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做大佬[穿书]》 第1节 ==================== 书名:七十年代做大佬[穿书] 作者:时槐序 文案: 眼睛一闭一睁,沈煦穿越到了一本书里。 偏心的老娘,冷眼的兄弟,受气的小媳妇, 身后还跟着两颗豆芽菜! 最要命的是—— 书中,他半身不遂瘫痪在床。 书中,他媳妇难产一尸两命。 书中,他儿子一颗痴心向明月,为了女主奉献所有, 最后用性命成全了女主和男主,被称为史上最佳男配。 沈煦:…… 看着尚且健康的自己,怀有身孕的媳妇,还有门外玩泥巴的儿子, 沈煦朝天竖中指:呵呵!我让你看看大佬两个字怎么写! 看文须知: 1男主言情!但女主背景板,感情线弱! 2天雷与狗血齐飞,奇葩共极品一色。 3现代架空,请勿与现实对号入座。 4男主有空间金手指,不喜勿入。 一句话简介:男主穿越七十年代做大佬 内容标签:穿书 爽文 年代文 主角:沈煦(周爱民) ┃ 配角:很多 ==================== 第1章 001 1974年,夏。临湘省阳山县上水村。 鱼米之乡,恰是丰收时节。田径两侧俱是金灿灿一片。微风浮动,稻穗飘扬,传来阵阵清香。 沈煦走在羊肠小道上,收了收提着的尼龙袋子,叹了口气。 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两个月前,一场意外,莫名其妙来了这里,成了祖上数代都是中下贫农的周家老三周爱民。原以为是到了几十年前,没成想居然是一本重生女主文的世界。可惜他不是女主,更不是女主的爹,只是女主“上进”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书中,他将会事故瘫痪,半身不遂。 书中,他媳妇承受不住他出事的噩耗,激动之下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书中,他儿子为女主掏心掏肝,奉献所有,最后用自己的性命成全了女主和男主,被誉为史上最佳备胎。 沈煦抽了抽嘴角,再想到书中的女主,和在这本书的前半部分占据十分重要的戏份的周家,他的眼眸渐渐发冷,脚步也更快了一些。 “呦!三子回来了!” 沈煦扬起笑靥,“是啊!刚好休假!” 妇人瞧了瞧他提着的袋子:“三子这是又带什么好东西了!” 沈煦也不吝啬,从袋子里抓了一把,一人分了几颗,“几位婶子别嫌弃,拿回去给娃儿们吃。” 邻里大娘们都知道这是供销社摆在最显眼位置卖的糖果,精贵着呢。平常他们可舍不得买,哪会嫌弃,自是笑开了花。 等沈煦走了,忍不住凑一块扯谈。 “周家三子可真够出息的!我们这乡下人家有几个能去县城工作的。也是他运道好,救了退伍回乡的老红军,托了人家的关系,自己又有本事,通过了厂里的考试。” “就为这事,当初向桂莲还闹着非要他把名额让给周老二呢!还是人家老红军的介绍信明确说了是给三子,向桂莲没办法,又想着没分家,三子赚的钱也得上交,这才作罢!” 还没说完,便听前方院子一声响彻云端的哭喊。 几个妇人一顿,纷纷皱起眉来,“啧,那不是周家吗?我听着怎么像是燕子的声音?不会是向桂莲又在打孩子了吧!” 沈煦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几下冲到院前,踹开了门。 向桂莲正一只手按着周双燕,一只手拿着藤条啪啪往屁股上揍。 沈煦赶紧上前一步,把女儿抢过来,“妈这是做什么!” 向桂莲手中落了空,抬头才发现沈煦回来了,再看他护犊子般护着周双燕,脸色立时垮了下来。 “成日不回家,家里老娘都不要了。好容易回来一次,摆个臭脸给谁看!就这死丫头片子,我当奶奶的,还打不得了!” 周家老二周爱党的媳妇张丽芬本在一边看热闹,眼见情形不对,忙站出来恶人先告状,“三弟,你这就不对了。妈又没得疯病,还能无缘无故打人?你也不问问燕子都干了些什么!小小年纪就知道偷东西,以后还得了!怪不得都说,家贼难防!” 周双燕大急,紧揪着沈煦的衣角,“爸,我没有!” 向桂莲厉眼一瞪,“都被我抓个现形了还说没有!那麦乳精不是你偷的!” 周双燕眼泪直流,“那不是偷!弟弟不舒服,没胃口,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只是想泡一碗给他吃。他喜欢吃这个,香香的,甜甜的。爸爸说过,我们可以吃麦乳精的。每天都可以吃!” 张丽芬翻了个白眼,“哎呦,妈,你听听这丫头说的什么话。麦乳精是多精贵的东西,她当自己是大小姐呢,还天天吃!家里有几个钱够她吃!” 周双燕抿紧了嘴,在向桂莲和张丽芬的威压之下,往后缩了缩,却又十分不甘心地梗着脖子,指着张丽芬身后的两个小子——周光宗与周耀祖:“他们就每天都吃。奶奶天天给他们泡,我看见了!” 张丽芬不服气了,“那能一样吗!