人如同被窥视珍宝的猛兽,厉声喊来小厮, “请大爷去书房,侯爷有要事相谈。” 转身,看向一侧的顾知山,“侯爷请。” 顾知山倒是神色淡定,一侧月容和张太太见转眼间局势逆转,似乎是张太傅有什么把柄,被顾知山握在了手里。 尤其是月容,见父亲面色极为不好,顾知山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异常,可熟悉她的月容,发现男人在盘玩手中扳指,明显是,也有了几分的不耐烦。 担忧的站起身,问道说:“我和母亲听到你们说大哥哥,是大哥哥犯了什么错吗?” 顾知山摇头,明目张胆地上前,把月容发脸颊一侧的头发撩开,暖玉钗环下,柔美脸庞极为美丽,是和昨夜床榻上,不同的风情。 轻掐了一下她粉嫩桃腮,笑道,说:“我不过和张太傅略为说些闲话,并没有什么大事儿,你不必往心里去。” 这暖玉极为配她,整个人看起来也暖了几分。他记得北边有暖玉矿场,若是把矿场拿来给她做首饰,一天一套,倒也合适。 回身,见月容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眉目间轻轻愁绪,让人忍不住怜爱她。 索性指了指,穿在自身上,轻竹银丝修成的衣袍,笑道,刻意抬高声音,让张太傅听见,说:“你给我做的这衣裳,我十分喜欢。” 见后者果不其然,面色阴沉沉下去,笑的一脸满足,声音中倒是几分可怜, “我也没个内眷帮忙打理,眼下穿的还是夏天的衣袍,眼瞅着就要入秋,我秋冬的衣裳还没有着落。 你若是闲了,不如帮我看看。也省得大雪飘飘的,我在外面没个衣裳穿。” 做衣裳,打点衣裳,这个简单。她在相国寺时,林妈妈常说些顾知山的衣裳尺寸,话里话外,暗示月容闲了,可以给男人做衣裳。 只当时她都知道尺寸,之所以没动手,是觉得二人那时候的身份不明,做衣裳,实在是戳破了表面的一层薄纱,把两人的关系摊开来讲。 眼下和之前不同,她合离之身,自然没有顾及。月容下意识的想答应,可突然想起,今日不同往日,她不在相国寺了,如今在张家,是张家的女儿。 张太太和张太傅都在身边坐着,犹豫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若是爹娘不同意,她只能偷着做了,只不过那些好布料,恐怕是拿不到张家的后院来。 话语中是亲密的,你和我,完全不是顾知山和别人说话时,用的的本侯或者是侯爷。 张太太在一旁听的认真,见月容询问目光看过来,知她是一心挂念顾知山,笑道, “这有什么打紧,正好我们府里最近做衣裳,一并着来做就行。回头侯爷把尺寸送来,不过是针线房,搭把手的功夫。” 至于肃毅侯府没有人给他做衣裳,堂堂肃毅侯会缺个给他做衣裳的?这句话不过是说来听听,没有人当真。 月容乖巧应下,张太太说是针线房做,她搭把手,应该也没关系吧。 乖巧模样惹得顾知山心动,低首,轻嗅她发香,千言万语,只一句话,道,“你放心。” 月容羞怯的往旁躲了一下。张太傅目光冰冷看着二人,恨不能化为实质,把顾知山千刀万剐了。 更别提张太太,主动上前拉开二人距离,笑着赶客说:“你们男人有事情,往书房里去。我们娘儿们在这里说说话,可不给你们听。” 话语亲昵,宛如把顾知山看成了一家人。顾知山自然也察觉张太太善意,任由她把月容拉走,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包容,笑着朝张太傅拱手, “太傅,请。” 一前一后,一清俊儒雅,一英武不凡。等二人出了后院,张太太才拉月容在身旁坐下,见她目光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一下手,随着巴掌声落下,徐婆子带着抱琴上来,一个手中是早餐,杂果子并各色粥品小菜,满满摆了一桌。 只唯独徐婆子,亲自端了一个彩瓷碗来,碗中是黑褐色的汤药,药香瞬间弥漫整个内间,清香中隐藏辛辣味道。 月容疑惑不解,眨了下发涩眼睛,见张太太接过,放在矮几上晾凉,疑惑开口,“娘,这是什么?你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请太医,自顾自的拿药来吃,若是吃坏了,可怎么好?” 一连串关切让张太太心暖,握住月容细细的一双腕子,在手中不断的来回摸索。 眼中满是心疼,说:“傻囡囡,这是娘亲给你准备的。” 她没有生病,喝什么药。月容刚想询问,瞬间在张太太目光中,明白了什么。 她哪里说的是喝的药,这是,给自己的避孕药。 毕竟,昨夜里猖狂一夜,羞愧低头,月容蠕动几下嘴唇,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娘…” “乖宝,娘不是怪你。情难自禁自古有之,这是很正常的。 娘是担心我的月宝受了委屈,自古薄情都是男人…” 话未说完,月容眼眶一红,扑在张太太怀里,“娘,父亲和哥哥,真的不喜欢侯爷吗?” 丝毫不加掩饰的拒绝和抗拒,好像,她和顾知山在一起,就是天理不容一般。 张太太察觉肩头衣衫上有泪珠滚落,心底一阵酸涩,忙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父亲哥哥,自然是希望你开心快乐,日子过的痛快。” “那肃毅侯素来是六亲不认,下手极为狠辣的人物,你爹爹是担心,若你跟了他之后,我们告老还乡回老家去。 你受了委屈,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张太太拿帕子擦去月容眼底泪珠,见他时仍旧忍不住的眼眶发红。慌忙找补道,说:“若他一心一意对你,你父亲哥哥自然也不会拦着,只他尽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去谋你,实在是……” “见不得人的手段?” 月容开口,便是疑惑不解。他自然知道顾知山不是那等一眼就能看穿的人,可日常起居,倒也无什么大碍,怎么娘,突然这么讲。 张太太见月容,一脸懵懂,深吸口气,把昨日练武场的前因后果讲了,道,“他是个只讲目的,不讲过程的。若寻常来求娶,我们未必不会答应,只哪怕伤了自己,也要做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妥当。” 月容听明白了这话,想起作夜里,被自己忽视的,那点不自在。 捏紧手帕,她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何父亲不同意和顾知山在一起,他行事太过偏激,又是任性恣意妄为的,从来不肯委屈自己。 若要,便去夺来,若不要,只怕也会弃如糟糠,沾上一点,便觉得嫌弃。 她能受得住他深爱,能经得住日后年老色衰的嫌弃吗? 月容抿唇,一时之间竟然没了半点儿主意。张太太把药汤吹凉,递到月容手中,“娘不会害你,也不一定昨夜便有子嗣,只是以防万一。 他不是良配,日后遇到的,也不一定是好的。只是娘疼女儿,哪怕有一点点风险,也不愿意你去趟这个雷。” 月容摇头,一开始不敢接。手触碰平坦的小腹,心思微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在脑海中蹦了出来。 在相国寺时,她是因为来了月信,便误认为自己怀孕,搅得男人鸡犬不宁,也是第一次,男人把自己接到肃毅侯府过夜。 后来虽是虚惊一场,可两人关系到底是比之前亲近许多。我今日这一碗汤药下去好像回到了一开始那种窘迫又尴尬的局面。 明明感情比那时候好了很多,摇头,月容拒绝这碗汤药,“娘,我不能喝。” 羞耻咬唇,迎着张太太不解目光,月容勉强开口解释,“昨夜,昨夜他没有弄进去…” 他也还记得,相国寺的那件尴尬事。只怕后面也偷偷学习或者是了解过,夫妻之间,不弄进去,怀孕的机会就很低。 张太太顿时松了口气,她也不想月容喝这等虎狼之药,到底是伤身体。 忙递给徐婆子,吩咐她,“快去倒了去!” 夺妻(软骨香) 第79节 药碗去了,二人都轻松几分,张太太更是主动拉月容用早膳,鹅油酥皮卷配着虾肉小馄饨,味鲜极美,张太太见月容喜欢,笑道,“这是南边来的厨子,做这些鱼虾海鲜极好,你若是喜欢,日后给你陪嫁过去。” 美食驱散尴尬气氛,月容本想拒绝,见张太太又是小心翼翼模样,唯恐她因为方才的药汤,起了嫌隙。忙开口答应下来,道,“下次做三鲜的馄饨,只怕比这虾肉的还要来的有滋味。” 张太太自然答应,饭毕,饮过一遍茶。张太太又和月容处理些家里琐碎事情,无非是循着旧例的亲戚来往,丫鬟婆子的月钱银子等,都是些日常杂事。 还未等忙完,便有前头书房里婆子来传话, “老爷说,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十全十美,最适合迎婚纳娶。 咱们姑娘和侯爷,定在那一日定亲呢!” 一侧的丫鬟婆子听见,忙磕头道喜。 只说姑娘是福气深厚的,认了亲爹娘,又嫁给肃毅侯那样一等一的侯爵人家去,可是前世修来的好姻缘! 倒是月容,心中疑惑不解。明明爹爹走之前,还对顾知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这么快,就转了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69章 、第69章 若说定下婚期后,?再也见不到佳人。 顾知山一时不知是后悔,还是懊恼更多一些。 张太傅倒是老神在在,一捋胡须,?和月容极为相似的桃花眼,?让人生不出脾气来。 言语里极为客气,只说什么,?“民间的规矩,?新人洞房花烛夜之前,若是相见,只怕不妥当。 想要恩爱到白头,?须得守规矩才是。” 于是,恩爱到白头的诱惑力,比一时的快乐来的更有诱惑力。 顾知山只得一心扑在朝堂上,于外,?黄忠义携鞑子一袭来访,明显是另有所图,他得须早做打算。 于内,皇帝外甥越发状况不好,母子连心,顾太后也越发状况不好,她本就是因先帝后宫,身子骨大不如前,?后殉葬自缢,?更是去了大半生机。 小皇帝和顾知山是撑住她活下去的两个动力。如今顾知山十月和月容定亲,眼看着亲弟弟有了着落,勉强撑着的一口气散了大半,临近鞑子进京那几日,?竟然是连床也下不来了。 顾知山忧心如焚,责令太医日夜不停的守着,可一碗碗药汤灌下去,回天乏术。 这日,顾太后勉强睁开眼,身子骨一如往常的使不上力气。 勉强半坐起身,见床榻一侧,顾知山正执笔批阅奏折,日头正西,从窗棂落下男人宽厚肩膀,渡上一层金光,整个人,宛如普渡众生的菩萨,冷硬中多了几分静谧柔和。 “知山?” 顾太后试探出声,见后者起身迈步过来,金光移开,露出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眼底青黑,显然不知熬了多久。 心疼的招手,示意后者上前。顾知山先去端了一碗药汤给她,药汤温热,是熬好后一直放在火炉上温着。 顾太后知自己身体不好,痛快的一饮而尽,宫娥上前,接了药碗,随即拉过小凳子,放在床前。 这是给顾知山坐的,让他们二人可以自在说话。 顾知山任由顾太后打量,见她尤其在眼下青黑落的时间长些,才道, 说:“陛下状况不好,朝臣多有疑虑,屡屡上书,请陛下回京。 忠王一脉进京路上多有磨蹭,想必是等京中局势稳定,他们是另有打算。” 若陛下一直不醒,忠王便是天子近支,关于皇位传承,他们想必另有打算。 顾太后自然也听明白未尽之意,黄太傅耕耘朝中几十年,势力庞大,盘根错节。 究其根本,黄家叛国追其罪名,竟然是连国祚也一并动摇了。 “你外甥极为信任他,除镇远军在你手中,余下朝中大事,莫不和黄老贼商议。 只可怜他才十二,能懂什么。我原想着他长大些,便明白谁近谁远,现在想想,只怕她活不到那个时候。” 顾太后闻言,先是愤怒,而后便心痛捂住胸口。这孩子出生,导致她顾家被先帝尽数除去,父母双亡,自此成为孤儿。 可若是没有这孩子在皇位上坐着,他出了状况,便导致京中局势大乱,甚至,连最疼爱的弟弟,也不能免于其中。 咬牙,顾太后闭眼收敛住所有情绪,过往悉数在她眼底划过,最终,眉目之间划过一抹坚毅, “回京。我和陛下,回宫中坐镇。” 鞑子议和,陛下若还不坐镇,只怕朝臣会更加骚动。 哪怕是顾知山权势滔天,代表天子处理政事,接待鞑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况他又和张太傅有了姻亲,她就更不能让顾知山被朝臣为难。 她只有这一个弟弟,顾家只剩下这唯一的血脉。她不为弟弟打算,谁为他打算呢。 天子座驾回宫,朝臣莫不震动。 张太傅一早,便率领众臣,亲自到相国寺门外迎接。 天子座驾威仪天下,明黄旗帜一路从行宫蔓延至山脚,在空气中迎风招展,凛冽有声。禁卫军列兵森森,各个手持银木仓,杀气腾腾。 宫娥太监各个彰显皇家气派,张太傅等一众文臣屏气凝神,跪地迎接。 顾知山先是率马驶过,而后才是皇家车辆。顾太后鸾驾打前先行,天子座驾,则是尾随其后。 张太傅自然知道,陛下状况不好,只怕仍旧昏迷不醒。可身后文武百官并不知道详情见天子座驾行过,纷纷磕头,口呼万岁之声不断。 瞧着和往常并没什么区别,可有什么东西,又完全不同了。 张太傅抿唇跟在后面,等天子座驾转过长街,刚要翻身上马,便见一黑面将军疾驰而来,拱手道,说:“张太傅可在,太后娘娘召见!” 太后娘娘尚未回到宫中,便要召见朝中大臣,难不成是什么要紧的事? 张太傅随即心绷紧起来。没有目光落在了天子座架之上,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让他瞳孔动摇。 难不成,陛下状况濒危? 顾不得深思,张太傅随即出列,听见身后官员悉悉索索说话声,恭敬拱手,“敢问小将军,太后娘娘召见老臣,所为何事!” 韩有粮咧着一嘴小白牙,极为阳光,笑道,“我们我们侯爷也在,想来不过是因为鞑子来访一事,太傅大人不必担心,只管随我来就是。” 张太傅这才放下心,陛下哪怕昏迷,只要还活着,朝中便有回旋的余地。 其余鞑子所谋,虽是大事。可也比不得天子驾崩,引发的漩涡更大。 *** 九月天高气爽,早晚京城,已经出现了凉意。 一大早张太太便派人往月容院子里说话,婆子手捧着两三包洋糖,言语极为恭敬,并不敢小看这位新到家里面的姑娘。 老爷太太们腾这边是大爷,二爷大奶奶也哥哥是把姑娘当成手心里面的肉,他们这些做丫鬟婆子的自然也事事尽心。 这不,太太不过是派人送个糖给姑娘,一堆人便抢着来,若不是他有两份体面,只怕还轮不到这个活计。 “太太说这是南边来的洋糖,虽比不上咱们自家产得好,倒也是个稀奇。 另外还有西边来的芙蓉花露,听说蒸几千朵芙蓉花花,才得一滴花露。这是肃毅侯府送来的,太太说,她另外回了礼,让姑娘安心吃。” 两三包雪花洋糖,并着四五瓶芙蓉花露。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玉龙桥拿了一瓶花露在手上打量。 花露不过一掌大小,里头花露净透,也不知如何制作,倒是格外稀奇,上面用梵语连带着汉字,写了用法和名称。 红筏纸,黄金字,字迹张扬跋扈,但是有几分男人的筋骨。 莹润指尖轻轻描过字迹,入骨三分,看着便是下了几分力气。 月容心口一甜,抬头,见婆子仍旧在下面等着,笑道, “娘亲可起床了,我现在过去给他请安去。” “太太卯时便起了,家里面今日十分忙碌。 太后娘娘下旨,今日连带着陛下移驾回宫,咱们家老爷一大早,便在相国寺外面候着呢。” 婆子提起这个,一脸骄傲。月容心底里,也按耐不住欣喜,见徐婆子并林妈妈两个,捧了衣服首饰进来,忙让抱琴给这婆子抓了几把银钱赏她,而后道,“我在劳烦你跑一趟,母亲尤其喜欢吃油盐炒枸杞芽,我听说厨房里有新来的枸杞芽,辛苦你跑一趟,让他们务必做了,端到上房里去。” “哪里用姑娘赏钱。” 婆子喜滋滋接过来,见至少也有五六百钱,笑的更是牙不见眼,忙朝月容道,说:“姑娘只管放心,我务必让厨房来董婆子,做的好好的给他端过去,好在太太面前美言几句,只说是姑娘的孝心。” “美言倒不必了,我等会儿便和母亲一块去吃早餐,另外送一份到大嫂那里。” 月容两三句话便把这婆子打发走,才见林妈妈捧的水来服侍自己,洗脸拿过一瓶芙蓉花露,问她,笑道,“你可认得这是谁写的字?” 林妈妈忙接的过去,字体迥然有力,入木三分。见月容许久不亲近自己,好不容易和自己说话,面色和蔼,她也自在几分,说:“这是咱们家侯爷亲笔所写的字,姑娘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月容见自己猜测当了真。明白这是送糖为假,实际上,是张太太借机送来顾知山送来的芙蓉花露。 低头,功效那一栏,更是让她越看,越觉得羞。 乌兹国进贡芙蓉花露,尤其是补阴为上。 月有阴晴,花有含苞吐萼,千姿百态,为世间珍品。 特以芙蓉花露献佳人,唯愿花常开,月常圆,人间圆满,再无遗憾。 短短一张纸筏,不过寥寥数语,月容反复揣摩,越看越羞。 花有含苞吐萼,千姿百态,世间珍品。 怎么品,也觉得男人在调戏自己。 可偏偏,字面上看过去,有半点儿也看不出什么内容来。 懊恼的翻过纸张,不再去瞧热自己心烦的芙蓉花露。 索性拆开洋糖,晶莹剔透的雪花内里,包裹一点点酸橘,入口甘甜微酸,心情略好一点。 梳妆打扮过月容,亲自捧了两三瓶芙蓉花露,去给张太太和张大奶奶分。 二人个个都谦让,不肯收下,倒是月容,只说自己哪用得了这么多,如此三番五次,张太太并张大奶奶才收下,各自包了许多东西,让月容回去玩。 午后仍旧是和徐婆子等人做些针线,说些闲话。 等张太傅临近晚上,仍旧没有回家,张太太总算是面色中带了几分焦急,晚膳时略用几口,便放下碗筷。 月容见状,忙询问原因。张大奶奶一五一十讲了,而后道,“便是你哥哥,午后也被太后娘娘召了去,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顾太后,月容皱眉。难不成是顾知山?他找父亲和哥哥,商量政事? 也不应该啊,怎么这么晚,连个传话的小厮也没有。 夺妻(软骨香) 第80节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70章 、第70章 城南弯曲小巷,?一座座民房鳞次栉比,柳家所在的巷口,和往常孩童打闹不同,?此刻停着一辆豪奢马车。 金玉为顶,?绫罗做衬,日头刚落下没多久,?车顶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光芒照亮周围一平大小的平地。 手持弯刀的战士人高马大,粗壮威武的不像是大隋百姓。寻常巷子里人声鼎沸的景象不复存在。便是连孩童玩闹声,也只从遥远的街巷传来,?近处是半点儿不闻。 柳二叔从家里出来,手捧着一杂木箱子,放在车辕一侧,退后两步,?恭敬一礼,回禀道, “月容自小到大的东西,都在这里。家里面小臣亲自翻检过,一干二净,是什么都翻不出来了。” 车里人高傲的嗯了一声,说了句“有劳。” 反倒是理所当然,听不出半分感激。 柳二叔低头掩盖住所有情绪,?刚要告辞,?便见车内伸出一细弱腕子,看起来倒像是个姑娘的手,不像个男人。 可柳二叔不敢有任何轻视,前几日那匕首划在脖颈上的窒息感仍存,?他的岩礼,儿子还在这人手中。 屈辱开口,“您要的东西,我都尽数听从吩咐。我们家岩礼,什么时候让她回来,月容最疼爱这个孩子…” 提起月容,拿着箱子的男人手一顿,声调也高了起来,说:“她既然喜欢,我多留几日在身边,就当是,她陪着我了。” 语气轻快愉悦,听在柳二叔耳中,宛如晴天霹雳。 这黄忠义,自打也不知怎的改换门庭,昔日里太傅府的孙少爷,竟然成了鞑子王庭之主。 甚至,要代表鞑子和朝廷议和。 柳二叔官职小,身份卑微。可不代表他没有心机,这个外表憨厚的汉子虽比不得兄长聪明,也知道仅凭自己,绝对弄不过手持二百重兵的鞑子。 当即趁着夜色,禀给顾知山知道。 黄忠义率二百精兵,提早抵达京城。一路行来,若不是柳二叔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地方知州上报。 大隋军队竟然松弛懈怠到这种程度!!! 顾知山近来十分忙碌,除了朝中官员调度,他还要筹备军中肃清查整,又要操劳顾太后和皇帝外甥宫中情况,一时之间,竟然是半点儿也分不出时间来。 倒是张太傅等人,素来是忠心耿耿,见顾知山如此忙碌,便主动开口,把鞑子朝贺一事揽了过去。 等九月中旬,京城中百姓热闹起来。各个翘首以盼,有生之年,鞑子主动议和,双方结百年之好,甚至,还要退回青州外十六州土地。 杂耍游玩的商队在京中兜售稀奇物件,国之盛事,张二这日读过书籍,习过两张字帖,便带着小厮在街上游走。 见着珍奇百怪的东西,买了送到后院给妹妹。及至行到街中,小厮才叫苦道, “二爷,慢些吧。这么些东西,便是奴才们跑几趟,也拿回不去。” 张二回头一看,一盒盒摞起来比那小厮还高,摇摇晃晃抱着,几乎瞧不见路。 挠挠头,张二笑说:“一时放纵,只想着给妹妹买东西。” 站在原地四处看,见前方十余米外,有个茶楼,上提三个字“聚茗轩”,二层挑高,瞧着倒也干净整齐。 一指茶楼,“我在哪里歇歇脚,你回去让家里赶了马车来,这才半条街,只怕还有的买。” 小厮忙不迭应下,跟着张二上了二楼雅座,一样样把锦盒整齐放好,磕头准备回去。 “你等等。” 张二喊住他,“我刚才买的香扇在什么地方,你拿回去给姑娘,眼下正热着,扇轻风大,正适合她。” “二爷,那金丝绒盒子里就是。” 小厮拿给他看,盒子打开,果然是一把青罗香扇。 张二点头,让他拿回去给妹妹。门扉关上,雅间只他一个,这才闭目养神起来。 半睡半醒间,听见隔壁悉悉索索声响,“你可确定了,这大隋天子,果真昏迷不醒?” “那还有假,京中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了。” “那国宴当日,岂不是见不到大隋皇帝?” “正因为见不到,爷才决定发难,趁机救出黄家等人,老太傅,可还在牢中关着呢!” 老太傅。 张二一激灵,睡意全无。刚要走到墙角去听的真切,可谁知一不防打翻手中茶盏, 滚烫茶水落地,疼得他呲牙咧嘴,抱住茶盏,唯恐“噼里啪啦”跌在地上,惊醒隔壁雅间的两人。 自己呢,抱脚气音喊疼,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等人走了,小厮也从府里拉了马车来,装上半车厢东西,直接回家。 “二爷,不买东西了?” 张二拿扇子敲他头,“买什么买,回家!” 小厮揉揉头,一脸委屈,回家就回家,打什么人嘛。 六花亭里,初秋虽寒气起来,可暑气未消,张太太带着月容和张大奶奶在花厅里说笑,另有两三个女先生,在一旁讲些京中逸闻趣事,都是些劝人行善的道理。 张太太略听几回边觉得没意思,让女先生们下去喝茶,另外拿梨果赏了她们,才笑看月容,说:“我原想着过阵子再和你说,偏你嫂子今日拿过来,我少不得要和你说道说道。” “你外祖京中有几处庄子,是我的嫁妆。原想着你年纪不大,等日后再给你也使得。 可十月你便要定亲,这些家里面的内务也该理起来才是,正好昨儿个庄子里送了账本来,你和娘一起瞧瞧,省得日后嫁人成了睁眼瞎,被那些个丫鬟婆子,庄户掌柜给糊弄过去。” 一席话说的月容眼热,张太太这是真心实意为女儿打算。这账本九月初便送了来,精挑细选了好些个生意兴隆的铺子,土壤肥沃,产物丰饶的庄子给月容。 既然是给月容看的账本,日后自然也是给她陪嫁过去。 月容虽不知这是给自己的陪嫁,可也知道一番慈母心。当即谢过张太太,一起学些物价高低,量裁度衡的活计。 偏这会儿,前院过来几个刚留头的小厮,挑着一箱杂耍玩意儿过来,正是张二买的那一批。 等问道张二,那小厮才道说:“二爷进宫找老爷和大爷去了,方才宫里头夏太监传话,说等到九月二十二,大开宴席,让太太和姑娘也去看热闹呢。” 张太太没有多想,赏了他们几把果子,便让他们去前头玩去。 张大奶奶亲自捡了些好玩的出来,一一摆出来给众人看了,赞了一番二爷疼妹妹,才和月容,斟酌着词句说话,“九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只到底是不如家里安省。 外面人多眼杂的,冲撞了妹妹可怎么好,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别说他们哥哥心疼,我这个做嫂子的也疼。” “你这话有理。” 张太太听了也点头,只唯独,见月容拿着把乌骨香扇低头不知思量着什么,衬的小手骨肉均亭,纤细可爱。 笑着看向一侧不知内情的张大奶奶,“我也愿意她在家里躲懒,只怕太后娘娘疼她,许久未见,想必想的很。 我可不能拘她在家里,娘娘若是问起来,我可没个好娇娇陪她说话。” 更何况,内里原因,一是月容回归张家第一次公开亮相,以张家嫡女的身份。招待鞑子的国宴,是最好的时机。 其二,那鞑子王庭来的是黄忠义,那位除了黄太傅嫡孙以外,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月容的“前夫。” 哪怕有名无实,也不能忽视这个身份。 不过,这些内情,张太太没必要和儿媳妇说清楚,反倒是见月容抬头,笑着和自己说话, “娘,前阵子做的衣裳还有很多,女儿记得里面又条榴红蜀锦做的裙子,看着倒也喜庆,到时候穿那件,您觉得可以吗?” 一席话,不止点名自己要去,甚至,还决定了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 张大奶奶自然也看出了月容的势在必行,并不拦着,反倒是顺着转移话题,笑道说:“既然如此,我那里也有好东西给妹妹,他哥哥从青州回来,带回来那边金银首饰和京城不同,别有一番气度。 妹妹这般花容月貌的好模样,自然是配得上那些好东西。” “有劳大嫂。” 月容起身道谢,张大奶奶顺势拉她坐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和张太太道,“我原以为妹妹原本模样就是天仙一般,如今在咱们府里面养了这么些日子,竟然是天仙也不及妹妹这般绝色。 可偏偏,又是个福深命好的,将来嫁到那么高的人家去,也不知朝堂上不言苟笑的肃毅侯,私底下该如何疼妹妹。” 话带笑意,月容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羞怯低头,见张太太也笑吟吟跟着说,“我们月容自是要千疼万宠的。” 只二人笑语晏晏,月容一颗心越发沉了起来。 她许久未曾见顾知山,只偶尔消息传来?,也都是不好的。 比如,陛下昏迷一事,市井上也都有一些关于顾知山叛国的传言。可见男人在朝廷中举步维艰,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还有黄忠义,他败走京城,换个身份回来,名为议和,实则,他要做什么? 等到九月二十二,一早,徐婆子便带着抱琴蒹葭两个,把早就熨好熏香的衣裳拿过来,亲自服侍月容穿上。 秋季里,人越发困乏。 月容晨起便困,略拉扯两下肩膀,发觉还是困意上头,便喊了一碗凉凉的奶酪来吃。 徐婆子不同意,“姑娘早起天凉,何必吃这些凉的东西,冰着身体不好,若是困,不如拿芙蓉花露冲了水,姑娘喜欢,多喝几盏就是。” 好吧,不能吃那便喝燕窝。 甜滋滋雪梨炖燕窝倒也适口,月容刚吃两口,便有小丫鬟喊,“太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71章 、第71章 张太太身着诰命礼服,?头戴衔凤钗,因走的急了,金簪环佩叮当作响,?端是豪门大妇的气派。 张太傅和月容是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张太太则是脸颊轮廓和月容生的极为相似。 挺鼻红唇,?母女两个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姐妹花。 因张太太来的晚,又是月容用餐的时候。见月容衣裳皆都齐备,?懊恼招丫鬟上前,?捧着衣服给月容看,说:“我原以为你年纪小爱贪睡,?特意晚了一会儿过来。可谁知到底是晚了。” “太后娘娘赏赐了衣裳过来,?软罗纱制成的衣裳,轻便又好看,?颜色也鲜亮,?最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穿戴。” 陪嫁婆子依言上前,?衣裳果然华丽,?只月容看了一眼,?便落在张太太手中的盒子上。 母亲一早便过来,?怕不是只为了送礼服。 果然,张太太踟躇了片刻,?打开手中的锦盒,一个通体翠绿的叶子上,开着一朵粉嫩晶莹透亮的玉荷花。 夺妻(软骨香) 第81节 纹理清晰,?栩栩如生极为逼真,荷花含苞待放,微微舒展的花瓣上还有两三滴露珠,?越发娇艳。 月容长了十六年,从未见过这等精致的环佩,更特别的是,做成荷花样式。指尖拿过环佩在手中打量,心底泛起熟悉感,她好像见过这东西。 果然,张太太亲自带着丫鬟给她换了衣裳,而后把玉荷花压在裙角处,道,“你幼年走失,家里面常常记挂你。尤其是你父亲,日夜不得安眠。 后也不知从哪里得了块儿玉石,亲自雕了这东西,你瞧瞧,后面还有你的名字。” 边说边翻转背部,花梗处小小的一个“菡”字,月容顺势看过去,见张太太面容低垂,似乎极为难过。 也随之情绪低落起来,主动上前拉过张太太腕子,说:“娘是想,让我改回张家的姓氏吗?” 她是张家嫡亲的女儿,月容是柳道南夫妻起的名字,只不过她来张家以后,从没有人主动提起这个,丫鬟婆子喊姑娘,张太太等喊的是小名囡囡,她到底叫什么,好像一直没有人说出来。 如果现在张家要改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张太太见她并不抗拒,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到底是咱们家的女儿,今日如果还喊你原来的名字,到底不妥当。” 鞑子来京,群臣诰命女眷云集,这是月容认回张家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果还是原来的名字,少不得又要引起众人疑虑,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月容瞬间想明白这些,笑道,“娘决定就是。” 她没有意见,享受张家的疼爱,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张家的菡姐儿。 张太太原本准备了千万句话来劝月容,可谁知,自己不过略试探两句,月容便同意。 当即说:“你若是同意,等上了族谱,你便是我的菡姐儿,可日常里面,他们还喊你月容就是。” 月容笑,“她们都喊我姑娘,谁敢喊我名字?” 张太太一想也是,丫鬟婆子们谁敢直呼月容的名字,也不过是他们家人自己知道罢了。 “那等今年秋季回去祭祖,便把你的名字加到族谱里面去。” 张太太愉快的拍板定案,一直等进到宫中,脸上的喜意仍旧忍不住,恨不能昭告天下,她的菡姐儿同意改名字了。 顾太后强打精神应付来往诰命夫人,她本就疾病缠身,相国寺里小皇帝一事,更是让她没什么力气,只斜靠在暖塌一脚,似有若无的和诰命女眷说话。 太后身体不好,陛下至今不曾露面。来往宫娥太监谨言慎行,探不出一句话来。 宫殿外,镇远军黑甲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各个手持银木仓,威武雄壮宛如出鞘的利剑,只是来往的官员。 月容就是在这一种肃穆的气氛中走到了后殿,顾太后身边也站着几个精壮的小厮并宫娥太监。 月容随着张太太俯身夏利心中同时起了几分疑惑,怎么除了宫娥太监之外,这几个精壮的小厮有些眼熟,好像是好像是顾知山身边的人。 算起来故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月容,见他一身绯红色长裙,裙摆绣着凤凰牡丹图样直接是弟弟特意给她送过去的,又见月容面容比之前在相国寺时,那副了无生机的模样,不知看起来好上多少多少,知她在张家试过得极为好的。 忍不住为她高兴,笑着朝月容招手,说道,“我在相国寺的时候就常常挂记你,偏那时候陛下身体有恙,我抽不开身,只能省些东西给你,如今咱们俩娘俩见面,总算是能说说话了。” 顾太后自打进了屋子,便斜斜的依靠在塌子上,女眷们过来给她请安,也不过是略微点点头,说上几句寻常话,便罢了,何曾见她如此亲近旁人?。 一时之间,内殿里面内眷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月容身上,见她身姿窈窕,气度非凡,又和张太傅夫人,极为亲近,心里面对她的身份,有了猜测,有聪明的早就猜到,或者知道她是张家新认回来的闺女。 更有甚者,听到顾太后提起那句话,陛下前阵子身体有恙。 陛下身体不好,京中官员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只不过没人会在京中百姓或者是寻常人家散布。 皇家自然也不会特意澄清,只顾太后今日特意拿把这话拿来说,是给他们听,还是说给鞑子听。 不过这些都让外头那些男人烦心,她们这些内眷,眼下只管顺着顾太后说话就是。 于是这个有体面的贵妇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月容,笑看顾太后, “我们到时要向娘娘讨个公道,自家的孩子皮猴一样,从不多看一眼,可偏偏看上张太傅家的闺女,疼得爱的不知怎么才好。 我本来不服气,这个一看呀,便是我自己的孩子,比上这位差了不知很多少倍,可见不被疼也是应该的。” 月容不认得她,只见妇人年约五十上下,养尊处优,面皮白净,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善意。 秋香袄子下,靛蓝长裙,头上凤衔珠一摇一晃,珍珠拇指大小,可见是个家产丰厚的。 又是带头和自己说话,想必是极为尊贵的人家,月容不知她是什么人,只蹲身一礼口中说道“给您请安”。 倒是顾太后,笑吟吟接过这话茬,和月容说明她的身份,“你不认得她也是应该的,他是肃毅侯,我那亲弟弟的嫡亲舅母,我那舅舅在军中忙碌,她日常不得闲,并不常出来。” 月容这下子听明白了,这是顾太后和肃毅侯嫡亲的舅家李家,顾家当年衰败以后,李家韬光养晦,便是后来顾知山得了势,也不大来回走动,虽不是十分亲近,可也有血缘关系。 当下躬身再次一礼,称呼上犯了难,若是他和顾知山也下定了亲,若是直接称呼舅母,也说得过去,可…… 月容眨眨眼,见对方探出裙摆的绣鞋上好大一颗明珠,把那声舅母咽了回去,佯装羞涩,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李太太也并不在意月容的疏远,他本就理亏,当年顾家衰败,他男人是个做哥哥的,可是半点力气也没出,撇的远远的,唯恐先帝牵连到自己。 眼下顾家起来了之后,他那外甥又是个六亲不认的,外甥女儿,虽是当朝太后,可偏偏半点儿闲事不管,只在宫中养病,对她男人官职,半点儿忙也帮不上。 眼下有了月容,倒是好办多了。听说他在柳家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偏偏又被许配到黄家,那样的人家去,可见是没人疼,没人爱的。 眼下黄家败落,又被肃毅侯他那外甥聘了去。直到最后才认回张家,如此朝秦暮楚,怕是早就不清白了,想必好拿捏的很。 如此想着,眼底闪过一抹不善。天理太太面上不露出分毫,月容敏锐察觉,李太太对自己有所图,略微和顾太后等人说了几句话,便要往后殿,口中说的倒也有理有据, “臣女进宫时,父亲嘱咐,务必要给陛下请安去,娘娘,臣女去了。” 顾太后一听这个眼泪,差点忍不住。皇帝本来就是她心口的一块儿肉,虽然碍于姑家的事情,并不敢明目张胆的疼她,可自己亲生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何看见他躺在床上,能不心疼呢? 月容能主动提起去看陛下,虽然是由张太傅作为借口。 这么多诰命侯爵夫人每一个提起要去看陛下,月容是打头的头一个,更是让顾太后更为喜欢月容。 当即便说道,“让林妈妈等人陪你一块去,宫中人多眼杂的,省得冲撞了你。” 这是自从他身后出来一名健壮的宫娥,胳膊宽厚,体态宛如妇人,在前面领路,口中道“张姑娘,请随我来。” 月容忙,躬身一礼,起身告辞,跟随那宫娥往后殿去。 张太太不放心女儿,自然也跟了去,那些名门望族之女,因月容和顾知山订婚,有了几分顾及。 等人走了,仍旧奉承顾太后,这个说,“瞧着张姑娘的品相模样,也有只有肃毅侯那样的英雄才能配的上。” 那个说:“要我瞧着,行动规矩有礼,可见是个机守规律的,也就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一等侯爵夫人。” “可不是娘娘好福气,有这样的弟媳妇,再也不用担心肃毅侯府出了什么差错。” 你一言我一语,只差没有把月容捧到天上去,顾太后听了自然心地喜欢,笑道,说:“月容本就是个好福气的人,那些个外貌品格,我们这种的人家还看那些做什么,不过是面子上的虚虚热闹,依我瞧着,只有内里好,知道疼人的,才是真的好。” 这话虽没有明说,可言下之意指的是月容主动去乔碧下一世当今天子不过才12岁,看他又不犯什么忌讳,可这么多人没一个提起,要去主动看他的。 顾太后想到这里,心里面觉得不舒服。她自然忘了,自己的心是偏的。 月容什么都不做,只她是嫡亲弟媳妇这件事,便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顾太后也能原谅她,更别提是主动探望陛下的好事。 可眼下这些诰命内眷,哪个有胆量,敢提出去看陛下。 陛下身子骨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偏偏,心中传言那么多,也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说哪个传言是真,哪个传言是假,许多人家是摸不着头脑,不敢轻易说话的。 大家只知道陛下的伤与黄太傅有关,可具体是怎么伤着的,其中有什么内情,宫中守备森严,顾知山又派镇远军军在旁边协助打理宫务,打听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二家而已。 那一两家自己算来不过是张家还有李家。一个是泉城之一的张太傅,一个是当今太后的亲舅舅。两个都不是能外露的人,所以贵妇们避讳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稀奇的。 可顾太后她不知道呀,或者是知道原因,下意识忽略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受伤,除了月容,没有人主动提起要去看他。 当下原本对月容就有的积分,喜欢更是加大了,满分拿到了最高线。因此当着豪门贵妇的面一直给月容做脸,口中是不住的夸奖和称赞。 张家新认回来的姑娘,颇得太后娘娘欢心。不到一株茶的时间,京中贵妇们便都知道了这个事实。原还想拿她和黄家婚事说话的众人,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 张家认为月容并没有瞒着躲着,反倒是光明正大。 柳二婶又不是个能管住嘴的人,自家养了几年的闺女成为张家的沧海遗珠,这件事情早就在京中传开。 今日这等规模的宴席柳家自然不符合资格,不能来往。可并不妨碍这些贵妇人们,回去把顾太后的态度告诉给柳家知道。 月容了,他是完全顾不上外面那些人的,各种想法,只一心和张太太,真的那宫娥7拐8拐,穿过宫中红墙,进了后殿。 和月容想象中的沉默,悲戚的气氛不同。刚一走到后院边听到小皇帝的怒斥声,“撤下去!!!朕不喝这个,苦死个人!!” “肃毅侯吩咐,陛下若是不喝,只等侯爷下朝回来,便亲自灌给陛下。” 这事顾知山派下的来的人,一板一眼提醒小皇帝这个事实。 小皇帝如何会屈服这么一句话的胁迫,又是舅舅,他昏迷这段时间,竟然连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都换了一遍,竟然是连个吃药的自由都没有了。 气的一张脸通红,直接把药汤挥在地上,噼里啪啦瓷器的破碎声传来,月容顿足握住张太太的手,口舌有些发紧,好像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让自己来给陛下请安。 越往里走,小皇帝的叫嚣声越发清晰可闻。 “有种你现在就让舅舅过来,朕说不喝就不喝,朕才是这天下之主!!!” 那人并不说一句话,只听见打扫瓷器的声音传来,而后便又有小太监端了药汤进去,跪在皇帝的塔前奉上一碗浓黑散发的腥臭的药汁,“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您不可任性才是啊!” 小皇帝一扭头瞧见窗外,面站着得月容和张太太,一开始是不敢置信,开心和愉悦几乎是忍不住的卡,挂上眼角眉梢,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皇帝的脸上,而后便是伤心难过。 不等月容分辨出来他的情绪,那些表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绷着一张小脸,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邪笑道说:“你让外面那个姑娘来,她嘴对嘴喂朕,朕才同意。” 外面的那个小姑娘,宫里伺候小陛下的,正是韩有粮,扭头不解看向门外建章太太带着月容站在廊下,不知道听见多少内容,关于二人的斗嘴。 他压下嗓子里的骂娘声,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这是天下之主,这是大隋的皇帝,这是你韩有粮发誓要效忠一生的陛下,你不能违背他,不能抗拒他,也不能上前…掐死他。 一双手捏的咯吱作响。韩有粮起身,这阵子的忍耐终于到了一个极限,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面容平静,说:“陛下便是再不乐意,黄太傅也必死无疑。黄家蓄意造反蓄谋已久,黄家嫡孙便是鞑子旁支,如今率着鞑子来于我大隋议和。陛下处处护着黄家,难不成是鞑子的皇帝不成?” 小皇帝还想再说什么,可韩有良,不等他说话便起身离开。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小臣这就回禀肃毅侯,陛下身体有恙,缺席今晚的宫宴。” 这江山也不知守着有什么意思。一个小皇帝十几岁,明明和侯爷亲近,凑近便是孺慕,可偏偏对他们侯爷百般不信任。 太后娘娘呢,身子骨又不好,万事都得侯爷拿主意。 好不容易把黄家斗倒,本以为逍遥的日子即将到来,谁知小皇帝就是拿不吃药来威胁,必须得把黄太傅放出来。 不吃就不吃吧,他死了,他们好扶持侯爷上位。 年轻的将军在路过月容时,躬身一礼,语气压不住的暴躁,说:“侯爷请姑娘来劝,一劝若是劝不住回去,仔细别伤了姑娘就是。” 陛下这折腾人的脾气,也不知遗传的哪个。软硬不吃,达不到目的,决不罢休。 偏侯爷让瞒着太后娘娘,维护娘娘,知道陛下一心向着黄太傅而伤了心,只让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劝着陛下吃药喝药。 陛下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本以为劝陛下吃药没什么希望,可看着月容好似看穿一切的目光,韩有梁不禁冒起了几分希冀。 说不定他们都拿他没办法的小皇帝,到这柳家姑娘,呸,张姑娘手中,就有法子了呢。 第72章 、第72章 夺妻(软骨香) 第82节 月容根本就不用用别的法子,?她只需要在皇帝陛下面前一站。 那位对谁都不客气的当今天子,顿时像是失了气的喇叭,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 月容和张太太上前行了礼,?小皇帝忙让她们起身,?小太监恭敬拿椅子来,母女二人坐下,有宫娥早就奉了香茗过来。 小皇帝躺在黄花梨木床上,?眼巴巴的往月容身后看,?只一句话,说:“只有你们来了?” 不然呢? 张太太回看过去,?没有错过陛下眼中的失望。 又见他有些孺慕的看向月容,?更是有了猜测。 陛下这是想问,为何肃毅侯没有前来,?对于月容和韩有粮前后态度不同,?想必是陛下对顾知山的亲近,?迁移到月容的身上,?是爱屋及乌的反应。 一侧小太监呈上药汤,?张太太见陛下仍旧不肯喝,?起身告辞,笑道, “太后娘娘忧心陛下身体,命臣妇来瞧瞧,这就回去给太后回话。” 嗯。 小皇帝点头让她走,?听到脚步声远去,才噌的一下,从床上起身,?跑到月容身边, “你也想让朕喝药对不对?你口对口喂朕,朕就喝!” “陛下!” 不等月容有所反应,原本低头站在角落的小太监上前,尖声提醒小皇帝,“张家姑娘乃是肃毅侯定了亲的,与旁人不同。陛下若是作弄她,仔细侯爷知道。” “他知道又如何?” 小皇帝全然不把小太监的话放在眼底,提起这个,眼底戾气丛生,“朕这朝堂,事事都由他做主,朕奈何不得他,还不能奈何你吗?” 后一句,看向的是月容。 月容浑然不把这些放在眼底,见陛下越说越气,小皇帝小太监二人之间的对峙气氛越发浓厚,直到后来,见小太监还要再劝,脱口而出, “朕知道你是舅舅派来的,朕的江山,哪怕被鞑子毁了,也不能落到乱臣贼子手中。” 这话,只差没有明说肃毅侯有不臣之心。小太监。吓得慌忙跪地磕头,口中不住地为顾知山辩解说:“陛下明鉴,侯爷素来衷心耿耿,何曾有过不臣之心,不要被奸人挑唆,坏了和侯爷的情义。” “朕和舅舅才没有什么情义!” 小皇帝回头怒视他,见小太监吓得哆哆嗦嗦,有些于心不忍。 转头看向一侧笑着看着两人斗嘴的月容,那点儿于心不忍,变成了恼羞成怒, “你看朕做什么,就算是再看,朕也不会善罢甘休!” 月容丝毫不把小皇帝的威胁看在眼里,哄着他说话,“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肃毅侯身体强壮,又是军武出身,听闻军中无一对手。 陛下长于深宫,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眼下生了病又不好好吃药,日后,想必是比不过肃毅侯那般身材……” 话音未落,小皇帝的面色瞬间变化,舅舅十七岁便率军守住青州,他今年十二,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 论出息,他的确是比不过舅舅。 咬牙,见月容清澈目光看着自己,那点儿攀比更是出来,说:“你真的认为,朕比不过朕的舅舅?” “关键是,陛下如何会认为,自己比的过我。” 一道晴朗男音从殿外传来,小皇帝听到后,身体僵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身前的月容,是压不住的喜气洋洋,起身主动影响看向二人走过来的男人,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鞑子极为难打发,可偏偏黄忠义极为难缠,必须要你出面。 便是父亲,也极为厌恶他。” 男人似是从前殿急匆匆赶来,身上仍旧穿着官袍,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眉目深邃,一双眼眸此刻透着喜气,似乎在为看到心爱的女人而感到欣喜。 目光柔和,丝毫不去看,在一床榻上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小皇帝。 长身立于殿内,存在感极强。 一双利眸盯着月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说:“看来张家倒是没有委屈你,我给他们的那些好东西,都用到了你身上。” 月容眨眨眼,表示不解,他给张家什么好东西,怎么好像听不明白的样子。 顾知山见她不明白,又没有多说什么,照过一次的小太监吩咐她,“眼下天虽凉了起来,可中午也极为闷热,你跟这姑娘到处行动,仔细有外面人冲撞她,或者有什么不妥当,即可便来后殿休息。” 小太监看着自己原本施压伺候的皇帝,又看了看此刻不知发生了什么,被自己临时指派的新主子。 犹豫了了一下,决定听从顾知山的安排,小跑到月容脚下磕头,“姑娘这里请,侯爷怕是要事要和陛下商量。” 小皇帝自打顾知,山进了内殿,虽然衣服不太在意的样子,可是眼光总是不住地往他身上瞥,见他一直看着月容,心底里面有点不太舒服,可想起娘亲说舅舅有了媳妇,那舅母也是他亲近的人。 月容那样的他也是见过,能亲自上朝堂上为父亲喊冤,也算是有勇有谋,配得上他喊一声舅母。 可是舅舅有了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自打顾知山出现,便眼底有了亮光的小皇帝,此刻不由的不开心起来,有媳妇有什么了不起,等他以后结了婚,大婚之后,他的媳妇儿可是当朝皇后。 皇后的位置可比什么当朝一品侯爵要来的更尊贵,他的媳妇儿比舅舅的媳妇儿更尊贵,哼,舅舅在这一点就比不过他。 刚刚自觉的找回平衡,小皇帝刚刚回神,原本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太监竟然被派给月容。 小皇帝一时之间,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只知道他在舅舅心底的地位,越发比不上月容了。 原本舅舅追除了国家朝廷以外,就是他最重要,可现在在他上面,还有了一个新的人。 情敌一般的目光落在月容身上,咬牙切齿,恨不能把玉龙的肉咬下来,凉快又心中有一股憋闷看向了舅舅,明明自己是他最疼的外甥,怎么现在不疼自己了。 小皇帝突然委屈巴巴的,看得极为可怜,月容看着像突然蔫了一样的小皇帝,顾知山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现,一双眼睛恨不能钉在自己身上。 羞涩地拧了一下手中帕子,月容突然有了主意。 又看了一看一侧端上来,不知晾了多久的药汤,亲自端了药汤递到小皇帝手中,说:“侯爷素来喜欢听话的人,他说什么我向来听他的,他自然多喜欢我一些,若陛下乖乖的吃药,侯爷日后自然是多喜欢陛下。” 这话是歪理,是个人都能分辨真假,可偏偏小皇帝不过12岁,便是他生来聪慧,也不过是比平常人多了几分见识罢了。 “真的?” 手捧着苦涩药汤,如果是平时他怎么也不会喝下这一碗药汤呢,可此刻竟是半点别的想法也没有,一心只想着,如果他喝下来的话,舅舅是不是就更心疼他了,更喜欢他。 月容毫不羞愧地点点头,看向一侧顾知山,问他,“侯爷你来说说,是不是最喜欢听话的乖孩子。” 顾知山见小皇帝渴望目光,又见月容一侧笑语嫣然看着自己。 本想拉她过来和自己说话,仔细算起来,他们两个加起来又有半月没有见面了,难不成他就不想他,可偏偏他那个未来岳丈管得极严,说什么,如果未婚夫妻婚前见了不吉利。 笑话,堂堂肃毅侯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可偏偏,为了月容,为了那点吉利的好兆头。 他可不敢往张家去,特意请月容到后殿给皇帝请安,如此二人相见,天子坐镇,可算是吉利了吧。 可又见她对小皇帝极为亲近,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说了句,“是!” 咬牙切齿,他喜欢的是月容,可不是小皇帝,至于小皇帝那种孩子理解成什么,跟他是他的事情,跟自己没关系。 小皇帝顿时眉飞色舞,原本心底里面的那点儿被月容比下去的心思,顿时又起来了! 一仰头,咕咚咕咚苦涩的药汤,被他喝得一干二净。 喝完,还炫耀似的把碗底给月容和顾知山看了,正式宣布,“朕喝完了!” 见二人没什么反应,又重复一遍,“朕喝完了,一滴也不剩!” 小太监在一旁听的咂舌,暗道自家这位天子,见到舅舅,自动智商降低三级。 明显这是顾侯爷和张姑娘哄他吃药,故意激他的,只原本是张姑娘哄他,侯爷在一旁点头默认罢了。 早知会这么乖乖的吃药,何必让韩将军苦口婆心劝着,只差没给这位小祖宗跪下,一日里面也喝不了一碗药汤。 可偏偏姑娘来了一碗药,汤喝的一干二净不说,只怕是再来两三两碗,三碗,陛下也是会喝的。 月容也没有想到,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小皇帝便乖乖的把药汤喝完,暗示的目光落在顾知山身上,月容轻轻咳嗽提醒他,孩子喝了药就该奖励,至少开口夸他一句。 顾知山理都不理,扭头便要走,堂堂当今天子,年纪已经12岁了,喝药还让人哄着,记到史书上也不怕被后人笑话,若是旁人知道,只怕也会觉得丢脸。 还要哄,想都不要想。 乖乖的喝了药汤,连舅舅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得到小皇帝的脸,如同午后的阴云,瞬间阴沉下来。 小太监此刻更是头也不敢抬,上面三尊大佛打架,他这点小虾米,只需要乖乖的等着结果就是,左右小皇帝这个孙悟空,是逃不过侯爷的手掌。 从清醒后便一直觉得憋屈委屈的小皇帝,见舅舅背对自己,身材高大威武,和记忆中的舅舅一个模样。 可记忆中的舅舅,他若是不吃药,会拿的药王哄他,也会拿来糖渍青梅糖渍蜜饯来哄着他吃,可现在没有青梅糖渍果脯也就算了,甚至舅舅喝完了药,连一句话也不跟自己说。 他明明都乖乖喝完了!!! 戾气骤然升起,小皇帝瞬间黑化。得不到爱便要毁掉爱,得不到舅舅,便就当没有这个舅舅。 手中的碗捏的紧紧,抬手,下一刻便要摔出去! 小太监看到这一幕慌忙闭上眼睛,虽然不知为什么侯爷不肯迁就天子,可此刻不是他们说话的时候,像他们这种下人,只需要跪地磕头就是。 月容慌忙接过碗,见天子英语脸上阴云密布,哪里还有方才虚弱,虽然阳光少年的模样。 “陛下果真厉害,这么苦的一碗药汤,竟然是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便是臣女,一口气也喝不完的。” 说罢,也不去看小皇帝如今的脸色如何,只把药汤旁的小碟子拿在手中,亲自递给小皇帝,笑着说:“这事肃毅侯特意从南边带回来的蜜饯,说是陛下年幼时最爱吃这个,特意带进宫来,只为了陛下喝完药汤之后能够甜甜嘴,陛下伤重可和小的时候是一样的味道。” 瓷白的小碟子上,蜜褐色的青梅经过腌制,边缘微微透明,发着甜润的光芒,看起来可口极了。 一句话,小皇帝便阴雨散去,捏住小碟子,口中问道,“这是舅舅从南边给朕带的?” 月容擦干净手指,捏了一个送到小皇帝唇边,见他张口吃下,说:“除了陛下,天底下谁还能有这样的福气,能让肃毅侯日日牵挂着,也就只有陛下这等嫡亲外甥,才能让侯爷日日夜夜想着陛下呢。” 蜜饯入口是甜甜润润的口感,让他极为喜欢。 12岁的男孩子,哪怕口中不说,也是喜欢甜食的。 更何况他刚刚喝了苦涩的药,汤口中还残留着苦涩药味,蜜饯入口冲散那点药味,从心底里面开始发出甜意来,舅舅是喜欢他的。 没有比发现这个事实,更让年幼孤单的天子觉得欣喜。 顾知山转身,见那被哄的不知今日是何日的小皇帝,一口一个蜜饯入口,不过片刻,便吃了大半碟子。 朝月容挑眉,他喜欢陛下,特意从南边给他带的蜜饯?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月容当着顾知山的面当面说谎,又见男人挑眉看着自己,小脸晕红,见小皇帝一口一个吃个不停,臣服跪地的小太监,倒了一杯热茶来递给小皇帝,说道,“蜜饯虽然好吃,但吃多了总觉得腻,陛下喝杯热茶清清嗓子。” 小皇帝摇头不肯,舅舅给的蜜饯,他自然要吃干净的。 夺妻(软骨香) 第83节 哪怕,从一开始的甜,慢慢变得甜的腻人,甚至,有些齁嗓子。 “咳咳!” 小皇帝本就身体不大利落,他砸了脑袋是下了狠手,眼下虽然清醒了,可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药汤里又有安眠的成分,自然是困意袭来。 可是他不敢睡,唯恐自己睡着舅舅便走了,舅舅走了还好,可他醒了到现在也有10多日,就就只看过自己一次,还是今日再等下一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撑着眼皮,拼命往口中塞蜜饯。哪里还有像天子的模样,倒像是街边吃不饱饭,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白胖馒头的乞丐,或者说,乞丐的吃相都比他要好一些。 麻木的咽下口中的蜜饯,一个不查,呛到嗓子。不敢吐出来,拼命往下咽。 可嗓子里又开始咳嗽,两下交击,皇帝眼泪汪汪地捂住口鼻,拼命的往下咽蜜饯。 月容于心不忍,这可怜孩子,到底是多久没吃过好东西了? 拿着帕子递给他,口中劝慰道,“陛下若是吃不下,便不再吃这些东西就是了。” 小皇帝摇头,不要来哄他,舅舅给他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会吃完的,不要来和他抢。 “喝茶!” 男音突然响起,小皇帝捂住嘴,仓鼠一样,两颊鼓鼓的。 因为方才咳嗽,两颊涨的通红,眼泪也在眼眶打转,激动的开口, “九……酒!” 舅舅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方才还不是背对自己吗? 不忍直视! 顾知山嫌弃的撇开眼,一把揪回来月容的帕子,在手心里放好。 拿过药碗,递给小皇帝,“把蜜饯吐出来。” 哦。 舅舅吩咐,乖巧的听话。 月容看着自打顾知山出现,便一句话一个举动的小皇帝,心中感叹血缘的神奇。 哪怕明明小皇帝表现出很多对顾知山的厌恶,可只要他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便乖乖的听从他的话。 只怕小皇帝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舅舅这种深入骨髓的信任。 微微叹口气,月容起身,准备给这对甥舅留出独自相处的时间。 顾知山一见月容要走,不去管一侧,正在打理自己的小皇帝,把手中的茶盏塞给他,说道,“你等一下自己漱了口便休息,等晚上,鞑子那人,可要天子亲自打发他走才行。” 说罢,不等小皇帝反应,起身拉着月容走了。 走了……,舅舅就这么走了。 小皇帝嫌弃的把,自己吐进去蜜饯的药碗扔开,看了看舅舅塞到手中的茶盏。 试探性的喝上一口,茶汤温热,红茶发酵过后的糯米香在口中散开,驱散蜜饯的甜腻香。 满足,吃过甜腻腻的蜜饯再来喝一口红茶,果然是极为舒坦的。 皱眉,不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皇帝扭头看向已经走到殿外的顾知山和月容,二人背影相携,一高一低,极为般配。 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去,朕也要去!” 他早就在宫里面呆得不耐烦了,又因为昏迷,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好玩的东西,眼下月容来了,舅舅也在,想必在月容面前,舅舅不会舍得拒绝自己,他也能趁机会多和舅舅出去玩一会。 顾知山哪里会让他来当这个大灯泡,阻隔自己和月容亲近。 扭头,见小皇帝挣扎着就要下床,要来和自己争夺月容。 好看的眉峰蹙起,顾知山灵魂一击,问向小皇帝,“陛下以为我们出去玩儿吗?” “不是吗?” 他问错了吗?小皇帝想想,没有啊?这明明就是要手拉手一起出去玩的节奏,为什么不带他? “我们是去商讨大事,陛下有这个时候盯着臣等,不如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什么?” 不是,他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好好想想的,他是当朝天子大隋的皇帝,要什么有什么,满朝天下,文武百姓,金银珠宝,他什么都不缺。 想要什么都有,他还能想想自己再要什么吗? 受伤的头部,让小皇帝智商严重下降。他完全听不出,这是舅舅在嘲讽自己的话,反倒是顺着这个话一直在想,可怎么也没有头绪。 一侧,小太监低头恭敬的在伺候着自己,宫娥收拾着药碗,来往皆有秩序,他看他们一眼个个低头,谨言慎行,不敢多说什么。 他事事如意,舅舅让他到底想什么呀? 顾知山早就习惯了小皇帝时不时的发蠢,前台一点思路也没有,握紧手中月容的手,看向一侧的小皇帝,问他说道,“陛下伤重说能比的过臣,敢问陛下是什么地方,能够比臣更出色?”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 月容心口一跳,难得在这个时候插话,为二人之前打圆场,说:“陛下千金之尊,天命归一。侯爷年少便力挽狂澜,拯救我大隋江山,是当世英豪,侯爷为何要和陛下比较?” 这话说的两面也都不得罪,称在陛下是千金之尊,天命归一,说起顾知山便是力挽狂澜,拯救江山社稷。 倒是小皇帝听了这话,口中喃喃自语说:“我真不是皇子皇孙,除了这点子身份地位,还有什么能够比得过舅舅?” 什么都比不过,意识到这个事实,小皇帝砰的一下倒在床上,一点儿力气也无,脑中开始回想从小到大发生过的事情。 顾知山见他这样,反倒是放了心,拉着月容出了宫门,见她有些担忧,低声安慰道,说:“你不必担心他,他是那人的后代,自然是心狠手辣,想明白了就好了。” 那人,自然指的是先皇。为了预防自己死后外戚势力大,皇权衰退,便亲自送岳父岳母归西的人物。 想起年幼便失去父母的顾知山,月容心底不由怜惜,回握住顾知山手腕,“早就过去了。” “是啊,早就过去了。” 顾知山点头,他自然不可能一直沉湎在过去,可是父仇母仇不报也不是他的个性。 宫殿内,小皇帝吩咐跪地的小太监,“你去南书房,靠窗的梅花瓶里,有个手掌大小的匣子,你给朕拿来。” 小太监疑惑不解,他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这么长时间,从来不曾听说过美花瓶里能藏什么东西,若是能藏下来的话,只怕是宫娥太监摸到早就偷偷拿了去,此刻早就没有了。 不过陛下吩咐他办事,更是妥地亲自去南书房,把梅花屏抱了来。 半人高的花瓶通体红梅,娇艳欲滴红梅花瓣上白雪皑皑,一幅冬日景象。 小皇帝亲自下床,扶着一侧的小塌子,在梅花瓶里面慢慢摸索,终于摸到一个小匣子拿出来。满是怀念的摸索了两下,吩咐小太监,“朕没力气了,你抱朕到床上去。” 想起昏迷时自己做的啥是小皇帝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骂自己,还是该骂舅舅,还是该骂黄太傅。 他那时每日被罚着跪凌烟阁,抬头面对着开朝将士们的画像,想起大隋江山是由这些人打下,可如今到他手中,只剩下破烂一堆。 内忧外患,举步维艰。外有鞑子虎视眈眈,内里国库空虚,黄太傅日日喊国库亏空,加税增赋。 他也想管理好国家啊,可他没有这个能耐。 舅舅呢,是个不理朝政的。张太傅,虽然好,可他摸不准,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朝堂,毕竟张太傅的妻子是中王嫡女,有这一层关系在,他并不敢重用他。 只有黄太傅是自己人,可想起来京中的黄忠义,小皇帝气的咬牙只有他这一个自己人,甚至为了他不惜打伤自己,也要救出来的自己人,竟然是叛国叛朝廷的罪人。 嫡亲的孙子是鞑子皇庭之后,黄太傅的女靴楚雄当年叛国,亲自送了青州以外十六州的土地给鞑子。 血仇不共戴天!!! 可他到底是清醒的晚了,为了黄太傅伤了自己,不只是母后和自己离了心,便是舅舅也从来不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他自小便在宫中长大,后宫佳丽三千,宫里面只有他一个孩子,舅舅便是她唯一的玩伴。 那时候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在,也时常进宫和父皇,母后说话。 舅舅那个时候对她极好,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常常拿到宫里来。 后来因外族父母一次之间没了,不知母后和自己离了心,便是舅舅也在,也不往宫里面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皇帝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抱着手中的匣子,沉沉的睡过去。小太监见陛下睡着,忙派人把小皇帝方才的举动和顾知山禀告,而后才怜惜的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皇帝。 都说世界上最尊贵的莫过皇帝,可是真正做到这个位置上,只怕是苦比乐多,不是说忧愁的日子,比快乐的日子多一点,而是糟心的时候比顺心的时候更多。 就好像现在,依照陛下的聪慧,岂能不知道今日张姑娘何故和侯爷哄着他吃药。 明知道是哄着他吃药,可依然顺从,只怕是陛下也有意和侯爷张姑娘两人亲近。 至于为什么亲近,小太监,约莫也有了猜测。 黄太傅眼看是出不来了,黄家余党几乎被顾侯爷清除的一干二净,眼下朝中皆是能做事的能臣。 陛下年才12,再过两三年便要大婚,大婚之后若是要亲政,只怕是要从顾侯爷手中夺权才是。 现在,陛下已经开始图谋打算了吗? 小皇帝完全不知道,他想明白黄太傅一世之后,想要和舅舅亲近会这么难,看在身边人眼里,哪怕是舅舅派过来伺候的人眼里,他一心想要和舅舅亲近,都是为了权力。 顾知山此刻完全顾不上他,拉着月容进了自己寻常在宫中下榻的地点。 嘭的一下关上门,宣告暧昧气息的开始。 月容倒是不知道这个,好奇的在屋子里打量。 入内是开阔五间,墙壁私下刷得雪白,两个名人字画也没有靠墙的一角放着黄花梨壁桌,再有几个官翅帽椅子排列在两旁,这是他平时和清客先生们议论世事的地方。 顺着东边往里走,一扇青石屏风隔开里外两间,靠墙放这个仅容一人的小塌,塌旁放这个小几,上面摆着几个汝窑花瓶,并几卷书,想避世顾知山平时休憩的地方。 月容好奇地走过去,拿了一本书在手中。她倒是在相国寺看过,是一本周游列国的游记。 字迹清俊,年头久了,书页有些发黄,月容翻了几页,越发觉得笔迹熟悉,好像是自己认得人。 略翻了两下,便有了猜测,压不住手指发颤,拿过书本便要去找顾知山,“你这是什么人写的,怎么市面上没有。” 顾知山哪里能防,月容看到这个。接过在手中略翻两页,摇头道,“你不认得这书,也不认得这字迹不成?” 这么一提醒,证实了月容心中不敢想的猜测。 红唇蠕动,眼角发红,声音也忍不住微微颤抖,“真的是,真的是爹爹当年留下的?” “你那里不是有他留下的笔迹,对照一下,不就晓得了。” 顾知山见她落泪,于心不忍。张家待月容虽然好,可是柳家父母依然是她心中一道疤痕,提起来,便会疼一次。 毕竟是从一睁眼牙牙学语,便带在身旁的爹爹娘亲。 夺妻(软骨香) 第84节 月容闭眼,晶莹泪珠终究是滚落下来。 黄家虽然败落,可楚雄在鞑子呼风唤雨,不知有多自在。而当年被他所害的柳道南夫妻,暴尸多日,下葬时早就失了人形。 不报此仇,如何能安此心。 顾知山自然知道,月容的痛苦,搂住她在怀里轻声安慰,说道,“黄忠义初回鞑子,想必事事以张楚雄才能有如今的地位,一时之间随动不得她,可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必然会让你报得此仇。” 沉香入鼻,是好闻的男人香气。月容瞧瞧的擦干眼泪,哽咽着嗓子,“不只是我爹娘,还有那么多枉死在他手下的青州百姓。” 当年鞑子入城,大肆屠杀吉日。鲜血满城红土!他大隋百姓何其无辜,夺我城池,杀我百姓。 顾知山见月容情绪平稳许多,拉月容在怀中坐下,笑道,“我刚才那些话你听听就是,到时这个给你看看。” 月容好奇地接过顾知山递来的一长页名单名单。从一开始看过去,直到最后,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底。 两个字,楚雄。 他仅闻其名,不见其人。也是这人,生为大隋百姓,叛国出逃,直到今日, “他竟然还敢回来!!!” 月容咬牙,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会如此明目张胆,就在黄忠义出访大隋的名单之列。 他果真认为大隋没有将士不成,真的会忘了血海深仇不成。 “像他这样的人,今晚定时会出现在皇宫之中。因他身份尊贵,甚至有可能出现在黄忠义的左右,时刻提点他行事。” 顾知山主动提醒月容,他既然来了,自然不会闭门不出。 夜里的宴席随时大隋主动赏赐给鞑子,可文武官员内眷,虽分开两席,必是能互相听闻对方那边发生了什么。 若是这边出现什么纰漏,月容那里有准备,也好全身而退。 月容自然也明白这个。顾知山的提前提醒让她忧心,她怎么好像感觉,男人要趁机会动手? 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月容主动问出声,到时顾知山摇头一笑,伸手掐掐月容粉嫩的桃腮,手感嫩滑,心情愉悦,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要出手,自然也不会现在这个时候出手。功德圆满,各回各家边境处才好,趁乱打劫。 眼眸低垂,落在月容粉润的唇瓣上,想起自己已经10多日未近女色,顾知山轻轻咳了下,难得起了几分情志,二人本就凑的极近,诱人的少女甜香扑鼻而来,更是让他魂不思蜀。 伸手拿过月容手中书籍,起身放回里间。月容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去了里间,可并不妨碍自己跟过去。 一时之间倒像是小兔子乖乖跟着大灰狼走。 至于不舍得对小兔子出手,那是不可能的。 顾知山进了里间,听见身后传来溪水,轻微的脚步声,知道是月容跟了过来,半躺在小踏子上,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月容,“你过来这边坐,咱们两个说说话。” 他们两个说说话,月容有些迟疑,这才发现二人如今情况有多么暧昧。 使他们两个在里间,一个章鱼解放的小空间里,虽是一个班躺在床上,一个立在桌前,可二人之间相隔距离,不过5六个青砖,甚至他还可以闻到男人身上的松柏香气。 香气入鼻侵入肺腑,霸道的宣扬自己的存在,和男人一样存在感十足,让她有些不自在。 月容咬了下唇瓣,丰润如桃子般弹性十足,嘭的一下弹起,沾染水润光泽,让男人眸色越发暗了几分。 抿抿干涩唇,刚要开始说话,便见男人从袖口抽出一个帕子。 就是她方才手中所拿,嗯遗忘在陛下身边,被顾知山夺去了那个。 若是被外人知道,她遗失了帕子给男人,哪怕是她的未婚夫,只怕也会费一番口舌。 月容顿时顾不得秀两三步,上前揪住手帕,便要夺回来, “这是我的帕子。” 顾知山挑眉,“我知是你的,我也没和你抢。” 她都是他的,他还会在意一个帕子不成。 那你,为什么不还我? 月容虽然没有问出口,可那双清澈见底的美目,表达的却是这个意思。 顾知山自然看明白了,并不顺着松手,反倒是双手环住月容细腰,拉进二人距离,问她,“你方才,在陛下面前,是什么意思?” “嗯?” 月容被问懵了,什么什么意思,她在陛下面前做了什么,怎么顾知山他,突然说起这个。 顾知山不管不顾,拉着月容的手在唇边摩挲,胡渣扎的她有些发痒,忙往后躲,“侯爷明示,到底是哪里,让侯爷觉得不妥当?” 哪里都不妥当,顾知山气呼呼,张口轻轻咬住她手背软肉拉扯,控诉道, “你疼他不知道疼我,你哄他喝药汤,你喂他吃蜜饯! 甚至你还拿手亲自喂他!!!” “他是当今天子,我哄他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月容被男人难得的模样弄的发蒙,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和自己撒娇的时候。 现在,是,是在抱怨,她不知道心疼他吗? 堂堂肃毅侯,也有这样的时候? 男人身体力行向月容表示,他哪怕是在撒娇,也不忘为自己筹谋打算,拉住月容翻身躺在塌上,撑起手臂在月容脸颊两侧,凝视她水汪汪桃花眼, “你文笔好,又是读过一些书的,我们把柳家夫妻的游记摘录一些,集合成书如何? 一是为了让大隋百姓,见识见识外面的风景,二来,也是让你为他们做些什么,也不枉费,他们疼了你一场。” 月容被男人压在身.下,心慌意乱,原以为在劫难逃,可谁知男人开口,说的是柳家游记一事。 月容拼命点头,双臂环抱他坚实肩膀,感受温热体温。 拉低他脖颈,红唇便要主动送过去,偏男人撇开不给她亲,老生常谈,又是那句, “你来说说,方才你在陛下面前说,我最喜欢听话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中元祭哀思,灯下念故人。 农历七月半,愿天上人间,共安宁,中元节安康。 第73章 、第73章 月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剑拔弩张。 这个时候,她主动去亲他,他不觉得开心也就罢了,?甚至,?还躲开! 有别的心思和自己说话。 她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在小皇帝面前说这些话,是因为他不肯喝药,估计说来哄他。 洞察力惊人,?一眼能猜透黄忠义身份的肃毅侯,?怎么会看不穿这点儿问题。 月容扭开头,这人故意和自己做对。 倒是顾知山,?见月容羞着一张脸,?水眸也避开,一点儿也不敢看向自己。 低哑声音,?笑道, “这还没怎么的,?你就羞起来了?” …… 谁和这人似的,?这么不要脸皮。 月容咬唇,?不肯言语。 倒是听见男人在耳畔低叹一声,?下一瞬,水眸被捂住,?黑暗袭来。 先是生涩的试探,而后是轻怜蜜爱。 这人,怎么又捂住她眼。 月容刚想开口抗议,?男人趁虚而入,原想问出的话,被堵的结结实实,?半个字也崩不出。 明明被迫闭上眼,可触感越发清晰,月容能感觉到男人的小心翼翼和隐藏在强势外表下不被人知的疼爱。 她的手,被男人握住,放在她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想必男人知道她面皮薄,是自顾自地满足自己,完全不顾忌她的感受,也不会去主动询问她。 羞窘的睁开眼,眼前还是漆黑。哪怕九月,顾知山身上的温度依然炙的人发热,二人亲昵不过片刻,月容便觉得浑身汗意四起。 她好像被男人传染了高热一样。浑身上下,一点点力气都没有。 尤其是,当男人抬起唇,二人唇瓣松开,发出轻微的,空气和唇瓣接触的声音,月容更是一张脸红个透底。 偏那男人,是极为不要脸皮的,甚至还笑意盈盈,说:“还是那么甜,你是不是,背着我,把那糖渍青梅,吃的干干净净?” “谁偷吃了?!” 月容不满地嘟嘴,被男人疼爱过的唇,泛着令人遐想的肿,颜色润泽艳丽,气息微喘,胸腔起伏不停,更是惹得男人意动。 顾知山懊恼的扶着额头,盖闭上眼睛的,是自己,而不应该是她。 这般春睡海棠一般娇艳的模样,他今日见了,只怕会一直想到二人成婚那日。 咬牙切齿,松开捂住月容的眼睛,去吮去她眼角泪滴,酸涩滋味入口,更是心底里发狠,问她说:“今日夜里宴席齐备,那黄忠义若是狡诈,当着诸位大臣连带的内眷诰命问你,可愿和亲嫁到鞑子,你可愿意?” 月容闻言猛地坐起身,方才还残留在脸上的潮红,一下子去的一干二净。 她白着一张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说:“这话你还拿来问我?我和鞑子有杀父之仇,不报此仇枉为人女!” 顾知山问完,自然有些后悔,见月容这般伤心欲绝模样,忙去拉她肩膀在怀中安抚,说:“不是我问你这些,柳二叔上午来报,黄忠义前几日去柳家家拿了些东西。是你自幼到现在留在柳家的所有东西,明显是另有所图。” 这话,让月容愣住,“我嫁到黄家时,嫁妆单子上列的清清楚楚,小到一根针线,大道金银珠宝,所有财物,尽数都在其上。 他若是想知道金银藏在何处,只去看嫁妆单子就明白了。 留在柳家的那些大多是一些寻常旧物,他去找二叔拿那些做什么。” 自然是留着怀旧。 顾知山沉下眼眸,第一次觉得这黄忠义忒不是东西。 属于他的时候他拱手让人,如今月容是自己的,他别想来沾上半分。 至于月容,顾知山笑着抬头,掐掐她粉嫩桃腮,见她眼神懵懂,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终于要去拿她的旧物。 笑道,“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他拿去也没什么用。可如今大隋和鞑子势不两立,他这般行事也不妥当。 夺妻(软骨香) 第85节 等宴席过后,我把那东西取回来给你,是留着还是扔掉,你自作打算就是?。” 一席话说得干净利落,完全没有把黄忠义对月容的那点心思点破,反正是归咎到了大隋和鞑子身上。 月容心事重重的点头,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拿起压在裙摆上的玉荷花给顾知山看了,把今日张太太想改名字的事情说给他听。 不等男人说话,月容便和顾知山说道,“今日母亲和我说起,我本是张家人,理应认祖归宗,我的姓名仍然没有更改,到底是在外面行走时,和那些贵妇们打交道是不方便。 总不能张家的姑娘姓柳,说出去叫什么话。 我也知道,到了该改名字的时候,可总觉得,如果父母之仇不能报,便改去了姓氏和名字,我亏欠他们的养育之恩。” 顾知山还以为是什么事,听见这个,倒是宽慰她,“不管你姓柳还是姓张,左右都是你。我们疼得爱的,都只有你一个。 柳道南夫妻两个明知你不是亲生,也要拼死护住你,想必也有做好你有朝一日,认祖归宗的打算。 若是实在愧疚,等日后山河平定,我带你回青州祭祀他们。” 可以回青州? 月容瞬间瞪大眼睛,揪住顾知山衣袖,按耐不住激动,“你要带我回青州?” “现在是不成的,早也得咱们成婚之后。”顾知山倒是点头,道,“当日黄忠义用青州外十六州换见你一面,理所当然,这青州外十六州,日后赏给你做封地好不好?” 她之前平民百姓一个,哪有资格有封地。 月容心中暗笑顾知山傻,便是认回张家,张太傅当朝权臣那般尊贵,不过也是一品官员,哪里有资格有封地。 顾知山一看便知月容不信,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反倒是见月容,一心想着如何祭拜柳道南夫妻,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你当年家里也算和睦,柳道南夫妻疼你,如若珍宝。柳二叔性子憨厚,也是个从不招惹是非的人。 怎么张太太认你,你好像,半点儿也不惊讶?” 仔细想想,月容好像几乎没有抗拒,就接受了张家。 可若说她和柳道南夫妻两个关系不好,又怎么会在多年以后,亲上金銮殿为父鸣冤。 月容念叨着祭品的手一停,苦笑说道,“侯爷既然把当年的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想必也知道,当年回到京城后,我这模样,和柳妍丽相差甚远,又怎么不会引起柳二婶的怀疑。” 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柳二婶便从柳二叔口中得知月容并非亲生的真相。 家中仆人遣散的一干二净,从青州带回来的金银,这么些年,早已经花完了。 至于月容,是什么时候有了猜测了呢? 大概是,柳二婶光明正大的花着青州带回来的银钱,和之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一个不是大哥亲生的小丫头,和自家男人是嫡亲兄弟,怎么比血缘关系也都是他们更亲近一点。 好在,月容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我当时只是有了猜测,并不知情。 和张太太相处时,便觉得她亲近,等后来,才知果然是一家人。” 十岁丧父丧母的孩子,本就生的比旁人敏感,又到了一个新环境,小心翼翼的打量周遭的人物,也是本能的反应,若是因此察觉,倒也属实。 只,顾知山还是忍不住心疼,她本该金尊玉贵养大,名门闺秀里最耀眼的明珠。 哪里像如今,单单是第一次在京中闺秀面前露面,张太太便费劲心思谋划。 丧父丧母,合离之身。之前的相公,是如今来议和的鞑子王庭之后,怎么想,都觉得非议颇多。 好在,她性格坦荡,并不退缩。 他也不是轻易退缩之人。 顾知山起身,轻拍两下大掌,有宫娥捧着托盘鱼贯而入。 月容顺势看去,见从发髻钗环首饰衣物鞋袜样样齐全,再看向身侧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男人,只怕又准备了一套衣裳给她,实在是浪费。 明明,身上的已经足够华贵耀眼。 顾知山从月容眼中看出她的抗议,哈哈一笑,眉目之间满是恣意,说道,“你身上穿的,是张家姑娘的衣裳。” “而这些…” 目光落在华贵的金钗,上面红宝璀璨夺目,光芒照亮室内,更别提罗裙钗环,各个精细到难以置信,纹路精美,宛如艺术品。 “这些,是我肃毅侯夫人还有的排场!” 男人的话掷地有声,顺手拿起一根金簪插在月容发髻之间,乌黑发髻上珠宝明亮,可无论如何炫目,都是佳人容貌的陪衬品。 “他想要夺回你,本侯倒是要看看,面对相携恩爱的咱们两个,他哪里来的脸!!!” 发现被放弃的一块石头是玉石,便想夺回去,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便是有,又视一直爱惜石头的主人,为何物? 月容来不及多想,便被宫娥簇拥着,换上新的衣裙。 西域来的铜镜中,出现一个国色天香的佳人。 世上本就美人多,可谈得上国色天香的,寥寥无几。 月容就是其中一个。 雍容华贵堪比艳丽牡丹,发髻轻摇,流苏上红宝折射耀眼光线,越发衬的她一双明目清亮,月容回头,见男人立于自己身后,眼中是几乎不曾出现过的惊艳。 起身,敛衽一礼,“臣女见过侯爷。” 总算不是那该死的臣妇了,顾知山心想。 不对,眼下月容早已经是自由身,呸,不是自由身,是他的,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的妻子。 男人眉深目阔,收起眼中惊艳,一本正经纠正,“是夫君。” 月容摇头,眉目弯弯,完全不惧怕男人冷脸,“是侯爷!!” 侯爷就侯爷吧,总有夫君那一日。 顾知山宽宏大量的不和她争执,刚要说话,便听见外头韩有粮跪地, “侯爷,太后娘娘有请!” 顾知山看了眼月容,略嘱咐几句便出去了。 等他走了,月容慢慢坐到软榻上,挥退宫娥,开始沉思。 顾知山无缘无故说什么黄忠义要带走她,定不会空穴来风,必然有所证据,又有他说,去柳家拿了她用过的东西,可见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本就极为聪明,嫁给黄忠义时,他不喜自己是真的,转变出现在什么时候来着,月容皱眉,好像是相国寺中。 那日相国寺,暴雨中黄忠义语意不明的几句话,还有那句等我。 月容总是莫名的心慌,好像今夜宴席,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第74章 、第74章 鞑子来京,?连带夜里的宵禁也推迟了。 百姓宛如过节一般,街巷热闹非凡。吃过晚饭,柳二婶便带着儿子闺女上街去逛。 他男人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街里面那么热闹,?邻居之间互相喊话,她们在家闲来无事,倒不如出去走走。 柳妍丽也难得兴致勃勃,?自打那日在张家丢了脸,?她已经几个月没有出过门。 父亲见她每次都没有一个好脸色,好像月容若落到如今的地步,?是她害的一样。 想起这个,?柳妍丽便觉得心底里面不舒服,戳破月容身份的愧疚,?日子久了反倒变成了得意洋洋,?若不是她,?月容只怕到现在也不知自己的亲爹娘在哪里。 更何况,?柳家也没亏待她。自小两人穿的一模一样,?吃住都在一起,?父亲时常在家,若是因为一些小东西闹起来,?不过很快就好了。 父亲疼爱月容,更胜过疼爱她这个亲生女儿。这个事实在月容认祖归宗之后,成为柳妍丽不能直说的秘密。 月容到底哪里好,?连爹都疼她。 柳妍丽虽然满心不忿,可她知道如果不是父亲养家糊口,她只怕连如今的轻松日子也没有。 六甲巷这么几户人家,?谁家有个风吹草动一清二楚,街巷口那家李家的小闺女听说被父亲卖给南边来的游商做媳妇儿,连个名号都没有,既不是妻也不是妾,不过是人家屋里面的玩意儿。 月容发达了,连她爹也水涨船高,在朝廷上也颇受人尊重。 柳妍丽别的不知道,只从张家回来后,她那抠门的娘,能每日里给自家吃肉,便知道是得了好处的。 张太傅不是个会难为人的,顾知山自然也知道,柳家穷困,明知月容并非柳家孩子,能养大月容没有把她随意扔出去,便已经是仁慈。 柳二叔叔能力不足,若是没人帮衬,只怕一辈子都是个不入品的小官。 给他一个六七品小官坐着,在顾知山和张太傅这样的人家来看,六七品看起来实在是不像个样子,一年的俸禄还比不上一个庄子来的银钱多。 可对原来的柳家来说,已经是天降之喜,人家拔根汗毛,都比他们原来的大腿要粗。 只有柳妍丽,一直魂不思蜀,好不容易好转起来,可偏偏家里面来了个年轻俊美的公子。 柳妍丽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俊俏的人物,便是那日在张家见到的肃毅侯顾知山,也不如这位公子眉目清俊。 她过完年便要及笄,那位公子虽然清俊白袍,随身的扈从却是穿金戴银,看起来极为有钱。 柳妍丽再次心动了,可不等那朵小花盛开。那位清俊公子便冷眉斥责她离开,言语中甚至有羞辱, “你这蠢妇,谁准你靠近?” 柳妍丽除了肃毅侯外,再一次感受到男人恶意,她甚至相信如果不是父亲也在场,这位清俊公子只怕会当场杀了自己。 更别提,等他拐弯抹角,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位秦俊公子,是月容的前夫黄忠义。 她竟然是有这样出色的相公!!! 还有顾知山那样的未婚夫!!! 得知顾张两家要成亲,柳二叔可是罕见的开了酒,亲自祭奠兄长 他第一次给月容许配错了人家,夜里总觉得兄长会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他,责备没有好好对待月容。 这一次,总算是拨乱反正。 尤其是今日,柳妍丽心不在焉的走在街市上,昨天父亲在餐桌上兴高采烈的说,今日是月容第一次以张家嫡女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论是张家还是顾知山,都极为看重。 甚至,顾太后要亲自领她入席。 明明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姐妹,她甚至从青州来时畏畏缩缩的,不敢睁眼打量着京中繁华景象。 怎么一眨眼,一个是张家嫡女,肃毅侯的夫人,未来当朝一品侯爵的内眷,而她呢? 夺妻(软骨香) 第86节 平民百姓,走夫贩徒,便是侥幸嫁的官员为妻,日后见到月容也要磕头行礼。 这种不愤,在往来人潮推挤中,更是达到顶峰。 “不长眼啊,没瞧见前面有人!” 柳妍丽正拿着泥人看的入迷,回忆这些过往,身后便有人推挤,她一个没站稳,泥人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摊贩张口便道,“这位姑娘先把钱给了,你砸坏了东西,快赔给我。” 柳妍丽不想给,看着那摊贩面露凶光,身后围着几个大汉,体格彪悍和黄忠义的随从一样。 再往旁边看,什么玉簪首饰杂货几个摊子,每人后面都有大汉站立,便知他们是一伙的。 咬牙去摸钱准备给他们,咬牙暗恨,若是她拥有月容那样的身份地位,谁敢推她。 不止不会推,甚至,只怕,砸了他们的东西也只会觉得荣幸。 摸了半天,原本放着散碎铜钱的荷包怎么也没有。 柳妍丽低头忙去寻找,迎着摊贩要杀人一样的目光,“你这小娘子,该不会要赖账吧!” 柳妍丽哪里敢,手忙脚乱,“我没有,我出门带钱了的!” 她并不敢给母亲知道,你找娘亲那个抠门的镜头,如果知道她打碎了泥人,还要赔给人家银钱,只怕会连着骂她几日。 摊贩见她拿不出钱来,不耐心再等,扯过她袖子推搡到摊子后面, “你既然找不到钱来赔,以身抵债好不好啊小娘子?” 说到最后,竟然去挑她脸,迫使直视摊贩。柳妍丽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被推搡到这街巷尽头,娘亲和弟弟早就不见,只她一个在这里。 再环视四周,她被围在巷子里,皆是彪悍大汉,竟然是一个闲人都没有。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大汉根本不理她,直接一招手,“带走!” 夜幕深沉,皇宫后花园灯火通明,宫娥太监往来穿梭,一片繁花盛世景象。 顶头上,皇帝太后,肃毅侯的位置皆是空的,没有一个人。 再往左侧顶头去看,是张太傅夫人的位置,也没有一个人。 是以,虽然众位女眷落座,并不敢动面前的饮食,只和相熟的人家说话。 这个说,“听说这张家姑娘模样极为出众,把满京城的闺秀,都比了下去。” 那个说,“可是呢,等见了他,你便明白什么叫做国色天香,别是我这样见多识广,也觉得看见她,便忍不住的心里想疼她多一点。” 后面这个是李太太,论和太后肃毅侯亲近,谁都比不过她,众人也都附和夸赞。 李太太听了也心底欢喜,月容容貌好,看着脾气也是温和的,等日后她进了门,自己和他搞好关系,也好让自己男人更进一步。 黄忠义隔老远听的清清楚楚,见众人夸奖月容美色,心底嗤笑一声。 他月容何止容貌出色,女红厨艺都是一顶一的好,前世黄家败落,他不知自己真实身份,颓废好久。 月容倒是坚强,撑起这个家。典当变卖旧衣物来做生意,后虽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是夫妻恩爱和谐。 只可惜…… 黄忠义压下眼中伤痛之色,扭头,问向身后的随从,“楚姑父在哪里?还有,那柳姑娘,你们可得手了?” “十一亲自去办的,大汗放心。” 后者躬身,虽不知大汗为何要对一个闺中女儿出手,可既然吩咐,他们自然听从。 至于楚将军,“今日议和事情罢了,楚将军便撤回京外大营,只等明日大汗收拾妥当,便启程回去。” 黄忠义一饮而尽杯中酒。面色薄红有了红润,本就清俊的脸,多了几分艳丽,只眉目流转的锐气,让人不敢直视。 李太太见了不由咂舌,她也算是知道内情的人物。谁能想到,当年黄太傅的嫡亲孙子,竟然是鞑子的新任大汗,甚至,还主动割让十六州给大隋,可见还自以为是大隋百姓。 又过了两刻钟,宫门内外镇远军森立,韩有粮快马入宫,禀告给顾知山和张太傅楚雄下落,张太傅一捋胡须,道, “他既然躲进大营,想必定有后路,侯爷,莫让他逃了才是!” “他既然敢躲,本侯就敢下手!” 顾知山倒是不在意,察觉西洋钟响过七下,朝张太傅一拱手,“太傅自去,这就去请陛下。” 而此刻养心殿中,小皇帝躺在床上不肯动弹,宫娥太监急的满头大汗,直跪地求饶,“陛下,今日国事,若是出了纰漏,只怕肃毅侯不会善罢甘休!” 小皇帝眉毛都不挑一下,“舅舅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而且,有什么好急的? 等到宴席这一步,是因为万事舅舅早就商量妥当。他虽是天子,出现不出现都无所谓。 出现在众人面前,最大的意义就是,让朝廷上忠臣安心,还在路上的忠王收起其他心思,陛下无事,他只需安静庆贺就是。 月容就是在这一片哭哭啼啼的氛围中,和顾太后一起进了后殿。 工人们见了他们,如同见了救命恩人一般,哥哥喜不自胜,忙磕头道,“等太后娘娘安,请张姑娘安。” “娘亲!” 小皇帝强压下心中激动,自从他醒了,娘亲就没有在他床前待过几日,也从来没有看望过自己。 听说他昏迷的时候,倒是每日里念经诵佛,保佑他早日醒过来,为什么醒了之后,偏偏要离他那么远? “皇帝,不要胡闹。” 顾太后一句话,不近不远规规矩矩。 小皇帝委屈的眼泪几乎都要留下来,他大病刚好,娘啊身为太后,就不能,就不能哄他一下? 一拍床板,“服侍朕穿衣!” 月容窥见母子二人别扭气氛,微叹一声,朝小皇帝见了礼,才示意宫人端来热粥,道,“今日外间有风,娘娘担心陛下受了凉,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热热的粥来,陛下先喝些暖暖身子,也省得等会儿在外面受风。” 小皇帝顿时喜笑颜开,“娘来找我,是特意送粥?” 顾太后迎着小皇帝希冀目光,莫名没有否认,反倒是说道, “是母后,不是娘。” “就是娘亲!” 小皇帝黄袍加身,他病了一场,瘦了很多。黄袍没有重新裁剪,腰间宽大,小太监加了黄玺腰带,怎么调整也系不好。 他不耐烦推开小太监,自顾自挽了一个结,咕咚咕咚几口,把一碗粳米粥喝的干干净净。 软糯香甜,哪怕不用菜下饭,也吃的一干二净。 吃饱了,终于有力气和顾太后掰扯。 “我这几日生病,总是想起小时候,娘不让我喊娘亲,可舅舅带回来的民间话本里,都是喊娘亲的。” “便是我们是天家,也打不过人伦纲常。我喊娘娘亲,是应该的,没有任何过错。” 小皇帝一本正经,顾太后见他这般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陛下为天下黎民表率,万事须符合礼制,这不合规矩。” “该死的规矩!” 小皇帝帅掉手中的瓷碗,指着一旁低首,任由母子二人吵架的月容,问道, “她再嫁之身,嫁给一品侯爵,符合礼制吗?” 月容眉心一跳,母子俩人的吵架终于还是牵扯到了自己,她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男音。 “月容乃是嫁给臣为妻,臣愿意,自然就符合规矩。 同理,陛下喊太后娘娘为娘亲,只要太后娘娘愿意,天下谁还敢说个不字?” 顾知山迈步进了后殿,宫娥太监们跪了一地给他请安。 小皇帝被这话一怼,顿时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腌菜,没精打采的,说:“舅舅,娘她最疼你。便是张姑娘,不用多说,在她心中,朕也比不得你。 这天底下有没有重视朕,多过重视舅舅的人呀?” “还有…” 小皇帝站起身,朝顾知山跪了下去,“我知道当年肯定是父皇,做了什么事情,才让母亲和舅舅讨厌我,我代替他向你们赔罪。” 不是朕,而是我。 我父亲翻了错,能不能不要牵连我,我还什么没有做。 天子一跪,小太监们更是头都不敢抬。整个后殿一片寂静,一点声响也没有。 月容甚至能听到身旁顾太后隐约的抽噎声,想必是极为难受的,一边是被害死的父母,一边是自己的儿子。 至于顾知山,他走到天子面前,扶起小皇帝, “他做的孽,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赔罪。” 顾太后一时间沉默了。 仔细算起来,小皇帝也是无辜之人。出手的是先帝,和她儿子有什么关系? 只是纵然他是无辜的,也并没有原罪,若不是生下他,顾家也不会家破人亡。 闭眼,顾太后咽回眼中泪滴,招手拉过一次的月容,笑道, “让他们就生两个在这里说话,咱们娘俩往前面去,和那些夫人们聊聊天,也听听近来的新闻旧事,省得本宫在宫里无聊,什么都不知道。” 月容担忧的回头,见顾知山低头,不知和小皇帝说些什么,画面极为和谐,一大一小两个,面色极为认真。 回头,顾太后脊背挺的笔直,面上平静没有一点神色波动,好像方才天子的跪下,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震动。 