光宗和耀祖可是我们老周家的宝贝孙子,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比的?” 这年代,重男轻女是常事,甚至女孩子自己也这么觉得。因此,周双燕不敢反驳,只说:“弟弟也是周家的孙子!” 张丽芬被噎了个够呛,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她心里想着,那个一生下来就病恹恹的,因着怕养不活,至今连名字都没取,只以排行叫着三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阎王勾了去的家伙也好意思和自家的心肝比? 可这话她平时背地里说说也就算了,这会儿人家亲爹在眼前,她可不敢说。不过她不敢,向桂莲敢:“也不看看你弟弟那什么身子,多精贵的东西进他肚子里都是浪费!” 说着便要来抓周双燕,却被沈煦给挡了。 沈煦算是弄明白来龙去脉了,也不合她们争辩,冷嗤了一声,“妈和二嫂别忘了,那麦乳精可是我上次带回来的。本就是看三娃身体不好给他准备的。 可如今……妈和二嫂也知道那玩意儿精贵呢!我也觉得精贵,就三娃和燕子的,我都顾不过来,哪还顾得了侄子侄女们。既然这样,往后我就不买了。谁爱吃,谁家自己想办法去!” 撂下话,直接抱了周双燕往屋子里走,身后向桂莲撒泼般谩骂:“反了,反了,这还没分家呢,自家侄子吃点东西,他还怨上了!当儿子的顶撞老娘喽!” 沈煦嘴角扯了扯,不做声。他可没忘了,方才周双燕说三娃病了的事。极品什么时候收拾不行!孰轻孰重,他还分得清。 进了屋。床上躺着个小人儿,已是三岁的年纪,看起来却仿佛只有两岁。双颊红扑扑的。沈煦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很有些烫手,脸色瞬间就沉了。 刚巧,三娃醒来,看到沈煦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咧开嘴喊:“爸爸!” 声音软软糯糯,细的不仔细听都不听见。沈煦越发心疼了。 “诶!爸爸在!姐姐说你一天没吃东西?” 三娃小脸儿往沈煦手边蹭了蹭,“姐姐泡了奶香香给我吃。” 奶香香说的自然是麦乳精。 沈煦笑起来,“好吃吗?” “好吃!” 说完,又咳嗽了一阵,小脸儿更红了。 沈煦皱着眉,这情形可不成,小孩儿这么烧下去会坏事的。他左右环顾了一圈,问周双燕,“你妈呢?” “去大爷爷家了!妈说要带弟弟去医院,问奶奶要钱。奶奶不给。妈没办法,说去大爷爷家借。等爸爸回来了,再还他们。” 沈煦一张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他起身,在柜子里找了件自己的外套把三娃裹起来,“去三爷爷家找你妈,就说爸爸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周双燕欢喜起来,“好!” 此时,外头又闹腾了起来。 只听向桂莲仿佛谁杀了她爹妈一样的惨叫声,“哎呦喂!这娶的什么败家娘们!哪家孩子没个头痛脑热的。不都多喝点水,躺两天就过去了吗!谁家动不动往医院送,这没钱居然还去借。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你这么败的!” 沈煦走出去,就看见屋子里一圈的人,周大海和他儿子周明友都来了,院外还拴着辆牛车。他看向田松玉。她还怀着孩子,现在四个月,已经开始显怀了。可偏偏三娃又不省心,她本就心急如焚,偏偏公婆不帮忙就算了,还可着劲地使绊子。 最初她还忍着,红了眼眶也没让眼泪掉下来。这会儿瞧见归家的丈夫,竟是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沈煦朝她点了点头以示安抚,又转身同周大海二人打招呼:“大伯,明友。” 周大海瞅了眼他怀里的三娃,唬了一跳,“脸这么红?” 摸了一把,更心惊了,“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早说!赶紧上车,我让明友赶车送你们去!” 还没忘瞪了向桂莲一眼,嘴上没说,却摆明了觉得是她给耽误的。 周家老一辈就两兄弟。周大海居长,一手带大了弟弟周二江。周二江去世后,也是他时时帮衬,向桂莲才能将几个孩子拉扯大。如今日子能过得不错,也是托了这位当着大队长的大伯子的福。 因此,向桂莲即便再蛮横,也不敢在周大海面前造次,低声辩解:“我也不知道这么严重啊!这三娃是早产的,出生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不舒服。这要次次都往医院跑,哪花得起那个钱!” 