只月容知道并非如此,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捏的紧紧,走路也有些僵直。 “娘娘,陛下亲近娘娘,乃是母子天性,娘娘何必……” 月容犹豫了下,想到殿内的情景,不由开口劝说。 不等她说完,顾太后便厉声道,“他生来便有原罪,若不是有他,我父母也不会枉死!” 月容抿唇,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其实,我从青州回来没多久,便知我不是亲生的。 甚至,柳道南夫妻得知我的身份后,特意瞒住我所有信息,让张家寻不到我。” 顾太后猛地停下,回头,见月容恭敬跟在自己身后,拉住她腕子,宽慰她,“他们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怪罪他们。” 顾太后手指温热,让月容嗓音有些艰涩,掩不住眼角发红,去看悬挂在游廊上的红灯笼,灯影模糊,让她有些恍惚,道, 夺妻(软骨香) 第87节 “其实我自小便知道我并非亲生,柳道南多年科举,行动不过京城青州二地,哪里有时间在外头游走。 真正在外面游走写下游记的,是柳道南的夫人,我当年的娘亲,曾经名扬天下的卿尘夫人。” 说起这个,月容语速飞快,似乎不能一口气说出来,下一秒便会后悔一样。 “他们当年留了很多书,我虽然10岁,可以认得许多字,自然能看到这些,熟悉他们笔迹。 柳二叔虽然憨厚老实,可柳妍丽是个争抢好盛的,她看我读书便也要学,虽买不得好笔墨,可也勉强认得几个字。 直到前阵子,张大哥带回的那些箱子里面,我日夜翻完,才知他们为何收养我。” “那位卿尘夫人是名满天下的名妓,自然是虎狼之药伤了身体,不能生育了。” 顾太后忍不住心疼,这么些年怀疑中,月容是怎么过来的。 尤其是下一秒,听见月容说道,“我虽不是亲生,可察觉他们目的不纯时,仍旧觉得心痛。 陛下乃是太后亲生,若是娘娘疏远他,所痛更甚月容!” 主动坦露伤处的目的在这里。 顾太后了然,拉着月容慢慢走,“你想明白这些后,一个人也不曾说过?” 月容点头,顾太后又叹息一阵,只把月容搂在怀里,不住安慰, “等日后你嫁给芝山,我们便是一家人,我疼他和疼你都是一样的。” 至于她那个亲儿子,继续这样吧,不亲近,也不疏远。 等到了后花园,太监扬声,“太后娘娘嫁到。” 一时,众人纷纷见礼,人群中站立的黄忠义等人格外显眼,目光灼灼紧盯太后身旁的艳丽佳人。 他的妻子,终于,要属于他了。 第75章 、第75章 太后驾临,?月容也随即站在高位。 命妇们纷纷跪地磕头,唯独一道目光,格外显眼。 月容抬头瞧去,?隔着层层屏风与人群,?男宾区一道身影格外显眼。 哪怕是这样的场面,?仍旧是一身白袍,羽冠束起黑发,眉目俊朗,?一双眸子,?隔空紧盯自己。 察觉到月容去看他,勾起笑意。 哪怕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月容感觉到那人浑身散步着愉悦的气息,?似乎在为见到自己而感到欣喜,那人正是她的前夫黄忠义。 月容捏紧手中帕子,?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什么表情,?面对这位前任的丈夫。 尤其是,?一身黑甲,?阔步而来的顾知山,?铁甲森森,?肃杀之气尽显。 一时之间,众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动弹。月容更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难堪。 前任的丈夫换了身份,现在的未婚夫,别以为她没瞧见,?方才看到自己时,一双眼闪过的不悦。 明显,是为了自己看黄忠义而生气。 真是,?气量小,爱洽醋,又不自知的男人。 等顾太后在顶头的宝座上坐了,月容悄声回到张太太身边。 张太太自然把悦容和黄忠义还有顾知山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由为女儿捏了一把汗。 月容生的貌美,若是她生在张家,尊贵的大小姐,自不会冲喜嫁到黄家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家。 自然也就不会和黄忠义有什么牵连,可偏偏她在柳家长大,和黄忠义又是前任夫妻,若是因为这个让顾知山起了嫌隙,岂不是…… 看见后者担忧的目光,月容忙宽慰她说道,“娘亲,我没事儿。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做些什么的。” 张太太笑,“便是做什么,也不会让他如愿。我只是担心你的名声,这京里面有名号的女眷诰命个个都在此,若是闹出个什么动静来,没得让我月容受委屈。” 一番话,慈母之心尽显。月容心底一暖,握住张太太手,“娘亲不嫌弃我,谁敢多说什么!” 她也是名门之后,中王是月容嫡亲嫡亲的外公。 她丈夫是当朝张太傅,手握重权,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 她月容许配的是肃毅侯,顾知山是当朝一品侯爵,镇远军在手,他自己又是沙场里打拼出来的,姐姐是当朝太后,那皇帝上宝座上坐的是他外甥。 哪个不要脸面的,敢在他们家面前说三道四,便是有什么也不敢说出来。 当下张太太放了心,和顾太后等人略说几句闲话,一时陛下驾临宴席,各自又起身行礼,太后开宴。 宫中景色和别处不同,来往宫娥香风阵阵,各个容貌出众,不同寻常。 黄忠义前后两世也从未来到宫中吃过宴席。人生虽然如了,愿可前辈子在他身旁陪他吃苦的妻子,却早已将不是月容。 那人如今没有什么关系,想到这一点黄忠义咬牙切齿。嫉恨的目光落在了对面顾知山身上。 天子居上座,左侧为顾知山黄忠义做右侧。两人皆是顶头的那一个。 张太傅紧随顾知山而座,再往后,是京中六部官员,各个把酒言欢,完全不把右侧的鞑子众人放在眼里。 黄忠义咬牙,自然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他在打字也并不顺遂,楚雄早就耕耘多年,势力庞大,便是黄忠义窥得天机,也不过勉强得了大汗的位置。 至于军政大权,也被他割让青州十六州后,被楚雄夺了去! 就此回去,只怕没几日活头。 黄忠义执起酒杯起身,邀望在天子宝座上打盹儿的小皇帝, “我敬大隋皇帝一杯!” 小皇帝睡得真香,理都不理。 张太傅起身,小声唤了两句,“陛下,陛下?” 仍旧没有任何响动,小皇帝甚至呼噜噜打起了呼噜声,明显是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臣们强忍笑声,黄忠义一张脸涨得通红,这小皇帝竟然敢给自己没脸,如今二人身份平等,他主动敬他一杯,也是给他面子。 大声道,“大隋皇帝,起床喝酒!” “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 小太监执着浮尘上前,指着黄忠义的笔尖大骂,声音尖锐,格外刺耳。 黄忠义捏紧手中杯子,嘲讽出声,“这大隋皇室越发落寞了,堂堂天子宴席之中竟然沉睡,国运不昌,亡国之日将近。” “这话差矣,” 顾知山轻轻咳嗽一声,下坐立马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官员,捋着胡须出来说话, “正因为我大隋朝廷宽和,才任由鞑子野种在我朝中长大,多年平安无事。” “你!” 黄忠义突然被骂,指着那位官员,一句话也骂不说不出别的。 顾知山示意小太监把皇帝喊醒,小太监小心翼翼的靠近小皇帝,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说道,“陛下,陛下,鞑子的大汗要给陛下敬酒呢。” 小皇帝啊的一声从睡梦中惊醒,看了眼推自己的小太监说道,“推朕做什么?这还没睡醒呢,是宴席结束了吗? 那朕回宫继续睡去,就让舅舅和张太傅善后。” 说罢,见舅舅没有反应,张太傅也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展,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刚刚舅舅说,他若是困在宝座上睡就行,他被喊醒了就回宫里睡去,那他,这就走了。 想到这里,小皇帝噔噔噔下了宝座,朝顾知山道,“朕明日还要张姑娘喂朕吃饭,舅舅,你记得带她来看朕。” 煞有一番模样的朝群臣挥手,“终于爱情跪安吧,朕要回宫去休息了。” 一番话,全然没有顾及黄忠义,也没有和黄忠义说过任何话,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群臣跪地磕头,恭送陛下。 黄忠义看到这一幅君臣相合的场面,一把把手中的瓷杯摔在地上,说:“你大隋未免欺人太甚!” “我们欺你什么?” 顾知山起身,见瓷杯碎了一地,杯中酒干干净净,酒气蒸腾,香浓扑鼻。 至于黄忠义,不过如此。 略微一忽视他,便气急败坏的摔杯子打碗,这样的人,真的能对月容好吗? 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只怕他和月容到最后也会活成一对怨侣。 倒是让他怀疑,这般脾气,真的是鞑子王庭后裔,果真是属于鞑子的血脉,而不是那位愚蠢的黄二老爷? 黄忠义不理他,自顾自朝小皇帝拱手,“如今我整族上下,进供青州以外,十六州土地,大隋物产丰富,为我君主国,敢问陛下,可有什么物件,带回给我朝子民?” 开口便是要讨要东西。顾知山冷笑一声,“黄忠义,莫非是要我再次提醒你,那日在香国寺,你许下了什么愿,你应了我什么话?” “我大隋助你回鞑子,登上那大汗的位置,为的就是青州外十六州土地。 当时你既然应下了这话,如今不过是把这笔债给还了回来,如何又要我们给你东西。” “正是!” 张太傅见黄忠义被这一席话问得脸发白,他似乎没有想到顾知山竟然如此,不要脸皮把二人私底下的协定拿到台面上来说。 反倒是朝中的众位大臣竟然没有一丝额外的反应,就像是理所当然似的,难道顾知山他就不怕,被认为是背叛大隋为自己谋利吗? “肃毅侯一心,为国为民,这事朝中早有共识。 黄忠义你莫要忘恩负义才是,想当初你身为国子监学生,我大隋子民,如今为一国君主也算是如愿以偿,可莫要得寸进尺才是。” 张太傅起身站在了顾知山身侧,温需二人一起,炮口对准黄忠义。 黄忠义被这话问得瞠目结舌,他当时拿见月容一面,换的青州十六州也算不假。 可若是仔细论起来,从出了相国寺一直到进了鞑子境内,登上大汗的位置,顾知山可从来没有帮过自己半点,他竟然好意思拿这话说来说话。 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是因为自己重生了一回。只问问,没有想到,哪怕是重活了一回,仍然栽在了顾知山的手中,想到前世今生的夺妻之仇。 黄忠义索性不和他们打这些嘴炮,直接拱手行到小皇帝面前说道,“陛下若是愿意,我愿迎娶张家嫡女为妻。换得鞑子大隋边界永世安宁!” “若是不愿呢?” 顾知山冷笑一声,直接问道。 夺妻(软骨香) 第88节 这人总算是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他筹谋这么久,为的不过是月容。 “若是不愿,便是倾尽我族全部人力,也要大隋边境永不安宁!” 黄忠义一喜欢掷地有声,见众位大臣不言语,以为他们被自己吓到,当即得意洋洋,“我查了一下,10月便是一个好日子,十月初十,十全十美,正是我们成婚的好时候,这青云十六州便是我的聘礼,到时我自己来迎娶!” “无知小儿!” 张太傅冷哼一声,他总算是明白了和顾知山说的那句话,“和黄忠义打交道,不必讲道理。” 这人别说讲道理,和他多说一句话便觉得生气,也不知从哪里得了什么奇遇,从一届书生直接变成朝廷君王。 只可惜,脑子跟不上。 他说要娶便娶,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奉承他不成。 第76章 、第76章 顾太后略吃两盏酒,?勉强提起精神说了几句话,边觉得乏的很。 原想就这么走了,可见众人兴致勃勃,?难得鞑子来朝,?边境和谐,?的确是值得庆祝。 于是勉强压下腰酸背痛,换了个姿势坐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张太傅呵斥黄忠义的声音传来,?引发女眷席中微微骚动。 “好好的,怎么那边闹起来了。” 顾太后把白瓷如意盏放下,?嘭的一声,?发出清脆响声。 内眷们各个不敢动弹,屏气凝神。 月容出列,?见众人似是心中畏惧,?忙说道,?“娘娘莫要担心,?有肃毅侯和父亲在,?想必是没什么大碍的。” 顾太后随即荣色稍霁,?笑看月容,“乖孩子,?你只管坐着吃酒,若是烦心也只忍耐会儿,咱们娘儿两个还有你娘你嫂子,?咱们回去玩去。” 这话一出,众人如何不知是顾太后爱重月容。连前院要闹起来的这会儿功夫,都要忧心月容,?是否觉得宴席无聊。 月容听见提起大嫂,才往席间看去,张太奶奶含笑坐在席间,一眼看上去,和旁边的贵妇没什么区别。 只有月容敏锐察觉,她神情紧绷,不时的回头看向远处的宫门。 好像过一会儿,便要有什么人,从宫门里出来一样。 月容疑惑的皱眉,娘亲爹爹都在这里,二哥因为没有官职在身,并不能前往… 至于大哥…,等等,大哥!! 月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抬头,走到张大奶奶身边,“大嫂,哥哥他…” 话未说完,早有贵妇们尖叫出声。 不过片刻,韩有粮率着镇远军,团团围住前面宴席,小皇帝已经不见踪影,气氛肃杀,将士们铿锵有力脚步声传来,青石地板震动,大战一触即发。 月容站起身,眺目往男宾席间。黄忠义身后的大汉各个手持弯刀,围成圆形保卫主人。 不是说两国交好的宴席,怎么突然之间,倒成了两军对峙。 有大臣不知是什么缘故,起身怒骂黄忠义忘恩负义,生在大隋养在大隋,偏偏是鞑子那便后代,不堪为人。 一时之间,黄忠义被众人团团维住,竟然是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一双眼,隔开人群,朝月容这边看来。 灯光下,二人目光胶着。黄忠义从心头蹦出一阵喜悦之情,前后两世,第一次,她的桃花眼中满是自己。 刚要说些什么,便见月容扭头往顾太后身边去,二人言笑晏晏,说些什么,不时见顾太后点头应允。 不多时,顾太后喊过亲近小太监,嘱咐他几句话,便让他往男人这边宴席来。 黄忠义不由屏气凝神,难不成,月容要和自己说些什么话。 一双眼睛痴痴看着月容身影,竟然是连自己处在什么情况,也分不清了。 顾知山见他目不转睛看着内殿,如何不知道,他是在扭头看这月容。 朝黄忠义不太恭敬的恭恭手,略抬起来边放下。 “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怎么倒像是没见过人似的,巴巴的往内殿瞧。 官眷诰命都在此,怎么,你是起了什么想头?” “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也无妨,他们男人都在这里,你若是觉得妥当,和我们男人们说也是一样的,何必去看女眷。” 他话音刚落,黄忠义便觉得不妙,顾知山这是明显的给自己挖坑。 什么叫他有什么话和男人们说也是一样的,何必去看女眷。 顾知山他明明知道自己去看是月容。那些个诰命,跟他自己有什么相关。 咬牙,怒瞪顾知山,“你何必说这些话故意诬陷我!” 顾知山不急不慢,在椅子上坐了,看向黄忠义,“说起来,倒是有件事要请教。 黄太傅贪污枉法一事,证据确凿,只从军库中挪走的,百万两银钱至今不见,你是他嫡亲孙子,想必知道这个银钱下落。” 黄忠义见他提起银钱,立即否认,“当年黄家所做之事,皆与我不相干。 肃毅侯若有证据只管审察,口说无凭,休要血口喷人!” “若无证据,本侯也不会来问你。” 顾知山冷笑,见黄忠义一脸无辜,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看了眼天色,道, “差不多这个时候,也要到了。” 黄忠义听了这话,惶恐情绪升起,心头大骇,急声说道,“你要做什么?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原数送回罢了。” 勾起唇角,顾知山肆意欣赏他的恐惧。 从相国寺里面威胁自己,要见月容一面开始,顾知山一直累积的情绪,直到现在才总算是缓解出来。 这男人生的就比自己名正言顺,他是月容的相公,若不是…… 顾知山敛下眉眼,遮住眼中的暴虐,眉目舒展,倒是有几分的俊朗。 黄忠义见了越发暴虐,前世他便比不过顾知山,怎么重活一世,仍然是被他压在脚下,踩得死死的。 顾知山轻拍手掌,张大手持银木仓,押着一群人进来,皇宫内苑,一时之间宛如刑场。 黄忠义见到来人,怒瞪顾知山,随即笑了起来,满脸不在乎, “我如今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你若是喜欢,便是那他们千刀万剐了,我也没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原本跪在地上,任由张大责打的众人抬头,尤其是以打头的一个憔悴妇人为主,怒骂道, “我白养了你这么些年,你把我们娘几个抛下就不要良心,竟然是连当妈的也不认了!” 月容见这人眼熟,仔细看过去,原来竟然是黄二太太。 一身衣服也不知多久没换,发黄发干头发也披头散发的,一个发簪也没有。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闻言拼命去拽黄二太太,抬头,说话极为客气,温温柔柔 “二舅母,你不要中了别人的算计,表哥,表哥不是这样的人……” “我可去你的吧,你个小娼妇,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一心挂念着你表哥,怎么,看他成为别国的君王,想让他接你过好日子去?” “我呸!” 黄二太太一口唾沫吐在楚茉身上,“你去求他,他是个忘恩负义的。 怎么不去求你亲爹亲娘,你亲爹亲妈抛下你这么多年,回头看都不看你一眼,若不是我仁慈,把你养活这么大,只怕你早就不在世上了。” “二舅母……” 楚茉一下子红了眼,抬头去看,偷偷去看表哥,见他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宛如死人一般,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二舅母,我没有。” 爹娘早就不管她了。娘还好,听说时时会记挂着自己,至于爹,他从鞑子到京城来了这么久,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也从没说过一句话,想必是把自己这个女儿完全忘在了脑后。 甚至,楚茉不敢深想,联想着表哥从相国寺逃走后。整个黄家被围起来,没有任何人想起过她们。 再见面便是今日,她虽不知表哥如今是什么情况,可看的那身衣服,也知道表哥定是在爹爹的辅佐下如愿以偿,成为人中龙凤。 为什么表哥明明过得很好,不来找自己和舅母呢? 楚茉这阵子受的苦汇集到一起,成了一股怨愤。 尤其是当表哥用那种冷冰冰的目光看着自己时,更是让她全身发抖,哭喊道,“我爹呢,我要爹! 表哥,我爹帮了你,你答应了要娶我的,你不能忘恩负义!!!” 最后那句话,指着黄忠义说的。 黄二太太帮忙说话,“忠义,你不要发糊涂,你姑父帮了你,快救我们回去,日后,也好让我们也过过好日子。” 黄忠义痛苦的闭眼,这二人,一个是自小把他养大,养废掉的名义上的母亲,一个是偷抱了自己出去,让自己丧失鞑子长大机会仇人的女儿! 竟然还有脸让自己给补偿!前世,可是他们二人,让他和月容恩爱和谐的夫妻关系起了嫌隙! 不可原谅!!! 黄忠义咬牙,余光瞥见顾知山勾起唇角,眼底皆是对自己的嘲讽。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月容,和前世一样,他又要被这二人逼着做下错事! 若是认了楚茉,月容就再也不会属于他。 去死吧!!! “你们也和顾知山一起,逼我做事?” 冰冷质问声让黄二太太和楚茉打了个寒颤,二人忙开口,下意识的辩解。 然而下一秒,黄忠义手持弯刀,把刀尖直直刺入楚茉喉咙,后者呃呃两声,眼中不敢置信,自小疼爱的她的表哥,竟然敢对她下死手。 至于黄二太太,尖叫出声,“血!血!血!杀人了!杀人了!” “闭嘴!” 黄忠义一脚踹过去,“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夺妻(软骨香) 第89节 自小到大,若不是重生一回,他只怕也看不穿她的心思。 给银钱,纵容和张二起冲突,纵性格,任由他冲喜和月容梳理,等日后夫妻恩爱,家境败落,又让夫妻二人赚钱养家,自己做老封君,不如意还要斥骂月容。 哪怕这些是前世发生,也弥补不了月容被夺的伤痛。 至于那罪魁祸首。 黄忠义抬头,落在镇定自若,一旁看戏的顾知山身上。 长身玉立,发冠束起黑发,眉目深邃,眼中鄙视看向自己。 抽回带血的弯刀,一步一步,走向顾知山。 前世没了结的夺妻之恨,今生,就做个了结吧! 顾知山见楚茉倒地,心中倒是格外平静。 空气中血腥气让他杀意蒸腾,若不是自己有了月容,让他起了心中几分平和。 不然,按照如今的状况,他只怕是会把黄忠义千刀万剐。 不行啊,他得替月容报仇,夫妻一体,她的杀父仇人,也就是他顾知山的。 第77章 、第77章 明明是举国欢庆的愉悦气氛,?此刻,前殿,男宾客区,?官员们面面相觑,?一时不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人群中间,?一白一黑两个对峙的男人身上。 二人皆是人中龙凤,此刻单单是站在这里,便轻而易举,?夺去众人目光?。 更别提身着白衣的俊朗男子,?嫉恨的目光,宛如手中弯刀,?直指顾知山。 顾知山浑不在意,?完全不把执着自己滴血的刀放在眼里,也不去管,?躺在一旁,?即将咽气的楚茉,?挪动手指,?挣扎向前。 似笑非笑的挑起眉眼,?见黄忠义是压不住的愤恨,?幸灾乐祸,说道, “她对你痴情一片,你不心疼也就罢了。 你倒是下手狠辣,不过你既杀了她,?也该想想该怎么对她父亲交代。” “楚雄不是早被你们灭了?那京外三千卫士,只怕也死的一干二净。” 黄忠义并不把顾知山的调笑放在眼里,抬起弯刀,?刀尖直逼,顾知山脖颈,道, “我到现在这个地位,也算是没有白白在世界上走这一遭。该尝过的滋味我都尝过了,只唯独夺妻之恨,无论如何都难消。” “受死吧!” 越说越气愤,黄忠义克制不住情绪,尤其是见顾知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完全忽略掉,他放在脖颈处的弯刀。 又是这样,前世便是这样云淡风轻一般模样,可就是在这样的云淡风轻之中,月容明明是一心向着自己,偏偏就被这男人拐了去。 刀柄用力,就要刺向,不,黄忠义转手,由刺变成砍,锋利刀刃砍向顾知山的脖颈。 月容惊呼一声,几乎按耐不住嗓音,明明知道顾知山,不会任由他黄忠义宰割,可看着这情况,黄忠义挥手毫不收敛。 若是受了伤,只怕……只怕顾太后会心疼死。 扭头,果不其然。 顾太后捏紧手中白瓷茶盏,一双眼睛漆黑藏着怒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 “黄忠义他欺人太甚!” 月容咬牙,见张太太也一脸忧色地看着前殿,主动上前给顾太后行礼,说道,“凉凉前面瞧着动起手来,有镇远军正手虽没什么大碍,可宫娥太监来回走动不便利。月容愿意亲自前往,传达娘娘旨意。” “好孩子,哪里用你去,你再回头瞧瞧。” 顾太后见月容因顾知山被弯刀指中,便主动开口说话,要去前院和男人们在一起,心底里面暗道,果然是没挑错媳妇,她弟弟苦了那么长时间,总算是有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心底里面开心,面上多了几分欣慰,剪月容身子紧绷不敢回头。知道她是担心顾知山,笑道, “你回头瞧瞧,哀家那弟弟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十六七岁上战场,那黄忠义文弱书生一个,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月容听了这话,才安心放回肚子里。 回头再去看,就这么耽误的一小伙功夫,顾知山也不知什么时候,早把弯刀夺在自己手中,刀尖反向指着黄忠义。 他没事就好。 月容心中一时不知什么滋味,平安倒是好事儿,只旁边的黄忠义……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一双眼睛直往自己身上瞧,隔了这么老远,能看见什么。 让人,莫名揪起心。 顾知山自然也看见了黄忠义的表情,见他一双眼睛一直往内殿看。如何能不明白他看的就是月容。 架着手中刀,回头和张太傅说话,“这宫里面人多眼杂的,诰命太太们在此,只怕也不方便,不若回禀了太后娘娘,今日宴席就此散了。” 张太傅早就把官员们各自遣散,内眷有顾太后做主,又有镇远军守卫,自然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不过,既然顾知山说了这个问题,只怕,月容… 张太傅瞬间想明白其中关节,又见果不其然,黄忠义一双眼睛只盯着内院,就想起他的身份,想说什么全都给咽了回去。 平日里笑面带人,狐狸一搬的张太傅,眼中闪过阴霾,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黄忠义活着是人提起他,总能想到月容,是他的前妻。 若是黄忠义消失在大隋,那么月容自此,也就清清白白了。 张太傅刚起了这个念头,边觉得可行。 目光往后一撇,张大识趣上前,身后甲士上前,早就把黄忠义带来的那十几个壮汉团团捆住手脚,扔在一旁。 “爹,什么事?” “你去接了侯爷手中的刀,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张大依言行事,顾知山松了手,往张太傅这边来,说道,“可是想……” 边走,边比了个切断的手势。 张太傅见自己话没有说出来,便被顾知山猜了个正着。 心中暗道,难怪他如今掌管朝政,二人平分朝政。只这份洞察人心的能力,便是普通人所不能及的。 一拱手,看向不远处,仍旧跪在地上的黄二太太等人,又见楚茉虽脖颈是伤,可胸口起伏扔似是有气,问道, “侯爷看,哪位下手更合适?” “自然是小的。” 顾知山根本不用选择,黄忠义挥刀杀楚茉,奋起反抗,最终双双命归黄泉。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剧本吗? 两个人各自说了话,便轻而易举的定下黄忠义结局。 至于因为黄忠义死亡,而引发的鞑子和大隋边疆之争,竟也顾不得了。 再说顾太后这里张太傅让人传话,自然也把陛下的情况禀告得一清二楚。 顾太后忧心小皇帝,又见局势稳定,镇远军众位将士压制的黄忠义动弹不得。 心下大安,便让在后殿坐着的,各个神思不属的内眷各自就回家去。 他们男人们既然走了留着,绿钻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琪琪放他们回家团聚,等明日一早起来,只怕京中朝局已经定下来了。 当然月容和张太太是例外,二人扶着顾太后进了后殿,去寻小皇帝,京中发生变故,自然有陛下要下的圣旨。 至于李太太,那位和顾知山不大亲近的舅母,见顾太后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又见平常亲近的内眷,各自都仍旧回家去。 一咬牙,只得让丫头伺候自己起身,眼巴巴跟在身后,说道,“太后娘娘,若是有什么用得到臣妾的地方,娘娘只管吩咐就是。 还有他舅舅,往年常说知山如今有出息了便是我那小姑子活着,也只会为侯爷骄傲。 侯爷若是想要吩咐他办什么,在外面等着吩咐呢。 咱们一家人出事,总该让我们搭把手,没有让外人占便宜的道理。” 前半句话,倒也中规中矩,说的是自家想要往上爬的心思,表表忠心也是理所当然。 可后半句,月容听着就不是滋味儿,什么叫外人占便宜,这话,李太太明显是奔着自己来的。 不等他说话,顾太后便笑道,“早年仙帝对顾家下手,你家可是早早撇清了干系。 我那弟弟生的人仁慈又是个不愿和人计较的,你们上赶过来说话,哀家也就应承几句。” 话还没有说完,李太太一张脸雪白,慌忙开口为自己辩解,说道,“当年我家老爷年轻,没经过什么大是一时之间,畏惧于天威,走错了路也是有的。 娘娘仁慈,万万别和他计较,等我回去便让他在祠堂里面跪着,给老太太太爷们请磕头请罪去。” “三十好几的人还幼稚?” 顾太后急着去见小皇帝,懒得再和她多说。扭头见宫宴上,诰命们恭送自己后也陆续开始退席。 偶有一些消息灵通的目光不时的,撇下三人虽不明显,可也能隐隐察觉到打探的意味。 不愿意再给这位李太太遐想,尤其是她方才把月容归到了外人的行列。 若说外人,她才是外人。 “当年,可是当着先帝的面前,亲手写了断亲书,难道要把这断亲书拿来。” 顾太后一句话落下,李太太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睁睁的看着顾太后,带着月容和张太太相携而去。 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当年先帝在世,对顾家的打压不遗余力。若不是他男人逃得快,只怕也早就和他那小姑子一样,如今早就在地里烂成了泥。 不过他们现在还活着,回去和男人商量了,总有出头的时候。 第二日天色刚亮,响彻云霄的钟声把京城从睡梦中唤醒。 很快,一个小道消息在京中散布开来。 “听说,鞑子的大汗昨日死了。” “可不是,我听说还是情杀呢,脖子都断了,死的好惨!” “他那表妹下的手! 夺妻(软骨香) 第90节 据说那大汗原也是咱们大隋的人,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鞑子的血脉,黄太傅把他养大,又送到鞑子去,可真是祸国殃民!” “听说那黄太傅早年贪污银两,也都被暗地里送到鞑子,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难怪咱们近年来和鞑子打仗屡战屡败,竟然是连上头的大官们都投奔了鞑子!” “今日上午,听说肃毅侯要亲自提审黄太傅,咱们一起去看看,打死那卖国贼!” “对!一起去看看!” “为将士们报仇!为百姓们报仇!!” 一时之间,群情愤慨,在西郊大营的楚雄得到消息,立即飞奔上马,就要往鞑子去。 不等他出营帐,便有一黑甲男子独身立于营地门口,晨起的朝阳在他身上镀上金光,宛如天神降临。 察觉楚雄的马蹄声,扭头,笑看他,道,“我来和楚将军借个东西。” 楚雄心神大骇,见来人不过二十四五模样。出乎意料的英俊模样,一双狭长眸子直视自己,浑身杀气蒸腾,俨然是沙场上历练过的冷血将士。 不由得勒住马,问道,“借什么?” “项上人头。 我要祭祀岳父母,楚将军,不介意吧?” 来人勾唇一笑,浑身气势瞬间凌然,宛如夺人性命的恶魔,让楚雄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78章 、第78章 气氛僵持,?顾知山那里会给他犹豫的时候。 迈步向前,一步一步落在他心上,楚雄闭眼,?想起自己可能得罪过的二十出头的男子。 半晌,?也没有任何结果。 到底是历经世事,?饱经沧桑的人物,初始的慌乱过后,楚雄居高临下,?撇了一眼顾知山,?斥道, “无知小儿,?我念你年纪轻轻,?想必不知天高地厚。 你可知我身份,还不快让开,?仔细我这身后,?三千将士的弓箭,?把你射成刺猬也成。 到时候,?可就白瞎了你的脸。” 说罢,?桀桀怪笑两声,?“你可怎么勾搭小姑娘啊!” 顾知山见他死到临头,尚不知悔改。 懒得再和他多说,?冷笑一声,道,“你回头看看。” 楚雄见他神色淡定自若,?完全不把自己的威胁放在眼里。 甚至说,你回头看看,他回头看什么,?他什么都不看。 身后就是他从鞑子带来的将士,各个死忠于他,他怕什么? 不过,当看到顾知山脸上淡定的笑容越发耀眼,一股心中不妙情绪升起,回头,身后营帐无一人。 风吹过营帐,翻飞的旗帜似乎在嘲笑楚雄,他从鞑子带来的将士呢,怎么一个也不出现。 横眉竖眼,楚雄扭头看向站在地上的年轻男人。 明明二人之间,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男人,可两人之间的气势却迥然相异,男人哪怕只是站在地上,浑身的杀气也阻挡不住,让楚雄这个做惯了亏心事的,不由的开始,心中起了后怕。 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自然是要死在沙滩上。 “你到底是何人?我三千将士在何处?” 银木仓一挥,直指顾知山。 顾知山冷笑,“事情到如今,你还想不明白?” 楚雄怎么会想不明白,他也是当世枭雄,自认也是把大隋和鞑子玩弄在手掌心的人物。 如此询问,不过是确定顾知山的身份。 见后者笑看自己,银木仓一收,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 我倒不知我有什么重要的,肃毅侯追到这京西大营,来取我性命!” 一眼便点破顾知山身份。能够自如出入京西大营,甚至不知什么时候,把他三千将士拘禁,他在营帐内歇息,竟然半点儿风声也不闻。 真是,英雄出年少。 他不该陪黄忠义走这一趟。 然而,此刻后悔已经晚了。 顾知山一拍手,韩有梁率将士们从营帐内走出,问道, “楚将军是自己下马,还是我们请你下去。” 自己下马,自然是束手就擒,可若是请他下去,只怕是,堂堂一代将军,连一点点脸面都没有了。 楚雄哈哈大笑,“我细微小人一个,出生于乡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你说让我下马就下马,怎么,就凭借你?” 眼带鄙视,楚雄全然不把顾知山放在眼底。嘲讽笑道, “凭你从祖上得来的爵位,还是你的这小白脸?” 顾知山见自己说话,被这人完全忽视,浑然不在意,只说了句, “韩有粮,上!” 韩有粮应声出列,拱手朝顾知山,“是!侯爷!” 韩有粮等了许久,总算是才盼到今日。 拦马栓一打,刀片寒光直往前去,楚雄这才明白,他只怕早就被顾知山给盯上了。 这西郊大营,他入住前仔细查看过,从没见什么阵法,或者隐藏下来的秘密。 可现在,平白无故三千将士消失,便是西郊大营,他入住前也仔仔细细查看过,半点儿异常也没有。 怎么好好的…… 愤怒的目光瞪向顾知山,后者一勾唇,遥指京城方向, “楚将军,请吧!” 他已经比死在青州的柳道南夫妻,多活了许多年。 比枉死在两国边境的将士平民,多活了许多年。 不杀他,如何告慰那些在地府,愤怒咆哮的英灵! 自打鞑子进京,朝廷中局势一日一遍。京中百姓,一时竟然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日早起,都有好消息出现。 尤其是以顾知山为领先的一派,更是如日中天。哪怕是两三岁的黄毛小儿,也知道如今顾知山权势滔天,家里若是有老太爷们便邀上一两壶酒,在茶馆里面坐着闲聊,说的也都是当年和鞑子打仗的那些事儿。 如今的顺遂,可是百年来的屈辱换来的。青州以外十六州,自打被攻打下来之后,可从来没有回归过大隋。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国家一统,华夏繁盛。 街巷中来来往往,讨论的也都是京中最热的话题。 临近秋冬,锦绣坊的管事们捧了锦罗绸缎上了张家,一边给月容眨眨奶奶和张太太等量体裁衣,一边说些京中近来流行的话题。 “那肃毅候真是英明,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把楚将军从那3000将士里给薅了出来,硬生生在咱们大隋治了罪,听说秋后只能禀明了陛下,便要问斩。” 婆子一惊一乍,月容和张太太等人只笑笑不说话。 那管事的婆子猛的打了一下嘴,说:“倒是有件事要禀明太太奶奶,还有姑娘,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太太见他故作玄虚,直接道,“你衣服做的好,我才找了你来,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直接说就是。” 那管事的婆子这才小心翼翼的看了月容一眼,见她笑语晏晏和张大奶奶在挑布料,笑着奉承,说:“我说这话,倒是和咱们家姑娘有关。” 月容闻言回头,放下手中布料。和她有关,难道是和顾知山的事情吗? “要说京中也有稀奇事儿,听说,柳家,姑娘原先长大的那点儿,那家丢了一个姑娘。” 那婆子也是看屋子里面气氛和乐融融, 锦绣坊的管事话一停,月容当时有些愣住了,柳家丢了一个姑娘,不就是柳妍丽吗? 好好的她怎么丢了? 不等月容说话,张大奶奶反倒是问了出来,不能婆子说话,便主动开口,笑道,“要是我们家也是厚道,原是他们家柳大老爷养了我们姑娘,当年青州里里外外找了那么些年,也一点音信也没有。 合着我们家的珍宝,就是被她们给藏了起来。 为了让我们月容,又是许给他们银子,又是把他们家儿子送到国子监读书去,仔细算起来到不欠那柳家的,反正是柳家亏欠我们的。” 这话说出来,张太太颔首笑道,“可不是这个理。 我们活人,不和死人计较。左右她养大的月容,我们便该感激他们。 只是来往不来往的,外面男人们说了算,我们娘们做不到主。” 这话说的委婉,并没有把柳妍丽偷东西那事给说出来。是给柳家留了面子,但管事的婆子不知道这是二件自己说的话,张家并不爱听明白,其中怕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缘故。 暗自恼恨自己说话太多,得罪了张家可怎么才好? 忙自打了一下嘴巴,说道,“我们这些走街串巷的,听风便是雨,太太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就是。” 张太太见状,不过是转移话题,又扯回布料上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有婆子领了人来回话,“大门上有人来,说是宫里面来请姑娘,奴才们问了话,是太后娘娘派车来请姑娘进宫。” 太后娘娘有请,一时之间,众人也顾不上那管事的婆子。 簇拥月容去里间换了衣物,又重新整理了包裹,张太太仔仔细细查看过,不放心,又亲自点了林妈妈等人跟着,才转身去看月容。 簇新的薄绸小袄,蜀锦罗裙千金一匹。一张小脸白净,桃花眼潋滟,看着就让人喜欢。 如今的月容,总算是有了金尊玉贵的气势。不像相国寺里,母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生的国色天香,可总是觉得形容凄楚,似是极为委屈。 亲自送她上了马车,才拉住月容手道,一脸关切, “眼下这个时候娘娘找你去,只怕夜里是回不来了。 夺妻(软骨香) 第91节 娘娘待你虽然亲近,可也万事要守规矩,若是会受了委屈,回来告诉你娘给你出气!” 张大奶奶没听完便笑,“娘,如今妹妹这个身份,谁敢给她气受。 只怕啊,没等到妹妹面前,便被爹和肃毅侯给灭了去,连两个哥哥都用不到出手,更别提咱们了。” “你故意来闹我!” 张太太回头拍了儿媳一下,又嘱咐了一些家常话,见月容都一一应下才送她,上了马车亲自把车帘放下,目送她出了二门。 一回头,立马变了神色,问张大奶奶,“那柳家姑娘,真不见了?” “锦绣坊的管事,虽然话多了些,可句句都有来历,只怕是真的。” 张大奶奶回道,见张太太紧皱眉头,似乎是极为担心,笑道, “太太担心这些做什么,那柳家姑娘品行不端,见到咱们家东西好,便偷偷拿了去,若是做了什么,也只怕在情理之中。” 张太太听了这话,略微松了一口气,随机道,“你打发婆子去他们家一趟,只说是我的话,问问家里可缺什么,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家里找我。 别为了这点事,让人在背后说你妹妹。” 张大奶奶随即应了下来,自去张罗。 等晚间张大回来,和他说起这事儿,道,“好好的姑娘家不见了,又是这么个时候,可真是!” 张大下了衙,他刚顶了刑部的差,正是更进一步的时候,顾知山索性偷懒,把黄家一案全部扔给了他。 里里外外又是口供,又是杀人,又是家产,又是银子,还有,一直昏迷不醒的黄老太太,在亲儿子黄大的照看下,虽然不能行走,可神智也恢复正常。 黄太傅杀妻一事铁上钉钉,藏匿的银钱在黄老太太的回忆下,也都有了下落。 至于黄忠义不是亲生,楚雄如何塞给黄二儿子,那就是另外一桩案子了。 想起理不清的黄家案子,又想到柳家,那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有柳妍丽,究竟是如何得罪了黄忠义。竟然让他出手,主动去杀一个闺中女儿。 张大奶奶见张大面色疲惫,低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柳妍丽死了,黄忠义下的手。” 张大叹口气,说道,“可黄忠义被楚茉所杀,阎王爷里那做了鬼,只怕我们再也不知原因! 这到底是什么风流情债?” 话到最后,仍旧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一个个的,死的干干净净,你是没见,柳二叔柳二婶那模样,只怕把女儿的死,怪罪到了咱们家身上!” 皇宫内院不同平民百姓之家,饮食皆有定量,只唯独一个是例外,当今天子。 月容进了宫,哪里都没去,马车一路疾驰,直到天子住所。 月容初始不明所以,等走到廊下,又听到里面熟悉的咒骂声, “你算是什么舅舅?细心不如月容,贴心也不如他,我要月容来,才不要你!” 顾知山纠正他,“是舅母。” “就是月容,我要月容。” “是舅母!!” 男人重复提醒。 “就是月容!我要月容!” “是舅母!!!” 男人不耐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更新稳定(划重点)的 《我可以给你当小媳妇儿》by山茶不渣 青梧及笄之年,却成了望门寡,更惨的是,正在被婆家派来的人追杀。 走投无路千钧一发之际,她抱住了路过的山匪裤腿,“救,救命啊。” 山匪健硕身板,凶神恶煞,“我们山上不养闲人。” 青梧哭了,眼泪扑簌簌的掉,“我,我可以给你当小媳妇儿,呜呜。” * 青梧端着小板凳,坐在老槐树下抹眼泪。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完了,这黑山的土匪,可是出了名的凶残……而现在自己成了匪头的小媳妇儿,呜呜呜,完了。 不远处的薛鹤初看了眼坐得乖巧的小女人,漆黑的眸子里闪过笑意,而后低头继续研究手里的山林沟壑图。 “哎呦我的少爷!老爷问您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第79章 、第79章 小皇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石破天惊,窗户和门框都在发抖。 “你走……我不要你!!!” 哪怕小皇帝在哭,也依然是记得,?舅舅和自己在抢月容。 他不要舅舅,?他要月容。 顾知山不耐烦了,?从来没觉得小孩子是这么烦人的生物。 哄他,一靠近就让自己走,要走,?又是一幅你走,?你走了就别想朕搭理你的模样。 这是大隋的皇帝,不是街弄里,?听到肃毅侯大名,?就吓到不敢说话的孩子。 你能拿他怎么办? 顾知山起身,无措的揉揉额头。 也就是小皇帝如此不听话,?若是他和月容的孩子,?自然是乖巧惹人怜爱。 拧眉,?问向禁声,?恨不能不存在殿内的小太监,?问道,?“姑娘呢?还没到?” 小太监慌忙上前,“奴才们早就请去了,?眼下这会儿,想必没多少功夫就到。” 月容听到这里,如何不明白,?只怕小皇帝又不吃药,实在没办法,太后娘娘才让自己进来。 林妈妈在身后,?小皇帝的亲近,对姑娘来说就是日后的本钱。 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姑娘,可要进去?” 进,自然是要进去的。 手提裙摆,月容迈步进了后殿。小皇帝原本哭得稀里哗啦,一张眼半睁不睁的看着,愁眉苦脸的顾知山。 心中正得意,忽见月容身姿窈窕,娉婷进来,连忙擦干净眼泪,维护自己英俊男儿的形象, “月容,快把舅舅带走!” 声音还带着哭腔,极为可怜。 月容见他即使是这样,也依旧和顾知山不和,心底好笑。 这舅甥两个,明明互相都舍不得,可偏偏,见了面,不是你掐,就是我打,总之不能安生。 顾知山见小皇帝瞬间好了,不再没事找事,起身走到床前,挡住他眼巴巴看着月容的目光,温热药碗塞到他手中,语气冷冰冰, “快喝!” 哪怕月容来了,该喝药,还是逃不过的。 小皇帝一瘪嘴,就要喊出来。 “月…” 顾知山附身,在耳旁威胁,“月容是本侯未过门的妻子,妻随夫唱,便是你把这墙哭塌了,该喝还是得喝!” 得了! 一咬牙,小皇帝仰脖喝的干干净净,苦的愁眉苦脸,可怜巴巴。 刚要说话,嘴巴被塞进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唔……” 小皇帝咂巴两下,甜甜的,软软的,糖果,话梅! 惊喜的睁眼,想了好久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月容!!! 小皇帝瞬间开心,半点都想不起,把药碗接走,扔给小太监的舅舅,一心跟着月容走。 小皇帝养了许久,看起来比刚从相国寺回来时胖了一些,不再是皮包肉的状态,脸颊也有了一些丰润。 见他极为喜欢话梅,把匣子放到皇帝床头柜上,笑道, “这是你舅舅特意让南边进贡来的,你若是喜欢,吃完了还让你舅舅送过来。” 话语中,完全没有什么陛下侯爷的称呼,完全是把小皇帝当成自家晚辈一样照看。 小皇帝也极为享受这样的亲昵。他虽说是九五至尊,可满打满算不过十二三岁,母后身子不好,不能常陪伴,舅舅呢,因为顾家一事,不迁怒自己就是好的。 黄太傅,利用自己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皇帝长这么大,身边从没有让他亲近的人物。 只有月容,出身高贵,又是妇孺之身。 和自己有没有利益纠纷,从自己这个皇帝身上,也不能得到什么,是会真心对自己好的。 更别提,她是舅舅喜欢的人。 就为了最后面这一点,小皇帝也愿意信任她。 所以,当看到月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并不是毕恭毕敬,而是亲昵的说着家常话,小皇帝也愿意和她亲近。 乖巧拉着月容袖子,一脸弱不禁风的模样,小皇帝开口就是告状,说:“你不知道,舅舅他不知道疼人!” “朕生病了……还让朕读书处理政务,还逼着朕吃青菜… 还逼着朕起床练武! 不让朕见母后!也不让朕见你!!!” 夺妻(软骨香) 第92节 “朕是天下之主,这宫里的人,除了舅舅的话,朕说话一点儿用都没有!” 小皇帝可怜巴巴的告状,顾知山在一旁听了冷笑。 让他处理政务?让他吃青菜?让他练武? 怎么不说黄太傅教导,连个臣属的请安折子都看不明白! 吃东西?怎么不说自己挑食,连个青菜都不吃! 练武?那更是咎由自取,是谁傻乎乎的,拿头去撞石头,躺床上三四个月,可不就如愿以偿了? 森森寒气从顾知山身上弥漫开来,小皇帝敏锐察觉气氛变化。 机灵的埋在月容怀里,大喊大叫,“舅母,救命啊!我怕!!” 一声舅母,舅舅浑身气势瞬间柔和起来。小皇帝得意洋洋,说:“舅母,你和舅舅商量一下,朕那每日五页大字,能不能好了之后再写?” 堂堂皇帝,还要被督促着练字,实在是有些丢人! 这,月容迟疑回头,见冷峻倨傲的男人黑着一张脸,神情不悦。 黑眸紧盯埋在自己怀中的少年,小皇帝怕怕的,抬起头可怜巴巴,眉目间和顾知山有几分相似,依稀有二人在青州初见时,男人青涩模样。 背对光,宛如天神,伸手入地窖,把她救了出来。 心头一软,月容忍不住道,“陛下受伤尚未痊愈,不如……” 话未说完,男人大步上前,扯开小皇帝,把佳人抱在自己怀中。 小皇帝得意的笑来不及收敛,僵持在脸上,被顾知山看了个正着。 月容猛地进入坚实胸膛,撞的她笔尖发疼,抬头是男人靛蓝衣领下,滚动的喉结,松石香悄无声息笼罩二人,平添了几分暧昧。 天子还在这里?,他们二人如此亲昵,像什么话! 伸手,月容慌忙就要拉开和顾知山的距离。可偏偏男人性子上来,哪里会让她逃离。 铁铸臂膀紧紧捆住细腰,想了许久的身子骨在怀中,顾知山怎么会让她轻易逃离。 眼底是遮不住的怒火,训斥小皇帝,“你也是十二三岁的人了,再过两年就要亲政,遇到事情便埋身妇孺怀中,像什么样子!” 小皇帝哪里甘心被训斥,不敢明着顶嘴,可怜巴巴看着月容,“舅母,你看,舅舅凶我…” 朕也不自称了,直接化身没人疼爱的小可怜,只恨不能把顾知山贬到地底下去,好让月容多疼爱自己一些。 “身为天子,如此作派,怎能对得起天下黎明百姓!” 顾知山冷笑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堂堂天子,竟然使计谋耍赖! 想要偷懒也就算了,竟然无中生有,他怎么凶他了? 或者说,便是说了他几句,又如何? 月容见这舅甥两个对峙,额头上黑线三道,只觉得跌破眼镜,这舅甥两个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一个是抵死要反抗舅舅,偏偏斗不过。 一个是… 月容回头,见顾知山下颚线紧绷,眼底是掩不住的怒火,对方哪怕是他外甥,到底是天子,怎么能冷眉相对。 伸手,抚平蹙起的眉心,月容笑着劝道,“年幼贪玩是常理,寻常人尚有想要偷懒的时候,更何况陛下身体尚未痊愈,没什么心思也是应当的!” “朕马上就要成年了!” 小皇帝见月容把她和寻常人相比,撅起嘴巴,他是天子,怎么能喝黎民百姓一般。 舅舅虽然严苛,可待自己,才是教授的君王之道! 等等,君王之道… 小皇帝瞬间想明白其中原因,舅舅让他批折子,读书练武,是…为了以后让他亲政? 可,黄太傅明明说,舅舅手握军权,有不臣之心。还有黄忠义,他可是借由小太监之手,送了舅舅反叛的证据。 镇远大军临近京城,悄无声息把楚雄带来的三千将士杀的干干净净,若是鞑子借机来犯,大隋危矣。 心思转动,看着面带不耐烦的舅舅,小皇帝知道,他想要甩开自己,和月容亲昵。 盯着冒火的眼光,出口试探,“若是楚雄黄忠义久久不归,我青州以外十六州,再被鞑子夺去怎么办?” “青州边防早在六月,便已布置完成。” 顾知山轻描淡写,但月容知道,这人,只怕早就预谋有今日。在六月他把自己困在相国寺中时,便知道黄家会败落,楚雄,早晚也会死于他手。 何等缜密心思! 小皇帝打了个寒颤,见舅舅挑眉看自己,意思是,你还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舅舅请!” 小皇帝恭恭敬敬,目送顾知山揽着月容相携而去。 他是贪玩,可他不傻。 就凭借着自己受伤以后,舅舅若是相对自己下手,千万次机会都有了,何必等他好了再磋磨他。 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小皇帝坐起身,吩咐因顾知山离开,而浑身松快的小太监。 “去把朕的大字拿来,前几日你写的那些销毁,朕要亲自写!” 小太监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挠挠头,写字?陛下要写字? 小皇帝恼羞成怒,抬脚就要踹过去,“还不快去!!!” 舅舅一心为他的好他知道,他不能让舅舅失望。 月容走到台阶前,悄悄扭头看向恢弘广阔的大殿。 小皇帝艰难坐起身,小太监们抬了桌子在床前,上面还有些笔墨纸砚等文具,似乎是要读书写字。 他受伤在头上,但因为许久没有动弹,动作有些僵硬。 隔老远,月容也能看见他面容扭曲,额上轻汗滴滑落,忍不住心疼和顾知山求和,说:“陛下,现在就要起床写字,不如,等他好了?” “来不及了。” 顾知山停下脚步,见月容莹白小脸上满是舍不得,知道他是心疼小皇帝,亲昵的掐掐她桃腮粉脸,道,“大隋和鞑子终有一战,婚后,我要亲守青州!” 呀! 月容捂脸,男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在他看来轻轻一下,女儿家面皮薄,只怕现在早就红了。 刚要抗议,便被男人后半句话吸引去注意力。 镇守青州? 她自幼长大的青州? 冬日里及膝的大雪,雪窝里蹦出的肥兔与野鸡,春日冰雪消融,满山遍野的小黄花,夏季里数不清的鲜菇珍蘑,娘亲随便下锅一炒,就端出的绝世美味。 月容恍惚的一闭眼,依稀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小院里和乐融融。 爹娘哪怕身死,也要护住的青州百姓! 离开青州已经六年,她六年没有给爹娘上过坟了。 桃花眼微红,面带凄楚之色。顾知山如何不知道,月容这是想起柳道南夫妻,环过细弱肩头在怀中,道, “我们带那楚老贼的首极,以祭九泉之下的英魂!” 月容哽咽点头,“我也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断更十多天,河河现实生活中发生了一些改变。 因为一些原因要离开现在住的地方,找房子搬家在半个月内完成,我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放心~会好好完结的!目标是在晋江种出一百棵树 第80章 、第 80 章 月容情绪起伏,?好在她本就是善于自我安慰的,等行至顾太后住的巍峨宫殿,早就平静下来。 二人依次和顾太后见了礼,?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下,?自有宫娥太监上前倒茶上了些糕饼点心,?空气中顿时茶香四溢,偶有点心霸道的炫示自己的存在。 是用晚膳的时辰。 月容估摸了下时辰,警觉自己从准备入宫到现在,?竟然是滴米未沾。 不动声色的挪了下身子,?刻意背对点心,她看不见,?就不饿了。 顾知山倒是把月容隐藏在平和外表下,?那点儿焦躁察觉到。皱眉思索,有什么让她不舒服吗? 刚要起身询问,?忽然见月容调整坐姿,?身子向□□斜,?面看顾太后,?看起来极为恭敬,?可顾知山总觉得哪里不对。 月容这样,?好像是,在逃避什么东西? 顾知山灵光乍现,?落在了一旁香气扑鼻的糕饼点心上。每次他来,顾太后总是提前准备这些,香倒是挺香的,?不过总不是正经饭食,顾知山几乎从来不去碰这些。 不过,今日看来,?倒是有值得他去琢磨的地方。 目光落在茶几上,几样都是新花样,嗅着味道,顾知山分辨出里面是什么馅料。 一碟酥皮鲜肉,一碟干果五仁,一碟紫薯豆沙,一碟玫瑰花糖,还有一碟鹅油千层酥,各个精巧,不过半个掌心大小,上有印泥点了红,格外诱人。 干果五仁和玫瑰花糖,京中点心铺子几乎哪一家都会做,没什么稀奇的。鹅油千层虽然少见,可看起来是咸口的,并不是小姑娘的最爱。 酥皮鲜肉...这个有什么好吃的? 顾知山皱眉,看了看月容,她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微饮并没有入口,似乎极为难受。 挨饿的滋味是不好受。 顾知山想起伏击鞑子时,三餐不济,行军不能生火,一把炒面混着水,也就咽下去了。 等炒面吃完的时候,全军一起挨饿受冻,两眼冒金星,看着一棵树便恨不得扑过去把叶子煮着吃了,便是抓到一条蛇,也要熬成一锅汤,不过灌个水饱,图个饿不死罢了。 这样难受的滋味,他不能让月容再受一遍。 自打月容进了后殿,顾太后面上的笑容都没有停过。 尤其是,二人坐下后,她那素来不知道疼人的弟弟,一手端了茶盏,一手把点心送到月容面前,小意温存,哪里有半点儿侯爷的铁面。 顾太后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自小养大的弟弟知道疼人,可偏偏,对象不是自己,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月容不比顾知山,是个不要脸皮的。她面皮薄,又是不怎么爱在娘娘面前说话的,见到顾知山这般,又是窘,又是羞,忙把那碟香喷喷鲜肉酥皮点心推开, 夺妻(软骨香) 第93节 “我不饿。” 就是饿,也不能在太后娘娘面前放肆。也就是顾知山,能在太后娘娘面前镇定自若的做这些事情,换成市面上的名门淑女,只怕是唯恐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了体面。 别说吃东西,便是坐姿不端正,只怕回去便要做噩梦。 她呢,就算是有顾知山在背后撑腰,也不能太过放肆。 男人哪里有那么多耐心等月容,他还不知道她,看起来随和,实际上最是守规矩的。 娘娘突然召她进宫,衣服首饰穿的倒是样样工整,可唯独一点儿,不管是她,还是张太傅夫妻两个,只怕都想不起来让月容吃东西。 一个是进宫不如家里方便,宫娥太监若要行动,少不得打点。二来,也是万一吃错了东西,在贵人面前丢了脸面事小,若是为此得罪了人,耽误了差事,才是大事呢! 不过,他的月容不需要担心这些。 顾知山捻起一块儿酥饼,手托着喂到月容面前,一个字,“吃。” 若是月容进宫还要饿着肚子,他这个未婚夫,岂不是白白担了名号,没有任何作用? 酥饼新鲜出炉,烤炉里烤制的金黄酥脆,凑的近了,月容甚至能闻到,鲜甜的味道。 好香。宫里御膳房的手艺,是寻常市井百姓学不到的精致典雅,饼皮烤的恰到好处,层层起酥皮,隐约可见内瓤透明肉丁,顾知山不过是从碟子送到唇边,便有酥皮落在他掌心。 可以吃吗? 月容抬头去看顾太后,后者正一脸含笑看着自己,面上笑意藏不住,笑道, “快尝尝,御膳房的鲜肉饼还能入口,这是南粤那边来的做法,你若是喜欢,等回头,哀家让他去侯府伺候。”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南粤来的厨师。既然能靠这个在宫中闯出名号,想必是有一技之长,颇得顾太后喜欢的。 可再喜欢的人,若是和自己弟弟分个高下,那不用比,直接送过去就是。 更何况,顾太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顾知山不亲近自己久矣,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现在黄忠义楚雄刚死,鞑子一事尚未平息。 她这弟弟,成亲后便要往青州去镇守大随边疆,这个时候,她做姐姐的,顺着他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没瞧见,他那一双眼巴巴的看着月容,错都不错开一眼,唯恐自己一挪开,月容便消失不见似的。 他爱重的人,自然也要高看几分。 想了这么多,真说起来不过一瞬间,顾太后见月容似乎是因顾知山亲近而觉得不自在,笑道, “你们都是快成亲的夫妻,咱们一家人,不讲究这些。” 月容得了顾太后首肯,低首,就着顾知山的手掌咬了一口,饼皮层层在口中绽开,包裹的肉用调料腌制过,肥嫩咸甜,各种滋味在口中化开,让她不由的惊呼出声, “娘娘也尝尝这个,的确是好吃。” “哀家不爱吃这些,若是哪天贪嘴,多吃上几口,便克化不得,好在,有你们在,不然,这些大厨们的手艺,只怕是没有用武之地。” 顾太后一席话说的极为委婉,这是唯恐月容受了委屈,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说话。 她最是开明,又怎么会为难月容。 更何况,爹娘都不在了,他们若是见到月容,也应该喜欢的,自己就当是把爹娘那份,额外疼给月容。 一时之间倒也气氛和乐融融,有了顾太后的首肯,月容也自在放松起来。 顾知山更是顺着杆子往上爬,鲜肉的吃完,便换鹅油千层的,再来,就是五仁干果的,一连两三个,喂着月容吃了,心中分外满足。 月容吃东西极为秀气,一次一小口的细嚼慢咽,甚至还有些慢悠悠的,不过,看她吃东西是种享受。 好象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在她这里,也是无上美味似的。 眉眼始终含着笑,半个手掌大的糕饼,两三口也能吃完。顾太后看月容吃的香,忍不住道, “你们也给我拿个来,月容,你瞧着哪个滋味好,再让御膳房做了,送到张家去。” “各个都好,只唯独鲜肉的与众不同,吃着是咸的,可隐约还有股甜,不愧是南粤来的好厨子,咱们京中,没有这样的滋味。” 月容起身回话,趁机把碟子上的糕饼递给宫娥,让她去呈给顾太后。 至于顾知山,从碟子里拿了个鹅油千层递给他, “你尝尝这个,鹅油椒盐的,倒是精巧,不像别的甜滋滋的,你想必爱吃。” 竟然自己也有。顾知山接了一口扔在口中,烤过的饼皮焦香酥脆,内馅儿松软,倒也合口,只是太干了些,吃一口下去,便要喝许多水。 只吃了一个,便不肯再吃。 倒是顾太后,她虽不爱这些东西,偶尔也吃一两个,更何况她一个人在宫中,小皇帝和她吃不到一起去,自己用膳,便是再好吃的东西,用一点点进去,便觉得饱了。 今日有顾知山和月容陪着,倒是连着吃了两个,仍旧有些不足,伸手刚要去拿,便有宫娥提醒, “娘娘今儿个已经用了三个,不如明儿仍旧让御膳房呈上来,娘娘再用也不吃。” 这是唯恐她克化不动。 顾太后依依不舍的点头,吩咐小太监, “你往御膳房去,可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一并呈过来。” 等后者应声去了,才□□去看月容和顾知山。 他们两个倒是格外恩爱,月容手拿点心碟子,内里四五样都在,手指纤细,正捻起点心往顾知山口中送。 他那弟弟不知在想什么,闭眼沉思,只当点心送到唇边时,张口咽下去,哪怕是闭眼,这心思也在月容身上呢! 顾太后有些不乐意了,这混小子,得了好处,他就顺着杆子往上爬,这才多会儿功夫,便和月容两个亲昵起来,若没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帮衬,哪里会有机会。 不感谢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也就算了,对待月容也不恭敬,闭着眼睛让人姑娘给你喂吃的,亏你好意思。 轻轻咳嗽一声,顾太后提醒顾知山。 顾知山老神在在,根本就不把这点儿子问题放在眼里,听见顾太后咳嗽声眼也不抬,咽下口中的玫瑰花糖馅儿,道, “娘娘若是身子骨不舒坦,太医日夜都候着,只管请进来就是。” 这玫瑰花糖还是过甜了,若是减去两分糖,倒是恰到好处。 “咳咳!!!” 顾太后一个不防,被温热茶水呛了个正着。瞧瞧,瞧瞧,这才是她那弟弟的真面目,在月容面前那点儿体贴,她这个姐姐这辈子只怕是也享受不到了。 月容也唬了一跳,顾太后是什么身份,整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当今天子的母亲,若是鞑子一朝被击垮,可以说,天下之间,没有比顾太后更尊贵的人物。 可偏偏,顾知山不在意这个,是他的亲姐姐又能怎么样?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亲姐姐,所以他才父母皆亡,祭祀先祖,都觉得少了几分勇气。 他现在,可是在为仇人守江山。 不等顾知山脑中不忿褪去,顾太后顺平气息,笑吟吟朝月容召手, “月容,咱们娘两个不理他个没良心的,你喂他吃了那么久东西,连个谢谢也没有,只和哀家说说话,看看侯府,可还有什么你要添置的东西。” 顾太后下意识的忽略,方才顾知山率先投喂月容的事实。 她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言语中是在为月容铺路,肃毅侯为大随第一等侯爵,更何况顾知山还有镇远军在手,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让月容受委屈,可相应的,家大业大,忽略的也就多,万一有不长眼的,给月容难看,那不止是打顾知山的脸,也是打她顾太后的脸。 不管是如何,未来和顾知山度过一生的,是月容。征求她的意见来布置侯府,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侯府的事情...月容起身犹豫了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侯府她原本该是不知情,婚前不理会这些的。可是架不住她身边有个李妈妈,她本就是顾知山派来照顾自己的,之前决心和顾知山疏远,认回张家的时候,月容就疏远了和李妈妈蒹葭等人的关系。 可耐不住顾知山是个有谋算的,一来二去,这二人又被送到张家来。 如今她身边,除了一开始的徐婆子,便是这位李妈妈说话管用。 按道理徐婆子要和自己亲厚,那是从青州死人堆里跑出来的过命交情,李妈妈是个有想法的,之前因她是顾知山的人不方便亲近,可也耐不住心底里是敬重她。 现在她即将嫁入侯府,才知侯府的帐都是她男人管着,是顾知山身边的亲信。 因着这个,侯府里添置什么,一一都问过月容意见,可以说,侯府里准备的东西都是她点了头,才买进来的。 可这事实能和顾太后说吗? 没入门就管家,天下这样的事情可不多。 月容犹豫半晌,决定如实回答。左右瞒不过去,若是顾太后觉得她手长,大不了,等婚后再理会也不迟。 “一应是威武将军之母,并张太傅夫人打理,娘娘不必挂心。” 寡淡男音在身畔响起,为月容缓解尴尬局面。 感激的看向男人,后者扯唇一笑,多大点儿事儿,值得她如此纠结。 顺势拉过月容手腕,在自己身旁坐了,看向顾太后, “娘娘若是没有旁的事...” 臣就告辞了。 好不容易月容在,哪怕不和她做些亲昵事,只说说话,下下棋,也比在宫中干坐着有意思。 “月容今晚陪哀家睡。” 不等顾知山话说完,顾太后便主动出声,打断他的话。别以为她不知道,说几句话便要走,他走自己走也就算了,还要带着月容走!! “好不容易宫里面热闹几分,你们一走,哀家又是孤零零的说话的人也没有。” 月容看看抓着自己手腕的刚硬男人,又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精神萎靡,看起来极为可怜的顾太后。 晃神间以为自己是块儿人人垂涎的肥肉,谁见了,都想叼回窝里。 呸呸!!!她才不是肥肉!!! 月容摇头,晃去脑中不可思议的想法。 扭头去看顾知山,后者看起来极为可怜,黑亮眼眸也没了神采,宛如失去了最爱骨头的大狼狗,尾巴都垂了下去。 至于顾太后,月容刚瞧过去,便见顾太后不满的皱眉,看着自己和月容的距离,又看了眼月容和顾知山紧紧牵着的手腕。 ……月容和自己的距离实在是远了些,离那么远做什么。 顾太后有些不开心了,她活到这个年纪,还能再见几面月容? 见月容和自己还有一段距离,招手道?,月容,你来,坐哀家这里。 她这个弟弟也真是的,明明月容和他距离那么近了,好端端吃个糕饼,非得往一边月容身上靠,靠过去也就算了,竟然还牵手,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没瞧见,人家小姑娘都嫌弃他了! 顾太后这话为月容解围,原本在两者之间选择的月容瞬间有了主意。 夺妻(软骨香) 第94节 起身,敛衽一礼,“臣女遵旨。” 说罢,便挥开和顾知山牵在一起的手。娘娘懿旨,不同以往,她总不能违背了圣意。 眉目间带着股小得意,她这般,可算是两边都不得罪。姐弟对抗,不直接说破心结,没有拿她来当润滑剂的道理。 月容起身,顾知山随即起身跟了过去,宫娥识趣的在顾太后面前放了两个小杌子。 于是,顾知山又紧紧挨着月容坐下,甚至,还当着顾太后的面,牵住了月容的腕子。 顾太后不满的皱眉,二人距离更近了。 刚要说话,便见她那平日里没心没肺不言苟笑,问十句冷十句的弟弟主动开口, “娘娘,昨日内务府传出话来,十号的时候,娘娘也要驾临侯府,若是真的,可要提前准备才行。” 顾太后要亲临她的婚宴! 月容被这个消息震惊到,顾太后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一年里大半年都病病歪歪的,眼瞅着因陛下生病一事,太后竟然是连床都下不去了。 这样的情况,太后竟然还要亲自前往婚礼! “娘娘…,您身体为重!” 月容艰涩开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恰当。 顾太后疼爱她,她是知道的。当年不过见了一次面,唯恐她在黄家受了委屈,赏了许多给她撑腰。 眼下还要不顾身体,驾临婚礼为她证婚。这等疼爱,哪怕是因为顾知山而来的爱屋及乌,也让她极为感动。 顾太后见月容如此,忙擦去她眼角潮意,笑道,“哀家在宫中镇日里无事可做,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宫去瞧瞧,怎么,月容你这是嫌弃哀家?” “求之不得!” 月容回头,见顾知山眸色紧盯自己,错也不错开半眼,脸颊发烫,复又看向顾太后, “只担心娘娘的身体…” 顾太后是肉眼可见的肤色苍白,形容憔悴。和小皇帝的憔悴不同,他无非是昏迷的久了,又是个挑剔的性子,平时不怎么吃东西,才身体消瘦。 可顾太后不一样,是那种身体临近末尾,有气无力,中气不足。 就像现在,不过是和他们说几句话,竟然是连坐都坐不稳了。 少女关切目光落在身上,顾太后心底一暖,拉住月容的手,才刚九月底,可顾太后手指宛如冰块一般,半点儿热气也去。 又去看顾知山,见他一心只看着月容,又酸又涩。 因顾家一事,弟弟到底是把她嫉恨上,她是罪有应得不该被原谅,若不是月容来,只怕,他也不会来宫里请安。 “你不必担心,哀家心理有数。” 她活在现在,早就够本了! 狗皇帝死的时候可是让自己陪葬,她要让他看看,她不止没有陪葬,甚至,死后,还要和他离得远远的! 现在让她去死,她也没有什么遗憾。弟弟和自己关系缓解,虽然从未有过关心之语… 等等,顾太后灵光炸现,倒是想到一件事来,扭头看向顾知山, “我倒是要谢谢你,南边来的腌渍青梅真好吃,有几分娘小时候,喂给咱们吃的味道。” 月容也随即看向男人,虽然和她一样都是坐着小杌子,可男人身量极高,又是行伍出身,脊背扳直,不言苟笑,让人望而生出畏惧。 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又怎么会不心疼姐姐呢。只是中间掺杂的东西太多,又是皇权至上,又是父母血仇,可偏偏,他还要护住这片江山。 是杀父仇人的江山,是有仇人血脉,也有他顾家血脉的江山。 京城百姓们近来觉得日子十分欢快,先是鞑子新王被诛灭,而后是黄太傅通敌卖国,贪污枉法一事终于有了定案,问斩不过几日,又有好消息传来。 十月初十,十全十美好日子!!! 肃毅侯要迎娶张太傅家的嫡女,成亲啦!!! 说起肃毅侯,这位的丰功伟绩,那可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京中各处茶馆,老少爷们最近爱听的《救青州》如约开场,张二原本想忙中偷个闲,在茶馆上歇歇脚。 他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因为妹妹出嫁,爹娘只恨没有好东西压箱底,他满京城的寻摸,也不知什么样的才能够得上父亲的要求。 又要值钱的,可又不要市面上常见的。又要气派的,可不要那些寻常花钱就能买到的。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珍稀,少有。 这样的东西才能给妹妹做陪嫁。 张二自然也是赞同的,如果不是让他来寻找这些东西,他就更赞同了! 一连在京中寻摸了许久也没个着落,张二回府,便会被父亲一顿呵斥,眼瞅着婚期将近,张二也不由冒起火来。 刚想找个茶馆坐下来歇歇火,可谁知,这说书先生说的头一句,便是他的夺妹仇人!!! 当即不屑开口,“这肃毅侯有什么可值得稀罕的,不过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条腿,他便是再厉害,能长四条腿不成?” 说书先生一看有人拆台,不乐意了, “你个后生懂什么,若是没有侯爷,只怕青州以外十六州保不住,那鞑子大军,即刻便能到京城来!” “就是!不乐意听就出去,我们爱听着呢!” “侯爷这样的人物,给他盖长生亭都不过分!!” “可不是,天底下,就没有难住侯爷的问题!!!” 群起而攻之,张二被推搡出茶馆,没有能为难住侯爷的问题,他倒是要去看看,这压箱底的陪嫁,他能有什么招。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双节快乐!搬到新家的第一天~新生活开始啦!!! 第81章 、第 81 章 临近婚期,?张太太从早忙到晚,张大奶奶在一旁协助,婆媳两个,?一个列单子,?一个吩咐下人找东西,?倒也和乐。 眼瞅着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张太太不耐烦儿媳妇伺候,让她自去歇息,?又拿了单子过来,?一遍遍的理清思路,看着还缺什么东西。 张大奶奶告辞回去,?从这里到院子,?少也要半个时辰,她懒得坐车,?索性让丫鬟婆子扶着她慢悠悠的走。 一路游廊画壁,?假山池水无一不精美,?不愧是前王府邸,?哪怕拆了些违了规矩的地方,?也比寻常官宦人家来的体面。 许是察觉到张大奶奶心情不好,?陪嫁婆子打抱不平, “奶奶性子也太好了些,?今日太太给姑娘那些个东西,哪一个单拿出来,不都是千金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不说给奶奶留着,给咱们张家留着也就罢了,全都一股脑陪送到侯府去!” “可不是,?”小丫鬟见张大奶奶没出声,也大了胆子,“姑娘出嫁,几乎陪送了一半的家产出去,奶奶您回头和大爷说说,怎么能任由太太如此行事?” “你们都是我陪嫁来的,我问你们,咱们老爷是什么出身,太太是什么出身,大爷是什么出身,我是个什么出身?” 张大奶奶顿足,反问那婆子和丫鬟。见二者不吭声,说道, “老爷奴仆出身,如今是当朝太傅,太太呢,恭王嫡女,这府邸就是恭王留给女儿的,怎么,你以为只凭借老爷,咱们能住进王府不成?” “大爷自不必说,年轻便有才名,若论出身,我是配不上他的。不过是哥哥当年助青州一臂之力,我才进了张家大门,说到底,不过是商户之女。 若论嫁妆,当年,哥哥可是把宋家大半家产都陪送了来,你们怎么不说?” 婆子这才知道,自己是拍马屁不成,拍到了马蹄上。立即跪地,自打了几下嘴巴, “奴才们轻狂,仗着在奶奶面前有几分体面,便心疼奶奶,奶奶好歹绕过我们这一宗,下次,再也不敢了。” “今儿个你说错话是为我好,明日里她半错事也是为我好,倒不如现处置了,省得日后也有人起歪风。” 张大奶奶素来拎得清,并不因陪嫁婆子得求饶而心软, “你明日便收拾东西回宋家,你屋子里的衣服物件都带走,另外再去我屋子里支二十两银子,就权当是给你养老了。” 她们主仆,自然也往后一干二净。 婆子听到这里,忙再要求饶,可见张大奶奶皱眉看向她, “怎么,你还准备让我明日请你出去?” 顿时噤声,不敢哭喊,额上磕头磕到破皮,顺着脸颊流下来,只道, “奶奶保重,往后天凉夜冷,务必小心看顾自己,早些拢住大爷生育子嗣,也省得在府里根基不稳,没个依靠。” 不等她说完,张大奶奶便提脚继续往前,丫鬟撑住羊角灯,不一会儿,人影灯光远去,凉亭里恢复安静。 风吹树影波动,池水假山凉亭练成一片,反射着天上暗淡星光。 月底了,连月亮都只有半弦。 月容静立在芙蓉花丛后,察觉夜露上身,寒意四起,才转头看向李妈妈, “咱们明儿再来剪菊花,做点心也不在这一会儿半会儿。” 李妈妈立即点头应下,从小丫鬟手中拿过披风,搭在月容肩头,“夜里有风,姑娘仔细寒着。” 月容低声谢过了她,往花园外行去。走了几步,才道, “娘给我那么多陪嫁,是不是真的不妥?” 哪怕是她没留意这个,也知道只怕是张太太穷尽全家,只唯恐她在侯府受了委屈。大嫂陪嫁的婆子都起了怨言,可见,这份嫁妆,定是极厚。 “姑娘若是想要便拿着,若是不想要,不要便是。” 都是张家给姑娘的心意,侯爷想必并不把这点儿东西放在眼里。 李妈妈见月容因此闷闷不乐,笑着宽慰两句,“老爷太太疼姑娘,谁都说不过去,那婆子自己多嘴,哪里有主人家不说话,婆子去多嘴的道理。 依照奴才看,她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只怕大奶奶早就下了决心,只不过不知该什么时候下手,姑娘这事,不过是顺水推舟。” 身边人什么心思,主人不能及时分别也就罢了,若是主人也被蒙蔽,才算是家门不幸。 张大奶奶可不是任由下人胡乱作为的人。 月容点头,吩咐李妈妈, “太后娘娘赏的阿胶最是珍贵,你送一份到大嫂那里,就当是我的心意。” 李妈妈忙应下来,跟在月容身后走了几步,反倒是说起另外一件事, “宋家大爷也是个豁达的,一半财产给了咱们大奶奶,另外一半,给了侯爷掌管的镇远军。 他自己身无分文,抱着宋大奶奶的骨灰云游去了,说是早年答应她看大好河山,没做到,他要赔罪。” 夺妻(软骨香) 第95节 “倒也是个痴情的。” 月容感叹,能抛下家产,只为完成对妻子的一个誓言,也算是情深。 李妈妈不同意,她了解的比月容稍微多一些,“那宋家大爷早年也不是个东西,留恋花丛也就罢了,家里十多房姨奶奶,各个都是院里出来的,若不是宋大奶奶修养好,只怕早早就被气死了。” 这么不着调? 月容皱眉,身为男人,护不住妻子,的确不能说是什么有担当的话。等人没了再去追悔莫及,去做些生前没实现的话,不能说不好,只是太迟了。 临近婚期什么最值得珍惜,自然是和家人相处的时光。 依照张太太的意思,好不容易把沧海遗珠找回来,自然是要在家里娇宠着过几年,等日后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对方是权势通天的肃毅侯,又有边关未定,鞑子虎视眈眈直逼边境,便是张太太从来不理会朝政,可也从张太傅日益紧皱的眉头知道,青州边防,只怕是压力巨大。 只等肃毅侯成亲后,便要往青州去。 这几乎是朝野上下,无论立场,公认的默契。 边疆若有肃毅侯这样的杀将镇场,自然是万无一失。在大随人看来,只要有侯爷在青州,似乎鞑子就不堪一击。 没瞧见,那鞑子新任的君王和亲信将军,均死在侯爷手中,余下的,不值得特意拿出来说。 如果不是这成亲的对象是自己女儿,只怕张太太的欢喜来的会更深刻一些。 可一旦想到,陪着肃毅侯去镇守青州的是自家乖囡囡,是她好不容易找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疼爱的乖囡。 张太太是越发焦心,连带着看张太傅也不大顺眼,都是他,若不是他和顾知山亲近,怎么会让乖囡这么早就出嫁。 不管怎么说,有喜事总归是好事,总比那些个拿闺女不当闺女的人家,只把女儿们当成联姻的工具,为的是自家男人们的仕途。 他们倒是比旁的人家强,张太傅眼下虽不得陛下信任,可朝中大事几乎皆有他定案。 老大呢,从青州回来后便开始在京中衙门轮值,张太太偶尔听父子两个说过,这是为了老大提前入阁做准备。 至于老二,那是个混不吝的,就从没见他做过什么吃亏的事情,若是说起来,只怕是连老大都输他。 那份儿鬼机灵,全都用在了小心思上,小日子能过好,大成就只怕是半点儿没有。 男人们各个争气,自然不用妇人们操心,可以说,张太太一辈子顺风顺水,若不是丢失月容让她栽了一个大跟头,旁的,在没有别的值得她费心。 想到这里,张太太又是咬牙暗恼,成亲的时间到底是太赶了,马上就是十月,再有不到半个月,便要成亲,哪里会来得及。 哪怕是她年年给月容做衣裳首饰,一年年下来,抛开不能穿的用的,过时的,余下也没有多少是能用的。 她的月容,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东西备好了吗?” 张太太对着列出的单子复又检查了一遍,各个都算是拿得出手,不至于让顾知山看轻了她月容。 只唯独,这压箱底的银钱不妥。 张太太把压箱底的铜钱拿出来,每个箱子里都备有这些小铜钱,取的是福禄满仓的意思,吩咐婆子, “只放铜钱未免太过轻薄,拿同等厚度的金叶子补齐。” 婆子忙应声去了,早就顾不得咂舌。铜钱一个才几文,金叶子薄薄纸一样,和铜钱一样厚,少也有二三十张,单这么一个压箱底的钱,就抵得上寻常百姓,两三年的用度。 这还只是姑娘嫁妆中最普通的东西,若论精细,婆子觉得,只怕是整个大随加起来,任她是皇亲国戚,也比不过姑娘的这份尊荣。 如此日夜收拾,一直到了九月底,张太太总算是满意了几分,这中间张大奶奶来禀告,有几个丫鬟婆子被送回宋家,她也只是一挥手,便任由她去安排。 宋家家产化整为散,早就分散出去了,除了宋大奶奶留下的宅子还在,可也大门紧闭。送回宋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是撵出去,好听的说法。 家里面的东西不说有多好,可她能筹备给月容的,全都准备妥当。 乖囡不在她身边十多年,她这个做娘的本就是亏欠月容,近期的头等大事,也是能为月容筹备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她准备嫁妆。 至于旁人有什么小心思,那就憋着。 好在,她这儿媳妇并不是糊涂的人,行事并非不靠谱,反倒是格外有原则。 打发出去丫鬟婆子,想必是有人在她耳边说闲话,她这个做婆婆的,总不能太让人心寒。 张大奶奶的想法和旁人不同,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也知这么下去,若是她跳出来反对,不止是公公婆婆觉得她碍眼,只怕是相公,也觉得她不是个知道疼爱弟弟妹妹的,又哪里能承担嫂子的责任。 更何况,她是真心疼月容,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若她有妹妹,只怕也是捧在手掌心一样呵护,就像哥哥疼爱自己一样,她既然都有这样的好哥哥,又怎么会不知道去做个好嫂子。 见张太太听了这话手一听,随即笑道,“娘也只知道,我嫂子前阵子去了,哥哥也不理家事,来京中把那么些财产都托付出去,带着我嫂子出去游玩去了。 儿媳妇来家里这些年,娘待我,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是个商户出身,学识不行,礼仪气度也比不上朱门锦绣里出来的女儿,可好在我是知道好歹的,大爷只唯独一个嫡亲妹妹,不疼她,疼谁呢?” “你真这么想?” 她给月容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不说是金银珠宝这些明面上就能花销的银钱,便是暗地里,恭王留下的别庄后被先帝发了回来,她也陪嫁给月容两个,这可是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她果然不眼气? “若说银钱,我哥哥分了宋家一半家产来,另外一半,听管事的说,冲到镇远军那里去,只等日后给将士们贴补。 就算是没有哥哥给的这一半,我出嫁时,哥哥也几乎是倾尽全家才勉强说的过去,如今轮到妹妹,这不也是应该的。” 张大奶奶真心没有觉得不好,反倒是和那些不理俗事的千金闺秀们不同,银钱是女人在婚宴中所有底气的来源。 自己有钱了,公中不合用的香粉油钱,自去外面买新的就是,若是没钱,那就只能讲究着用,好不好的再说,若是起了疹子,那才叫后悔都来不及。 张太太见她如此,这才放下心,知她是真心如此,笑道, “咱们家的女人不必计较这些,我给月容陪嫁这些东西,一是为了她日子好过,省得日后缺钱没地方找去。二来,她婚后便往青州去,一去千里迢迢,她和侯爷都年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多给一些,就当是他们急需的时候,也能拿去换钱。” 张大奶奶明白这个道理,笑道,“可不是呢,穷家富路,老百姓还知道,出门的时候多备些银钱,更何况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就不缺,更要多多益善。” 等到了晚间,月容来屋子里吃饭的时候,张太太笑着把这件事情讲了,和月容说道,“我原本以为,哪怕是你嫂子不说,心底也会有嫌隙,可如今想着,她倒是个表里如一的,虽是商户出身,可这品行端正,又不贪财不揽功,倒是堪为长媳。 日后娘到了九泉之下,有她在张家,你回来也自在一些。” “娘!!” 月容夹了筷香酥小排放到张太太碟中,嗲了她一句。 好端端的吃饭,说什么九泉之下,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她去青州,早晚有回来的那一日,更何况,月容抬头打量张太太,她还年轻着呢,才四十多岁,肤白挺鼻没有皱纹,说出来,二人是姐妹也有人相信! “娘都这个年纪了,还姐妹,说出来不怕外人笑掉大牙。” 月容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说出,张太太笑着反驳,指了指发鬓,道, “我今儿个早起,这发髻上都有白头发了,岁月催人老,不是说假的,再过一两年,娘就要再涨一辈了。” 眼睛向下,落在了月容平坦的小腹上,蕴藏的意思让她不由红了脸, “娘!” 少女含羞低头,莺粉袄裙越发衬的如三月桃花一样,娇嫩欲滴。张太太不舍的拉着月容打量,这是她身下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刚出生时不过一截手臂那么长,现在,马上就要嫁人,甚至,不久之后,也即将成为人母。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疼爱乖囡呢!! 张太太不由得眼眶发红,握住月容手掌不住的摩挲,一直嘱咐, “这几日好好在家待着,想要什么便来找娘。等过了门后,去青州记得常常写信回来,娘惦记着你呢,还有你父亲,他朝中事务忙,虽不能常见你,可疼爱你的那份儿心,不比外人少。” 月容一一都应下了,见张太太依依不舍的看向自己,“娘说这话,好似明儿个我便出门子一样,这还有半个月呢,娘只管放宽心,我会好好的。” 柳家父母壮烈牺牲在青州的时候,她熬过来了,冲喜嫁入黄家的时候,她熬过来了,新婚之夜阴差阳错,丧失清白的时候,她熬过来了。 那么多艰难时刻都过去了,现在短暂的分别算什么呢? 等海晏河清,鞑子败退,边疆稳定,她还是会回到京城的。 想到这里,月容抬头,见张太太乌黑发丝间夹杂的两丝白发,心中一阵酸涩,仔细想起来,张太太待自己从没有不好的时候。 “娘,又不是去青州不回来了,你放心,我日后在京中日日来家里蹭饭,非得闹到你烦,撵我走才行!” “你个丫头!哪里有日日回娘家蹭饭的道理!” 张太太被这孩子气的一席话笑道,轻轻拉住月容在怀中,拍她后背, “你是娘的乖宝,娘这辈子,只唯独你这一个女儿,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顺顺遂遂的,和侯爷一辈子恩爱和谐,夫唱妇随,娘就满足了。” 如此,她后半生才会好过一些,她幼时受苦受难,总要后半生平安无虞,才不枉费老天爷给她这么多挫折。 “娘亲。” 月容不由得鼻酸,张太太满满的疼爱让她也不由红了眼眶,在柳家的时候不止一次羡慕过柳妍丽,她有亲生的爹娘,而自己父母双亡,寄居在人之下。 她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惶恐,哪怕是顾知山也没有察觉。 失而复得的父母,被遗弃的身份,哪怕有柳道南的笔记和丢失时的衣服作证,月容仍然觉得惶恐。 她很担心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她还是那个冲喜嫁入黄家的少女,新婚之夜失去清白,小心谨慎瞒着身边的所有人,不敢给他们知道。 甚至,她还曾经想过,若是真正的张家大小姐找来,她这个鸠占鹊巢的人,会面对怎样的处境。 以她原来的身份,入不得侯府的大门,只怕只是沦为外室,与其到时候苟且活着,还不如一头撞死干净。 反正,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旁的事情能够让她活下去。 就像她认为现在的生活,一开始总觉得是虚假的,可是听到张太太这番话,一股冲动,让她按耐不住的开口,说道, “娘,其实,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该怎么办?”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张太太拍打了下月容肩膀,李妈妈也不由抬头,见姑娘语气虽然颓靡,可极为认真。 “真的,我不止想过一次,如果我不是娘的女儿,那么我该怎么办?” 如果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她没有被张家想认,也没有遇到顾知山,嫁到黄家委屈度日,她现在该是什么模样? 月容抬头,拉住张太太衣袖,后者面色很不好,几乎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是娘亲对你不好吗?月容,你怎么会这么想。 娘见你第一面,便知道你是娘的女儿,更何况,娘是个心中最明白的人,你若是不喜欢娘便直说,何必说这些来让我伤心。” 张太太可以说用绝望来形容现在的心情,捧在手里疼爱的女儿,竟然担心自己不是亲生的。 一定是她疼爱的不够,表达的不够多,才会让她这样想。 “不是!!!” 月容慌忙解释,从二人开始认识到现在,从青州父母亡故后,一直到黄家冲喜,她对柳妍丽的羡慕,她那些说不出口的小心思全都说了出来,而后低着头,不敢看向张太太, “娘,我并不是你想想中那么好,我也会嫉妒柳妍丽,也会为自身的波折而羡慕平安顺遂的生活,我,并不是一个好女儿。” 夺妻(软骨香) 第96节 她有亲生的爹娘,有大哥二哥,也有爱的人,圆满了。 相反张太太,反倒是做到了一个娘亲能做的极致。 早在相国寺的时候,二人从不认识,她一见自己如故,宛如亲生一般疼爱,仔细说起来,谁家能够在陌生的时候,便接了人来府里住,只从这一点看,张太太从一开始,便是护着月容的。 等到后来,认亲后,更是从没有让月容为难过。想要什么,只要张家有的,全都送到眼皮子底下来,若是没有,哪怕是在外面找了,也要亲自送到月容面前。 便是月容是什么都不缺,柳家夫妻也是疼爱她长大,她仍旧是为张太太的大手笔而感到咂舌。 她略多看一眼的东西,隔日便送到院子里去。这样的疼爱,若说是单纯的弥补已经说不过去,更像是母亲,想把过去十多年的时光找补回来。 这样好的娘,可她是这样不好的女儿。 李婆子听到这席话都忍不住心酸,更何况张太太,当即抱住月容, “我的乖囡,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没有这些,人和木头有什么区别?” 哪怕是知道月容过的是什么日子,可听她说起来,张太太仍旧是刺骨的疼,她的月容,原本不必受这些罪。 而李妈妈,也在听到这些之后,悄悄联系上了顾知山,姑娘难得说出这些,侯爷不能亲自安慰,实在是不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82章 、第 82 章 暮色渐深,?金乌依依不舍,在大地上挥洒余晖,房屋人影,?都被镀上一层金粉,?京城来往的喧嚣退去,?夜幕降临。 唯独一处是例外。 临近婚期,顾知山自然是重视婚礼。好在王侯成亲,早有定例。顾太后许是出于弥补的原因,?并没有撒手不管,?反倒是亲力亲为,操持起顾知山和月容婚宴的大小事宜。 顾知山再三推拒不成后,?迎着顾太后想要弥补的,?满带愧疚的眼神,说了句,?“你别累着就好。” 毕竟,?太后娘娘身体不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一昧的静养,?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转,?若是筹备婚宴,?能让她开心几分,那就让她折腾去吧。 虽然只有这一句,?顾太后也喜的和什么似的,筹备婚宴是其次,她的弟弟,?知道关心她的身体,这才是姐弟两个关系中,最重大的突破。 顾知山自然不知,?自己一句话,便惹来顾太后心潮澎湃。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在秋冬之交,能够保证镇远大军,在青州的供给。 青州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自打黄忠义身死,楚雄也没了消息,鞑子竟然不慌不乱,全然没有一点儿要去做什么念头。 顾知山指的是,君王和将军久久不归,鞑子竟然没有任何异动。 是蓄势待发,准备重新攻击京城,还是就此罢手,两方归于和平。 把赌注压在后一种可能性的是傻子,顾知山自然不会这么做。他宁愿是相信,鞑子得了消息,正准备大局进攻。 如果真的是这样,利眸凝视大随北部的辽阔疆土,今冬之前,和鞑子必有一战。 大随和万千将士,必须做好准备。 顾知山这么想,也是这么筹备。韩有粮自然是顾知山指哪里,他打哪里,侯爷说的话,从来都是实打实的完成。 这不,顾知山交代下去的军粮采购不止如期完成,甚至,还备下棉花桐油等军用物资,来往伏击战争,少不得火把,木棍随处可得,可桐油棉花用完了,补一次货可要许久,要知道,青州地界寒冷,那个地方可不产棉花桐油。 顾知山看了单子,自然少不得夸奖他几句,少不得论功行赏。 韩有粮憨厚的挠挠头,“侯爷不怪罪我自作自张,已经是谢天谢地,我又怎么敢额外要赏赐。” 顿了顿,又开口,“侯爷若是真要赏赐,等今秋大战,韩某自请为先锋,杀他个片甲不留,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血恨!!” 顾知山拍了下他肩膀,“会的!我们必胜!九泉之下的青州百姓,也会看着咱们的。” 一时之间,众人皆沉默不语。每年秋冬鞑子犯边,死在军刀之下的百姓何止千万,大片肥沃土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边关安宁,百姓才会有安身立命之所。 军需物资名单上呈到兵部,张大他恰巧轮值到兵部,又被张太傅叮嘱,协助顾知山处理内务,见是肃毅侯府的人来送,拿过去仔细查看了,粮草物资倒也合适,只这棉花和桐油数量格外多,问道, “这些东西不值钱,路上也占地方,不方便运输。用的到还好,若是用不上,等明年这个时候,只怕就不能用了。” 桐油不方便保存,棉花明年若是僵化受潮,也不能用了。这么算下来,腾出几车来运输粮食,也比装桐油来的方便。 来人正是徐柱子,他娘是月容身边的徐婆子,见着张大问话也不发怯,只道, “这是侯爷和威毅将军两个列出来的,奴才们奉命行事,若是不妥,大爷不如去问问侯爷?” 张大一听,也是,他们做不得主,如果顾知山不点头,也不至于列出这么多。 他索性找未来的妹夫讨教几句,若是真有这么多地方,存放粮食该多好,平白无故放些桐油棉花,实在是没必要。 是以,夜色刚垂下来,顾知山手捏李妈妈传来的信息,上面字迹让他心疼。她竟然暗地里这么想,万一不是张家的女儿,他竟能让她做外室去! 半点儿都不信他! 顾知山一时说不出是该气还是该笑,气的是枉费他一番心意,这辈子从没有用过的手段,都用到了月容身上。 可月容呢,二人关系如此亲昵,她竟然还防着自己,竟是连半句心理话也不肯说。 