周大海皱眉:“是钱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语气严厉,吓了向桂莲一跳,不甘心地闭了嘴。 那边,沈煦早不和他们掰扯嘴皮子,已经小心地将三娃放到牛车上,又扶了田松玉上去。田松玉略有些犹豫,“之前是不知道你回来,便想着我带三娃走一趟。可现在既然有你,我就留家里吧!” 沈煦摇头,“你肚子里这个也有四个月了,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既然要去,不如一起去看看。别再出什么意外,弄得和三娃当初一样。” 田松玉本还要再说什么,听了这最后一句,立时不说了。 沈煦又吩咐周双燕,“去屋里把爸爸今天刚带回来的那个袋子拿过来。” 周双燕蹬蹬蹬跑回去拿了递给沈煦,沈煦没接,连着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坐上了牛车。 田松玉微讶,“燕子也去?” 第2节 沈煦点头,只说燕子挨了打,身上有伤,也看看。没说他其实不放心将周双燕一个人留在家里。 沈煦将儿子女儿都护好了,才把那个尼龙袋子拿过来。这可是他带回来的,糖果、麦乳精、白面等等,哪一样不是现今难得的物件。本来没分家,大家住一块,给兄弟侄子吃点也没关系。 但没有自己辛辛苦苦挣来换来的东西,全进了别人的肚子,自家孩子尝不到一点,想吃上一碗还变成了偷的道理。既然如此,他可不会再养那群白眼狼! 沈煦心底冷哼,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他可不耐烦伺候老周家这群极品,别的暂且不谈,先分了家再说! 第2章 002 因着沈煦的坚持,一行人没去镇上,直接去的县医院。左右上水村的地理位置,去县城和去镇上,路程相差并不大,也就多了那么五六里。 到了医院,沈煦带着老婆孩子去看医生,周明友找地方拴牛车。牛车不小,等他安置好赶过去,正巧听见医生在骂人:“你们可真行,孩子都病成这样了才送过来。不要命了?多烧一分钟,孩子就多一分危险。要是烧不退,再这么下去,人就废了。 还有你媳妇,之前生产本来就伤了身体,这几年又太过操劳。如今这情况可不大好,就是孕期稳住了,生的时候,恐怕也有些麻烦。” 周明友心头一紧,忙说:“医生,麻烦你给好好看看,能治吗?” 医生瞄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沈煦叹气,“先住几天看吧。你媳妇的情况倒是好办一点,这几个月别干重活累活,好好养养。生的时候来医院生,应该能行。你儿子差点,毕竟是早产,本来就体弱。这回烧得有点厉害,我先给开药,打几针看效果。 先和你们说好了,小孩子发烧,怕是会反复,最是难办。我可不敢给你们保证什么。只能说,尽我的职责去。而且你这孩子身子太弱了点,就是这回好了,往后也得注意。要想活到成年不容易。” 周明友直听得一颗心往下沉,“医生,就没法子吗?” “法子倒也不是没有。” 周明友大喜,不等沈煦说话,再次抢先道;“你说,只要有法子,我们总要保住三娃子的!” “若是这回好了,建议你们去省城医院看看。省城医院有医生在调养孩子羸弱这方面拿手。不过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要精细着养的。最好顿顿吃细粮,还得有营养品。花的钱可不少,还不是一时的,恐至少要养好几年。” 周明友一滞,顿时犯了难。乡下人家条件摆在那里,谁家能餐餐吃得起细粮?更别说营养品了!偶尔能买上一罐就不错了,哪耗得起好几年? 医生也明白他们的难处,没再多说什么,开了单子,让先顾好现在,治好了目前的病再说。 一通忙活,等一切安置妥当,周明友就提出要回去。 沈煦不太赞同:“天这么晚了,夜路不好走。我那厂子就在县里,宿舍条件虽不好,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屋,但也算有张床,不如将就一晚,明早再走?” 周明友摇头,“不了。家里还有事呢。我家那婆娘刚生,我不大放心。再说,我爸只怕还在家等着这边三娃的消息呢。” 这么一说,沈煦脸上很不是滋味,“三娃……” 想到医生那些话,周明友拍了拍他的肩,“哥,你也别担心,三娃这几年不都挺过来了吗?没事的。” 又将两张大团结塞到他怀里,“别跟我们客气。不论什么药,只要有效,就给用,别嫌贵。孩子要紧。还有嫂子,也给她好好补补。” 这年头,虽说周大海是大队长,比别人家宽裕些,可二十块也不是个小数目。沈煦一时有些五味陈杂。 “我知道大伯待我好!便是我爹妈都……” 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可这不妨碍周明友把他未尽之语脑补了个全乎。自家爸妈还比不上隔房的,哪能不让人心寒。 见周明友脸色变了,沈煦目的达到,也不再故作娘们儿姿态,大方将钱收了。 “也不知道这回要花多少钱,你和大伯先记着。往后,我还你们。” 转头,从袋子里翻出一包红糖和一块细布,“你媳妇不是生了吗?那会儿我在厂子里,没能赶回来,这是补的。红糖给她月子里煮鸡蛋吃。布给娃儿做衣裳。” 周明友也不和他客气,都是亲戚,太客气反而显得生分,直接揣进怀里,“呦,你这布又细又软,给孩子用正合适。” 沈煦送了周明友出去,看着他驾着牛车走远了,这才转头,又去了医生办公室。 “刚才多谢医生了!” 医生点头,那罐麦乳精可是好东西,他刚收进柜子里呢。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我可不是谁都帮,要不是认得你,知道你跟白老爷子有交情,我才不会为这点东西做这种事。” 沈煦愣了会儿。 医生又说:“我刚才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你那媳妇是从小做惯了农活的,身子强健,距离上回生产已有三年,只需从今天起好好调养,问题不大。你儿子确实体弱,虽然没说的那么严重,可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建议去省城医院,是说真的。” “我明白的。等这回他好了,抽个时间,一定去。” 回了病房,田松玉已经带着燕子三娃睡了。沈煦轻手轻脚进去,打水拧了毛巾给三娃擦身子降温。 看着一大二小的睡颜,沈煦心里万分愧疚。 他并不是原身,突然占据了这副身子,对周遭一切都很陌生,又怕被人瞧出端倪,不敢与他们过多接触。两月来,每回休假都只回上水村打了个转,留下点东西便急匆匆又跑来了县城。哪怕他在田松玉三人身上多用两分心,想来她们的生活也能好过点。 好在如今他已完全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回不去,便该好好珍惜老天赐予的再活一次的机会,占了原身的身体,就要担负起原身的责任,照顾好原身的老婆孩子。 沈煦本就喜欢小孩子,因此对周双燕和三娃接受良好。唯独对田松玉,有些为难,这夫妻之间的那点事可怎么办?他前世也交过女朋友,可让他和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ooxx,他真心做不到啊! 唯一庆幸的是田松玉如今怀有身孕,距离生产还有五个多月,再加上坐月子的时间,他至少还有大半年的缓和期。 此事暂且不急,眼下最要紧的是脱离周家。 周家四子一女。 老大周爱国,算是周家难得的“老实人”。娶妻刘艳华,结婚多年,膝下仅有一女,名唤周双莺,今年四岁。因着无子,向桂莲对刘艳华很是不喜,觉得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鸡。奈何周爱国不肯离婚另娶,还时常护着,为此,向桂莲对这个“不听话”的长子也颇有怨言。 老二周爱党,为人不算精明,也没啥长处,还总爱占小便宜,本来向桂莲对其态度平平。可因着娶妻张丽芬后,一连生了周光宗和周耀祖两个带把的宝贝疙瘩,在周家地位瞬间水涨船高。 老四周爱军,最是嘴甜,每每都能哄得向桂莲眉开眼笑。要说向桂莲最看重的是光宗耀祖这两个孙子,那么最喜欢的就是周爱军这个儿子。也是因此,向桂莲将他送去了县城读高中。 老五周爱红,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大约是前头已经有了几个哥哥,好容易得个闺女,比起别家来,反倒精贵了,养得很是娇气。 唯有原身周爱民,排行不上不下,在向桂莲心里,与其说是儿子,不如说是仇人。只想着怎么吸这个儿子的血,将这个儿子利用到底,半点不曾为这个儿子考虑。 据村里人说,这是因为向桂莲生原身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又有过路的算命瞎子说,这孩子跟父母相克。乡下人本就有些迷信,更何况自那以后,向桂莲与原身都病了好几回。 巧的是,每次都是原身精神好的时候,向桂莲就病了。而当原身不好的时候,向桂莲便好了。仿佛印证瞎子的话一般。 再有饥荒那年,周二江为了找吃的,淹死在河里。向桂莲说,是原身闹着饿,周二江才会大冬天的出门碰运气。是原身害死了周二江,对原身越发厌恶。又没了周二江在中间转圜,原身的日子每况愈下。 也因着这个,原身一直内疚自责,对向桂莲许多无理要求,好几次想反抗,最终都应了下来。 对此,沈煦“呵呵”了两声。靠在墙上闭目凝神,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床栏。乡下人爱八卦,消息传得快,今晚周明友将这边的情况带回去,明天就能闹得全村皆知。