若不是今日李妈妈传话过来,只怕是到婚后,夫妻合葬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月容起过这样的心思。 痛苦闭眼,顾知山回忆二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才嘲讽一笑,难怪月容不肯轻易相信自己,如果不是做下这等事情的是他,只怕,他也会觉得这人无耻。 新婚之夜被人毁去清白,那人甚至还想要夺她姓名。更别说日后相处中,顾知山几乎是裹挟着月容的意识前进,从没有停下来,问过她一句。 月容,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 顾知山突然脚底发寒,若是月容不愿意,他该如何? 就此放她走吗?另外嫁给旁人,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只要一想到月容身边的男人不是自己,顾知山浑身杀气压不住的往上冒,恨不能立即把不存在的某人灰飞烟灭。 沙场上真正见过人血的将士,自然不比寻常王侯,杀意蒸腾让来回话的徐柱子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侯爷这是怎么了,瞧着怪吓人的。 “滚进来!” 顾知山余光瞥见徐柱子在门后踟蹰,要进不进的,冷眉呵斥他。 “爷...张大爷来了。” 徐柱子被这声音吓到,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翻到顾知山脚前,磕头回话。 “让他进来。” 大舅哥要来。 顾知山闭上眼睛,敛去眼底杀意。 他还没有问过月容是否心悦他人,不急,不急。 就是心里有人了,也没什么。他能把她从黄忠义手中夺回来,自然也能把她心底那人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不过是费劲些罢了,不碍事的。 可便是如此自我安慰,仍然于事无补。他恨不能长了翅膀一样,奔到月容身边去。亲口去问一问,她到底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张大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个模样,平日里矜贵自持身份的男人,此刻就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像是突然失去魂魄,不知该做什么,整个人丧失生气,透着一股烦躁不安。 顾知山这是怎么了? 张大疑惑万分,二人见过礼,分了主宾坐下,刚要说些什么,便听顾知山开口问道, “等下,你要回家吗?” 不然呢? 张大被这句话问懵了,他不回家,要去哪里?难不成,今晚上要在侯府过夜? 便是他同意,他爹也不会同意,三令五申的要求,在朝堂之上要和顾知山保持距离。对方是权臣,而他们张家,不过是没有依赖陛下亲厚,才得了官职。 只等父亲卸下太傅一职,他便是顶在朝堂上代表张家的人物,背后是恭王,绝不能亲近权臣。 不过一瞬之间,张大便想了许多。反倒是顾知山,听到肯定的回答,起身说道, “走吧。” 等等,不是。 张大紧随顾知山起身,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他今日来侯府是和顾知山商量大事,不是把他请回张家的。 顿足,道, “侯爷,我今日...” “路上说。” 顾知山脚步不停就往前院走去,见二人出门,徐柱子早就机灵的备上马车,他娘在姑娘哪里有几分体面,他在侯爷这里可不能被常达几个压下去,给娘丢面子。 张大无奈,只得跟了过去。 及出了侯府大门,便见顾知山早就翻身上马,疾驰往张家而去! 不过上马的功夫,便早已消失在街道上。 不是,还没来得及说话,怎么人就不见了。 张大挥舞马鞭,追了过去。他本就是聪明的,到现在如何看不出,顾知山这是心中有事情,只怕还和他嫡亲的妹妹有关系,要不然,也不会着急忙慌的往张家去。 可妹妹能有什么事情? 张大绞尽脑汁也没有半点儿思路,他乖巧可爱的妹妹不说有多好,那也是京中闻名的贵女。 下意识的忽略掉,名声来源于被拐后,复又找回来这件事。 总之,出名的妹妹是人见人人喜欢的。没瞧见宫中的皇帝,只因太后娘娘一句话,“你好了,便带你去瞧张姑娘。” 往日里不爱喝的药汤日日不落下,便是有什么稀罕的,也早早的派人送到张家来给月容。 如果不是小皇帝年纪太小,张家人几乎怀疑,小皇帝这是把妹妹当成未来妻子一样看待。 实在是送来的东西太过亲昵,往好处想是亲近妹妹,可往坏处想,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伙子,你说说,他送定亲的姑娘家避火图,是几个意思?? 不好!!! 张大收回杂七杂八的心思,难不成,陛下送妹妹避火图这件事情被侯爷知道了? 他要去找妹妹拿回避火图,找陛下算账去? 当今天子的性命可就在自己手中。 张大顿时觉得责任重大,挥舞小马鞭,催促马匹疾驰过去。若是明日陛下被侯爷圈禁了,那朝堂上可就有意思了。 原本黄家败落以后,便有权臣对空缺的太傅之位虎视眈眈。可偏偏,顾知山实在是权势滔天,没有一个官员,敢当着顾知山的面,主动说起这事。 也因为这个,先帝临终前任命的顾命大臣,除了早就告老还乡的两位,眼下也只有父亲在位。 夺妻(软骨香) 第97节 可偏偏,父亲又要和顾知山联姻,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这是顾知山要谋反的前兆。 可偏偏,张大知道,事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见过有哪个要造反的王侯,派精兵守护天子居处,可能调动这千军万马的虎符,就扔在陛下日夜练字的檀木桌上。 甚至,张大还亲眼看见过,顾知山对陛下态度,可真不叫客气。可若说是谋反,那断断不能。 翰林院的先生们,那可是整个京城,最杰出的人才聚集地。陛下每日所听所学,皆是历代明君如何治理天下,若是他真有不臣之心,何须教导这个。 是以,当张大紧随顾知山到了张家牌匾下的时候,早就恢复了镇定,上前去问他, “你可是为了陛下一事而来,陛下年幼无知,又是个好奇的性子。送给妹妹那些东西也不奇怪。 你不必往心里去。” 不让他往心里去?还是从张大这个老好人口中说出来。顾知山敏锐察觉,这恐怕又是他那好外甥做了什么,张家上下,都瞒着自己呢。 眼睛眯了起来,语气虽然平和,浑身的杀气却是掩盖不住, “年幼无知,好奇?” “是啊!” 张二手持羊角风灯走出大门,口中附和道, “说起来,陛下可真是行动力果决。敬事房刚刚给他送去,便给妹妹送了来。” 敬事房! 顾知山眉目瞬间凝结,敬事房送给陛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要糟! 张大突然反应过来,只怕是顾知山方才也不知道,小皇帝送给陛下的是什么东西,这下子,突然被张二点破,张大不由的为小皇帝点了一根香。 实在不是臣等不忠心,不能维护陛下,而是,肃毅侯浑身的冷气,连他那迟钝的弟弟都感觉到了,主动开口,说道, “侯爷,大哥,你们怎么不进去?” “这风吹着怪冷的,咱们快进家吧!” 往怀里拢了拢衣服,张二见侯爷和大哥并不挪步,再次强调。 这才九月底,天儿就开始寒起来了,等入了冬,只怕是会更冷。 张大简直是没眼看,见过蠢的,没见过他那弟弟那么蠢的。眼瞅着肃毅侯脸上结了冰一样,冷气嗖嗖的。可这人就当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甚至还笑着和顾知山邀功, “说起来,陛下赏赐东西,侯爷还要多谢我。” 真是。 这话一出,张大离开这蠢人几步,从没觉得自己弟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净说些拱火的废话! 侯爷等会儿一脚踹飞你,自己会看在兄弟的份上,给你收尸。 果不其然,顾知山顺着这话问道, “我要多谢你?”“可不是!若不是我,宫中的避火图,哪里能这么轻易的得来。” 张二一脸骄傲的炫耀,见顾知山从自己身侧走过去,一句话也不接话茬,忙不迭跟在身后,道, “侯爷你等等我啊,我娘派我来给妹妹找压箱底的东西,原本想着,你什么好东西没有,应该找你要去的。” 顾知山脚步慢了下来,张大紧随其后,问道, “那你怎么和陛下,牵涉上了?” 还自投罗网告诉侯爷,可见,真不是个聪明的! “还不是我突然想到,妹妹要嫁的是侯爷,总不能,嫁妆里的东西也让侯爷凑齐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嘿嘿。” 张二说着说着,突然猥琐的笑起来,“天下的好东西都在皇宫里,便是外面市面上有些东西,也不如宫里出来的精致让人喜欢。 再来,陛下也不是外人,仔细论起来,是侯爷的外甥,以后,也是我妹妹的外甥,这么算下来,陛下也算是我外甥。 我去找外甥要件东西怎么了,他既然肯见我,可见是认同这层关系的,即如此,我也不必客气,直接开口就是。” 张二还有一点儿隐藏的小心思没有告诉张大等人,陛下是当今天子,日后若是掌握朝中大权,那可是比侯爷还厉害的人物。他提前和陛下处理好关系,等日后若是妹妹受了欺负,他也好找陛下出面,为妹妹撑腰不是。 不过,这点儿念头,在面对顾知山的时候,被他有意识的忽略掉了。 得意的朝二人一笑,“我是不是很聪明,陛下还夸我机灵呢,让我得了空,进宫和陛下一起读书。” “读书就罢了,”张大不赞同,他这个弟弟就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半点儿不去想前因后果。张太傅如今早就位极人臣,他又在朝中历练,一门三父子都在朝中权臣,不是长久之计。 顾知山反倒是不以为然,见张二寸步不离跟着自己,踏脚进了后院,扭头道, “听闻府中的茶不错,不如,咱们边喝茶边聊。” 张太傅的存在,被他下意识忽略。 张大精明,张二看似蠢笨,可能做出进宫讨赏的人,又哪里会是真正蠢笨呢,无非是看在什么人面前,摆出什么样的态度,麻痹敌人罢了。 果不其然,张二一听这个,见顾知山前进的方向不对,忙往旁边引路,道, “夜深人静的,女眷只怕早就安歇了。侯爷这里请,我最近得了个方子,南边来的烧鹅,佐酒最是开胃,侯爷尝尝?” 临近深秋,梧桐叶飘摇欲落。 月容所住的院落,风过树叶婆娑起舞,吹散一室暖香。 “姑娘,准备妥当了。” 徐婆子带着几个小丫头抬了木桶来,见月容仍旧拿着卷书看,低声回话。 月容把手中的游记放下,笑着谢过徐婆子,道, “李妈妈呢,怎么没瞧见她?” “今个儿她跟着姑娘出门,晚膳后用的不多,想必白日里累着,出二门外歇息去了。” 徐婆子并不去打探这些,只一心服侍月容,见她问起,才想起也有大半日未瞧见李妈妈。 月容并不是信口问一句,见李妈妈不在,便喊过蒹葭,吩咐她, “你这几日把咱们之前的行李收拾下,一件件都登记到册子上,尤其是我从柳家带过去的书,我之后要随身带着,你把他和前些时候那些放在一起,省得到时候要用,偏偏找不出来。” 这个前些时候,指的是月容认亲时,顾知山从青州带回来的那些。柳道南特意把它们埋起来,又用油纸等密封好,想必是要存世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辜负了这份心思,只是不知柳道南到底要拿这些做什么。 有游记,有历年见闻,有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家庭日常,是想要出书供大家阅读,还是珍藏于书架之上,传给后人。 一时之间,月容竟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柳道南的真实想法。 洗簌完毕,珍珠霜推开在肌肤上,空气中,淡淡弥散甜润香气。蒹葭洗干净手腕,帮月容把后背推散,见她昏沉沉有了睡意,呼吸渐渐平稳,才放下帷帐,悄声走了出去。 “侯爷。” 院落内偶有鸣虫,越发映衬四下寂静。男人现身于门前石阶,宛如自家似的,掀开碧纱窗,道, “她安置了?” “是。” 蒹葭躬身应话,目送侯爷进了内室。形容肃整,立在门前,为二人守门。 月容所住一式五间,极为开阔。外间是她平时看书写字做针线的地方,青砖铺地,顶天立地的檀木书架,上分类别目的陈列着各式线装书,从启蒙的三字经到诸子百家,解说,游记,市井杂学,足见月容平时浏览之杂。 顺着檀木书架,多宝阁隔开里外两间,上陈列着些内造的各色珍宝,迈过珍珠制成的门帘,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传来,珍珠顺着男人前进的方向荡开,打在一侧的汝窑花瓶上,几支荷叶并蒂莲蓬也随之响动,惊动塌上的佳人。 “谁?” 月容猛的惊醒,陌生的酒气蒸腾,隔着层层叠叠的帷帐,男人高大的身影宛如鬼魅,在黑暗的室内,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是我。” 顾知山揉了下发胀的额头,他原不想喝了酒来看她,一是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闲话到底对月容不好。他珍重她,自然不愿意她受这样的委屈。 二来,他对自己实在是没信心,平日里见她便恨不能揉到骨血中,若是今日酒后失态,伤了她可怎么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月容瞬间安定下来,隔着夏樱色帷帐,带着股儿初醒的睡意,声音微哑,黑暗的室内,混合那股暖香,格外蛊惑人心, “你怎么这么晚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知山捏紧拳头,呆立在珠帘下,并不往前去,唯恐在这片暖香中丧失意识。 艰涩开口,问出了一开始,就盘踞在他心头,怎么也问不出的一句话, “你...若是能重来,你会跟着我吗?” 还会和他好吗? 信任他所有的安排,哪怕有争执也从不质疑他,信任他不会伤害她。 可事实是,他夺了她清白,若没有他,她会是清清白白的张家大小姐,不用勉为其难嫁给自己,也不用跟着他,即将要去青州风吹雨打。 若她从未经历波折,生活一番丰顺,他也没有仗着占去她清白,便恣意安排她的人生。 她还会跟着自己吗? 顾知山一时之间,竟然想夺路而逃。他不敢面对月容给出的答案,因为哪个答案,有可能是他不能接受的。 月容因刚刚醒来残存的睡意,在男人郑重的问话下,化为乌有。 “你是怎么了?” 她起身准备下床,男人的状态很不对,她很担心。 肃毅侯啊,大随所有百姓心中的英雄,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83章 、第83章 “你不要动。” 顾知山闭眼,?不敢去看帷帐之中的无限风光。 可便是闭眼前的惊鸿一瞥,顾知山也意识到月容姿色与众不同。少女一袭藕粉寝衣,许是将睡未睡,?惫懒在床上来回动弹的缘故,?扯动衣襟中敞开至腰间,?漏出里面胭粉的里衣。 布料柔软贴近肤色,勾勒佳人身条曲线。青山卧雪,莹润一片,?在灯下晃眼,?也迷了顾知山的心。 可这绝色先是让他热意涌上心头,而后便是无边的森冷。 夺妻(软骨香) 第98节 新婚之夜那一日,?他虽中了算计,?可仍然知道,在身边的是陌生佳人。不过是看着她有几分眼熟,?又不讨厌,?便就势成了事。 若说当时是什么心态,?顾知山已经记不清了。 一夜沉迷好眠,?合欢香的作用下,?虽然记不起具体情节,?可也知,身下佳人的求饶。 迟来的愧疚让他骨缝里发着冷,?若是当日里他知,月容会成为自己的心头挚爱。 会不会当日,就此罢手,?等以后名正言顺了,再亲近也不迟。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顾知山便否决掉。不,?当时新娘子被遗弃在拜堂之时,只怕他不自知的怜惜,便涌上心头。 后面这些,无非是顺从内心做事。 现在呢,若是月容拒绝,他会放手吗? 顾知山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内心里渴望月容,自然,自然不能放她走。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月容才不理会顾知山的命令,男人状态实在是让她担心,他平日里从未有过这样醉醺醺的时候,今日里喝醉也就罢了,怎么整个人,也和往常不一样。 就好像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困住他,让他挣脱不得,只能来询问自己。 可是,月容也很疑惑。男人能有什么事情,让他困惑不解? 朝廷上说一不二,往日还有黄太傅这样的人物为敌,眼下,黄太傅早就被处死,京中人事安定,从没有过什么纰漏,顾知山怎么会如此想,莫名其妙问这些问题。 月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开始的缘由,是自己透漏心思给张太太知道。可偏偏正巧李妈妈在旁边伺候,传话给男人,才导致今日夜探香闺一事。 佳人暖香铺面袭来,酒意盛腾,混合空气中甜软女人香。 有什么,在心口裂开。 顾知山睁眼,便见佳人踮脚看向自己,一脸忧心忡忡,玉白腕子上前,正要探向他额头, “可是发热了?瞧着两颊似是起了火。” 关切和疼爱,一时之间,顾知山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任由佳人摸上了他额头,甚至,还弯腰就她,目光齐平在同一水平线。 “呀…” 男人突如其来的弯腰,让月容后退两步,俊朗眉目猛地放大,男人虽然喝了酒,可并不是很难闻,反倒是透出一股慵懒蛊惑的味道。 他眼底微红,鼻息略重,平日里冷静毫无波澜的深潭,此刻更是情绪波动,甚至,因为月容往后退了两步,竟然突出了一点点孩子般的稚气。 委屈巴巴。 他还委屈上了,月容觉得这个情况十分好笑。 指挥着男人行动,“你坐到桌子上去,我给你倒一杯热茶。” 顾知山依言行事,月容往他手中塞了一杯老君眉,说道,“你今日里吃了酒,那些花茶没什么意思。爹爹和哥哥想必也让你吃了不少荤腥的东西,喝这个压一压。” 茶汤红润透亮,消食解腻。顾知山放在鼻下轻嗅,微苦微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原本就微醺的酒意退散,神智清醒起来。 月容也随之坐在顾知山一侧,见他端着茶杯坐着,眼神不住的打量着四周的陈设,笑道,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你只拿着不肯喝?” “怎么,是嫌弃我这里的茶水,入不了侯爷的口?” 后半句,是见男人似乎没有回过来神,特意说出来调笑。 可男人当了真,一仰脖,把一盏茶水喝得干干净净,特意给月容看了杯底,意思是,你瞧瞧,我喝干净了。 月容抿唇一笑,见男人似乎是酒醒了。结果茶盏又给他倒了一杯,仍旧放在男人面前,才问道,“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瞧着额外的不同与往日,若有烦心的你和我说说,也省得自己闷着难受。” “不过是钻了牛角尖,有些事情想不开。” 顾知山坦白交代,见月容一脸忧心看着自己,面上冷静,心底确实心潮起伏。 并不去理会放在面前的茶杯,反倒是拉住佳人的玉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难不成,要说他抛下政事来张家,抛下张太傅设下的酒席,偷偷见月容一面,只为了问她欢喜他不。 他说不出这样的话,这样的举动,也实在太蠢了些。英俊威武?杀伐果断的肃毅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月容眨眨眼,只等男人开口,给自己一个答案。他这样的反常,实在是让月容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如此这般患失患得。 是的,顾知山刚进门时的表情,宛如要失去什么珍宝一般,若不是月容知道,只怕是也会以为,这珍宝就是自己。 男人并不回答,他只端详月容娇花一般面容,郑重其事,宛如许下什么承诺,道,“你放心,我往后会好好待你。” 他的荣誉,有她一半,他的尊享,与她共分。 他们生同衾,死同穴,生不分离,死也会在一起。 至于在脑海中,稍微动过的念头。顾知山冷笑一声,便抛在脑后。若是能重来,她会跟着他吗? 跟着是最好,如果没有,他便是上捅天堂,下抵深渊,也要把这人困在手中。 月容突然觉得不对,男人从今日里见到的第一面,到现在,都萦绕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刚才见面时,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烦恼,微蹙的眉心让人心疼。可不过是坐下说说话,喝了一杯茶的功夫,男人竟然像是解决了天大的事情一般,整个人,完全自我缓解。 眉目间的强势依旧咄咄逼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柔和且情深,似乎,不对… 他以往看向自己的时候,没有这般目光。 虽然隐藏的好,可也能看出是渴望居上,占有欲居上。疼爱也有,呵护也有,不像现在,看着这双宛如深潭的眸子,月容竟然有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包容,呵护。 月容不自在的挪开眼,男人突如其来的改变,竟然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今儿个到底怎么了,是爹,还有哥哥给你难堪了?” 月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男人改变的根本原因。好在男人没有让她久等,低首打量自己捧在手中柔荑。 佳人骨肉均亭,葱白手指,指尖一点红豆蔻,越发撩人。几日不见,他的月容,还是这般美。 控制不住的托起手掌,唇齿微咬粉嫩指贝,顾知山言辞含糊,“他们喜欢我都来不及,怎么会为难。” 他是自己难为自己,原想不明白的东西,现在思路清楚罢了。 冷心冷肺的肃毅侯何曾耽过□□,今日才想明白,他只怕早就心悦她而不自知。 他是万民敬仰的侯爷,她便是和他并肩站立,享受百姓供奉的侯爷夫人。他是塞北战场的一匹狼,那她便是他身侧的最重要的伙伴。 从荒唐的第一次见面,到如今的两情相悦,他们终于要在一起了。 目光向上,落在因自己啃咬,而皱眉的月容身上,“你只管等着。” 等我来娶你。 什么? 月容全部注意力都在男人口舌上,完全没听清他说什么。 要咬不咬,利齿磕着她的手指,让人心惊胆跳。唯恐男人一个不小心,就把她手指给啃破了皮,毕竟,月容桃腮粉脸,不敢直视男人。 他那双眼,可比往日里更让人羞的慌,看一眼,就像是要沉溺进去似的,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 锣鼓喧天,朱雀大街喜气洋洋。来往的仆妇丫鬟身系红腰带,各个精神气十足,脊背挺的都比往日直。 天还没亮,打扫街弄的婆子便忙活起来,早上那官家娘子可说了,“前街后巷,平日里人烟罕至的地方也得打扫干净,省得外人瞧见,以为咱们太傅府,天生如此脏乱似的。 今日里姑娘大婚,倘若是出了一点儿纰漏,别说老爷太太不饶你们,便是我,几辈子的老脸也要不成了!” 她们自然不会出纰漏,早几日太太便吩咐下去,姑娘新禧这几日,虽忙碌了些,可府里上下,每人多领一个月的月钱,便是为了那一个月的月钱,也愿意这样劳累的。 她们姑娘嫁的是什么门第,那可是当今太后的母家,肃毅侯府。 说起肃毅侯,那个人提起来不竖大拇指。人出彩也就罢了,关键是,是个顶顶为大隋着想的,那茶馆里可日夜有说书先生讲着,未婚的小姑娘提起侯爷,哪个不是一脸憧憬。 不过,嘿嘿,再憧憬也是白搭! 侯爷有人啦,张太傅的嫡亲姑娘,他们家的姑娘。提起自家姑娘,婆子便忍不住惊叹,她那日不过替针线房往姑娘院子里送了几盒帕子,可恰巧见姑娘带着蒹葭几个在晒书,好齐整的模样,天上神仙托成的一样。 若不是亲眼瞧见,只怕也难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佳人。 只可惜,这样好的姑娘,竟然要出门子了。她才见过一面! 婆子心不在焉的打开大门,正准备拧干抹布擦干净大门,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脸不耐烦,“怎么现在才开门,朕…真的等了很久!” “天还没亮呢啊。” 婆子挠挠头,看向东方,天色大白,太阳仍旧没有出来,见面前的少年似乎真的等了很久,站都站不稳,主动开口,“你家大人呢?快先回家吧,等会儿再来也不迟。” 这人穿的倒是规规矩矩,只是脑瓜子不好用,哪里有天不亮就来人家家里做客的。 看来是谁家的小孩子调皮,背着大人偷跑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看降旗啦!!! 人山人海,兵哥哥好帅!!! 第84章 、第 84 章 小皇帝万万没想到,?哪怕自己成为当今天子,也要被催着找大人! 这婆子可半分没有遗传自主人的聪明能干,他堂堂当今天子,?嗯,?威武雄壮,?岂是一般平民百姓所能比拟的。 还让他去找家里的大人,他不就是大人了?掌管天下百姓生死,谁敢说一个不字? “哼!” 不屑的看了眼婆子,?见她眼神关切,?似乎是为自己而烦忧,小皇帝额外开恩,?拿了手中的藏好的檀木匣子, “朕...给月容的赏赐,还不快带我去见月容。” 婆子没听清,?但是赏赐听明白了。尤其是那檀木盒子上,?还有黄稠封着,?一看就是宫里面出来的好东西。 这只怕是皇帝或者太后娘娘,?二人惦记着姑娘,?特意让人送过来的赏赐。 看了眼天色,?把抹布拧好,搭在铜盆沿上,?殷切扶小皇帝迈过高高的门槛, “公公您来的够早的,原先的赏赐都是过晌午那会儿才来,?现在天不亮,您就出宫来送东西。” 小皇帝挠挠头,早吗?他一宿没睡,?越想越觉得舅舅配不上月容。舅舅这婚后一去青州,距离京城日夜兼程,也有十多日的距离。若是月容这样搬家过去,什么东西都携带着,怎么算,二十日也是要的。 千里奔驰二十个日夜,抛下京城中的繁华,去受边界处的风沙,小皇帝怎么想,都觉得心疼月容。 夺妻(软骨香) 第99节 她可是他近期看过,唯一配得上舅舅的人。可配得上舅舅,就意味着她要离开父母,跟随舅舅往边境去。 怎么想,小皇帝都觉得不好。 他要带着月容私奔! 月容嫁给自己该多好,正好他过两年就要亲政,舅舅说,等他往青州去,便把京中的兵力全都交接到自己手中,他也是实权在握的皇帝了。 更何况,他就居住在皇宫里,距离月容的娘家,不过半个时辰,若是想回家,月容可是随时回来,怎么也比青州强,一年半载,也回不来一趟。 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完美,小皇帝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他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可见他真的是活该做天子。 捂住几乎要笑出声的嘴巴,小皇帝喜滋滋的开口, “你快带我去后院见姑娘,贵人还等着姑娘回话呢!” 见了月容,再商量如何走下一步。 婆子不疑有他,带着小皇帝往宫里行去。边走边念叨, “婆子我只管二门外的差事,只能带公公您往二门上去,那里自有人接应。 您进去了,可莫要来回的瞧,仔细冲撞了哪位姐姐,保不齐就惹出什么是非来。” 小皇帝不耐烦的应了一句,这婆子忒多嘴,世人不冲撞他就算了,他还能被一些个小丫头给冲撞了。 及至月亮门前,婆子扣了漆了桐油的兽首,不多时便有徐婆子出来,开了绯红大门,问道, “什么缘故,这么早的天来敲门,只怕姑娘还未醒呢!” 扫地婆子忙道,“这里有人来,说是宫里给姑娘赏赐的东西,徐妈妈您瞧,可要先带着过去。” “哪里来的人,你也不弄清楚了。宫里面来人,自然是带到老爷太太那里去,姑娘这里,岂能是外人进来的?” 徐婆子这才看见,扫地婆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一身太监服,瞧着到时个清俊的小太监。 只不过,怎么这么眼熟啊。 “你不是在月容身边伺候?怎么来守大门了?” 小皇帝一见开门的婆子就笑,还是那爱吃面的婆子,跟着月容许久,怎么如今被发落到扫大门的地步了。 徐婆子听着这声音也耳熟,盯着小皇帝仔细想了想,她好像在相国寺的时候见过这人,顿时一张脸雪白,支支吾吾, “您...您是...” 还是怂,不敢直接说出那两个字。尤其是后者身上那太监服,银白袍子上金线勾勒虎蟒,明显就是违了定例,除了那位,谁敢这么穿。 恭敬的拉着一脸懵逼的婆子跪下,不敢抬头直视圣颜,“给您请安。”还算机灵! 小皇帝笑了,果然,他看中的月容,身边便是个婆子,也与众不同。 不像这个,不动声色的撇了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抹布婆子,看着机灵,实则是个蠢的。 新婚当日,繁琐琐碎的事情接踵而至,不过,这些都到不了月容跟前,便被李妈妈蒹葭等人处理完毕,只需告知月容结果就是。 所有的事情,都不及面前的这个人,来的事关重大。 李妈妈手捧喜服出来,正要放到正房去,便见徐婆子带着一十二三,身穿蟒袍的少年进到后院,后者兴致勃勃打量着小院子,这个小,是对应他居住而来的小。 边走边嫌弃,“便是你们不疼爱月容,也不能让她住的如此逼仄,你瞧瞧,摆了一院子的红木箱子,走个路也艰难。” 李妈妈顺势去瞧,可不就是,长余见方的箱子摆在院子内,内里是空的,只等姑娘今日走了,便把素日里常用的装上,带到肃毅侯府去。 至于嫁妆,是不在这里放着,老爷早就在前院检查过,只等吉时一到,随姑娘一起往侯府去。 这些事,晚些再说也无事。 李妈妈忙把喜服递给蒹葭,不动声色的示意她先进屋告诉姑娘。疾步上前来,行至跟前行了礼,拦住徐婆子和小皇帝的去路,道, “我们这里乱糟糟的,您瞧着也碍眼,外头老爷想必早就候着您呢,不如贵人移步,往那边去?” 试探性的问出声,李妈妈不抱什么期望。无非是给月容一点儿拖延的时间。 这天还不亮,姑娘只怕并未收拾妥当,陛下这个时候进去,不合适。 果然,因为被拒绝,小皇帝面色有些不好。他原本就不是身体多坚强,头撞之后几个月,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这次出宫,若不是身边小太监帮衬,只怕他谁也见不到。 即便是这样,他也面临着会被发现的危险,上至母后,下有舅舅等人,如果不能在这些人发现之前,他把月容带走藏好,只怕,以后再见月容的机会就少了。 不理会李妈妈的话,小皇帝迈步往前去。 他要见月容,等二人见了面,只要说明跟着自己走的好处,月容自然知道他是为了她好,说不定会心甘情愿和他走,根本就不用费功夫。 李妈妈不敢强拦,只一步一步跟在小皇帝身后,见他眼瞅着就要进了内院,身后张太傅等疾步行来,跪在地上请安, “臣等,请陛下安。” 不止张太傅,张大,张二等人也跟了过来。小皇帝顿时骂了句脏话,瞪向抹布婆子,见后者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样。 转身,笑的极为勉强, “爱卿自去忙,朕不过来这里瞧瞧舅母,等舅舅亲迎。” “陛下年十三,再过二年便要大婚亲政,臣女今日嫁为人妇,陛下进去,只怕不妥当。” 张太傅躬身回话,小皇帝心血来潮来见女儿,只到底不妥当,哪里有未成亲的外甥,往舅母房间里去的道理。 小皇帝哪里肯听,迈步就往屋里行去,“你们不要跟着,朕有悄悄话和舅母说。” 屋内,月容早就被外头动静弄醒,估摸着天色,不过才五更天的时候。 怎么这么早,小皇帝便要来。 更何况,今儿个这样的日子,便是天子,也不合适。 “拿衣裳来。” 起身下床,月容吩咐小丫头。喜服自然是不能穿的,旁的也不合适,半旧家常粉袄,青丝松松挽就,等陛下走了,还需重新梳妆。 一切打理妥当,便率着小丫环们迎了出去。 打头的月容在一众人面前格外显眼,小皇帝见她第一眼,便知为何舅舅在一众京中闺秀中,选中月容为妻。 无他,月容实在是太过出色。 慢慢上前,小皇帝的目光渐渐炙热起来,宛如得到什么心爱的玩具,行之跟前,问向月容, “月容,你不要嫁给舅舅。你嫁给朕,朕娶你!” 对啊,他娶她。 小皇帝一拍脑门,暗自骂自己蠢,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只要是他娶了她,那么所有的烦恼都不复存在。月容可以光明正大的住进宫里,往后,他也能日日对着这美丽的脸庞,便是吃饭,都能多吃几碗。 月容闻言抬头,见小皇帝宛如想到了什么绝世好办法,努力推销自己, “舅舅比你大那么多岁,等以后你正年轻,舅舅却老了,朕不一样啊,朕正年轻,还比你小好几岁呢,你想想,朕是不是很合适?” 见月容含笑看着自己,眼神却丝毫不为所动。有些丧气,指了指身后的张太傅等人, “你嫁给朕,也不用跟着舅舅去边疆受罪,来回就要四十多日,便是你们十月出发,等到了青州,正是大雪封路的时候,又苦又累,又冷又寒。 听舅舅说,青州的风就和小刀子一样,刮的肉疼,你该多难受啊。” “陛下这意思,是任由鞑子侵犯我疆土。大随的将士畏战怯战,敌人一来,便把整个江山拱手让人?” 月容直视小皇帝的眼睛,后者开始闪躲,“自然是要保护江山社稷的。” 若是大随江山沦为敌手,他有何颜面地下见先祖,尤其是他的父皇,当年只因为自己年幼,唯恐外戚专政,便对外公外婆下手。也因为这个,母后和舅舅都不喜欢他。 他是带着原罪出生的孩子。 小皇帝眼神暗淡下来,“朕舍不得你去青州...也舍不得舅舅...” 你不嫁舅舅,舅舅就不会往青州去了吧。哪怕是顾知山没有明说,小皇帝也知道舅舅对京城没有丝毫的留恋,除了母后,若再带走月容,只怕舅舅就真的不回来了,会在青州就此安家落户。 他这辈子都要见不到舅舅了!不行。 小皇帝皱眉,想到这种可能,便觉得从心底里疼的难受。 “你不能嫁给舅舅,舅舅,舅舅也不能娶你!” “呵呵。” 张二不耐烦的对天翻了个白眼,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天才刚亮,他就被喊了起来,原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竟是这心血来潮的陛下,来抢亲。 还吃饭多吃几碗,等会儿肃毅侯来了,他能说出这句让月容嫁他的话,张二才算是佩服这位小皇帝。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昏迷不醒那阵子,若不是肃毅侯在前面挡着,他那外公恭王,岂能半道就回封地去? 只怕这位,别说是皇帝,只怕性命也难保。 他倒好,醒来不说谢谢那舅舅,倒是有想法,直接来抢舅舅的妻子。 想到这里,张二不由得开始期待,若是肃毅侯在此,陛下该是如何圆这句话。 张太傅和张二的角度完全不同,他敏锐察觉到小皇帝隐藏在外表下,实则极为敏感的一颗心。 他在恐惧失去顾知山。 和张大对视一眼,看来,小皇帝对肃毅侯的依赖超过想象。明面上是不让月容嫁人,可实际上,小皇帝是在表达,他不想让顾知山离京,尤其是,不想让他定居在青州。 该怎么做呢? 张太傅一时发愁,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便听见月容主动开口问小皇帝, “陛下是舍不得肃毅侯吗?” 因为舍不得他,所以才来找自己。要说小皇帝的心态,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说明白。 他对顾知山是又恨又爱,恨的是舅舅从小就不亲近自己,让他每一次见舅舅回去,就哭着流眼泪。 爱的是,舅舅是真心为他好,虽然见面都是冷冰冰的,暗地里做的事情,一件都不少。 他生病了,舅舅日夜在床前守着,镇远军精锐,也都在太极殿两边守着,唯恐出了什么纰漏。 尤其是这一次,他为了黄太傅那老贼,和舅舅闹矛盾,舅舅一句话都不说,只等他好了之后,才让京中知名的武师进宫教导他,唯恐他以后身子骨跟不上,再出现什么问题。 他舍不得舅舅吗?小皇帝一时之间愣住了,原来他来找月容,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舅舅? “朕...朕也不知道。” 小皇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个答案。他从没有探索过自己的内心,行动向来是凭借本性行事。好在从没出过什么差错,他也就一直这么过来。 就像是今日,明明知道是舅舅和月容成亲的大好日子,可他就是来了,不是为了让舅舅离开她,也不是为了故意给舅舅添堵,他就是...就是舍不得让舅舅成亲。 夺妻(软骨香) 第100节 舅舅的爱,对他的好,他都笑纳,就是发愁,为什么舅舅都不理他呢? 是那种应付于表面的关爱,甚至,小皇帝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猜测,他总觉得,舅舅对他看起来用心,可实际上,不如对月容的一半。 也因为这个,小皇帝在面对月容时,总有一股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胆怯,他总担心失了月容的欢心,舅舅,从此以后也不理他了。 如果以后舅舅也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在舅舅心中的位置,是不是就更少了。 小皇帝迎着月容清澈目光,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原来,内心竟然是如此卑劣之人。 可偏偏,半点儿别的想法也没有,半点儿别的能力也无。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绪。扭头,张太傅等面带关切看着自己,小皇帝想,他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不然,怎么太傅眼中,是惊慌失措呢? 不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刚想逃离,眼前一黑,小皇帝往前就要栽倒在地。 张二快步往前接住,求助的目光落在了父亲身上,这可怎么好?陛下来家里,没半点儿好事,反倒是出了大事。 张太傅格外镇定,不慌不忙往前两步,抱起小皇帝便往前厅行去,安抚众人道, “陛下无事,昨日里他熬了一宿没睡,想必这会儿累极睡着了。” “爹。” 月容见张太傅接过陛下就走,不免有些担忧。小皇帝突如其来的昏倒往小处说是张家守护不到位,往大处说,就是国家江山社稷的安宁。 如此轻描淡写的合适吗?需不需要,请太医诊治后,再另外做打算。 张太傅见月容目带忧虑,指了指身后的院门,小太监连带着太医等人都在门口跪着,打头的那个,脊背挺直,看着便让人生出几分欢喜。 正是今日的新郎官,顾知山。 他怎么会来? “你怎么来了?” 质问的语气是张二,呸,不是质问,是惊讶中掩藏不住的质问。目光偷偷往左,看了眼月容,后者似乎并不为顾知山的出现而感到惊讶,面上镇定自若,带着股说不出的羞怯。 啊啊啊啊啊啊!太讨厌了。 今日过去,妹妹便是顾知山的夫人,提起二人,往后性命都会紧紧链接在一起。 张二突然认识到这个事实,往日里怎么看顾知山怎么顺眼,今日是怎么看,都想把他赶出张家。 夺妹之仇,不共戴天!!! 张二敌视的目光太过明显,便是张大,也侧目提醒弟弟,不要当着侯爷的面如此猖狂。 顾知山不理会他,阔步上前,众人纷纷为他让开路,顾知山直接走到小皇帝面前, “你是让我背你,还是你自己醒过来。” 睫毛眨呀眨,小皇帝从见到顾知山的那一刻起,从没有如此的尴尬。 不睁眼,不睁眼,只要他不睁眼,就没有人发现他是假装昏迷。 张太傅敏锐察觉小皇帝的呼吸粗重,心中一软,也就比月容小上两三岁,何必难为他。 开口求情,“侯爷,不如先带陛下歇息去,这天色马上就要亮起来,误了吉时可不好。” 顾知山听到这个,目光落在众人之后的月容身上。一袭粉稠袄裙,是素日里穿惯的,青丝松松挽成坠马发髻,越发显得肤白肌静,整个人透着股朝气蓬勃。 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顾知山眼底勾起笑意,柔声道,“外头冷,你回屋子里去。” 虽然用词还是冷冰冰的僵硬,可这种情况,谁会在意这点儿小细节? 张二见他这般柔情脉脉的样子,只恨不能给外面那些人看看,这就是你们眼中威武雄壮的肃毅侯。 你瞧瞧,你瞧瞧,哪里有半分侯爷的样子,反倒是像个孩子一般,见着他妹妹,就跟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冷硬的气息都柔和了。 恩,增加了几分人味。 小皇帝听到这里,更不敢睁开眼,嘤嘤嘤,舅舅实在是太过吓人了惹~ 这么温柔的说话,他,他等下,会被舅舅打死吧。 悄悄抓住张太傅的衣袖,扯了扯,小小声求饶,“太傅,救朕!” 张太傅低首,见日天日地的小皇帝垂头丧气,比起手指,和小皇帝商量, “每日十张大字,五十页功课。” “五张大字,三十页功课。” 小皇帝讨价还价,现在他每日两页大字,算起来多了三页,无非是把贪玩的时间用来读书。 “成交。” 张太傅桃花眼一眯,转身看向顾知山,道, “侯爷前院请,这里女眷众多,来往的丫鬟婆子若是冲撞了,到底不妥当。 更何况,陛下功课越发长进,今日里五张大字和三十页功课尚未完成,及早送到宫里,写完功课才是正理。” 后半句,是故意说给怀里的小皇帝听的。小皇帝一听险些跳起来,今日商量写五张大字,怎么也该明日开始写,怎么按照这太傅的说法,竟然是从今日就开始算? 月容在一旁把情况的看的一清二楚,往前一步,推了张二一把,示意他上前接过小皇帝。 爹爹明显哪里比得过年轻人,小皇帝虽然瘦,也是有斤两的,累着父亲可怎么成。 张二懵懵懂懂,回头道,“妹妹,你推我做什么?”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聚集在月容身上。她脸一红,竟是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这个二哥,实在是!! 顾知山倒是眨眼明白过来,从张太傅怀中接过小皇帝,掐住后脖子,随意拎起来,道, “你只管回去梳妆打扮,陛下这里有太傅,又有我看着。 你放心,没事的。” 这句没事的,顿时让小皇帝缓解几分紧张。 舅舅说没事,那就是说明这事情过去了? 那他就不能走,他还记得自己来张家做什么的。他要带着月容私奔,舅舅在这里,他不敢问,等舅舅走了,他肯定有勇气问出来。 当即做戏一般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朕,朕这是在哪里?我要见月容,月容呢?朕要月容服侍朕吃药!” 天亮了,他该吃早上的药了。正好在张家,又在月容这里,想必他主动要吃药,舅舅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 果不其然,听见他醒了,顾知山松开揪住他后脖领的手,冷着声音, “陛下是该吃药,不然,怎么会好好的一宿没睡,躲在小太监屋子里,只为了早起出来这一趟?” 这话,是在嘲讽他蠢。 小皇帝涨红一张脸,哪里能允许自己被嘲讽,不管不顾,为自己辩解,“朕要来问问月容,她愿不愿意跟朕私奔了去!” 糟糕!看着瞬间沉下脸的舅舅。小皇帝低头不语,他怎么一激动,全给说了出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85章 、第85章 京中百姓近来觉得,?这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 这不,进入十月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肃毅侯迎娶张太傅家的姑娘。 肃毅侯是什么人物,?张家新回来的张姑娘是什么人物。 两个算起来,?都是大隋顶尖的高门大族,?平日里寻常百姓别说见到,便是听闻他们有什么秘闻,也都是拐了个弯,?比如在院子里伺候的小丫头,?邻居家的二表哥的表妹穿出来的闲话。 至于真的有没有这件事情,贵人们才懒得理会,?也就是闲散的庄户人家,?拿来说嘴的闲话。 就比如这会儿,坐在炕头的婆娘抓了一把瓜子,?说的眉飞色舞,?“你们可是没瞧见,?听我那表妹说,?陛下今日也去了张家,?为的是张家女儿,?听说,陛下要去看看舅母长什么样子呢!” “哪里是去看长什么样子!” 一年轻媳妇接过话茬,?说道,“咱们寻常人都知道,娘亲舅大,?舅舅大,自然舅母也不同外人,想必是咋们陛下去看看,?未来舅母的品性,也省得出什么岔子!” “这话有理!” 一旁抽着烟袋的老人赞同,今日里肃毅侯大婚,便传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十有八九是假的,无非是这刘家媳妇拿来炫耀的把戏。 月容自然不知自己的婚礼,在乡野人家也传遍了。 她此刻要应付的,是从未出现过的局面。 出嫁当日不比别的时候,梳头上妆自有全福娘子来。 此刻她素着一张脸,在梳妆镜前坐了,脂粉未施。 屋子里黑压压挤满了人,除了来添妆的合族亲眷,和张家走的亲近的人家,主母也都过来贺喜。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在张太太身旁,笑的一脸和蔼,白胖发面馒头一张脸的全福娘子。 张太太早就带了全福娘子来给她梳头,白胖胖的脸,一瞧见月容便笑开了,道,“我白长了这么些年,竟然从没见过这么俊的新娘子。 除了您的风采,只怕是把太傅老爷的风格也都融合了,才得了这么一张,瞧着便爱的不行的小脸。” 言语中的奉承自不必说。这娘子不是别人,正是韩有粮的娘,韩大娘子嫁到韩家二十多年,一连串的儿子闺女,爹娘婆婆公公俱全,哪怕是她男人早年身份不高,因她生了这么多孩子,多的是人家愿意请她上门。 张太太原不找她也说的过去,只京中寻摸来寻摸去,还就只有这韩娘子最适合。 儿子韩有粮和顾知山极为亲近,掌管着京郊大营,也算是体面人家。 更难得的是这韩娘子从不碎嘴,旁人向她打听什么,那是一概问不出来的。 也因为她嘴严,张太太很是乐意。 只怎么想,也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如此会奉承人的,上来见到月容一顿夸,倒让张大奶奶等人笑出来,也接着道,“可不是,劳烦您等下下手轻些,不然开了脸后,仔细这天仙一般好模样的人疼着。” “哪里劳烦奶奶们吩咐。” 韩娘子早就得了顾知山的嘱托,她儿子亲口带信回来。 原话是,“她生的娇弱,受不得那些繁重的礼,面皮又嫩,下手莫要太重。” 要说,姑娘家开脸,自然是头一件重要的事情。滑石粉打底,棉线一上一下,不过是半刻钟,一张小脸粉白软嫩,便是一般姿色的姑娘,也不由增添几分好颜色。 这本就生的绝色,也不知开了脸后,是何等模样。 一切准备妥当,韩娘子擎起棉线,在月容面上打了几下,什么也无。 夺妻(软骨香) 第101节 惊讶的低呼一声,张太太心一晃,以为出了什么纰漏,忙问道, “妈妈,这是怎么了?” 月容也抬眼去瞧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出彩。 韩娘子摆手示意无事发生,凑近月容面部,仔细查看,面上干干净净,仔细去瞧,肌肤自带柔润光泽,半点儿瑕疵也无,剥皮的嫩鸡蛋似的,稍微戳一下,便滚出内陷来。 