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让医生说那番话的原因。 第一步棋已经走好,接下来就该进行第二步了。 第3章 003 上水村。正午。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有那吃得早的人家,已经放下饭碗,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纳凉。 “你听说了吗?三娃又病了,病得还挺重!瞧医生说那话,怕是不好办!” “还不都是向桂莲闹得,非不肯送医院。三娃要有什么事,就是她害得。说什么没钱!骗鬼呢!她家一家子好几个劳动力赚工分,除此之外,老大老二还会木匠活,虽说这年头,请他们做活的少,也总有些进项。 再有,三子还是城里的工人,印刷厂负责维修机器的,那是技术工种,比普通工人工资都高。向桂莲平时不总炫耀吗?怎么这会儿就没钱了!我看,她就是不想三娃好!” 刘大花挑了挑眉,她住在周家隔壁,素来与向桂莲不和,嘴角一嗤,道:“当谁看不出来她那点小心思呢!之前不就是仗着三娃身体不好,恐有个万一,田松玉又伤了身子,难再怀上,说什么把周光宗或者周耀祖过继给三子吗?要不是为了能有人送终,三子能这么忍着周老二一家?” 前头闲话的人摇头:“现在怕是不成了!之前以为三娃好不了。可人医生不是说,省城医院有办法吗?就是费的钱多点。可但凡有希望,不论花多少,总要试试吧。以三子的性格,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退一万步说,即便三娃真不行,这田松玉不是又怀上了?说不定就又是个男娃呢!儿子当然是自己的好,侄子就算过继来,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 刘大花点头,“谁说不是呢!向桂莲千算万算,没算到田松玉还能怀上!这下有好戏看咯!” 什么好戏,在场的都明白!不论为了三娃还是田松玉,三子势必会回来要钱,向桂莲会给?可偏偏周家的家财,不说全部,也总有七成是三子赚来的! 她要是放手给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养好了三娃和田松玉肚子里这个,周家一家子怕是都没如今的好日子过了。但要是不给,牵连着老婆孩子的性命,还关乎自己有没有后,三子不闹分家才怪! ******** 用过药,三娃的烧退了,情况基本稳定。沈煦同田松玉说了一声,独自回了趟村。先去和周大海再度致谢,然后才回周家。进院子时,正巧看到周家人齐齐整整,一个不落正围在桌前吃饭。 瞧见沈煦,向桂莲火气蹭蹭往上涨,今天上工,她可听了不少闲话,不就是没给钱送三娃去医院吗?一个个说得活似她杀了人一样。 “哼,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三娃死了没有!” 沈煦皱眉,刚要怼回去,一个小人儿拉住了他的衣角,“三叔,你吃饭了吗?” 是周双莺。 向桂莲将碗筷重重摔在桌上,“吃吃吃,就知道吃!见天的活不干,就想着吃饭!自己吃了不算,还拿给别人!家里有多少东西够你糟蹋!” 沈煦翻了个白眼,得!给他吃点东西,还成糟蹋了! 周双莺被这一吼,吓得哆嗦了下,往沈煦身边挪了挪,“我……我不吃了,我的给三叔吃吧!” 沈煦低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但也不过一瞬,就撇开目光,直言说:“我不吃。家里想来也没煮我的饭。我也不是回来吃饭的。妈,昨天晚上明友回来,应该都说了吧。三娃和松玉的情况,你想来也都知道了。我需要钱,给我三百块!” 这个数字差点让向桂莲跳起来,“三百?你怎么不去抢!” “这回三娃和松玉都住院,得花钱。等三娃好了,我打算带他去趟省城,这一路开销不少,加上看病拿药,以及买营养品,再备点细粮,总得多准备点!娘,医生说了,三娃能好。这些钱花的都是值得的。” 向桂莲更加不高兴了,“一开口就是三百,你出门问问,谁家有这么多钱!” “别家没有,咱们家该有。不说大哥二哥的收入,就是我的工资也不只这些!” “工资工资,尽会说工资!当全家这么多口人,不要吃不要穿的!没有!最多三十!” 就这三十块,向桂莲都觉得心在滴血。要不是村里大伙儿传的话太难听,她连这三十都不想给。 显然,沈煦对这三十块并不满意。 “妈,三十不够。我是真的需要这笔钱!我保证,只要你这次给我三百,往后三娃的花销,我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能怎么想办法?还不是用工资?这工资全填了三娃这个无底洞,哪还有钱上交给她? 向桂莲咬牙切齿,好容易把脾气收住,缓和了面色,叹道:“三子,不是娘不给!是家里实在拿不出来。去年,咱们家修这青砖大瓦房,用得不少。