转头,见张太太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笑道,“姑娘肤色好,气质佳,许久没瞧见这样的,到底是见识浅薄了些。” 更何况,韩娘子转头去看月容,朝廷中通用的婚嫁打扮,可那耳畔莹莹发着光的猫眼,手腕上福字如意花镯,无论哪个,都是世上鲜少有的。 这般出身,这般样貌,也该她是过的好。 韩娘子笑着奉承自不必说,张太太窥着时辰,笑道, “她小孩子家一个,哪里用你如此夸她。倒是别误了吉时,你可仔细瞧了,今儿个是侯爷亲迎!” 还有太后娘娘驾临呢,早上更是陛下亲自过来。张大奶奶瞧见韩娘子倒吸一口气,忙道, “蒹葭,把你们姑娘首饰匣子端来。” 李妈妈和蒹葭早就备下了,当即端了盘子来,张大奶奶亲自接了放在韩娘子旁边,又拿了把雕着喜鹊登枝的红漆檀木梳子,递给韩娘子,“娘子请。” 青丝如绸缎般垂下,韩娘子自然是夸了又夸,才拿梳子梳过发丝,口中念着吉祥话 “一梳到发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 九梳九子样样有, 十梳夫妻到白头!” “新娘子大喜啊!” 最后一捋发髻挽上,韩娘子口中念叨的喜词也到了尾声。 满屋子热闹极了,张太太又是高兴,又是心酸,拉着月容的手不住说道,侯爷是个刚强性格,你又是我自己亲生养的,早年过的苦,这才过几日好日子,便跟着他吃苦受罪去。 日后若是在青州,你们夫妻两个起了纠纷,可务必避开他怒火的时候,仔细挨了拳脚。 只管回家来找娘,有你父亲哥哥们在,便是娘,也饶不了他! 她的月容,这才在身边亲近了几日,便要去别人家做媳妇。 便是那肃毅侯是个好的,做媳妇和姑娘也是不一样的。 时人重姑奶奶甚过儿媳妇,况且,月容的那位姑奶奶,可是当今太后。 万一有个不顺心,月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旁人不担心,她这个做娘的,可真是一块儿肉活生生的剜出去,疼得厉害。 “娘。” 月容蠕动两下嘴唇,见张太太眼角发红,心中万般不舍。世人都说她嫁高门,只唯独张太太,唯恐她日常相处中吃了亏。 眼眶也随之发红,往青州去她也是乐意的,至于顾知山,从来都是你让我,我让他,何曾起过口角。 “太太何必说这些话!” 张大奶奶在一旁听见,笑道,“娘,咱们该带凤冠霞帔了,等会儿啊,新郎要来接妹妹。” “就是啊,早晚都要有这一糟。今儿个是好日子,太太奶奶们可要高兴些才好。” 韩娘子接过话茬,见张太太拿帕子擦了下眼角,才道,“我去看看外头准备好了没有。” 在屋子里待着,她看见月容,便忍不住想哭。 黛笔勾勒眉峰,胭脂上了薄薄一层,所谓绝色佳人,不过如此。 韩娘子停了手中的笔,拿过梳妆镜给月容看了,笑道, 姑娘瞧瞧,可还有需要打理的? 镜子中佳人桃花眼潋滟,发髻梳成牡丹花发髻,雍容华贵,随着她动作,金簪玉钗下流苏叮当作响,越发肤质映衬的如暖玉一般,极为通透。 月容看了一眼便挪开去,张大奶奶在一旁道,“姑娘往这里来。” 边说,边引月容到外间去。 这里早就铺好桌椅,地上也早摆了团扇,是新郎来娶时,拜别父母所在。 因月容一个人在此,张大奶奶只不过略把等会儿要做的事情讲了一遍,唯恐走错了不吉利。 正当下,便有外面的小厮前来报喜,“侯爷转过朱雀大街,眨眼便到府里。 老爷大爷二爷并家里的老少爷们都在外头候着,派奴才们前来传话。” 张大奶奶赏了他,不过半刻钟,便听到外头的鞭炮声。 来了!来了! 张太太收拾好一切从屋子里出来,刚走到月容所在的院落,也随之听见鞭炮齐鸣。 顿住脚步,叹了一句,“怎么这么快。” 她还有许多话没和月容说,哪怕是早就已经说了许多,仍然觉得不够。 李妈妈正巧出来迎接,见状,道,“太太莫要舍不得,再过二日,姑娘还要回来呢。” “再回来,身份就不同了。” 张太太迈步进了内院,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其中尤其以月容为主。 嫁女嫁女,她的月容,又要有了新的身份。 月容抿唇,听着全福娘子的祝福词,低首想着顾知山此刻的模样。 他那等最是讨厌繁琐礼节的人物,也不知能不能任由旁人安排。 若是不能,他今儿个是什么模样,若是能,一身喜袍的顾知山,该是何等俊朗模样。 正低头沉思,便见张太太进来,贵妇们纷纷起身,给张太太让路。 母女目光相接,张太太又是一阵舍不得。上前拉住月容的手腕,笑道, “等会儿不怕,跟着全福娘子就行。” 出嫁,要给爹娘磕头敬茶,自然要遵守礼节,行错一步,观礼这些人,少也会说上几年。 月容自然知道这个,点头应下来。 除了这个,张太太一句旁的也说不出来,只不住打量月容,半晌,才哽咽道,说:“往后什么都不怕,有事娘给你做主。” 月容这样娇娇弱弱的姑娘,怎么能抵挡的住顾知山那样的人。 她并不曾和顾知山相处过,只从月容从黄家出来,寄居在相国寺便知。 这人是极其有城府的,眼下虽然极为看重月容,等日后,若是色驰爱衰,她的月容若是还在侯府站不住脚,可该怎么好? 这不过这些心思,张太太一句也说不出。 只伸手摸摸月容发髻旁的金钗,小声问道,“这些可沉?” 自然是沉的。 金银珠宝制成的簪子,沉甸甸都是实心制成。不过,比这更沉的,是张太太的母爱。 月容回握住张太太的手,主动开口,朝张太太道,“娘亲放心,我会好好的。” 他荣华富贵,她陪他巩固江山。 他家境萧条败落,她陪他东山再起。 夫妻两个在一起,便是有天大的难处,熬着也就过去了。 就像是张太太和张太傅,一个出身奴仆,终跻身庙堂之上,成为文臣之首。一个是王侯之后,千万人之上,夫妻两个在一起,也平安度过一生。 她和顾知山,也会如此。 张太太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若是月容能保护好自己,那她,也就安心了。 “禀太太奶奶,肃毅侯爷来催妆啦!” 婆子系着红腰带,喜气洋洋进了内院,见众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笑道, “老爷正带着大爷二爷往这里来,太太,该预备敬茶了。” 张太太听了这话,捏紧手心。 茶一敬,就该出门子了。 再回来,月容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饶是再多的不舍,该做的,还一样都不能少。 张太太强打起精神,一切收拾妥当,便见张太傅带着肃毅侯等人进了后院迎亲。 新婚三日无大小,夫人们一见顾知山进来,各个笑着打趣说:“好威武的新郎官,若不是今儿个瞧见了,定是不敢相信,这侯爷竟能穿出如此俊朗的气派。” “可不是,但凡我家那小子,能有侯爷一般出彩,我便是即刻…” “呸,瞧我这张嘴!” 这夫人直接拍了一下嘴,把剩余半句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打量顾知山的脸色,新婚之日,她差点儿说出那个字,可真的是不吉利。 顾知山浑然不在意,他一门心思落在了人群中,和自己同色系的少女身上。 红袍白肤,端坐在檀木桌椅旁,周围的喧闹似乎都渐渐远去,顾知山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一声声宛如擂鼓,催醒他沉醉的神智。 从遥远的,她远在别人的喜堂上,便起了的心思,到此刻终于落了地。 她成为了他的妻,成为了他往后余生,相携走过的伙伴。 “开始吧。” 张太傅坐在了太师椅上,右侧随即有张太太坐下,两边各摆了几张椅子,上坐着合族亲眷的太太们,后面是儿媳孙媳等后辈,熙熙攘攘,坐了一屋子。 众人皆是面带笑容看向二人,满福字的跪殿放下,月容跪下去就要敬茶,忽听见一阵惊呼,扭头,竟是顾知山也随即跪在了自己身边。 这,出嫁的女儿给爹娘敬茶,怎么,他也要敬茶? 夺妻(软骨香) 第102节 月容吃惊,吓了一跳。刚要说话,便听见顾知山手持茶杯,恭敬送上前,“爹,娘,你们放心,往后月容有我。” 往后有我,有他一碗干粮,就有月容半碗。 夫妻同甘,恩爱和谐。 若有苦处,他也要护住月容,把那苦处咽下去,才和她再相聚。 堂堂肃毅侯,何曾跪拜过他人。月容听了这话,心中格外触动?,更别说坐在上座的张太傅和张太太,更是心潮澎湃。 若说把月容嫁给顾知山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顾知山是什么人物,十六七岁便率兵解了青州之围,这么多年下来行事越发老练稳健。 不动声色,便灭了黄家满门,追回的军费,整个镇远军两年的嚼用。 还有那楚雄和黄忠义,也算是当世枭雄,可即便是这样,顾知山说下手便下手,半点儿不曾迟疑,才换来边境稳固。 还有陛下,年才十二三,若不是有顾知山护着,只怕早就被黄太傅捻成渣渣。 这么一个人物,如今跪在自己面前,向他保证,往后会好好待月容。 自从得知月容要嫁给顾知山开始,那点儿担心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了月容,能跪在自己这里磕头,可见,他对月容是用了心的。 张太傅甚至都不敢想,若是自己拒了顾知山的请求,他背地里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瞒下月容是自己嫡亲的闺女,有可能吗? 张太太自然不知张太傅满心的想法,她便是不知道顾知山这一跪意味着什么,也能看出来他对月容的珍重。 只说了一句,“你们往后好好的。她年纪小,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教她。” 这是护短的意思。 我的女儿,只有我能教导,你是不行的。 顾知山自然也听明白了,扭头看向一侧乖巧跪在身侧,到现在都没有吭声的月容。 眼底浮现温暖之意,再扭头,看向张太太,无奈笑道,“娘,只有月容教育我的道理。” 他哪里舍得难为她。 至此,二人都接了茶,轮到月容,隔着红布,月容朦朦胧胧看不清众人神色。 可从张太太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处处为自己谋划,月容从她这里,得到了匮乏六七年的爱。 张太傅也不论多让,她这屋子里但凡叫的出名号的东西,都是张太傅派人送来的。 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笔墨纸砚,无一不精细,无一不贵重。 更别说,月容低头,她是从柳家认回来的,柳家姑娘嫁给黄忠义,本就不算是朝中新闻。 可自打她回了张家,这件事情就仿佛是从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 尤其是在定下和顾知山的婚事后,月容曾悄悄打听过,从未听见有人说什么闲言碎语。 她在黄家的那一段,就像是有人硬生生抹去了,没有半点儿痕迹。 这其中,定是张太傅在其中行事,不然,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毫无痕迹呢。 “姑娘,可莫要舍不得爹娘,日后成家立业再回来,爹娘只有开心的道理。” 顾知山见月容低首不语,以为她舍不得张太傅和张太太。 抬头撇了一眼韩娘子,后者知情识趣的上前,小声提醒月容。 月容这才知道,轮到自己,接过李妈妈手中的茶盏,恭敬递给张太傅和张太太,说:“爹,娘,请喝茶。” “我的儿啊!” 张太太接了茶,哪里还能喝的下,眼瞅着到了时辰,往前两步,想要抱住月容和她说说话。 她的乖囡,才捧在手里疼了几日,还没疼够呢。 张太傅忙拽住她,扭头朝月容等人挥手,道,“走吧,老二,背你妹妹出门!” 张二应了一声就要上前,顾知山哪里会让她出手,公主环保月容起身,抬脚便往外行去。 身后,全福娘子喊着,“吉时到!新郎新娘启程!” 再远一些,张太太压不住的哭声终于出来,扑在张太傅怀中,看众人熙熙攘攘的出去。 屋内,只余他们夫妻两个。 “月容,月容,嫁人了。相公,我还没好好疼爱她呢!” “以后日子还长着。” 张太傅擦去张太太眼角泪滴,柔声安慰。 目光向南,跟随俊朗背影,直到影壁门处,才转回来,落在了张太太身上,轻轻拍拍她肩膀,道,“等鞑子战败,边境安定,便让他们夫妻两个在京城守着,你想什么时候见月容,都能见到。” 月容和众人感触都不同。 她这一日,在喧嚣热闹的背后,竟然也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和黄忠义那一次。 没有新郎亲迎,大公鸡在前头引路,冲喜进了黄家大门。 “侯夫人抬抬贵脚,迈火盆啦!” 全福娘子在一旁提醒,隔着红盖头,能看见顾知山在前停下。 目光担忧,似是唯恐她烧了裙子。 月容撩起长裙迈了过去,耳边是喜气洋洋的祝词,“先迈左,新人步步踩莲花…” 再往前,便是正堂,要拜堂了。 月容竟然有些紧张,上一次成亲时,大庭广众闹出来的事情还在眼前。 随即,月容便笑起来,这一次,顾知山定然不会放下自己,跑出处理那些琐碎事。 也不会有什么表姑娘在家里,她是这个侯府唯一的主人。 只刚这么想,来到厅堂之上,刚要互拜。 便听见有宫娥太监高呼,“太后娘娘到。” 月容的心瞬间揪起,而后平稳下来。 太后竟然来了!! 观礼的众人议论纷纷,各个庆幸幸亏自己来了。肃毅侯是什么人物,当今太后的嫡亲兄弟,哪怕关系不亲近,也比外人来的好。 这般殊荣,果真是,除了肃毅侯,竟然没人配的上。 全福娘子和傧相早有准备,率领众人见了礼,而后请了上座,才带着顾知山和月容拜堂成亲。 礼成,夫妻两个进入洞房。 第一件事,顾知山不等月容梳洗便让人端了个红漆制成的盘子来,上面放置着两杯酒,笑道, 旁的都依你,今儿个娘子要依我一件事。 什么? 月容眨眨眼,不明所以。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晨起瞧见桌面上有两杯交杯酒干干净净,不曾有人动过,觉得十分可惜。” 顾知山说起那日的阴差阳错,而后道,“当日我不知那酒干不干净,不乐意让你喝。 今儿个是上好的梨花白,咱们夫妻两个,对饮一杯。” 夫妻两个。 月容心一软,见男人把那日的事情记到今天,嘴一撇也开玩笑道,“我还记得,你那日要杀我。 怎么,今儿个晚上吃醉了酒,你也要□□我不成。” 顾知山听到这话,正色道,“你是我的人,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粗鲁对待。” 说罢,去拉月容的手,身影掩藏在层层帷帐之下,道,“等往后日子久了,娘子便知我对你的这一份心。” 作者有话要说:  mua~明天开始更平行时空,假如没有新婚之夜的阴差阳错,咱们月容和侯爷,该如何在一起呢 下一本开?我男人怎么都不死?我相公是重生的。 这本近期都在努力思索?河河决定挑战一下自己,男主视角写这本,感兴趣的姑娘戳进专栏收藏一下?么么啾 第86章 、平行时空 京中十二月,?临近年底,天越发寒冷起来。 昨夜刚下了一夜的雪,一大早天还未大亮,?徐婆子蜷缩着手脚,?拎着食盒,?一身半旧青布衣裳,疾步匆匆进了含章院。 里间已经点了蜡烛,隐约可见,?一年轻妇人,?身段窈窕,坐在菱花窗下,?低首,?正在绣些什么。 “我的姑娘啊,你怎么又熬了一宿?” 徐婆子眼里满是心疼,?走到跟前,?见月容手中拿着月白布料,?青竹松鹤,?绵成一片,?一看就是给那负心人做的。 顿时来了火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姑娘何必给他做这些东西,他自有楚姑娘张罗,?姑娘又何必费心呢!” 月容并不在意徐婆子的唐突。自打她六月成亲,半年来,总算是认清黄家是什么人家。 表面上,?家里的老太爷黄太傅,桃李满天下,门下学生遍及朝野,?便是当今陛下,也是奉黄太傅为帝王之师,恭恭敬敬,比对陛下的亲舅舅,肃毅侯还来的亲厚。 可实际上,黄家真是阴狠毒辣到了极致。月容略一想起来,便觉得牙齿打颤。 黄老太太那般仁慈的人儿,瘫在床上意识不清的,偏黄大老爷不管事,黄二老爷呢,一心在翰林院里谋个章程出来,日夜不回家。 听外院的小厮说,二老爷在外头置办了私宅,不知怎么的传到二太太耳中,夫妻两个闹了一回,竟然传出他们家爷,并非二太太亲生的事情来。 丫头说的话要更粗鄙一些,二老爷指着二太太鼻尖骂,“你也是个不能生养的,忠义还不是我从外面抱回来你给养着,但凡是你能生养,我至于在外面浪荡。” 二太太听了这话,自然是好一顿生气。可她没理由对着大爷发火儿,脾气全都落在了姑娘身上。 哪一家的媳妇进门,要日夜做针线的,尤其是这等豪门大族的嫡长媳。 便是大太太偶尔瞧不过去,想和二太太说几句,便被她顶了回来。姑娘呢,也不急不躁的,说让做针线,就果真门不出户,日夜在屋子里做针线。 徐婆子看在眼中格外舍不得,他们姑娘是什么人物?当年青州知州的嫡女,若是老爷还在,便是嫁肃毅侯那样的也有底气,更何况太傅之孙。 夺妻(软骨香) 第103节 只可惜.... 徐婆子叹口气,把手中食盒放在外间圆木桌上,和月容说话,“姑娘,来吃些东西吧,等会儿再做也不迟。” 更何况,这些东西便是做好了,也没有人穿戴,家里有针线房,太太大爷屋子里,也有针线活好的丫头,哪里就轮的到他们姑娘做,无非是找个磋磨人的法子罢了。 月容收了手中的针线,清雅白袍上青竹隐隐,透过这精巧的绣工,月容怅然一笑,难怪黄家看她不上,没有嫁妆,光身进门,可不就是让人看不起。 这正在做的衣裳是给相公做的白袍,布料是她的嫁妆。黄家送过去的聘礼,柳二婶原封不动的充当嫁妆还了回来。 按照她的说法,白白供养月容吃了几年的白饭,出嫁了半点儿银钱都捞不到,已经是赔本的买卖。 柳二叔气不过,要和她争执。柳二婶不撒泼不胡闹,抱起才刚三岁的柳岩礼就往娘家去,柳家唯一的嫡孙是她生的,她怕什么。 果不其然,柳二叔顿时没了脾气。只偷偷暗地里给了月容五十两银子,言道,是她父亲当年寄回家留到现在的,如今给月容,也算是物归原主。 月容哪里肯要,爹娘六年前就过世了,柳家城外的二十亩地,便是当时置办下来的,哪里还有剩余。这只怕是不知柳二叔从哪里周转来的五十两,让二婶知道,只怕又是一场官司。 如今算起来,爹娘当年留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唯独徐婆子母子两个,跟着月容忠心耿耿,言道,我们家男人的命是老爷救回来的,男人跟着老爷去了,我们自然也要跟着姑娘,哪里都不去的。 柳二婶没办法,把徐婆子给了月容做陪嫁。原本说好,等出嫁后,便给母子二人放身契,可谁知一进黄家,月容便是回门,也没出过黄家大门。 真的要老死在这宅院里不成。 收了手中的针线,月容起身往餐桌前来。因是晚膳,极为简单,一碟素炒豆腐,一碟虾仁白菜,另外一碗米饭,俱是热气都无。 徐婆子看不过去,恼火道, “那便梧桐院里的楚姑娘,晚膳少也七八道菜,姑娘这里,怎么就两道。这黄家,实在是不像话!” 楚姑娘是谁,她是谁。 月容苦涩一笑,拿小碗来拨了半碗米饭出去,递给徐婆子,“妈妈快坐下,我一个也吃不了这么多,咱们一起吃。” 冬日里没多大会儿,这些饮食便凉了个透底。月容另外拿了红泥小炭炉来,把虾仁白菜放上去蒸了一会儿,不多时,鲜美气息便席卷屋子。 徐婆子赞了一声,“姑娘这法子好,如此便是冷的,也不怕她了。” 豆腐也就罢了,热吃冷吃都一样,虾仁白菜若是冷了,那股海鲜的腥膻气,怎么也遮不住。 好在,没多少功夫,菜便热好了,月容吃了几口豆腐,一两个虾仁便不再动筷子。 徐婆子就着剩下的,先是扒了几个虾仁给月容,见她吃了,才道,“冬日里天气寒冷,咱们屋子里炭火也不够,还是前头二太太院子里的蒹葭姑娘说,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坏了人,岂不是罪过。 那管家婆子才勉强多给了几十斤的炭,可便是这样,姑娘,我寻摸着,等过几日我去府外头后门处瞧瞧,若有卖炭的,买一笼回来可好?” 每日热菜是必须的,茶水也要温着,夜里再放两个在床头,怎么想,这几十斤炭,也过不到春天,最多一个月就用完了。 月容闻言摇摇头,“不用去外面买,明儿个,我给太太请安去。” 她便是日夜在这屋子里也知道,那楚姑娘所谋甚大。她既然想顶了自己的位置,也得先拿出来诚意来。 “姑娘,你有法子?” 徐婆子眼巴巴的凑近,若是能省下来买炭的这笔银子是极好的,他们姑娘再添些,也能做些好衣裳。 “前几日给二太太的福字画幅绣好了,明儿你装起来,和今儿个我做的衣裳一起拿上,陪我送到那边去。” 月容说罢,便起身往里间走去。趁着天还没有大黑,她索性把剩余下的活计做完。 老天既然让她走到这一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到绝路。 相公的心在哪里她不在乎,总要有一个子嗣是自己的,才算是没有白白的来到这黄家一回。 徐婆子虽不知月容打算做什么,可不耽误她在月容面前说话,“姑娘早该这样,咱们名正言顺的当家奶奶,便是天底下,说破了天,也没有磋磨儿媳妇至此的人家。” 便是他们姑娘嫁过来是冲喜,冲喜也有冲喜的规矩,哪里像现在这般,圈禁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让去。 第二日,大雪初晴。临近中午,婆子们早就把整个黄府打扫的干干净净,只唯独月容住的含章院是例外。 雪花铺满整个庭院,从院门到正房的甬道上,一片洁白无暇。 好一个琉璃世界,月容微叹口气,抱住手中的檀木盒子,拉住徐婆子,并不让她去扫地,反倒是道, “妈妈自去吃饭,我自己去二太太哪里。” “这怎么使得。” 徐婆子不乐意,“姑娘一个人去二太太那里,若是有不长眼的丫头,给姑娘脸色瞧可怎么好?” 月容笑笑表示无碍,提起二太太,是压不住的嘲讽。 以往倒是她想差了,她占着黄家嫡孙媳妇的位置,只怕自己愿意让闲,也有人紧盯她不放。 绣鞋咯吱咯吱踩过雪面,留下脚印,在雪白无痕的地面格外清晰。 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等行到二太太院子外,一行人正拿着暖箱等物,踏雪而来,领头的那个见到月容,恭敬道, “大奶奶。” 月容记得她,是二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名字叫做蒹葭的。最是办事妥当,哪怕满府里人人都知道,黄二太太并不喜欢她,可这蒹葭,竟然不因为这个,看轻自己半点儿。 笑着点头,月容问她们,“二太太可在屋子里头,我来给太太请安。” “在是在的。” 蒹葭略微一迟疑,旋即走到月容前面,打了大红棉帘,引月容进去。 热气蒸腾,月容一路行来的冷风刺的脸颊发痛,在屋子里混合成微微蒸汽,于空气中悄无声息弥散开来。 迎门的是大幅的喜鹊等枝,两边是名家字画匾幅。喜鹊等枝下,是大红猩猩毡搭着的太师椅,两边各有四对椅子对着甬道,摆设俱是家常半旧的软垫。 蒹葭引月容在左侧椅子上坐了,拿来一个巴掌大小的暖炉,另有一壶热茶,笑道, “大奶奶您在这里稍等会儿,里头楚姑娘正和二太太说话,奴才去回了话,再来请大奶奶进去。” 月容含笑谢了她,不急不躁的在椅子上坐下。屋子暖和通风良好,空气中微微淡香弥漫,丝毫没有她屋子里那炭火着时,那股子烟火气。 黄二太太这里,才算是顶尖的贵妇们该有的生活,月容那里,只怕是连个奴才也比不过。 若说不是有人故意磋磨,谁会相信。 月容饮了一口热茶,压下眼底的嘲讽。妻不妻,妾不妾,表妹表兄暗地里勾勾搭搭,算什么名门望族。 尤其是,里间原本不可闻的说话声,在蒹葭传话后,竟然越发聒噪起来, “她算什么东西,也能和我比? 我是太太亲自养大的,便是比起我娘来,太太也占礼。她呢,父母不在也就罢了,便是在,那样子的破落户,怎么也配和表哥攀亲!” 月容一听,便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果不其然,二太太在一旁笑道, “是是是,你最金贵。 你只管放心,等过了年,便让她那碍眼的,往庙里吃斋念佛去,往后啊,你才是我这家里头,嫡亲的媳妇呢。” 庙里面吃斋念佛吗? 月容捏紧手中的茶杯,一时竟然有股想要回去的念头。她何必作践自己的脸面给她们,左右,她们已经定下了她的去处。 不管怎么样,她都在黄家得不到好处。 有股愤懑不平的情绪在胸腔发酵,凭什么! 她便是家族不显,也是爹娘手中的珍宝,她们怎么能,她们怎么敢,只凭借一句话,便要定下她的人生。 闭眼,月容起身便要走。 门帘掀开,外面走进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白锦蜀袍,玉冠束起头发,眉目透着股喜悦,刚进门,便高声喊道, “娘,娘,茉妹妹,快来瞧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们。” 只刚进门,便见一佳人站在椅子旁。半旧的粉袄罗裙,面上半点儿脂粉也无,眉目间些许情愁。桃花眼隐约含泪,似乎是刚瘦了什么委屈,看着便让人心疼,恨不能把她眉间愁绪擦去,为她遮风挡雨。 “你...” 你是哪位妹妹? 黄忠义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疼,似乎是遗失的珍宝出现在面前,让他扔了手中的鹦鹉,两步走到月容面前,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 “你是哪一家的妹妹?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他竟然不认得自己。 月容黯然垂下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些什么。难不成,要提示面前这少年,她是他的妻子? “忠义媳妇,你回去。” 似乎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气氛尴尬,也或许是有些人,不愿意让两个人相处太久。 自打月容在外间坐下,便权当是没有这个人的黄二太太,破天荒的走出里间,迎了出来,一脸疼爱的拉着黄忠义说话, “这才下过雪,你又跑出去玩耍。功课可都写完了,仔细你父亲查看作业的时候你没有,到时候,便是你娘我,也救不了你。” “娘!” 黄忠义当着佳人的面被戳穿,很是不好意思。这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过身,去拿提笼,笑道, “你们看看,这是张太傅家的二公子,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鹦鹉,这么冷的天,难得是这羽毛翠绿,声音也娇嫩。放娘和妹妹这里,给你们解闷。” “你有这个心就好,旁的娘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哪里用你张罗。” 黄二太太笑的一脸慈爱,拉过一侧楚茉的手,刻意白了一眼月容,道, “娘这里有你表妹,她比你那名义上的媳妇还好,日日来陪着娘说笑玩乐。你只需要记挂住你妹妹的好便是了。” 黄忠义早就听惯了这话,往日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今日却格外的不舒坦。 “娘,祖父不是说,表妹的婚事另有打算。” 他早年情窦未开时,的确对表妹有几分遐思。可进来和屋里的丫头体会到夫妻之乐,却总觉得,不如平日里说笑有意思。 不知道男人们总贪这个,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今儿个见这个天仙似的妹妹,黄忠义难得觉得不舒服。表妹虽然很好,可是若论是模样气度,今儿个见的这个,可以算得上是他平生所见佳人中,排的上顶尖的那一两个。 表妹和之相比,不过是小溪比大海,小草比芙蓉,自惭形秽罢了。 想到这里,黄忠义目光向左瞧去,一列的丫头婆子围着众人,只那天线一般的佳人,远远的被隔开在人墙外,低着头不知思量什么,黄忠义心中的不舍再次出来,伸手召向那位少女。 “你,就是你,过来。” 月容疑惑的皱眉,她,喊她做什么? 黄忠义一来,便是黄二太太也不顾的难为自己,只顾和亲儿子说话。她也难得有心思想想,在得知要把自己送到庙里后,她能做什么? 夺妻(软骨香) 第104节 月容原本不想过去,可见随着黄忠义开口,楚茉面容下隐藏不住的嫉妒,以及,黄二太太眼底的不以为意。 银牙一咬,把屈辱抛下,往前来说话, “相公,唤妾身,是什么事情?” 她这便宜夫君明显不知他是谁,索性倒不如把话说明白了。提点他几分,若是男人欢喜,她日子也好过一些。 毕竟,不动声色的把目光落在了楚茉脸上,这楚姑娘生的纤细娇弱,面容更是寻常。 比起她,月容宛如绽开的牡丹,虽然衣衫破旧了些,那股儿诱惑的生命力,便是透过这破旧衣裳,也能轻易勾住男人的魂。 果不其然,随着月容声音落地,黄忠义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他捧住鹦鹉上前给月容瞧, “你往日里在家里可玩儿过这个,它不知是会说话,也是极其通人性的。拿一把珍珠撒出去,能一个不落的衔回来。” 鹦鹉歪着小脑袋打量月容,乌溜溜的眼珠子对上月容漆黑瞳仁,看起来十分喜欢,一开口,便口吐人言, “我的妹妹,你是我的妹妹。” “竟说胡话。” 黄忠义捏了颗瓜子喂它,鹦鹉吞进去,不多时吐了瓜子皮出来,仍旧道, “是妹妹,是妹妹。” “也是可怜。” 黄二太太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说了这四个字。看向月容的目光也柔和几分, “它既然喜欢你,你就带着它回去吧,好好养着。” 月容摇头不肯接,道, “它是相公带回来孝敬太太的,本该给太太拿着解闷,那里有媳妇带回去的道理。” 况且,月容羞涩一笑,看向黄忠义, “日后我有喜欢的,自然有太太相公帮忙张罗。眼下媳妇那里天寒地冻的,若是冻坏了它,岂不是罪过。” “天虽寒,可屋子里总是暖和的,娘这里我有更好的给她,这个先给娘子。” 黄忠义不懂这些,自然不知月容是故意说出。见她不肯要,恼了,道, “等晚了我亲自送到含章院去,你总该收了吧。” “表哥!” 楚茉在一旁压制不住嫉妒,听闻这句,连忙出声喊道。 黄二太太听到,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道, “你今儿个得了这一个,平日里又没有什么功夫和你妹妹说话,我看着,要不,就给你妹妹算了。 至于你媳妇,我哪里另外有好东西给她。” 黄忠义不乐意,这下雪天的鹦鹉还好好的养着,很是需要费一番精力。他原来也不过是想着,索性放到妹妹这里比较好,毕竟母亲这里人来人往,他父亲又不经常回来,给母亲添个趣味。 怎么到了母亲这里,反倒是成了,要让给妹妹的东西。 楚表妹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又怎么会缺这个。 不乐意的瘪瘪嘴,楚茉见了,眼眶一红,“我福气薄,不配用这些好东西。 表哥留着,赏给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说罢,一跺脚,便捂脸回梧桐院去了。 “你说你,好不容易你妹妹才好了,大半个月没犯疾病,你今日若是把你妹妹气病了,我看你往后如何给你妹妹交代。” 黄二太太见这对冤家闹起来,气的捂住心口直喊疼,道, “你等会儿给你妹妹赔不是去,仔细晚间你祖父爹爹闻起来,不能交差!” 见黄忠义讷讷应下,一时连个呼吸声都听不见,空气肃杀。只月容,在一众人中沉思,若是,若是她借机开口,提出回柳家,会不会,黄二太太一气之下就答应了? 等回到柳家,再谋合离之事。 心动不如行动,月容这个念头刚起来,便行动起来。 斟了一杯温热的茶上前,恭敬递给二太太,道,“二太太何必因这个生气,相公和表妹不过玩笑话,过些日子,等表妹成了亲,便是再想闹,也不能了。” 这话可谓是说的诛心,月容如何不知,楚茉窥视的是自己的位置。虽不知为什么,京中从不听闻这楚姑娘的名声,黄家宁愿娶了自己,也不肯名正言顺的娶楚茉为妻。 眼下,她是黄家的媳妇,这就够了。 果不其然,黄二太太听了这话,更是呕火。手掌向下把一杯茶打碎,扔到地上,看向月容,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老太爷二老爷让你进门,你这样的,连一顶小轿,进黄家的侧门也没有资格。” 不提这个倒是还好,一提,黄二太太怒气上来,火气朝月容而来,“你也是个不安生的,让你做的衣服都做好了? 若不是你今儿个出来,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月容天外突然来了一口锅,可偏偏,这些人没有一个向着她,只能咬牙吞下。 “娘!这关娘子什么事?” 黄忠义挺身而出,见佳人宛如雨后牡丹,娇弱不堪。又宛如受了风雨后的鸟雀,不知何处是家。 内心有一种冲动,让他为她遮风挡雨。 他是她的相公,保护她是天经地义。 平白添乱。 月容原想着借这个机会,惹了黄二太太发火,趁机回柳家去。这黄忠义一出来,只怕是,不能如愿了。 果然,男人虽年少,可仍旧牢牢护住月容,朝黄二太太道, “自古夫妻一体,娘你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下月容的脸,岂不是给我脸上抹黑。 祖父和父亲常说,自古都是堂前教子,背后教妻,若是她做得不好,是我为人夫君失责,我自去找祖父领罚,和娘子无关。” 月容惊骇抬头,少年身子骨单薄,但挺直脊背,站在自己面前,隔绝来自黄二太太的怒骂。 上一次,她被护着,是什么时候? 月容绞尽脑汁的想,好像是刚回到柳家的时候,她夜里饿的早,徐婆子偷偷包了蒸饺给她,柳二婶骂了一整日,等二叔回来,把从青州带回来的地契都交给二婶,这事才算是过去。 他,只因为自己长得好看,便一心护住自己吗? 月容疑惑的摸摸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被人护着,原来是这般滋味。 明明是酸苦的事情,明明这么绝望的境地,都是因他而起,可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原谅他似的。 “你!你为了她,竟然连娘也敢顶撞!!” 黄二太太越发生气,原本是迁怒月容,这下子变成了实打实的怒火。 这柳家姑娘是真的不能留了。这才见了第一面,她都能诱惑的忠义违背她,等日后...这黄家岂能还有自己的存身之地。 “再过几日便是腊月,你回去,不许出来。等小年祭祖时,抄出百份的阴骘文来,为黄家积福。” 黄二太太瞬间便下定决心,见黄忠义正要开口阻拦,忙说道, “你不许往含章院里去,今年秋天落了第,怎么,你也打算明年再落第不成?” “哦。” 黄忠义低头,悄悄朝月容眨眨眼,意思是你别怕,等我来救你。 月容垂首应下,黄忠义越护着她,黄二太太只怕是越生气。倒不如,暗地里对她这相公下功夫,说不定,自己的解决之道,就在他身上呢。 大奶奶被二太太禁足。这个消息不到晚上,便传得满府都是。 黄家唯一的嫡孙大奶奶被苛待,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更让人惊奇得是,因为大少爷为大奶奶说话,便是大少爷,也在二太太那里吃了挂落。 楚茉听了这个消息自然喜不自胜,不过,没有等高兴两日,便又有消息传来,直接让她没了任何斗志。 “听说肃毅侯此次大破鞑子,那鞑子内竟有咱们早年叛国的将军。” “可不是呢,和咱们家表姑娘一个姓氏,听说姓楚,单名一个雄字。 首级早就拿石灰包裹了,送到宫里去,说是祭拜早亡的大奶奶生父。” “是啊,若不是他当年叛国,咱们家大奶奶,哪里用受这样的罪。” 楚茉从外书房拿了几卷书出来,刚迈步下了台阶,便听到这样的话。 身后的丫头见状,忙去搀扶,刚要出声问楚茉可还好,后者便嘘的一声,让她住嘴。 外书房的小丫头七嘴八舌,聚在一起说闲话。其中一个叫书香的最是出彩,道, “昨儿个晚上老太爷得了信儿,在书房里坐了一宿,早起二老爷亲自来请,才上朝去,可见果然是事关重大的。” 连老太爷都得了信儿。 楚茉的脸一下子刷白,捏紧手中的书籍,她爹爹,果然是死了吗? 肃毅侯!她和他不共戴天之仇! 正要开口训斥小丫头,便听见那叫蒹葭的开口,“你们可瞧见了,大少爷往大奶奶院子里送的家雀。 好珍稀的品种,听说是大少爷拿二十两银子和人家淘换的,若不是瞧着大少爷真心想要,那人原本是如何也不肯舍得,只说是供奉给宫里的东西。 后来还是肃毅侯府的人瞧见,说了句,那人才把东西给大少爷。” 肃毅侯,又是肃毅侯。 楚茉扭头,看向小丫头, “我那好嫂子住的是含章院对吧,姑母让她抄写经书实在是太过轻松了,竟然还有功夫,勾引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87章 、平行时空 含章院中,?徐婆子一脸得意,从食盒中一叠叠拿出午膳来。蟹黄豆腐,金炸鹌鹑,?素素的虾皮汤,?连带着几叠鸡油小卷,?俱是热气腾腾。 “姑娘快别忙活了,来吃这个。” 徐婆子把碗筷摆好,来催在西窗下,?仍旧做着针线的月容。 夺妻(软骨香) 第105节 “姑娘也来瞧瞧,?那厨房里的柳婆子真是势利眼,平日里只说,?太太和楚姑娘都吃一样的东西,?姑娘这里是单做的。” “我呸!打量我不知道她算计,这几日瞧着大爷往咱们这院子来,?倒是越发奉承起来。 别说是炭火胭脂,?个个都是好的,?便是咱们这吃穿用度,?姑娘瞧瞧,?也都比之前强。” “妈妈喜欢哪道菜,?背地里拿钱给那柳婆子,让她做了吃也一样。” 月容给手中的香囊收了尾,?又把早就晒干的,秋日里的菊花拿来,拿丝帕裹了,?一点点塞到香囊里去。 如此往返多次,直到香囊鼓起来,上面的雀登枝活灵活现起来,?才起身看向徐婆子, “妈妈你晚间回家去,把这香囊连带去太白楼买一匣子点心,递给我二叔,只说,我想家了,看看能不能来接。” 徐婆子听了这话,偷偷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何苦这样呢,眼下大爷对你上了心,说不定...” 月容自那天从二太太屋子里回来,从不上门的大爷便常常来坐。偶尔带些精巧的东西来,金打的九连环,孔雀毛的毽子,再有什么诗书杂记,看得出来,也都是用了心的。 再来便是二太太哪里,似乎是得知大爷对姑娘用了心,并不说别的,只暗地里不再为难。 别小瞧这不再为难四个字,二太太可是当家做主的人,整个黄家除了老太爷,二老爷,旁的,谁敢说她一句不是? 原来还有老太太在上头看着,可眼下老太太病了,连人也不认得。大太太日日夜夜不停守着老太太,如此才苟延残喘了性命,若是制辖住二太太,那是不能了。 “咱们进门前,何曾听见黄家有什么表姑娘?” 月容闻言冷笑一声,她自然是察觉到生活的改变,可冷的心,就此热起来,也不可能。 “他黄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让我来当这替死鬼。今儿个就算是大爷对我死心塌地,只要暗地里的症状解决不了,我迟早,还要落到那境遇去。” 只有离开黄家,才是正道。 徐婆子虽不明白为何月容要如此说,并不耽误她相信姑娘的话,笑着道, “我是从青州开始便跟着姑娘的,姑娘有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便是我在家里做不成,外头还有我那小子,我们母子两个,若不是老爷当年搭救,只怕早就死了。如今不过就当是还了命!” “哪里至于如此。” 月容拉着徐婆子走向餐桌,“妈妈快来一起吃饭,咱们两个这么些东西,我一个人哪里能用的完。” 只话音刚落,便有晴朗男音从门外传来,语气带笑,似乎心情极为愉悦, “娘子,什么东西用不完?” 他这个做人丈夫的,当仁不让。 徐婆子慌忙起身打了帘子,墩身一礼,“大少爷安。” 黄忠义点头,迈步进了正房。二人显然正在用餐,桌子上荤素俱全,连带着几样粥品。 见是黄忠义来了,月容忙起身下礼,黄忠义借机扶住她手,感受手中柔滑肌肤,从父亲书房里出来后,便闷闷不乐的心情,总算是疏解几分。 果然,心情焦躁,来月容这里是对的。 “临近午膳,怎么厨房端来的还是这些。” 黄忠义见俱是早上用过的粥和膳食,问向徐婆子。后者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月容在一旁道, “太太吩咐,我这里一日两餐的。” “这怎么行!” 黄忠义立即跳脚,母亲竟然如此苛待月容。难怪,她比前一阵子见面时,越发消瘦了。 疼爱的握住手中的腕子,黄忠义见月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似乎正为这件事情而感到难过。当即道, “你只管放心,有我在,日后,你和我用度都是一样的。” 有他一碗,他也会分她半碗。 月容这才羞怯抬头,似乎是极为不好意思,道,“会不会,太过麻烦相公?” “怎么会!娘最疼我,我喜爱你,爱屋及乌,她自然也疼你。” 黄忠义被娇娇软软的相公喊的魂都没了,无事月容瞧瞧想把手拉回去的小动作,仍旧牵住手,笑着帮月容拿碟拿碗, “来,咱们两个一起吃,等晚膳,我也来陪你。” 门外楚茉听到这里,简直压不下去怒火,这才见了几面,表哥竟然被这人蛊惑了去。 若是再让他们日夜相处,等把这月容送走,表哥心中,岂能还有她容身之地? 示意小丫头上前去打了门帘,楚茉宛如正室捉奸,气冲冲而来,再见到黄忠义的那一瞬,瞬间变成小白花小可怜, “表哥...你,你也从外祖父哪里得知消息了吗?” “我...我再也没有爹了...” 语句尚未说完,便声音带着哽咽,看起来极为可怜。 黄忠义果然受不住这个,啪的一声,甩开月容的手,疾步走到楚茉面前,道, “表妹,往后你有我,有爹爹娘亲,她们都疼你爱你,你只管放心,家里没有人会因为这个欺负你。” 随着黄忠义的安抚,楚茉的情绪似乎是得到平复,她翘起嘴角,眼中半点儿泪水也无,和月容目光交汇,隐隐透着得意。 你生的比我貌美又如何,只要我勾勾手指,表哥便如哈巴狗似的过来。你啊,枉费心机也枉然。 月容从楚茉的眼眸中读到这个情绪,只她并不以为意,敏锐的察觉到楚茉话语中的一句话,她的父亲过世了。 她的父亲是谁,楚茉来自何处,在黄家仿佛是秘密,如今有了这个信息,不仇能打探出她的来历。 楚茉半垂着眼,享受表哥小心翼翼的呵护。和所有人以为的伤心欲绝不同,楚茉现在内心毫无波澜。 从出生就没有见过一面的父母,因为他们,让她只能隐姓埋名,京中几乎人人不知她存在。 这样不负责任的爹娘,她怎么会为他的死而难过,只不过,是拿来让表哥和舅舅舅母更心疼自己的筹码。 “表哥,我走了...对不起,打扰到你和柳姑娘用餐... 我不碍事的表哥,你别怪罪柳姑娘。” 楚茉表情凄凄惨惨,眼底口中都是在拱火,唯恐黄忠义不对着月容发脾气。 黄忠义一愣,打扰他们吃饭的明明是表妹,怎么反倒是要怪罪娘子? “你放心,你月容姐姐最是宽厚不过的人,我之前答应你,要纳你为妾,这个承诺不会变。” 有表妹和月容陪着,情场上春风得意,想必在科举考场中,自己也会一帆风顺吧。 楚茉表情瞬间扭曲,“做妾?” 表哥不应该心疼自己吗?怎么还是做妾? 她堂堂西夏国国师的女儿,给大随一个功名未成的书生做妾,怎么想,都觉得荒谬。 随即,楚茉意识到,父亲已经过世了,被顾知山一剑穿心,首级呈进大内,世上,再无父亲。 哪怕他的存在让她恼火,可他没了,黄家对自己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 “表哥,舅母说,让我做平妻,再让柳姑娘去庙里给家里祈福,表哥...” 楚茉可怜巴巴的说着他们之前的打算,柔软身子黏住黄忠义,几乎让后者不能思考,那句都依着你,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好在,他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月容的住处。 黄忠义收回飘忽不定的神志,终于抽出时间,来看游离在二人外的月容,后者朝他凄楚一笑,道, “只要相公乐意,别说是家庙,便是...我也乐意。” 中间几个字含糊不清,可见果然是伤透了心,才会有如此举动。黄忠义大受刺激,牡丹垂泪,比起小草萋萋,自然是前者更让人心疼。 阔步上前,黄忠义拉住月容腕子,道, “你只管放心,有我在,你和表妹,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 谁要和她一样! 月容和楚茉,两个人难得此刻想法一致。 沉浸在左搂右抱,妻贤妾美幻想中的黄忠义,丝毫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他自觉这阵子亲近月容而疏远表妹,很是不应该。 含情脉脉拉住楚茉的手, “我今日的功课还没做,表妹若是得了空,不如,下午一起往书房去。” 见楚茉应下,又自觉亏欠月容,扭过头来道,“我做完功课,晚上来陪你用膳。” 如此安排,见二人都没有异议,简直可以说是完美。 只月容眼底,掩不住的嘲讽,这才几日,他们便在她面前过了明路。若是这楚茉进门,往后还有她的活路。 等等,月容抬头,见楚茉一脸愤恨,似乎也为黄忠义的安排愤愤不平,笑了。 也是,估计不用自己出手,离开黄家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楚姑娘因连日里下雪,突发奇想夜里赏梅,和大少爷两个都病了。 这消息不过是隔了一日,便传到月容所住的含章院。 当然,这也是有心人,故意传给她听的。 徐婆子原本来念念叨叨,怎么大爷答应他们姑娘来吃饭,到点儿了也不来。原来是病了。 “活该!” 徐婆子服侍月容换了衣裳,重新理了妆发,满头青丝梳成如意发髻,眉目微扫,刚拿过胭脂要往脸上去,月容挥开手,说道, “不用上胭脂水粉,我是去探病,又不是去炫耀,哪里用这么麻烦。” 徐婆子这才罢了,道,“姑娘,您真要过去啊。” 不然呢? 相公病了,她身为妻子,不在身边伺候也就罢了,若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不止黄二太太对她不满,便是黄忠义,只怕刚暖热的心,也要冷了。 月容对着镜子摆弄了一下发簪,去掉几个显眼的金银簪子,素素静静的两根玉簪箍住头发,旁的什么配饰也无。 衣裳也换成了柔和的月白淡绿等色,务必在她那相公面前,体现出,失宠后,相公生病后,伤心欲绝的氛围。 “妈妈你也去,带上前阵子做的暖袖,咱们两个一起去。” 月容一切收拾妥当,回头见徐婆子似乎是要目送自己,笑着道, “我一个人没什么意思,更何况,我今儿个要去,那楚姑娘岂能是那么好打发的。 妈妈等会儿还要劳烦你,帮我说句话。” 夺妻(软骨香) 第106节 徐婆子求之不得,一拍大腿,道,“姑娘只管放心,只要奴才出马,别说是那小妖精要和我对阵。 只老娘这一个手指头,便让她不能翻身。” 月容听了这话,拉着徐婆子手道, “哪里用妈妈出马,大少爷那里我自有方法,妈妈只须说些关于我做这针线活辛苦,之类的话便行。” 那黄忠义是个耳根子极其软的,硬话只怕是听不进去。倒不如投其所好,软着声音和他说话,不愁,不能回到柳家。 “你前几日回去,二叔二婶可都好,二叔说什么话没有?” 月容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之前让徐婆子送香囊回去,也不知柳二叔,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意。 “太太能说什么,倒是二老爷,问了奴才许多话,只说得了空便回去。便是家里住不下,京郊外还有二十亩地,怎么也足够生活。” 徐婆子提起这个便生气,柳二叔倒是很好,只唯独二太太,只问姑娘什么时候送腊八的礼盒回去,还说家里指着这个过年。 难不成,没有黄家帮衬,柳家就不过年了? 只这些话,她怎么也在姑娘面前说不出,只笑道, “姑娘莫往心里去,柳家虽然好,也只是娘家,姑娘拢住大爷的心,日后有个子嗣,才叫是万事顺心呢。” 月容听了这话,自然能猜到,柳二婶只怕没有好脸色给徐婆子。