家里是还剩一些。可你也得想想,老四高中要毕业了,不得想办法找份工作?他这年纪,也该娶媳妇了,彩礼不得要一笔? 还有老五。她也有十六了。都是大姑娘了,不得现在就开始相看着。这嫁妆不又要一笔?在加上光宗和耀祖,还要交学费。哪哪不要钱? 何况,三娃的情况,往后用得还多着呢,谁知道你那工资供不供得起?这万一钱花了,人还没好,岂不是都打了水漂。咱们也不是没给三娃看过医生,不都说难养活吗?妈也知道你舍不得。这不还有光宗和耀祖吗?侄子跟儿子也一样。” 周爱党也说:“是啊,三弟,我儿子就是你儿子。光宗,耀祖!” 推了两孩子一把,两孩子立马说:“三叔,以后我们给你养老!” 沈煦好一阵无语,侄子跟儿子一样?糊弄鬼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开启影帝模式,面露苦涩,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眼睛里还带出了泪光:“爱军爱红虽到了结婚的年纪,可晚上一两年也成。他们可以等,三娃等不了。还是说,妈觉得,他们找对象,找工作,比三娃的命都重要?妈,我真的是你亲儿子吗?” 向桂莲身子一晃,眼神恍惚了下,一咬牙,说:“家里确实没这么多钱!” 第3节 “没关系,妈只说家里有多少,不够的,去队上打借条。我和大伯说了,大伯也答应了。这笔钱我可以先用着,往后从咱们家的工分里扣。咱们家人口多,劳动力多,想来扣个两三年,也差不多了!” 向桂莲目瞪口呆,本以为只需咬死了没钱,沈煦总不能去翻她的屋,何况她藏得好,就是翻,也不一定找得到。这么一来,沈煦自是无可奈何。没成想,沈煦居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去队上借,还要一家子帮他还! 此话一出,不说向桂莲,老二老四先忍不住了! 周爱党:“老三,你这就做得过分了!这是你的事,三娃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哪有你借了钱,让大伙儿帮你还的道理!” 周爱军附和:“就是啊!三哥!我们也心疼三娃,可一码归一码。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沈煦看向周爱党:“二哥刚才不还说,侄子跟儿子一样吗?那三娃也等于是你儿子,现在怎么又说是我儿子,不是你的?当初你们说都是亲兄弟,就该互帮互助。没分家,赚的钱都是大家的。” 他指着周光宗周耀祖,“他们从上学开始,学费就一直是我出的。还有你。” 又指向周爱军,“你去县里读高中,不只学费,每月五块钱的生活费,也是我给的。照你们说的,这是你们的事,那这些钱,是不是该还给我?” 周爱党周爱军皆是一愣,情急之下的言辞没过脑子,被沈煦直接抓了把柄。 张丽芬赶紧出来打圆场:“三弟,你说这话就生分了。也不是我们不想帮你。你瞧瞧,你二哥也是拖家带口的。这还有两孩子呢!我们自己都过得紧巴巴了,要是每年的工分给你还了债,我们吃什么,两个孩子怎么办!” 说完,手肘撞了下向桂莲。 向桂莲回过神来,张开嗓子嚎,“你这是想逼死我,逼死你兄弟呦!” 沈煦无动于衷,“妈,不是我要逼死你们,是你们要逼死我!你说没钱,我本也不打算计较了,大不了先借着,日后慢慢还。可就是这样,你们也不愿意。我有工作的时候,一个个说我搞得好,合该帮助兄弟。我帮了。如今轮到我困难了,就是我自己的事,让兄弟帮一点就成了过分了?” 他双目如电,横扫过去,“我过分吗?既然这样,我也不要你们帮,只拿我自己那份,不如算一算咱们家是不是真的没钱? “我工作至今,刚好三年。第一年每个月工资二十七,我上交二十五,只留两块用。第二年开始,每个月工作三十五,我留五块,剩下三十全给了你。这么算来,合计该有一千零二十块。 咱们这房子砖瓦都是我托人弄回来的,花了多少我再清楚不过。盖房子请的都是村里和邻村的熟人,管饭,给的工钱不多。零零碎碎全算下来,最多花五百,还剩五百二。” 这时,门口一阵喧哗,刘大花哎呦一声,“三子原来挣这么多啊!三子,你怕是算多了。你们家这宅子是大,可你大伯家的比你们还大,你大伯可说了,他那宅子就花了四百出头。” 乡下人院门白日一般是不关的,周家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院门外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 沈煦心下了然,不枉他特意选这个时段回来,从村口就放慢脚步,就是算着每天这会儿刘大花都会和一帮人聚村口歇晌,她是个爱管闲事的,遇上了,定会拉着他东问西问。再有一点,她与向桂莲二人素有矛盾,看不得向桂莲好。 向桂莲心下一惊,完了,有刘大花这根搅屎棍掺和,这事要糟! 第4章 004 “去去去!看什么热闹,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家的家事,跟你们什么相干!都哪凉快哪呆着去!” 向桂莲忙不迭赶人,只想快点把刘大花这具瘟神弄走。 刘大花哪会让她如愿,“别啊!我就觉得你家门口凉快,就爱在这呆着!我说向桂莲,你这心可真够偏的!三子要钱,是为救命,你扯什么爱军爱红的工作和对象啊!总不会让三子说中了。在你眼里,三娃的命真没爱军爱红的工作和对象重要?” “我……”向桂莲咬牙切齿,目怒凶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刘大花一嗤,“那你说说啊,这不是还剩五百二吗?怎么就没钱了!” “什么五百二!光只会算赚进来的,怎么不算用出去的!”向桂莲瞪向沈煦,“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呢!家里十好几口人,吃的穿的用的,花的不是钱?你当这三年大家都是喝西北风过来的吗!” 沈煦蹙眉,“我算的只是自己的工资,没算一家子的工分和大哥二哥做木匠的收入。这没算的部分,难道不够养活咱们家?还是说,妈觉得兄弟们挣得不算,我挣得合该养着所有人?就算如此,可以算算村里和咱们差不多的人家,每年花用多少,想来这五百二也用不完!” 刘大花插嘴,“这话在理!咱们乡下粮食是队里分的,蔬菜自家自留地里种着有。也就平时偶尔买点荤,再扯几匹布做衣服,零零总总加一块,一整年也不过几十块。你这五百二,起码得有四百剩!” 旁听的众人纷纷点头。 这一唱一和的,向桂莲气得肝疼,还偏偏反驳不来。 沈煦又说:“妈,我说了,只要三百,后续三娃的费用,我自己想办法,以我对这个家的付出,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步步紧逼,将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向桂莲没读过书,哪有这份算账的能耐,被沈煦一轮轮掰扯下来,早就弄懵了。见这情形,知道自己说不过,瞬间变了样,拿出了杀手锏,趴在桌子上哭。 “老头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要是你还在,我哪用得着这么为难!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这都三年了,哪还记得都花在什么上头了!这没了就是没了,可偏偏有人不相信!这是要逼死我啊!老头子,亏得你当年拼了命为他去弄一口吃的,结果,结果……” 又是这样。向桂莲的两大武器,一是周光宗和周耀祖。原身又不少优点,却也有不少缺点。他不苛待女儿,但却也执着于儿子,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儿子才是后。无后,就没了香火。 三娃的身体羸弱,养不养得活难说。向桂莲提让侄子过继,给他养老。他也存着这个心思。因此,每逢有点什么事,向桂莲就把周光宗周耀祖拿出来。为了老了以后有靠,原身多半会退让。再不退,就提周二江的死,这么一来,原身不退也得退。 可惜,沈煦不是原主。 “妈!你别说了!” “凭什么不让我说,我就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爹当初是怎么死的!你……” “我没忘!”沈煦眼神炯炯,“正是因为没忘,我记得,爹是淹死在河里的。你说他是出去找吃的,可他没去山上找,而是去了河边找,是为了捉条鱼吧?我记得,爹死的时候,河边还有一副鱼叉。” “去河边当然是捉鱼,要不然还能干嘛!” 向桂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沈煦点头,“既是这样,我就奇怪了。妈一直说,是我吵着要吃的,爹才出去的。那年头,家家户户都缺食物,大家都饿。我们兄弟几个经常喊饿,我也喊过,因此没多想。可如今想来,我素来不喜欢吃鱼,就是喊,也不会提要吃鱼。” 向桂莲懵了。 刘大花一拍大腿,“对啊!三子四岁的时候,我逗他玩,给了他一块鱼,他被鱼刺卡住,好险没岔过气去。自那以后,就再没吃过鱼。为这事,向桂莲,你还敲了我两毛钱赔偿呢! 当年二江怎么出门的,全是你一张嘴在说。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我觉得三子说得有道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见鱼都怕,怎么会吵着要吃鱼?” 