微微叹口气,若是事情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她是嫁到黄家不假,黄太傅位极人臣,怎么瞧,也都是上好的人家。 只月容觉得,这一切宛如水中月,镜中花,竟然是不真切的很。 “妈妈你暗地里去打探打探,京中可有什么姓楚的人家过世。” 月容突然想起这个,并不是心血来潮,反倒是想起那日,楚茉脱口而出的,“她父亲过世。” 楚茉的父亲过世,为什么自己的待遇会随之提升? 这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暗地里影响黄家人作出的决策。 “楚家?若说是姓楚,倒是那日在街巷里听说,当年害了咱们老爷的楚雄,被肃毅侯斩了首级。” 楚雄,不是背叛大随,投敌到鞑子去了? 月容往深处想,惊觉的浑身打了个寒蝉。若是细论起来,大随顶尖的一把手,难不成,暗地里竟然是和鞑子有来往? 得想个法子,试探一番。 心事重重到了黄忠义所住得净斋书院,恰巧黄二太太面色不好的出来,见者月容,下意识的想发脾气,随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她宽和一笑, “你是个做人家媳妇的,怎么还不如茉儿来的勤快。依我看,等忠义好了,挑个好日子给你们圆房。 也省的你进门半年,肚子里连个种也没有,好像是不能生一样。” “是。” 月容恭顺应下,目送黄二太太远走。捏紧手中指尖,果然,楚雄过世后,黄二太太对自己态度也不一样了。 早几日,她还惦记着送自己到尼姑庵里去,这才几日,便要张罗着和黄忠义圆房。 徐婆子想不到这么多,笑道,“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只凭借姑娘这般容貌,只怕那大爷看大爷一眼,便就此,沉沦下去了。” “妈妈,休得胡说!” 月容回头瞥了一眼徐婆子,见她喜色外露,道,“这个时候,若是能保得清白身子,才算是能耐呢!” 她总觉得,那把楚雄斩了的肃毅侯,若是得知黄太傅和鞑子暗地里有勾结,岂能,岂能轻易放过。 趁早,离了黄家才行。 “大奶奶来了。” 迈步上了台阶,不等月容行到跟前,便有小丫鬟揉着眼睛出来,红通通看着极为可怜。 见着月容,忙擦去眼角泪滴,打了门帘,笑道, “大奶奶快进去吧,大少爷方才还在念叨着,要去看奶奶呢,可巧奶奶就来了。” “楚姑娘也在?” 月容一看便知道,见小丫头愣住,把手中帕子递到她手中,“那衣袖擦眼睛,多脏啊,这帕子给你。” 说罢,便带着徐婆子进了屋。小丫头捧着手中洁白的帕子,凑近了,还能嗅到淡淡的香气,一时之间,沉甸甸的,竟不知让她该如何是好。 大奶奶人可真好啊,一点儿都不像外面人说的,哪里有半点儿克夫的样子,亏楚姑娘还说,大奶奶克夫,怎么她一和大少爷说话,大少爷便开始生病。 明明是楚姑娘要看红梅,非得让大少爷陪他去摘红梅,才得了这病。 “咳咳!” 月容还未走到里间,便听到传来的咳嗽声,下意识的想拿帕子捂住口鼻,才想起帕子给了小丫头。 面不改色,进了里间。 迎面是及人高的程门立雪屏风,转过屏风,便见黄忠义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面目潮红,似有积热之疾。 整个屋子密不透风,热气扑来,药香混合炭香,让人窒息。 “相公...” 月容迟疑开口,问道,“方才不是说表妹也在,怎么没瞧见她?” “她?” 黄忠义听见月容声音,手忙脚乱的坐起身,忙去搭理自己,慌乱为自己解释, “我没梳洗,今儿个懒散了,我平日里不这样的。” “相公慢慢来,不着急。” 月容并不以为意,见他仍旧手忙脚乱的,岔开问题,笑道,“表妹呢?怎么不见她?” “方才娘训斥了她几句,她懒得听,从后门走了。” 黄忠义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娘想让她去外面避避风头,眼下京中不安稳。 偏表妹觉得,外头风餐露宿的,杂人也多,若是冲撞了她,岂不是...” 话没说完,黄忠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赫然一笑,道, “我也不瞒着娘子,娘子进门前,娘亲原是想让我娶表妹,可现在又说,表妹到底是不好,不如娘子虽身份卑微,可来历清白。” “因为这个,茉妹妹担心,她若是走了,便再也回不来京中。 我劝她,她还和我闹,说我娶了娘子便把她抛下!” 黄忠义难掩挫败,他自认为一心为表妹谋划,可谁知,竟是一番好心,全都成了不是。 月容听了这话,和自己内心的猜测谋和。 黄家人人都知道楚茉的真实身份,担心因此牵连到黄家,所以,想把楚茉远远送出去。 ... 她能不能谋划一番,就此从黄家脱离出去。 月容捏紧手指,按耐下心中的狂喜,喊过在门口守着的徐婆子,让她去吩咐守着门口的小丫头, “你往外间去催催大爷的药,怎么还不来。” 等人走了,才搬来凳子坐到黄忠义面前,道, “我有一个法子,能解相公目前之困。只是,所需的银钱金额都不是少数,相公若是肯帮衬,定能让你和表妹如愿。” “果真?” 黄忠义顿时顾不得别的,坐起身拉住月容的腕子,“你若是能帮助我解了眼前的困境,别说是区区散碎银子,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给你。” 月容收回手,心道,我要你的命有何用?不能吃不能用,倒不如银钱来的实用。 笑道,“若是表妹也有意,你让她去含章院去找我,我自有安排,保准她乖乖的听太□□排。” 至于她,事情罢了,天高路远,谁管这黄家不黄家的。 夜色席卷大地,最后一抹余晖消散的时候,韩有梁快马驰入肃毅侯府,直至前书房,方才翻身下马,信手把马鞭扔给来接应的小厮,道, “镇远军有急报,侯爷呢?可安歇了?” 小厮忙在前头引路,道, “昨儿个祭拜了老爷太太,今儿个兴致不高,一日也没出门。宫里倒是有人来,让侯爷进宫去说话,侯爷把人打出去了。” 韩有梁顿足,“你别管宫里的事,侯爷这里照看好就是。” 他们姐弟两个,几乎成了死结。一个有意和解,一个困在原地走不开,可若说是半点儿不关心,那也不是。 侯爷今年九月入青州,力歼鞑子主力,青州以外十六州尽数回归大随。 这般丰功伟绩,便是名彰青史也使得。可偏偏,侯爷也不知怎么打算的,回京这么些时日,一次宫门都没迈进去,任由黄太傅在朝野抹黑。 眼瞅着陛下就要相信了! 提起这个,韩有梁便恼火,他们侯爷血海里厮杀才得的功绩,在这些文官面前,就好像办家家一样简单。 不止没有赏赐,甚至要追究侯爷自冀州到青州加征的税赋! 我可去你娘的屁吧,若不是你老不死的克扣军费,侯爷至于加征粮食? 提起这个,韩有梁几乎压不住脾气,一脚踹开大门,“侯爷呢,怎么不在屋子里?” “韩有梁,你是越发有出息了,连我的门也要踹。” 寡淡男音平静陈述事实,韩有梁旋即收回拳脚,恭敬低头,正准备推给小厮,却见那人早就跑去牵马,骂了句鬼机灵,便老老实实跪地, “请侯爷责罚!” “起来吧。” “是!” 韩有梁立马起身,嬉皮笑脸往前,道,“侯爷,咱们抓住那老不死的把柄,要不,立马就去?” 早些灭了那黄家,也省的他在外头胡说。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88章 、第 88 章 天色刚亮堂起来,?楚茉便如同做贼一样,拉着还没有完全康复的黄忠义,鬼鬼祟祟进了含章院的大门。 夺妻(软骨香) 第107节 月容早就提前得知消息,?和徐婆子收拾妥当,?才起身迎接二人, “楚姑娘,这里请。” 黄忠义率先走进去,见月容似乎早就收拾好东西,?房间里一件私人的物品也无。往日里她做针线活儿的地方更是干干净净,?心底空落落的,问向月容, “你,?你的东西呢?都弄走了?” 月容笑道,“我原本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嫁妆并一些衣服首饰,?除了今儿个要和楚表妹调换的,?旁的,?昨儿个夜里趁着厨房里买菜,?一并送回柳家去了。” 黄忠义这才明白,?皱着一张脸,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尤其是月容收拾好东西,?好像,好像对方迫不及待要离开自己似的,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爽。 倒是楚茉,听了这话,不由多看了几眼月容。见后者朝她展颜一笑,?道, “楚姑娘不必担心,等我出去后。 生米煮成熟饭,便是二太太不乐意,到时候也不至于会说什么。” 暗地里的心思被月容摆在台面上说,黄忠义和楚茉都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楚茉到底是前者占据主导地位,她太清楚现在的处境,出了黄家之后,想要再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月容她是黄忠义的妻子,为什么,要凭白无故帮助自己。 疑惑的目光刚刚露出来,月容敏锐察觉,她是不是开心的表情太过明显,让这两个人以为,自己迫不及待要离开黄家? 虽然是事实也没有错。 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一下,月容眼眶泛泪,面露凄楚之色,看向楚茉的表情也带了几分托孤之意,道, “楚姑娘,我原本不想说这些话,可是,今天不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和你说这些。” “娘子...” 黄忠义顿时起了不妙的念头,他这素来沉默的夫人,今日突然说起这些,怎么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往前两步,急切道, “你若是不愿意,不必勉强。表妹这里,我们再想别的方法也一样。” 若是娘子走了,天底下再找一个像娘子这样的,一心为他打算的可就太少了。表妹虽然好,可身子骨娇娇怯怯,又是个多疑的性子。 从他新婚到现在,竟然从没有在含章院过过一次夜,夫妻两个,一次亲昵的夜话都没有。 这怎么可以! 黄忠义仿佛要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往前两步,当着楚茉的面握住月容的手, “娘子,要不,你,你名字再走吧。我,我今晚上陪你一起过夜,咱们夫妻两个,还从没有在一起...” “表哥!” 楚茉见黄忠义舍不得月容,心中的惶恐怎么也压不下来。她早先时候不让表哥亲近这人果然是对的。 这才见了几面,便把她当成珍宝一样看待,还舍不得她走。若是等日后处出来夫妻之情,男女之爱,表哥这里,岂能还有自己的存身之地。 “外面一切都安置妥当,柳姑娘顶替我出了黄家,咱们两个就在含章院过日子,不好吗?” 楚茉也随即往前两步,看向月容,目光中满是不怀好意,“柳姑娘,你就疼疼我。我和表哥自小一起长大,你离开表哥还能活,我离开表哥,就像是鱼儿离开水,是半点儿活下去的念头也没有了。” “我相信表哥也是这样...” 含羞带怯的看了黄忠义一眼,而后继续看向月容,眼底泪光点点,“柳姑娘,就当是你发发好心,为了我和表哥二人的性命,你高抬贵手,成全我们吧。” 月容几乎压不住眼底的嘲讽,瞧瞧,这就是楚雄的嫡女,也是她的父亲,害了她父母双亡,流落到如今这境地。 满口成全仁爱,她若是成全他们,谁来成全她! 余光瞥了徐婆子一眼,后者识趣上前,指着楚茉鼻子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娼妇,也不来瞧瞧,今儿个是我们姑娘主动想的法子,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有脸来说这话!” “那外头的狗喂口肉,还晓得叫唤两声,亏你是个大家小姐,竟是连一条狗也不如!” 楚茉养在深闺,如何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口气喘不上来,涨的脸通红,指着徐婆子,半句话也说不出。 黄忠义忙松开牵着月容的手,回身抚顺楚茉的气,道, “你早就有这喘疾,生不得气,何必和她计较。” 月容冷眼看这二人恩爱,等楚茉情绪平稳,刚要指责徐婆子,忙咳嗽一声,吩咐道, “妈妈,咱们路上的银钱是不是不够,我记得我这里只二十两散碎银子。 你要不去二太太屋子里问问,有没有多余的,先借一些来用。” 徐婆子应声去了,月容这才转向楚茉,刚要开口说话,便见她一听要去二太太那里,顿时一张脸刷白,道, “不用去二舅母那里,我这里就有。” 说着,从袖口掏出个荷包,递给月容,“这里面是我这些时候攒下来的梯己,虽不多也有些,你只管拿着暂用。” 月容接了,见不过是区区几张十两百两,加起来不到千两,道,“楚姑娘这是防着我?我舍了夫君也要成全你们,我的这份儿疼,和谁说呢!” 说着,拿帕子去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捂住胸口,佳人垂泪,竟然比楚茉真犯病,来的国色天香。 黄忠义一时看入了迷,只觉得自己这妻子无一不美。整个人宛如发着光,睫毛低垂,面带凄楚,恨不能,把心肝都捧给她。 装可怜而已,谁不会呢? 月容察觉黄忠义落在自己身上,道,“我自打知道自己嫁入黄家,不知有多欢喜。 我父母早早就没了,叔父母也不亲近。相公是我在世上唯一仅存的亲人,若是相公能过的好,妾,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的。” 黄忠义一听更是难过,见月容芙蓉面含泪,楚表妹也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眼眶发红。 佳人国色天香,他顿时也没了主意,一跺脚,道, “我去求母亲去,你父亲那事情眼下还未爆出来,怎么就娘非让你离开黄家,躲这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灾殃,要我看,没来了倒还好,到时候来了,大家一起死,倒也干净。” “不行!” 月容和楚茉同时开口拒绝。 二女对视一眼,楚茉面带怀疑看着月容,按道理,她不应该舍不得走吗?怎么瞧着,比自己还迫不及待? 月容也发现自己拒绝的太快,引来二人怀疑。低垂着眉眼,道, “外面一切都打点妥当了,无非是银子不宽裕。至于黄家,咱们说好的,等我走了,楚姑娘便住到这院子来,镇日不用出门,正好我还在禁足,也不会让旁人怀疑。 至于相公,闲暇无事,也能来陪楚姑娘说说话,等日后二太太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呢?” 黄忠义见月容把自己和楚茉都考虑到,唯独没有考虑到自己,忍不住往前一步,估计楚茉在旁边,没敢直接拉手,道, “我们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就舍得下我?” 舍得,有外心的男人,有什么舍不得。 月容不动声色的往天抛了个白眼,低头佯装哭泣,“自然是舍不得,只我明白,在相公心中,表妹位置更甚于我。 为了相公的幸福,我,愿意牺牲自己,只希望,相公读书闲暇,能够想起曾有过一个妻子,便心满意足了。” “娘子!” 黄忠义一脸感动,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随意迎娶进家门,冲喜的娘子,竟然对自己情根深种,这怎么能,不让他生起爱意。 倒是楚茉,看见这一切,尤其是黄忠义面上的不舍得。必须,必须让柳氏走。 她在黄家,就是一颗隐形的痣,是不是就要跳出来提示她的存在。早些送走,早些干净。 解下腰间玉带,楚茉递给月容,道, “方才那散碎银子,不过是让柳姐姐路上打赏下人罢了,这里,才是给柳姐姐的。” 月容接在手,深深看了一眼楚茉,突然开口, “楚姑娘定能如愿以偿。” 她也是,离了这黄家,天大地大任由她去。 楚茉则冷冷的打了个寒蝉,幸亏这柳月容要走了,若是她在,蓄意对付自己,只怕过不了多久,表哥便被她拉了去。 日头正东,一辆青色罩顶马车从黄家后门驶出,往城外而去。 韩有梁得了消息,立即飞马进入最近的茶楼,把这消息禀告给顾知山。 气喘吁吁,见侯爷不急不躁,忍不住问道, “侯爷,连带昨儿个出去的行礼,咱们是不是要去查查,万一那楚茉跑路,咱们可就白费力气了。” “蒹葭没有联系你?” 顾知山不紧不慢的道了一杯茶,递给韩有梁,“你来说说,你也盯着黄家几日了,对他们家新进门的大奶奶,印象如何?” “大奶奶?” 韩有梁接了茶,咕咚咕咚喝了干净,脑中思索半天,才道,“没什么印象,只听说是才貌具全,又是八字极好,不然,也不会冲喜进了黄家。” “才貌双全有没有不知道,的确是个聪明的。” 顾知山想到蒹葭传来的消息,倒是有几分惊讶。昔日青州知州柳道南的女儿,难怪有几分胆色。 替楚茉出黄家,为黄家脱罪。她知不知,楚茉是她杀父仇人的女儿? 信手拈来一张纸,提笔写了几个字,顾知山折成一根签子,递给韩有梁,道,“你想个法子,把这东西,送到她那里。” 韩有梁傻愣愣接了,往外走几步,又折返回来,道,“侯爷,这个她,是黄家的大奶奶?” “不然呢?” 顾知山睨了他一眼。 “可,可那黄家大奶奶,在黄家里头,臣,属下,送不进去啊!” 韩有梁愁眉苦脸,好不容易侯爷给姑娘家送东西,这送的人是有夫之妇,怎么瞧,也不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89章 、第 89 章 马车行了一日,?也才刚到京城边缘,远处高耸入云的城墙远远被抛在脑后,日暮途穷,?辽阔大地上炊烟袅袅,?倦鸟归林。 青布马车缓缓在行店前停下,?徐婆子给了车夫几吊钱,让他去找店家要些晚膳来,顺便打探附近可有夜宿的地方。 接过马缰,?回头和马车里的月容说话,?“姑娘,我家那小子估计就在这附近。 前几日传话的时候,?说让他在村里等着,?不如,咱们悄悄打探一下位置,?这就过去?” 夺妻(软骨香) 第108节 “不必这么麻烦,?直接过去就是。” 月容在马车中换下京中常穿的裙襦,?换了簇新的骑装出来。满头青丝挽起,?用发巾扎起,?猛的一瞧,?不像是哪家的贵妇人,倒像是个寻常村妇。 只不过,?等把月容整张脸看全,徐婆子叹口气,便是姑娘穿的再寒酸,?只要这张脸一露出来,任谁瞧,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姑娘,?咱们真要往青州去?” 老爷太太都不在了,他们去青州,能做什么呢? “自然。” 月容接过马缰,见四周夜色苍茫,远离城郭,也远离村庄,倒是不知是什么地方。 问徐婆子,“你可打探清楚了,这人说,要把楚茉送到什么地方去?” “那人嘴极严实,只说蒹葭姑娘吩咐,万事听姑娘安排,旁的,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徐婆子压低声音,道,“原来二太太派得是旁人,是蒹葭姑娘说,孟大身子高大,最是能吃苦的。 又是她远房亲戚,来投奔黄家混口饭吃,才刚入府没几日,二太太才改派的他。” 说罢,见月容沉思片刻没有说话,接着道,“姑娘,你瞧着,这人,要不咱们也留着,一起到青州去?” “蒹葭的远房亲戚?” 月容倒是不妨突然出现这么个人,好像是故意给他们准备的一样。 只觉得奇怪,笑道,“妈妈,你有没有觉得,这蒹葭素日里待咱们都很好,这次好像知道要走的是我,不是楚姑娘一样。” 若说巧,那里能这么巧? 徐婆子也想到这个,叹口气,道,“姑娘也瞧见了,孟大那体格,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我今日一问,才知他才十四岁,不过是比别人吃的多,才高大些。 若说是什么亲朋,一概俱无。只说蒹葭和他家祖上有亲,前几日才想起这么个亲戚,投奔来的。” “倒也是个可怜的。” 月容把这事儿抛在脑后,拿出手中的指南针比划了下方向,道,“咱们等会儿连夜赶路,父亲当年购置的农庄就在附近,打探一番,找到柱子哥,便一路往北。” 徐婆子自然没有不应下的道理。正说着话,便见孟大急匆匆赶来,朝月容躬身道, “柳姑娘,里头有人找您,您随奴才过去。” 来了,月容和徐婆子对视一眼,问那孟大,“你家主人是谁,凭白无故,派你来做什么?” 孟大跪地磕头,“奴才的主人就是姑娘,那里来的别的主人。的确是有人和姑娘说话,姑娘去瞧瞧就知道。” 侯爷让他来保护柳姑娘,一路平安直达青州。在抵达青州之前,谁伤害了月容,就是和他孟一刀过不去。 至于侯爷,他亲自来,那当他刚才的话,全都没说。 要说他这新主人也算是命苦,怎么就被侯爷盯上了呢? “姑娘。” 徐婆子见他跪下,虽知他有可能是忠心耿耿的,可万一对姑娘起了心思,那她们两个妇孺,岂不是白白枉送了性命。 咬牙,“姑娘,你上车上去,奴婢前面开路,一切等二老爷和我家那小子来了后,再做打算。” “妈妈,不必如此小心。” 月容正低头沉思,忽然听见徐婆子说这话,忙拉住她道,“我约莫猜出来,他家主人是哪个。” 当今朝堂上,敢对黄家开火的,除了肃毅侯,还有哪个。 她方才犹豫,不过是身份地位各不相同,不想因为这个,连累柳二叔罢了。不过,也由不得她犹豫了。 月容抬头,目光落在行店门前。 一黑鹤蟒袍男人立于门下,个字极高,几乎要高过这行脚店的茅檐去。 气势森冷,利眸垂下,似是端详手中掌纹,又似是什么都没看。 只他站在那里,便让周围的人觉得空气肃杀。到底是沙场里走出来的将军,和寻常百姓不同。 月容上前,躬身一礼,“臣妇见过肃毅侯。” 声线悦耳,宛如泉水叮咚,悄声入了男人的心。他这才宽宏大量似的,抬头看了一眼月容, “柳姑娘,你白白浪费了本侯许多人马。” 佳人国色天香一般的容貌,落在男人眼底,竟是半点儿波澜也没有。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和路旁的树木,行过的车马没有任何区别。 国之栋梁,果然,不同于凡夫俗子。 身后,徐婆子和孟大头也不敢抬,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压,由此可见一斑。 月容勉强压下逃跑的念头,手握成拳,勉强稳住神色,回视男人目光,轻描淡写, “侯爷不是早就知道,出了黄家的是臣妇。” 不然的话,为何蒹葭突然换了这孟大。 只怕蒹葭,也是他的人。 顾知山意外的挑眉,这才分出心神去打探月容。她脊背挺得笔直,桃花眼樱桃唇,本是极为妖媚的长相,因为神态过于紧绷,多了几分刻板之态。 若是深夜闺阁之中,妖媚尽显,该是何等惑人的姿态。 顾知山倏尔收回神智,冷笑看向月容,“你配那黄忠义,倒是可惜。” 这般聪慧,可惜入了黄家,他便不能轻饶了她。 “你既如此聪明,想必也知道,本侯所为何事?” 顾知山抬脚,黑靴踏在黄土之上,一步一步向月容迈进。 心跳如擂鼓,月容甚至能察觉,她毛孔耸立的声音。这肃毅侯也未免太过吓人,这才几步路,竟是,让她不由起了臣服之意。 咬牙,月容闭眼,无视男人越来越近的距离,说出自己的想法, “侯爷,不管为了什么,臣妇今日,必须出京。” 能让肃毅侯亲自来拦截,是不是说明,他要对黄家下手了? 她要赶在黄家覆败前,赶在楚茉死之前,到青州去,到爹娘的坟前,亲自去祭拜他们。 顾知山倒是被月容的决绝震惊到,这个柔弱的小妇人,到底知不知道,若是他存心不让她走,有的是方法? 如今好好的站在这里和她说话,是看在她过世的父亲面上,给她几分体面。 怎么,真当他肃毅侯府的万千将士,是水做的? “侯爷,臣妇于黄家,不过是冲喜的媳妇,有我一个,没我一个是没多大关系。 对于柳道南夫妻,却是全部。他们夫妻两个仅臣妇一女,若是不能亲往祭祀,妾便是撞死在这城墙上,也绝不往黄家去一步。” 月容察觉到顾知山的怒气,知是自己莽撞的,不问原因的拒绝让他生气。 可她的确是不能就此跟着顾知山回京,回去能做什么,无非是指证黄家所做的事情。 她不是不想指证,而是,更重要的是,离开黄家,离开京城,去到父母在的青州,亲自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九泉之下能够安歇。 事有轻重缓急,对月容来说,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顾知山见月容面容坚毅,目光悠远,似是透过她,看到了当年柳道南夫妻两个。 半晌,叹了口气,道, “你就不想,亲眼看一看黄家的下场?” “那黄忠义娶你进门,从未在含章院过夜,怎么,你准备在黄家败落后,还顶着黄家少夫人的名号生活?” 顾知山难得谆谆善诱,见月容瞬间睁开眼,似乎是极为吃惊,他怎么对黄家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顾知山板着的一张脸有了几分笑意, “都这个时辰了,你不饿,那些奴才们也饿了。先去吃饭,吃过饭,你能说服本侯,本侯便送你回青州。” 山郊野店,原以为不会有什么佳肴珍馐。 出乎月容的意外,桌上一应虽不是什么精致菜肴,可样样都说的过去。 凤腌狸肉,芫炒里脊,手把羊肉,居中摆了一只肥嫩的道口烧鸡,热腾腾刚才出锅。 胖胖的厨子轻手轻脚放下,能看得出,凑出这么一桌菜,已经是穷尽他平生所学。 “爷,夫人,小店地界小,您二位勉强吃一些,若是,若是吃的适口,那便是小人夫妻两个的造化。” 说罢,便捧上一壶酒,道, “这个给夫人喝,小人贱内家传的果酒,虽比不上你们高门望族,也,也能说得过去。” 月容侧身瞧去,那妇人棉布袄裙,模样贤淑,低着头,把餐盘一样样摆上。 瞧见月容看她,羞涩朝月容一笑,便垂下头不再说话。 “不是...” 月容一听,便知这店主把自己和顾知山认成一家人,刚要出声分辨,便见顾知山接了酒,抢过话茬,问那店主人, “我们的马车可都齐备了?” “用黑豆和马草喂的,爷放心,饿不着。” 说着,厨子店主身兼二职的胖男人拉住媳妇退下。 雅间门关上,只余下二人对坐。 月容不自在的抿抿唇,便是她如何给自己做心理准备,长到这么大,还是生平头一次,和男人独处一室。 顾知山倒是格外自在,从整盘烧鸡上扯了一个鸡腿放在月容面前的盘子上,道, “你尝尝这个,早年你父亲,他说这家的鸡肉酥而不烂,肉可脱骨,是世上一绝。” 和寻常炖鸡的鸡腿不同,烧鸡的鸡皮用油炸过,卤制之后发出诱人光泽,内里多汁,颤巍巍的放在碟子上,诱惑着食客咬上一口。 然而,月容此刻顾不得这些,她猛的瞪大眼睛,为顾知山话中的未尽之意。 激动的握紧桌沿,月容倾身靠向顾知山,顾不得不自在和方才恨不能疏远男人,急声问道, “你认识我父亲吗?他,他带你来过这家店?” “这里是青州往来京都的必经之地,如何没来过。” 夺妻(软骨香) 第109节 顾知山轻描淡写,月容顿时激动的眼眶发红。六年了,自打爹娘身死青州,她从没有安稳的睡过一个好觉。 那么好的爹娘,怎么连死后,也都被人泼上污名,平日里来往的亲友,没有一个肯往上凑,只有顾知山,是父亲死后,唯一的一个人,他说,父亲,当年,带他来过这里。 月容的情绪突如其来崩溃,眼泪顺着桃腮滑落,忙不迭去拿帕子擦,越擦越多,越没有办法平稳情绪。 “对,对不起...” 哽咽和男人道歉,她到底是没有收住自己的情绪,就好像受了很久的委屈,原本以为熬一熬就过去了。 可突然听到爹娘的消息,就像气球到了极限,戳一下,便直接迸发出来。 顾知山也沉默了下,佳人无声垂泪抽噎,让他现在吃饭,似乎变成了一件很错误的事情。 也随即放下碗筷,扭头看向月容。 她生的极美,见她第一眼便知道,这是个绝色佳人。 芙蓉花面含泪,才知仅仅是用美,来形容她,实在是过于肤浅。桃花眼垂下,眼睫毛湿漉漉的,雨后清澈的小溪一般,让人生不住任何厌恶。 哪怕顾知山已经自觉是心如硬铁,不会轻易生出怜悯的情绪,此刻,仍然是忍不住悸动一下,只为佳人面上的愁容。 “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 垂眸,顾知山落在了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儿桌面,淡淡开口。 “当年,我骤然失去爹娘,姐姐在深宫难以自保,便是你父亲,当年亲自向陛下请旨,带我去的青州。” “也是这个店铺,也是这样的夜色,深冬,四周苍茫茫一片,连个绿色都没有。 我们走了一天,饿,很饿。可是我不敢说饿,我怕我一提要求,你父亲,便把我扔到京城。” 月容疑惑抬头,顾知山,他,他是在说,父亲和他的事情? 眨去眼角泪滴,月容屏气凝神,听顾知山继续讲,男人全然不顾月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面带憧憬,笑道, “你父亲进马车来,问我,是不是饿了,前面有一家烧鸡店,说你最爱吃这个,可几年也只能吃一次,每次吃过后,连着几日都要哭鼻子闹着要再吃。 好不容易他找店主要了秘方,回青州给你做了,你却不记得了。” “那烧鸡真的很香,卤制的热腾腾的,满屋子都是烧鸡香。鸡腿又肥又大,吃一个鸡腿,就饱了。” “你对楚雄有多恨,本侯对他就有多恨。” 顾知山收起笑意,落在残缺了一只鸡腿的烧鸡上,道,“自你父亲死后,本侯也六七年没来这里。 你若是不想吃,就收起来吧。祭祀给柳道南,他九泉之下,应该回安息。” 月容从不知,自己竟然和这烧鸡有缘故。至于男人说的这些,她当年不过六七岁,早就没有印象了。 爹爹,曾经为了她,寻过这烧鸡的秘方,甚至,还亲自为她下厨做过饭。 这些,她早就没有印象了,又或者是当年太小,哪怕是有印象,也早就忘记了。 “后来呢?” 月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雅间内想起,问向顾知山,“后来,你,你怎么今日,突然想起来这店里。” 又为什么,把这些事情讲给自己听? 顾知山仰头,压下眼角潮意,扭头看向月容,“你对本侯,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当年他彻夜回防青州,没来得及救下柳道南夫妻,可唯一的女儿月容,却是被救下的。 把这人从阴暗的地窖里拉出来,她怎么好像,半点儿印象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90章 、第 90 章 男人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月容愣在原地,?她眨巴两下眼睛,看向男人。 她没听错吧,是在问她,?怎么不记得他了? 若是见过,?月容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 哪怕是顾知山说和柳父有渊源,?哪怕男人就在她对面坐着,还给她撕了一块儿鸡腿。 她,她也对这人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月容的反应完全不在顾知山的预料中,?他原本想着,?接下来便问她,可否愿意等他,?等过年后一起回青州去。 到底是当年旧交的女儿,?若是因此被黄家牵连,他也无颜去见故人。 提起当年的柳道南夫妻,?顾知山这才后知后觉,?月容自打坐到席面上,?半点儿米面也没碰。 脊背挺得笔直,?全身紧绷,?明显是对自己充满防备,?又如何肯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 一对玉白的腕子捏紧衣袖,隐隐透漏她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和柳道南夫妻半点儿不同,?那般宽厚的夫妻,怎么生出个这么戒备心强的闺女。 顾知山微叹口气,伸手,?召来厨子,问他, “你们这里可有开胃解腻的甜汤,?适合小姑娘吃的。” “甜汤?” 厨子一时不知这贵人问这个作甚,便听见他那婆娘开口,笑道, “贵人们若是不嫌弃,鸡蛋豆汤倒吃的。红豆煮的烂烂,一抿就化开,再放些糯米小圆子,临出锅,撒上鸡蛋花,这便成了。” 顾知山听着倒像是有滋有味,颔首道,“给她来上一碗。” 那婆娘忙出去准备,不多时便端了热腾腾的羹汤来, “夫人,您尝尝,可能入口?” 月容低头瞧去,羹汤雪白如炼乳,上漂浮着微黄的鸡蛋,勺子微动,还有一颗颗糯米圆子上下起伏。 空气中尽是甜香的味道,颔首,谢过婆娘,只放在一旁,不去动它。 顾知山起身,道,“本侯往外头去等你。” 省的他在这里,她不自在。 男人身姿高大,站起来,似乎就要顶破这茅檐雅间似的。随着咯吱一声门关上,月容才抽出时间来打量雅间。 说是雅间,无非是这行脚店,略微宽敞一些的房子。 门窗俱是寻常木头做成,地面也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木质地板,年头久了,走在上面吱吱轧轧的。 桌子倒是和地板不同,是簇新打的木头,散发着好闻的木头香。 桌子上因他们说话,初冬的夜,屋子里连个暖炉也无,满桌佳肴凉了个透底。 月容垂眸再次落在面前的这碗汤上,顾知山特意为她叫的一碗汤。 热气蒸腾,雾气混合香气,散发开来。 犹豫了下,握住勺子手柄,蒯了一勺入口。 只一口,月容眼眶忍不住泛红,便抽噎着几乎喝不下去。 这个味道,和娘亲在青州时,做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小丸子,一样的鸡蛋,甚至,连羹汤的浓度,都恰到好处。 月容到这个时候,总算是相信顾知山说的那些话。爹娘和顾知山可能真的有旧,他们是认识的。 一碗汤喝的干干净净,肚子中也有了热气。月容捏紧手中的银票,走出雅间。 寒风凛冽卷起枯枝败叶,夜深了,风越发大起来。 大厅里,韩有梁并几个下人人手一只烧鸡,吃的正香。顾知山坐在他们身边,手拿茶盏盘玩,并不喝,似是在打量上面充满野趣的童子牧牛图。 察觉到月容出来的脚步声,顾知山朝她挑眉,“相信了?” 旁的一句都没说,月容却明白所有未尽之意。 “你,你手中可有我爹娘的物件?” 若是有,也可让她拿来诸物思人。 顾知山摇摇头,时隔六年,当年的东西便是能存下,只怕也不完整了。更何况,历经战乱,早就没有什么物件能存下来。 月容灿若繁星的双眸,瞬间暗沉下来。爹娘的离去已经六年,明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今日再次重逢顾知山,再次让她心中起了几分涟漪,若是爹娘还在该多好,她也不会天大地大,竟然没有安身之地。 想到此,原本犹豫想法逐渐坚定起来。 看向顾知山的目光既有感激,也有告别之意。顾知山的心猛的揪起,他突然觉得不妙,怎么看起来,月容,好像要和自己告别一样。 果然,月容行到大厅灯火通明处,含笑看向正阔步行来的柳二叔和徐柱子等人。身后,还有徐婆子一身大汗,在寒冷的冬季仍如此热,可见她方才是一路疾驰,才和柳二叔等人见面。 “侯爷,黄家如何,从此再也和月容无关。” 黄家用她的身份来遮挡楚茉的存在,一日两日还说的过去,若是时间久了,只怕黄家自己也能发现,真正的月容已经消失,留下来的是楚茉。 他们表兄妹情深意重,如此,便让他们相爱相杀。 她再也不肯往里面多迈一脚的。 不过,楚茉欠她的这条命,她却是要要回来的。爹娘的仇,不能不报。 含笑看向顾知山,月容口中吐露的,都是机密。“黄忠义所住的静斋书院,虽是书院,是黄家历来讲经藏书的所在,侯爷若是想查证去年军费的来历,不如去这里找找,说不定,那些个陈年旧账,就会翻出来。” 就好比黄忠义哪怕养病,床头也会放着书卷一样。而那对自己丝毫没有防备的相公,口中可是曾亲口说过,家中每一年的账本,都会封好,放在他的院子中封存。 顾知山刚要细问,便听见身后急步匆匆的脚步声,是柳二叔到了。 后者一进行脚店,便见徐婆子说的,囚禁侄女的凶狠大汉,不是旁人,正是顾知山。 忙跪地磕头,“下官,七品翰林院编修柳道北,叩见侯爷。” 自报家门,陈述和月容的关系。如此,侯爷,便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了吧。 柳道北自认为自己做事完美,岂料顾知山在见到他的第一面,便知道月容的算盘。 还以为她是深闺中的小姐,从黄家出逃,毫无盘算,一路只是随心所欲,走到哪里算那里。 看到柳道北的出现,顾知山才知道自己小瞧了她。这哪里是没什么算盘,明明是早就打探好的。 提前几日把消息透漏给柳二叔知道,自己呢,说服黄忠义和楚茉之后,便轻车出行,一路往京郊而来。 夺妻(软骨香) 第110节 若不是自己把车夫换成自己的人马,只怕是也和黄家一样,此刻失去了对月容消息的掌控。 真不愧是柳道南的女儿。 顾知山不明含义的轻笑一声,上前扶起柳二叔,道, “二叔何必多行礼,咱们不在朝野,便不论官职。你是长辈,我随月容,喊你一句二叔,倒也合适。” 柳二叔口中直道不敢,不敢。心中却是起了万千疑虑,见一旁侄女紧随侯爷走到自己身侧,心中更是大骇。 这二人,什么时候如此亲昵? 月容是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是向来最守规矩,最为人和善的。 侯爷不用说,人中龙凤,朝廷中提起他,就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这两个从没有见过面的人,怎么会深夜在这里相聚。 尤其是,柳二叔想起前几日,徐婆子前几日亲自送信,只说月容在黄家犯了错,被发落到庄户上静养。 额头上更是一层大汗,不敢抬头直视顾知山,也不敢多看月容一眼,只道, “庄子上都备妥当了,月容,你可要跟二叔回去?” 得了今日侄女出府的消息,原本月容吩咐是让徐柱子出来迎接便是。柳二叔不放心,庄子上虽然只有二十亩地,人口不过十来口,住的屋子也简陋。 他侄女儿自小便是哥哥捧在手心中的,便是哥哥嫂子没了,在他们手中受了些委屈,那也是从没有挨饿受冻的时候,庄子上那些村妇,一年到头不洗几回,若是万一冲撞了她,自己做人叔父的,岂不是无颜面对兄长。 他为了护住侄女,亲自前往京郊迎接,又从家里带了上好的棉被前去收拾齐整,这才趁着夜幕,来接侄女过去,只求侄女在庄子上住的舒心。可谁知,竟然是遇到侯爷也在此处。 难不成,他这侄女儿犯的错误,和侯爷有关? 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虽然没有妻妾,可京中是素有狠辣之名的。这二人,什么时候搅合在一起? 柳二叔不敢深思,只想把月容赶紧接走,先分割开二人再说。 只越想分割开,便越容易出事。 顾知山见柳二叔面上神色大变,又见月容对自己,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舔了下后牙根,他还从没被人嫌弃过。一时,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句话, “今夜风大,回京只怕不便。 本侯带着这些人,去和二叔借个马厩睡一觉。” 月容听了,只觉得额上青筋直冒。 借个马厩,亏他说的出口。他堂堂侯爷,谁敢让他谁马厩去。 柳二叔也迟疑,无他,眼下京中虽然过了宵禁的时候。可若是肃毅侯回京,谁敢拦着,只怕也得赶紧开门,迎侯爷进去。 “侯爷若要同去,也无妨。只那庄子是兄长当年留下,年久失修,到底是不方便,不如,等改日修缮了,再去也无妨。” 柳二叔绞尽脑汁应付,肃毅侯这看似是随心所欲的一句话。 后者丝毫不放在心上,笑道,“二叔不必归置,早在十年前,本侯便住过那庄子。 只怕二叔当年不记得了,我随柳相公当年入青州,我们便是夜在此地用的晚膳,夜里去庄子上安置。” 柳二叔这才罢了,旁早有韩有梁听他们说话,见状,笑道, “柳老爷不必为难,若是都能去,那最好。若是不成,我们这些粗人,睡这店里也使得。” 庄子虽然小,可主人家的院子是空着的,怎么会没地方睡。柳二叔这话,无非是搪塞顾知山罢了,不愿意他和侄女月容亲近。尤其是,在弄不清月容和他的关系时,更要慎重。 求助的目光落在月容身上,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柳二叔这才道, “如此,我这便使柱子回去打扫屋子,侯爷放心,定然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不用麻烦。” 顾知山请柳二叔坐下,又另外开了席面给他,酒酣耳热之后,才把自己当年受柳道南夫妻恩惠的事情讲了,道, “他们救我一命,我本该救他们,谁料想,楚雄叛国,到底是让二人丧命黄泉。 如今幸而有子嗣在世上,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也要比旁人宽厚些。” 柳二叔自然是赞同,闷闷的干了一杯酒,埋头道,“我最是知道好歹的,也明白侯爷的这分儿心。 只我侄女眼下嫁入黄家,不合离便永远是黄家的人。况如今天子重孝道,世人皆讲究不做二嫁,若是兄长在世,得知我那侄女做下这等欺辱祖宗的事情来,只怕也饶不了她!” “她做下什么事情?” 顾知山似笑非笑的眯眼,见柳二叔似乎是吃醉了酒,神态发蒙,完全没认识到对方问的什么问题。 直接把内心的猜测说出,道,“自然是和侯爷,如此孤男寡女亲昵,深夜里独处,实在是不妥当。” “本侯道柳道南已经是古板至极,没想到你这个弟弟,比起你兄长,更甚之!” 顾知山瞬间冷了脸,他因为柳道南和柳二叔才亲厚些,也因为这层关系,才深夜来拦月容,只等黄家败落,她名正言顺之后才脱离黄家。 没想到,在这对叔侄女看起来,他竟然是那等窥视□□的好色之徒! 月容自然也听到这话,走出隔间来,躬身给顾知山赔罪,道, “天下人言可畏,便是今日我等清白,只怕在有心人眼中,也早就污名不堪。 侯爷请回。月容去青州为父母结庐守孝,宁愿终身不嫁,也绝不会毁了柳家的名声。” 装醉的柳二叔听了这话才知道,他误会了月容和顾知山的关系。 只怕就此,会失去侄女的心。可让他起身,也来不及了。 顾知山沉默了片刻,道,“韩有梁!” “在!” 吃肉喝酒不亦乐乎的韩有梁,只觉得日子从未如此惬意。京中烦闷,不如青州自在。他在京中还需要守那些繁琐礼节,哪里像青州,大道任我行,千山我独在。 只要小爷我自在,哪里能有让爷为难的地方。 “你回京西大营,点五十个精壮兵士,你带队,送柳姑娘回青州。” “啊?是!” 刚想到青州,侯爷,便派她回青州。 韩有梁扭头看向一侧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生平第一次发了愁。一路上带着这娇滴滴的贵家女子,他们,得磋磨到什么时候才能到,才不会误了侯爷的差? 又转过头去,韩有梁撸起袖子,“侯爷,您让属下去青州,是有鞑子动乱?” 顾知山白了他一眼,“除了打仗,就不能有旁的事?” “能能能,自然是能得。” 韩有梁挠挠头,后知后觉,“爷,您该不会,让属下送这柳姑娘过去后,立即折返回来吧...” “这一来一回将近一个月,能不能,给几日收拾的功夫?” 韩有梁小心翼翼的打个商量,他们便是行事再迅速,这才从京中回来不过几日,那些个脏臭的衣服还没干透呢,咋也不得整理收拾了,万一路上,熏着这娇滴滴的姑娘可怎么成。 月容一眼便看明白韩有梁的顾虑,先是躬身一礼,而后才道,“路上劳烦韩将军多多照看。 今日风大,想必明日也是有风的。如此,我们便后日一早出发,您看方便吗?” “方便!方便!” 韩有梁连忙答应下来,心道,怪不得侯爷让他们来护送,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带着一老一小两个仆人,能平安走到青州,那才奇怪呢! 月容定下出行的日期,顾知山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见柳二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起身告辞,吩咐韩有梁几个抬他上了马车,才看向柳月容, “你既然决定往青州去,往后,就不要来京中了。 韩有梁会给你新的户籍,往后,你就在青州安家落户。” 京中不如青州安稳,只要鞑子一日不来,她在青州,反倒是比在京中安全。 至于住处,顾知山沉吟片刻,问她,“你去哪里,住的地方可安置妥当了?” 她早年是青州知州的女儿,住的也是青州知州的官衙。可此去,一无身份,二无地位,只怕无论是到了哪里,都不合适。 月容果然沉默了下来,道,“我原想着,走多远是多远,到了城镇便把徐妈妈和柱子哥的卖身契还给他们,我自己上路。” 爹娘都死了,叔叔婶婶也都不亲近。相公心有所属,月容想着,总觉得这一辈子,未免事事挫败,好似白白活了一辈子。 倒不如等得知楚茉的死讯,便自缢,跟随爹娘而去。 顾知山不赞同的皱眉,暗自庆幸自己幸亏出来拦她。 厉声道,“你若是死了倒是干净,若是黄家死灰复燃,楚家,另有其他人存活,你岂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白白枉送了自己的性命,亏你还是柳道南夫妻所亲自教养。” 月容闻言低首,若非走到绝路,谁愿意就此打住。 “不过是行到水穷处,没法子的事情。我早就打算好了,楚茉给了我银钱,我留些在庄子上给二叔,也算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再分一部分给徐妈妈,她照顾我,比自家儿子还亲近,余下的,我便留着自己花用。” “一路上花销不用你操心,韩有梁是个粗人,若是有不尽心的,你只管说出来。 另外,青州现任知州张大,是当今张首辅的长子,最是怜贫惜弱,礼贤下士的。 你先暂居在青州府衙,等我到了,再另做打算。” 顾知山三言两语便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妥当,见月容正要开口拒绝,道, “你不必往心里去,本侯这么做,无非是报恩罢了。你父母当年有恩于我,我如今,也算是还了这因果。” 说罢,阔步出了行脚店大厅,率领余下的十多人,翻身骑马而去。 一时人去了大半,方才还熙熙攘攘的大厅,竟然空旷到寂静起来。 月容垂首,见柳二叔呼呼睡的正香,知他从京城连夜赶来,又喝了酒,只怕早就睡熟过去。 喊过徐婆子母子两个,问向高高瘦瘦的徐柱子, “柱子哥,这店里距离庄子上,还有多少路程。” 夜越发深了,他们还是早些回去才是正理。在这店铺里,总归不是自己家,便是二叔喝醉了,也不如床榻上舒服。 “不过一炷□□夫。” 徐柱子憨厚一笑,和徐婆子的精明完全不同,他半点儿没有遗传来自母亲的精明,反倒是那股子憨厚,和徐婆子的男人一模一样。 想起记忆中,在爹爹书房当值,和爹爹一样,死在鞑子刀下的憨厚男人。 夺妻(软骨香) 第111节 月容神色动容,拉住徐婆子的手,起身朝徐柱子道, “柱子哥,妈妈,咱们眼下已经出了黄家,早在当年,我爹便答应你们,只等我出嫁后,便放你们一家出去。 眼下我爹虽然没了,这话我还记得呢。等明日,我便把卖身契还给你们,等日后在地下见到爹娘,我也好交差。” 没有卖身契,那当然好了。 徐柱子才十四,可也知道是好事。当即就要点头应下,徐婆子不肯同意,拉住月容的手,道, “我的姑娘啊,当时柳家是什么状况,现如今又是什么状况。 我们来京城的时候,姑娘身边可也是有丫头伺候的,如今这么些年下来,只余下老奴一个。 奴才若是走了,姑娘身边浣洗,大事小情都没有人做主,便是老爷在,也断不能让姑娘此刻这样。等到了青州,咱们安顿下来,再另做打算。” 月容只得同意,心中却暗自下决心,等明日抽空,找韩有梁一趟。他主子既然能给自己新的身份?,想必一两个仆人转籍,不过是小事一桩。 而此刻的顾知山,深夜回京,并没有直接去肃毅侯府,反倒是快马加鞭,进了张首辅的大门。 张首辅正在书房描红,察觉顾知山进来,刚要询问所为何事,顾知山开门见山, “明日,明日能定下黄家的罪不?” “怎么这么赶?” 张首辅放下笔,小心挪开发黄的纸张,顾知山瞧了一眼,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有几分眼熟。 看了一眼便收回神,道,“让他逍遥了这么久,是该时候收网了。” 至于余下的证据,等他进了天牢,再去整理也不迟。 张首辅思索了下,从一侧线装书的顶端拿了两本薄薄的册子来,道, ‘这是每年鞑子从朝廷进口的铁矿,这是粮食,这二者上面,都有他的签字画押。’ 不用别的,只有这两个,也能定下来黄太辅的叛国之罪。 铁矿朝廷从不允许出口到鞑子,粮食虽然允许小量交易,可也是特定的挂在户部的行商,黄太辅,可从来没有这个资格破例!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91章 、第91章 从京城出发,?抵达青州的时候,正值年前。 天刚大亮,街弄上皆是来往的幼童,?举着糖葫芦来回高喊追逐,?偶有婆娘做好饭,?喊自家的孩子回家。 摊商小贩也早就张罗起来,青石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并不比京城逊色多少。 月容自打进了青州地界儿,?面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徐婆子也同样如此,她想起了早早就过世的男人。 蒹葭是个心思通透的,?要不,?也不会被顾知山送来给月容。见状,悄声和徐柱子商量, “等进了青州,?先不必去知州府去。倒是往外头百姓们给柳大人立的长生祠里去一趟,?姑娘心底也舒坦些。” 徐柱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便吩咐了孟大,?又和韩有梁等人商量了,?一行人往长生祠而去。 说是长生祠,?其实是青州百姓,纪念历年来牺牲在青州边界将士们的埋骨底。 六年前,?楚雄率众叛乱,主动开门放鞑子进城,若不是柳道南柳大人率众誓死抵抗,?又有肃毅侯千里回援,这才勉强护住青州的地盘。 百姓们感其恩德,自然时刻顾念在心,?寸刻不忘。除了往日里常走的青州外的小道改名道南路,便是柳道南夫妻常去的餐馆等,也都一众改了名字。 月容离开青州六年,自然是毫无印象。昏沉沉在马车上托出下巴,月容模糊似是做了一个梦。 “姑娘,姑娘,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蒹葭先下车引路,见月容闭眼歇息,轻声唤了两句。 “到了?” 撩开门帘,外是朱红大门的宝塔,绿植遍野,因是寒冬,只剩干枯的树枝雄赳赳望着天,肃杀沉重。 这是什么地方,月容瞬间便猜出来。 低首,回望徐婆子,道,“咱们从京城带来的,要祭拜爹娘和伯父的东西,可都带了?” 徐婆子照顾她良久,母子二人忠心耿耿。她男人跟随柳道南夫妻一起去了,月容喊一声伯父,并不为过。 徐婆子此刻也顾不上纠正月容这些礼节,六年了,她总算是又能见到那老不死的! 在的时候两人吵吵闹闹,这他走了,日子怎么这么难熬啊! 眼眶微红,徐婆子意识到什么,忙和月容说道,“早就在匣子里装好了,老爷爱吃的,太太爱吃的。至于我家那男人,自然是老爷太太剩下的,全都给他。 还有这酒,梨花白,我亲自酿的!” 便说,便从车下软箱里拿出来食盒并酒壶,一切都收拾妥当,才递给蒹葭,笑看月容, “这些东西就劳烦姑娘就一并带过去,奴才身子骨不好,等再过几年,有的是时候见到我那男人,我,我就不上去了。” 说罢,竟是有几分泪意。 月容心中一软,拉住徐婆子的手,道,“咱们几个一起上去,也不算什么大事。 便是往后有什么,也不如眼下,就立即上去说说话。” 这话一出,徐婆子眼眶红透,她自然是想见男人的。只不过阴阳相隔,还是,还是罢了。 车旁,徐柱子也心中难过,他比月容大几岁,老爷太太和爹走的时候,他已经有印象,爹说,他已经是个大人了,若是往后爹不在,要护好娘和姑娘。 这么些年下来,反倒是姑娘照看他们多一些。 他,愧对爹当年的嘱托。 眼中含泪,徐柱子上前,突然跪地磕头,道, “姑娘,我也不上去了,如今这样,我没脸见我爹!” 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月容如何不知他们心中的挂念。佯装生气的皱眉, “怎么,你们连我爹娘,都不肯见了?” 徐婆子等人正要告罪,忽见一群人熙熙攘攘而来。 说是一群人,实则打头的穿着一样的青布衣裳黑布鞋,口中吆喝着,“太傅奉旨巡游,无关人员退场!” 月容惊诧回头,太傅奉旨巡游,黄太傅只怕早就在京城,没有个好下场。 能出府的,只有一个。 张太傅。 他怎么会出京?在这个时候? 月容心中疑惑,和徐婆子等人避开在路边,静候一群人过去。 偏偏这会儿,一个身穿青布衣裳,头上绑着发带的小童跑过来,生的机灵可爱,向月容跪下磕头,问道, “可是柳家大姑娘,我们太太每日里念叨呢,请您过去说说话呢!” “敢问你们家太太是…?” 月容抿唇,心中有些疑惑不解。若是她猜中的张太傅,柳家和张家从没有过关系,两家也从没有来往,怎么这张太太,她突然之间,来和自己说话。 小童似乎早就得了吩咐,仰着头笑道,“我们太太说,贸然来请姑娘,姑娘定是不肯同意,姑娘瞧瞧这个,便知道了。” 说着,捧着手中的匣子上前,递给月容,“姑娘您瞧瞧。” 徐婆子见状,识趣的上前,接了在手中,避开匣子里面,打开递给月容,“姑娘您瞧瞧,可是什么好东西,值得张家太太,哪怕不认得,也要送过来给您瞧。” 荒郊野外,又是英雄祠。若不是他们有肃毅候爷的精兵一路互送,只怕是徐婆子早就让柱子护送姑娘躲开这群人,又哪里会让他们凑近姑娘面前说话。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月容垂眸落在匣子上,见上面一个黢黑发亮,手指大小的木牌。肃毅侯府四个金刻的大字,闪闪发着光。 肃毅侯。 怎么又是他。 月容脑中闪过男人身影,冷硬的面容,神情寡淡轻易不得,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月容总觉得男人有出乎意料的温柔。 就比如,放在自己面前的鸡腿,不动声色的温暖甜汤,他好像是对自己有意,又好像是对自己无意。 “柳姑娘?柳姑娘?” 月容上前两步,捏了木牌在手。把木牌给徐婆子看了,见后者露出放心的笑容,笑道, “走吧,带上咱们从京城带来的糖渍青梅,咱们给张太太请安去。” 有了顾知山这个牌子在,哪怕是从未见过张太太,月容也对她充满好感。只是不知,顾知山让她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从月容所在的马车,在张太太的暂时停驻处,走路不过一炷□□夫。一路上仆妇丫鬟各个恭敬,见了月容,各个口称姑娘,向她请安纳福。 徐婆子心中诧异,这张太太是什么来历,怎么对姑娘如此厚待。若说是厚待也不尽然,是各个恭敬有礼,宛如提前得了嘱咐,戴月容这般亲近就像是自家人一样。 姑娘生在柳家,长在柳家,又怎么会和张太太有什么来往?若说有关系,也不过是肃毅侯方才给的,这个牌子牌子能有几分情面,又不是本人来。 只心中千般不解,万般不解,等见了张太太之后更是纳闷。 原来,张太太。并不像往常那样,等在马车中等月容过来拜见,反而是提前下了车,左手扶着陪嫁丫鬟,右手扶着陪家婆子,眼眶含泪,看着月容越走越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往前踉跄几步,拉住月容的手,连声说道,“我的菡姐儿,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菡姐儿!徐婆子怔住了。 月容抿唇,压住心中疑惑,避开了张太太往前,马上就要抱住自己手的胳膊,反倒是有规有距地蹲身一礼,和张太太各开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口中道,“给您请安。” “月容,容姐儿,你还在怪娘吗?” 张太太见状,忙上前去拉住月容衣袖。往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此刻宛如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眼睛也失去神采,看着月容的目光满是哀伤, “你是娘的女儿啊,月容,你不记得娘了吗?” 月容疑惑的看着面前夫人哀伤的表情,因为她的疏远,她表情似乎更是难过。月容干涩的眨眨眼,也觉得有种莫名的酸楚从心口涌了出来,还是决定和张太太好好说几句, “夫人,您是不是认错了人?” 她爹娘早就化成一缕青烟,灰烬就在这身后的英雄祠中。又哪里来的爹娘呢!张太太这话,还有今日这莫名其妙来认亲的行为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 “你是娘的女儿!娘还能认错你不成!” 张太太痛心疾首,几乎不敢相信。她好不容易从肃毅侯这里,得知女儿的音讯,竟然,竟然女儿不认她。 左右仆妇,也都各个面露悲伤,谴责的目光看向月容。唯独一个媳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走到张太太面前,回话道,“太太莫要难受,姑娘眼下只怕什么都不清楚,太太平白无故上前来,也没有讲清缘由,这才有了误会。” 夺妻(软骨香) 第112节 “可不是呢!” 徐婆子也总算从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身,总算是想到如今的情况。她们姑娘被人家追着要认亲,而且是张太傅丢失的女儿。 想想也觉得荒谬,这件事情怎么可能呢? “我们姑娘生在柳家,长在柳家,哪里有什么旁人!” 徐婆子往前挡住张家不善的目光,大声道,“我们姑娘也算是好人家出来的,平白无故你们来说这些,又拦着我们姑娘的路不让走,可不是什么善良之家的形式作风。” 张太太这才缓过神,见因月容抗拒,四周丫鬟婆子虽然恭敬,可面对月容,仍旧有不满出来。 冷静下来,闭了下眼睛,说道,“柳姑娘不知内情,是我着急了,惹了她才会对我生出防备,你们万不可因此对姑娘不满!” “是!!” 婆子们齐声应下,张家是出了名的护短,太太发话,自然也把姑娘当成自家人一样对待 顿时和颜悦色上前,笑道,“姑娘不知道内情,咱们家里别说老爷太太挂念姑娘,便是二爷大爷他们,也都日夜想着姑娘呢!” 月容这才回转神来,意识到张太太不会突兀说起此事,转身握住徐婆子的手,粗糙掌心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才看向一旁静立的张太太,道,“还请您解惑。” 第92章 、第92章 青州知州衙门,?临近过年,便是素来肃穆庄严的府邸,也染了几分喜意。 月容打量了下和记忆中迥然不同的院落,?目光落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张太太身上。 张太太看着面前女儿,?愧疚,?自责和对月容的疼爱,一时之间,各种神色显现,?以至于后来,?看到月容清澈见底的眸子,竟然起了几分惭愧。 她弄丢了本该千娇万宠的女儿,?作为母亲,?实在是失职。她失望在所难免 月容呢,她的囡囡,?会不会也这般想? 下一瞬,?少女温热掌心向前,?握住张太太因不安,?而捏紧的手指,?语带期待, “你真的是我娘亲?” 她人生已经坠落到如此地步,总不至于,?让权倾朝野、手握大权的张太傅来算计自己。 张太太瞬间眼眶发红,哽咽难言,“娘何必拿这个骗你…” “那我爹和我娘,?是怎么回事?” 月容实在是好奇,这张太太身为张太傅的夫人,若是所说都为真,?那么,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这话一出,张太太瞬间沉默了。半晌,才满是怀念的看着四周的花园景象,“这里,就是你幼时最爱来玩的地方。” “你父亲当年,便是在这里,踏入官场。” 张太太低声把前情讲的清清楚楚,倒不是别的,不过是个富家千金和穷小子的故事,只不过富家千金的身份更贵重,是王爷嫡女,而穷小子不过是个奴隶。 至于月容的丢失,的确是意外。鞑子来袭兵荒马乱,夫妻二人共同上阵杀敌,内院被袭,孩子至此和张家分离。 “你是怎么到了柳家,我就不清楚了。” 张太太话到最后渐渐失了声,见月容失望的低头,忙抱住她,口中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只管去外面问去。 侯爷,对!肃毅侯知道!你去问问他,他可能能查到!” 肃毅侯?! 月容抿唇,瞬间想起离京那日男人莫名出现,带自己去吃的烤鸡。他当时说什么柳大人于他有恩,可听张太太这意思,他早就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那他,为什么当时不告诉自己? 张太太提到肃毅侯,满是感激,“过阵子侯爷处理完黄家的事情就会北上,到时候我们亲自去谢他!” 说罢,长叹一口气,见月容低头不语,心中大恸,语带哀求, “月容,你只管在这知州府住着,我,我不求什么,只求你能,多来陪我说说话。” 月容感其一片真心,仍旧摇摇头,“眼下身世尚未厘清,月容还是在外面更方便些。” 张太太很是失望地垂下肩膀,眼中光芒褪去,难掩悲伤情绪。哪怕是她说了这么多,她的月容,仍旧是怪罪她的。 到底是亏欠了月容,哪怕是尽力想亲近也依然没有任何用途。 完好的树木插入钉子,钉子拔出,伤痕仍然在。 徐婆子见月容就此告辞,心中虽有疑惑,不知姑娘离开这府衙能到哪里去。可她和儿子早就听命月容习惯了,扶着月容起身告辞。 韩有梁见一切如侯爷预期,姑娘不过和张太太略说几句话便回去,不但没有留宿,甚至,有往郊外去的打算? 等等,郊外? 韩有梁一瞬间愣在原地,见前面的青布小轿慢悠悠走远,打马追了上去,问向坐在车栏上的徐婆子, “徐妈妈,这怎么瞧着,似乎是出城的方向?” “姑娘说,外头有柳老爷当年留下的农庄,姑娘要住到那里去!”徐妈妈倒是笑的开怀,只要姑娘不抛下他们母子两个,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姑娘周全。 至于什么张家黄家柳家的,都是假的,唯独姑娘活生生在前面跟着,是谁家的姑娘都不要紧,只要是她和柱子的主子就行。 韩有梁哪里知道,徐婆子一瞬间就想明白这些道理,他挠挠头,侯爷不在这里,让他万事听姑娘吩咐。 他也到庄子上去。扭头把跟来的人分两队,一队去府里给青州知州复命,一队跟着他护着姑娘。而月容,此刻闭眼坐在马车上,听着窗外的哒哒马蹄,心潮浮动。 有了张太太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往生活中忽视的小细节,此刻都浮现在眼前娘亲性子和善,爹爹威武高大,虽然疼爱她,可他们更爱的似乎是彼此。 比如娘亲每逢生辰,爹爹总要搜罗珍宝给她,自己呢,便是娘亲挑剩下的,不大适合的给自己。再比如,小时候也是有奶娘说过几句,不是亲生的还养的这么娇滴滴,可那奶娘,不过一两日便不见了,从此以后都是娘亲带着自己。 再往后...... 月容垂下眼角,一时之间竟然生出,这苍茫浩宇,没有她容身之地的想法。 若她真的不是爹娘所生,那么,张家嫡女找这么久,他们,知道自己是张家嫡女吗是故意隐瞒,还是本就不知? 月容苦笑一声,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深思这个问题,深思下去,她...... “姑娘,到了。” 而就在沉思间,一行人已经抵达庄园。五六年前主子出事后,这庄子就荒废了,后来柳二叔虽然派了人来,可年头久了,不知家里有谁也是有的。 就像是此刻,老庄头带着一行人跪地迎接,面容虽恭敬,可眼底多少有些纳闷。自打大老爷没了,姑娘往京城去。青州城外的这个庄子就宛如是世外桃源,没人来收租也就罢了,张大知州念着先前大老爷的恩情,连税收都没有。 每年往京城报账都是青州蛮荒亏损,这些年家里不知贪下多少家财。怎么突然地,京城姑娘就回来了? 之前可是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哪怕是心中再忐忑,老庄头面上不动声色,口中念叨着,“奴才们在这庄子上五六年,总算是盼来了主子。这历年的账本和粮食都收着,只等着主子们来查。” 月容一招手,徐妈妈便了解其含义。见那老庄头是老爷在时便跟在身边的,待月容马车驶入院子后,徐妈妈拉过儿子,朝老庄头挥手, “我男人在的时候管你们这些杂事,后我跟姑娘往京城去,这庄子也就荒废了,如今我家小子,你小时候是见过的,往后这些账本你交给他,再不济给那位爷也行。” 指了指昂首持刀的韩有梁等人,口中撒了个谎,“这是咱们家二老爷派来给姑娘的,你让庄子上的人小心些,别来冲撞姑娘。” 老庄头心中吃了一惊,柳二爷当年比起大老爷差的不知多少,怎么大老爷没了几年,反倒是二老爷官运亨通,连带刀侍卫都能用起来。 眼中不免也去了一开始的倨傲,毕恭毕敬,“姑娘有事直接吩咐就是,这院子奴才们都有打扫,一应都是齐全的。” 徐婆子见敲打成功,心中这才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姑娘远行疲惫,不过带着我和蒹葭几个丫头,等明儿个知州府只怕会送来些东西,你收拾齐整了,明日别让知州府上看了笑话。” 老庄头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又是烧火又是扫地,连夜把院子内外收拾的齐齐整整。 而此刻月容,坐在这四合院正厅,五年过去,又经过兵荒马乱,这庄子上状况和记忆中已经有了区别。只是不知是她记错了,还是这摆设确实是有了变更。 徐婆子端了热水进来,见蒹葭在里间忙活着把床铺铺好,悄声把刚才震慑老庄头的话说给月容听,而后才道, “这庄子上少也有两百多亩地,姑娘咱们这些年都没来,只怕早就落到那老庄头口袋里。 姑娘若是愿意,明日让韩小哥审一审,只怕就能审出来。” 月容低头略一沉思,道,“这些改日再说,明日你先随我给爹娘做些东西,再去打听打听,当年,可还有我小时候的仆人在这附近,若有,让他们来见我。” 庄子上的银钱固然重要,可是更重要的是,她爹娘,到底当年是故意隐瞒,还是确实是一无所知。 徐妈妈低声应下,心中虽然有疑惑,可只能听从月容吩咐,第二日开始,找寻当年真相。 只不过说起来简单,等去找的时候,徐妈妈却发现,想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实在是太过困难。 不说年代久远,便是老爷在世的时候,也把当年的人物早就清扫过一遍,能留下来之间还在柳家服侍的,早就把当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大部分都没有听说过。 如此过了三五天,仍旧一点音讯都没有,反倒是张太太隔三差五,便打发身边的人来问候月容,什么珍稀物种一样样的送,月容深感其累,可自己是半点儿方法都没有。 张太太认亲不会凭空捏造,可当年之事,如此糊里糊涂的查不清楚,月容也实在不敢和张太太亲近。 这日一早,张太太便打发了婆子来,身后马车一辆辆装的结结实实,驶过黄土地面,留下一道道凹痕。 打头的婆子一见到月容,便跪下请安。 老庄头看到这一幕心中庆幸,柳二爷有了权势,太傅夫人又看重姑娘。幸亏他对姑娘素来恭敬,家里这阵子也把亏空补上,只等个合适的时间,便交给姑娘查账。 月容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也不知道张太太派来的人是否可信,但仍然是笑吟吟接过了东西,礼节上并不亏待众人。 各自问了一番话,月容才把话题转到正题上来,口中道, “我年纪小,当年的事情不记得了。劳烦回去问问你们太太,可有人证物证没有?” 住在别庄的姑娘是自家走失的小姐,这件事情张家该知道的婆子都知道了。 眼瞅着这位疏远,太太也日思夜想的难过。好不容易得了月容一句软话,那婆子欢喜的和什么似的,只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飞奔回知州府和太太说话。 好在,她是知道礼节的,把张太太送来的东西小到炭火,大到厨子都留下,才道,“这些都是太太的心意,姑娘只管等着,奴才们这就去回话,等有了信儿,便立马来回姑娘。” 月容点头应下,让徐妈妈送她们出去。看着留下的厨子和几马车的东西,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徐妈妈见张太太并不死心一行人,越发的对月容身上发生的事情操心。打探那婆子几句,见她实在是不知内情,只得放了她回去。 眼瞅着自家姑娘越发消瘦,徐妈妈实在是忍不住心疼,恰好这一日韩有粮得了京城传来的消息。 喜滋滋地蹦到月容面前,把侯爷亲笔写来的信件给月容看了,口中道,“我们爷爷惦记着姑娘了,姑娘好歹回句话,奴才们也好交差。” “他惦记不惦记,与我们姑娘有什么相干。” 徐妈妈听了这话也冒火,姑娘这从黄家出来,名不正言不顺的,侯爷上赶着是做什么? 隔着窗帘不软不硬的回了这句话,扭头看着月容时,面上仍然是忍不住担忧。 青州远离京城,对京城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不知晓,唯一的渠道来源自张太太和韩有粮。 可这两个人哪个都不能相信,张太太对,姑娘明显是疼爱,可为何她出现在这里,张太傅连个影子都没有? 还有那位青州之知州,是姑娘名义上的哥哥,怎么也从来不往这院子里踏上一步,至于韩有粮就更不放心了,他是侯爷派来保护姑娘,名不正言不顺,连问个黄家的下场都没人问。 夺妻(软骨香) 第113节 想到这里,徐妈妈不由的恨上柳二叔,好歹是自家姑娘的亲叔叔,怎么姑娘远在青州,这眼瞅着也有一两个月,二爷不说来句话,便是个问候都没有。 明显是不把姑娘当自家人。想想自家姑娘也不容易,要在这侯爷和张太太手中讨到信息,哪儿是容易的事情? 如此翻来覆去想了两日,见张太太并没有消息来,徐妈妈忍不住去月容跟前,把这话讲了。才道,“姑娘摊上黄家的亲事,虽然是假借那楚姑娘的名义逃出来,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姑娘得想想日后出路才行。” 总不能一辈子在这庄子上度日。 月容心思微沉,虽然不像徐妈妈那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到最坏可能。可她也明白自己眼下是走到了绝路,于是等第二日一早,韩有粮再次来送信时,月容接了在手中,打开是力透纸背的一行字,“后日抵达青州。” 后日抵达青州,短短六个字,月容竟然生出几分遐思,似乎能从这迥然有力的字迹上,看到男人疾驰的身影。 徐妈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以为这侯爷不过对姑娘是起了几分心思,两人距离的远,那份心思淡了后也就算了,可现在怎么一个要来。 难不成这侯爷还真的要和姑娘在一起? 不过心中再怎么吃惊,徐妈妈面上依然保持淡定,甚至还和和韩有粮开起玩笑,估计提点他们:“你们侯爷来了住在哪里?总不能也跟我们姑娘一样住在庄子上吧。” 这…, 这句话可把韩有粮给问住了,他总不能说侯爷真的是有这个心思。 毕竟侯爷出京前,早就有密报抵达知州府。黄家衰败,秋后问斩,柳家姑娘也和黄家的亲事断掉。 可这些话,侯爷不吩咐,他们做奴才的,哪里敢说? 于是韩有粮嘿嘿傻笑的挠了挠头:“侯爷想必是有要事和知州大人商量,所以才往京城这青州这边来。我们从京城一路护送姑娘来青州,眼下也到了该回去交差的时候。” 若是侯爷真的对姑娘无意,只怕他们和蒹葭都会从青州离开。 可若是有一只怕是侯爷对姑娘有意思,身边的人都会派到这小小的庄子上来。 而此刻,青州城外马匹疾驰而过,当起阵阵尘烟。 临近日暮,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青州。 为首的男人一袭黑色大敞,面目森冷,瞧着便让人不敢亲近。行到行脚店前,一行人驻足停马,准备歇歇脚。 男人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色。 临近黄昏,日头西斜,中午的热气开始转换成寒风,凛冽吹向道旁的枯草,若是赶得早,午夜前,他们便能赶到青州。 能见到月容,想到那和自己几次见面,都刻意拉开距离的佳人,顾知山面上流露出一丝暖意。 身边的人各个面色疲惫,见似乎是有机可乘,踟蹰上前,小声和他商量,“侯爷,兄弟们赶了一夜的路,不如晚上就好好休息,等明日再进青州!” 顾知山回头,见众人面色发黄风尘仆仆,明显是疲劳过度,心中起了几分愧疚。 他们这一路,本不该如此辛苦。是他着急要往青州来,所以才日夜兼程。 “你们在这里歇歇,等明日上青州衙门汇合。我连夜赶路,找韩有粮去!” “我等自然要和侯爷一起!” 侯爷都说要赶路,男人们哪敢慢待,当即便改了说辞。 “侯爷,张达和你说笑,我们不累!” “对!我们不累!” 一行人复又开始前行,夜色浓郁,等过了最后一道关卡,便到了月容所居住的庄子上。 韩有粮从京城带来的一行人,自青州衙门回来后,并自动担任了守门的任务,夜间巡逻白日安防都不间断。此刻距离鞑子近,无论多么走=小心都不过分。 此刻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声而来,早就拉响了警报。 月容到了尖锐的口哨声,本就没有睡下,此刻更是清醒。 如此夜深,有人来袭,只怕是,那人来了。 果不其然,刚坐起身子,蒹葭喜气洋洋的从侧间走出来,“姑娘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只怕是侯爷来了呢。” 侯爷,顾知山。 月容捏紧锦被,手背上青筋冒起,显示她心思并不平静。入了秋的青州格外寒凉,屋子里炭火燃的热烈,只不过那点暖意并没有渗透到她的骨子里。眼下确实让她僵直在床上,左右为难。 甚至觉得凉意从骨头缝里冒起。 半晌,月容才像是下定决心,看向喜滋滋的蒹葭,低头敛去眼中沉思,口中道,“你来帮我重新梳妆。” 不管他为何深夜前来,自己作为庄子的主人,都必须见他一面。 徐妈妈和徐柱子也都赶到,担忧目光看向月容。这么深的夜色,姑娘和侯爷单独相处,合适吗? 顾知山比想象中来的更快,月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人已经下了马车进入主院。 面对来请安的老庄头等人,表现的更是宛如自家主人,先是准备庭院把人安顿下来,又问了月容自从进入庄子后的日常用度,如此磨蹭了一会儿,察觉身上寒气似乎是散尽了。 顾知山才提脚往后院来。月容所住的小院前后两进,开间六间倒也宽敞。只早年记忆还在,知道正堂是给柳家父母留下的,她住的时候,并没有住到正屋去,反而在东厢房睡下。 顾知山掀开东厢房屋门的时候,月容刚梳洗过,屋子里还残留暖香,见到顾知山进来,忙带着蒹葭迎了过来,“请侯爷安。” 顾知山略一颔首,目光落在月容身上。自打京城一别,二人少也有月余未曾见面。月容倒是比自己想想中更消瘦,不说是外貌如何,只这浑身本就没有二两肉,此刻看起来,更是宛如受了什么罪一般。 “庄子里的人,亏待你了?” “什么??”月容不解的眨眨眼,她在庄子上过的逍遥自在,谁敢轻易得罪她? “蒹葭,你去把咱们的人带来,到底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月容这副不解的表情,在男人眼中成了默认。他顿时阴沉下脸,冷森森看着蒹葭。蒹葭狠狠打了个寒颤,侯爷生气,只怕整个庄子的人都不得安生。 “等等......” 月容这才明白,这男人只怕是误以为自己受了委屈。忙喊住蒹葭,而后看向男人喉结向下的衣襟处, “她们没难为我,我是这庄子的主人,还能有人敢亏待我?” 嗯,若是看着男人的脸,这句话就说不出来了。可直接对着衣襟,倒是流畅的说出来。 说出来后,接下来的话,似乎就更容易出口。 “侯爷自京城来,可知黄家,如今是什么下场?” 黄家。 顾知山撩袍在太师椅上坐了,蒹葭识趣的倒了茶来,茶杯烫手,可心底哇凉哇凉。 她不问自己一路奔波,坐下来先问的是黄家。 “黄家一事有陛下做主,本侯,不过是依照规定,呈上证据罢了。” 顾知山面色淡淡,虽然看不出喜怒,可屋子内外空气,却因此阴冷几分。 月容自然有所感,听了这话后长叹一声。陛下虽然年幼,可若是证据确凿,想来,也不存在偏袒一事。 于是,当下便起身谢过顾知山,又有徐妈妈从厨房端了饭食来,月容亲自接过放到餐桌上,朝顾知山道, “那日得了侯爷的信儿,便让厨房准备着。侯爷尝尝?” 这话一出,方才那点儿子冷意消融,顿时化作潺潺细流暖入心扉。顾知山面上带着笑意, “你吩咐他们做的?” 第93章 、第 93 章 月容虽然不明白男人问这话的意义,?可仍旧是点点头,“青州的羊羔子肉最是滑嫩,侯爷若是喜欢,?不如尝尝。” 男人连夜奔波,?自然辛劳。此刻见月容为自己张罗饮食,?忙前忙后宛如小媳妇一般,心中更是升起无限愉悦,只恨不能…!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也或许是男人含笑看着自己的面容太过英俊,?也或许是窗外冷风呼啸,而屋内温暖如春,?摇曳的烛光给二人镀上金黄色泽。 月容在那么一瞬涨红了脸,?生出无边的羞涩。 掩饰般的扭头,“侯爷若是吃完了,?便趁早回去歇息…” 孤男寡女身份不明,?在一起,?未免太过尴尬。 似乎是察觉到月容的不自在,?顾知山朗然一笑,?语气中也多了不为人知的愉悦,?开口便道, “黄家的事情已经解决,?楚茉作为叛国之女已被腰斩,黄家收监,你放心,?你能恢复自己的身份了。” 男人说完这话,便做到餐桌上大快朵颐。羊羔肉肥嫩多汁,厨房做的恰到火候,?顾知山连夜赶路,现在吃正好。 不过哪怕是美食在前,这人还记得,月容出京,用的是楚茉的身份。 月容抿唇,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能够去除头上楚茉的身份她应该是开心的,可想着张太太所说的一席话,她竟然生不起喜意,反倒是微叹一口气, “侯爷,可知我不是柳家的女儿?” “张太太已经找到你了?” 顾知山不答反问,见月容面上没多少喜意,纳闷出声, “你是怎么了??” “侯爷在京城时,就知道我的身世?” 月容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若顾知山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不在京城的时候就告诉自己? 她在面对张太太时,也不至于束手无措。 顾知山丝毫不懂月容的小心思,自顾自的点头,“黄家一倒,你的身世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月容听了这话眉头蹙起,不解的皱眉,“我的身世,和黄家有什么关系?” “这事情说来话长,”顾知山也不知怎么就起了兴致,顿了顿,见月容一脸好奇,把前情给她讲了。 若说柳家发现丢失的女儿是否和张家有关,柳知州自然是查看过,只他当年名下有楚雄,就是楚茉的父亲,黄太傅的女婿。 二人商量后决定,联手把月容的身世抹掉。一是为了打击当时在朝廷中风头正劲的张太傅,二来,若真的是瞒不过去这件事情,等张太傅发现自己女儿被掳走,只怕也会对柳知州起了嫌隙。 柳知州妻子乃是扬州瘦马,早就伤了身子不能怀孕,夫妻二人鹣鲽情深,若是失去月容这个独生女,只怕也不能善罢甘休。 只不过这一次切的算计,都在青州城破,五年前的大战中消弭。柳知州夫妻两个身死,月容自然也就成了废子。 “竟然是这样......” 月容嘴唇发颤,原来,她所有的磨难,都来自别人权谋之下的权衡和试探。有用,就拿出来溜溜,没有用,就任由她在京城中孤苦伶仃。 “张家,也是五年前得知的?” 月容颤抖嘴唇,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结成冰,摔到地上,烂成稀碎。 夺妻(软骨香) 第114节 若张家也是五年前得知自己是张家女儿,依旧对她不管不顾甚至,连她去黄家冲喜都没有任何表示。 那么,这亲生的爹娘,兄弟,认亲和不认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知山皱眉,见月容一脸死气沉沉,心口针扎似的疼,连这滑嫩的羊羔子肉都不香了。似乎,替月容受罪才能好受一些。 不过,他瞬间就想明白了月容的顾虑。“张家从没放弃过要找你,你何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若是按照张太傅的性子,想必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只怕比本侯还耐不住性子。” 更何况,顾知山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这张家嫡子之所以守在青州,就是因为嫡亲的妹妹在附近丢失,才弃笔从文镇守青州,张太太更是经年累月住在青州,只为了寻找女儿。 若是真知道月容就是嫡亲的女儿,哪里会有不联系的道理。 月容听了这似是而非的一席话并没有开心多少,一时之间看着窗外沉沉夜色,竟然不知自己要归往何处。 她心底有对过往的愤恨,也有对未来的忐忑。 只不过,当顾知山把目光落在月容脸上时,所有的愤懑都化成浅笑,“侯爷吃完便去歇着吧。” 她得想一想,怎么面对张家。 顾知山被下了逐客令,只得回去。等第二日一早,天色刚亮,外边便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月容一夜几乎不曾安眠,外面动静一响,她瞬间清醒过来。 徐妈妈打了帘子从外头回来,“姑娘,下雪了!” 月容这才发现,屋子里温暖如春,炭火燃烧的旺旺,只穿单衣也使得。至于外头,庄子上有粮有布匹,他们在吵些什么? 徐妈妈似乎是看穿了月容疑惑,笑道,“姑娘您猜猜,外面是谁来了?” 能让徐妈妈这样喜滋滋的,月容低头穿好衣服,“张家来人了?” “可不是呢!” 徐妈妈服侍月容穿好衣服,口中道“侯爷在咱们这庄子上宴请张知州,眼下知州府正派人来,又是煤炭布匹,又是粮草的,瞧着热闹极了,整个庄子上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她的庄子,他不说一句话,倒是请了人来做客。 月容冷笑一声,徐妈妈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窥着月容脸色,小心道,“晨起五更天的时候,天还不亮侯爷便来了。奴才瞧着姑娘没醒,没让侯爷进后院便让他去安排。” 安排什么,自然是摆宴席宴请宾客。 月容见徐妈妈一脸小心翼翼,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怪罪,也该怪罪那人去。” “本侯这就来给你赔罪。”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道男音。声如金玉,让月容不禁愣神,只听声音,这人,怎么那么像是,从知州府地窖,尸山血海中把自己拉起来的。 月容心中起了疑惑,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 “张知州你那嫡亲哥哥今日要来,张太太也要随行,你若是无事,不如一同来看看。” 顾知山一脸笑意,见月容一张小脸鼓鼓的,似乎是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 禁不住手痒痒,上前捏了她脸颊?笑道,“发什么呆呢?怎么,不想见张太太和你哥哥?” “不是。” 月容摇摇头,猛地往后跳开。男人手指冰凉,又是刚从外面回来,猛地一触碰到手腕,便让人觉得骨头发冷。 好在,月容皱眉,这人识趣的收回手,并没有一直捏着。 至于张家人,她肯定是要见的。听顾知山讲了那么多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是否是张家所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月容心中十分迷茫。 是就此和柳家一拍两散不再联系,还是依旧能回北地给爹娘上香,月容心中大致有了盘算,只唯独,张家,能答应自己继续和柳家保持联系吗? 从青州去往庄子上的马车,罕见的青州知州没有骑马,反而是和母亲,一起坐在了马车上。 张太太一脸的忧心忡忡,眼底闪过担心,手指也捏紧帕子,目光紧紧盯着窗外。 自打那日青州府衙一别,算起来她有月余没见过月容。原本想偷偷来瞧,可又唯恐她姑娘看见自己难受,只能一遍遍打发丫鬟婆子来。 好在,这努力也不是没有回报。这不,肃毅侯一来,便打发人往家里送信,甚至还请母子两个来做客,只为了让她见月容一面。 哪怕是从未见过这位侯爷,张太太对他的印象也非常好。 和张太太的开心和好印象不同,张大自幼便身为长兄,自小便知道要找回妹妹,哪怕是从未见面,可自从得知这妹妹在庄子上后,便深夜来过一两回,见过月容是什么模样。 可是照他说,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至于这顾知山,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月容这庄子是柳家留下的,可这顾知山一回青州,不说不去自己的府邸,是的,肃毅侯在青州也有府邸,而且是当年战胜鞑子之后,先帝的赏赐。 不过这些都抵不过当前,这位侯爷,只怕是对他们妹妹心思不纯。 哪里有名不正言不顺便住到人家女孩子庄子里去的道理!!! 普天之下都没有!!! 可张大半点儿办法都没有,他不知妹妹是否认他们,若是真的疏远,只怕还要这位侯爷斡旋。 而此刻庄子上,宴席齐备。月容在前院做最后的查看,因为是庄子上,又只有她和顾知山两个,加上张太太母子,也拢总不过四个人。 因此,宴席不过是家宴规格,十二菜四汤,凑十六样吉祥数字就够了。 即便是这样,庄子上的厨子也是不够用的,顾知山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几个厨子,连带院子里的打扫婆子,都看起来有几分拳脚。 月容自然好奇,不等多问,便从韩有粮口中,知道这男人竟然在青州有府邸! 青州有府邸,还住在这小庄子上!月容面上不显,心底却决定等张太太一行人走了,便把顾知山赶到庄子上去。 而这说话功夫,张太太便抵达庄子。一下了马车四下不去看,只顾着找月容。倒是张大不动声色把婆子丫鬟连带小厮看了遍,才冷哼一声,说是这顾知山没按好心思,果然是被他说中了! 瞧瞧这满院子的人,这精神头儿,哪个也不像是柳二叔那怂蛋能教出的人。 至于眼下,张大微叹口气,等见了月容,再说吧。 张太太这边自不必说,见到月容便亲亲热热的说话,一个是有心讨好,一个是有心应和,自然没有矛盾。 至于张大和顾知山,那便是相对无言。一个是心中有事,一个是素来寡言。不过,就是再冷,张大终究是打破沉默, “我父亲得知月容在青州,特意请辞告老还乡,不日便带着张家老小回青州。” “张太傅请辞?” 顾知山皱眉,“那位能乐意?” 指的是他外公,当年出京的那位无缘皇位的王爷。也就是张太太的嫡亲父亲。 张大倒是坦然,“父亲活到如今这岁数也算是活明白了,千好万好都不如家人在一起好。朝堂上往后有侯爷顶着,便是陛下,也有满朝文武,离开我父亲一个算不得什么。” 小皇帝今年才十三四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除了张太傅和黄太傅能压制一二,便是顾太后,也轻易奈何不得。 黄太傅倒下了,张太傅若是再退下,的确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不过,见到顾知山,哪怕是再皮的小皇帝,也得乖乖喊舅舅。谁让他父皇当年留下,舅舅可以揍他的遗旨。 见顾知山没什么反应,张大不再多说,起身往外走去,“我去看看我娘。” 主要是我妹妹。 见客把自己留在前院算什么。 顾知山这才跟上,不发一语,只韩有粮恰巧往后院送酒,见着自家侯爷阴沉脸色,又看了看怀里的绍兴酒,为张知州点了一炷香。 侯爷这是盯上他了,这么浓的酒不掺杂一点儿水,明日,只怕这位张知州,连身在何处都不晓得。 宴席虽简单,又因为是自家人,顾知山并没有分男女桌,反而是和张太太月容坐在一起,只不过张大不同意,皱眉见顾知山和月容宛如夫妻一般招待自己,皱眉道, “男女七岁不同席,哪怕是一家人也不合适。我和侯爷,往书房去。” 张太太自然是求之不得,好不容易月容待她亲近些,自然是乐意的。于是月容忙吩咐婆子丫鬟把厨房的上一份给前院去,余下的,她便和张太太两个用。 张太太见她行事有方,又是个有条理的,心中更是喜欢,娘两个拉着说了会儿话,便见外头絮絮下起雪来。 顾知山遣婆子来送了菊花酒,烫的滚烫,热热的一杯下肚,脸颊红透。张太太一见便笑, “你这样和我小时候一样,吃了酒便要面色酡红,再吃一杯,只怕会酣睡到明日。” 而说话间,冬日的天色黑的早,又阴云密布,可不早就黑了下来。丫鬟掌灯,月容便留张太太住下。 庄子虽简朴,可顾知山带来的人哪个不是精锐,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齐齐整整,虽不比的京城中府邸奢华,可也挑不出毛病来。 张太太又想和女儿亲近,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顾知山的了这个消息,眼神一暗,看着面前要醉不醉的张大,扭头示意韩有粮再端一壶酒来。 得了,这下确定,这位张大知州,真的是得罪了自家侯爷。 韩有粮趁着搬酒的功夫,给这位知州老爷准备住的院子。侯爷虽然不挑剔,可和男人住在一个屋子中,那也是不可能的。 酒上三巡,顾知山拿着写好内容的纸张给张大,指使他照着抄写。 张大喝的昏昏欲睡,脑子不大清醒,醉眼朦胧打量这字迹,嘴中念叨着,“许...许亲书?” “今把胞妹许配给顾知山,张大留。” 张大迷迷糊糊,脑子却记得,“我妹妹刚找回来呢,不...不嫁!不许配!” 得,还没醉。 韩有粮不忍直视,便见侯爷一脸笑意,哄着这位又喝了几杯。提起笔来摇摇晃晃,可到底是写字的时候,是自小练出来的功底。 哪怕是醉了,仍旧是一笔一划极为工整。 顾知山得了这个,提脚就走,“张家的人呢?让他们送人回去。” “不是,侯爷,姑娘留张太太住下了呢!” 韩有粮忙上前去提醒,哪怕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那位娇滴滴的月容小姐面子上,这张大爷也得留下来。 不然,明日你怎么和月容姑娘交差?? 这话,韩有粮是不敢说出来的,但是他眼神里充分传达出这个意思。顾知山自然看明白了,一挥手, “你去安排。” 抬脚便往后院去,韩有粮只能再拦住,“外头下着雪,姑娘留张太太住下了。眼下在屋子里说话,只怕,晚上也会住在一起。” 说着,韩有粮竟然不敢抬头去看侯爷脸色。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可眼下,自家姑娘明显瞧着是得了侯爷欢心。 若是冲撞了张太太可就不行了。 夺妻(软骨香) 第115节 顾知山两次被拦,皱眉看向韩有粮,“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不是,侯爷,这还分什么呀,你们,早晚不都是一家!” 韩有粮难得机灵了一回,舔着脸上前,“侯爷,您只管歇着去,张大爷这里有我们!” 顾知山这才去了,而韩有粮一扭头,方才还喝的醉醺醺的张大,此刻眼神清明,见韩有粮看过来,招手, “我今晚住在哪里?带我过去吧。” “张老爷,您没醉??” 韩有粮小心肝一扑腾,这,那么多绍兴酒灌下去,这位,就一点儿事儿没有?? 张大冷笑,“若是旁人许是有用,只我,千杯不醉,喝再多,也都不顶用。” “不是,我们侯爷不知道??” 韩有粮不敢相信,侯爷若是知道了,还敢灌醉他? “你猜你们侯爷知道不知道呢?” 韩有粮忙摇摇头,不敢猜不敢猜,你们这些人玩的把戏,他个乡下人,看不明白。 而此刻月容所住的东厢房,张太太正在和月容说话,说的也是张太傅辞官一事情,“你父亲在京中没办法前来,又因为年纪大了想歇一歇,索性便告老还乡。咱们家还有你大哥哥和你二哥哥,你娘我也有积蓄,倒是饿不死。 等日后你若是喜欢,便紧挨着你这庄子起几个院子,咱们一家人在这里住着,也省的日后见不着,常常惦记。” 月容倒是吃了一惊,从没想过,那位从未谋面,只在京城之中听说的父亲,竟然会因为这次告老还乡。 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月容说话也不由小心谨慎了些,“是,是因为我吗?” 张太太忙拉住月容的手,“哪里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们活到这么大岁数,早就明白了这些个东西。荣华富贵都是捞不住的,今日你富贵,明日她富贵,只唯独一家人能在一起,大家平平安安的,才是福气。” 这话说着说着,张太太忍不住哽咽起来。拿帕子去擦眼泪,道,“自打你丢了,我便没好好和你父亲说过话。我们一年一年的往青州跑,可谁想,我的月容就在这府邸里面,咱们母女,愣是没见过面。” 十岁之前的记忆月容其实也不大记得,不过张太太这么说,倒是让她也有了几分酸涩,握住张太太的手, “都过去了,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张太太眼角带泪,可唇角带笑,“我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图,只图我月容平安喜乐一辈子,遇难成祥万事如意。” “......” 月容一瞬间竟然有些哽咽,许是外头的雪太大,让屋子里静谧无声,连炭火燃烧,轻微的噼啪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又或者是自打柳家父母去世后,她从没感受过什么母爱和关怀。柳二叔是不差,可他没多大能力,饿不死便是最好的。至于冲喜去黄家,那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出路。总比在街巷中,嫁个走夫贩卒来的体面。 而这种不含任何杂质的关心,只有一个母亲,对女儿才会如此。 “娘。” 月容蠕动了下嘴唇,发现这句话,并没有那么难以喊出声来。 而张太太,早就泪眼朦胧,一把抱住月容在怀中,心肝肉的喊,“娘盼了十多年,十多年啊!总算是找到你,听到这句娘了!” 月容先是僵直在张太太怀里,不熟悉这来自母亲的怀抱。而后来,则是轻拍她肩膀,“娘,你放心,往后我都在呢。” 屋外,顾知山顿足站在屋檐下,隔着窗棂看着拥抱的母女二人,至于被他哄着写了许亲书的张大,此刻了却心事睡的正香。 妹妹再嫁之身瞒不住世间众人,若是顾知山愿意,便随他们去吧。只看这对妹妹的用心程度,便知,妹妹往后,不会受苦受累。 而顾知山直到灯歇,才扭头去看苍穹之下飞舞的雪花。 比起午后,越来越稠,地上一片雪白,万里北国冰封。 不远处的村落,有老人带着小孙子出来玩雪,小孩子捏起雪人,欢笑声惹得听到的人,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老人呢,则是欣慰的看向庄稼地。今年的雪下的真大,只等明年开春,这雪水便会化作潺潺小溪,滋润华夏天地。 又是丰收的一年。 全文完。 大家下本见啦~2020年最后一个月都平平安安。 下一本更新相公他是重生哒,重生的宋霖小哥哥,弥补妻子,却发现小媳妇,咦咦咦,怎么越跑越远! 小天使们戳个收藏吧~么么啾。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陪伴~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