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三子确实是不吃鱼的,倒是周爱党和周爱军都爱吃鱼。” “周爱党那会儿都多大了,懂事了,晓得饥荒的困难,应该不会这么闹。周爱军当时才三四岁吧!该不会是他说要吃的吧?” 周爱军浑身一阵,脸色忽青忽白。 向桂莲唰一下站起来,气急败坏,“胡说八道!我们爱军多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是老三!我说是他,就是他!就算不是为他捉鱼,也是被他克的!” 这话就说得有些蛮横不讲理了,任谁都听得出那么点心虚来。 刘大花呵呵了两声。 沈煦神色落寞,眸中带着几分委屈、无奈与隐忍,“妈说是,便是吧!反正这罪名我也担了这么多年了。因着这事,妈说是我害的弟弟妹妹小小年纪没了爹,要我多照顾他们,这些年来我也事事都依了。 我自己苦点累点没关系,但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我一起苦。三娃还小,松玉肚子里这个还没出生,我总得给他们找条活路!妈说家里没钱,兄弟们也不同意我去借。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 不勉强?就这么算了?向桂莲直觉不太好,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沈煦又说:“分家吧!我的老婆孩子我自己负责,是死是活,花多少钱,是借是攒,我自己来!” “分家?”向桂莲大惊,“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老头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哭嚎之声响彻云端。 这么大的动静,将周大海也吸引了过来。 “哭什么!这又是怎么了?” 不等向桂莲和沈煦回答,刘大花等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全乎。沈煦发现刘大花是个人才,向桂莲说的那些话,她学得有模有样,语气都十分到位。 周大海脸色一点点往下沉,待听完,看向沈煦,“你要分家?” 他有些为难,这么多年看下来,他不是不知道沈煦的艰难。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尽可能护着一点算一点。可惜再怎么护,他也只是大伯,不是人亲爹。尤其他和周二江,分家都几十年了。他是可以稍微压一压向桂莲,却没法直接做他们家的主。 别说向桂莲不乐意。就这大哥和弟媳妇的关系,插手太过,也惹人闲话。 他同情心疼这个侄儿,却从没建议过分家。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家,唯有三子靠得住。他若是离了,这个家要不了多久,怕是得散。向桂莲总说周爱军聪明,往后能有大出息,可他瞧着,周爱军没那个能耐。 二弟去得早,他怎么都得帮他把这个家稳住吧? 周大海叹息,“分家不是小事,三子,你得想明白。” 向桂莲哪容得了他分家? “他大伯,咱们村可没有跨过老爹老娘,自己说分家的道理。没这做法!这家是他想分就分的?要让他成了,咱们村这些年轻人都学他,岂不乱套了!” 这话在理,有些先例确实不能开。 围观的人本端着看戏的姿态,听了这话,好些也不免皱起眉来。 沈煦站出来,面朝周大海直接跪了下来,“大伯,不是我非得分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今年二十四了,这二十四年,家里是怎么待我的,村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从一出生就不受待见。妈说我是灾星,克父母。对我没几回好脸色。以前爹在家的时候,我还能吃个饱,穿个暖。爹不在家,我就只能捡大家吃剩的,经常饿肚子,有时候饿狠了,就猛喝水灌个水饱。 后来,爹没了。妈说爹是我害死的,把我扔去了山里。大冬天的,我穿着一件破棉袄冷得浑身打哆嗦。山里还有狼,要不是大伯带着人找上山,我早就被狼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是大伯救了我的命,把我带回家。妈不肯让我进家门,是您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后来饥荒过了,我也渐渐大了,能抵大半个劳动力。妈又上门把我要回去,让我帮家里干活。 自那以后,我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大家睡了,我才能睡。家里条件好些了,妈把兄弟们都送去念书,只我没去。妈说,我不配。又是大伯看不下去,掏腰包送我去学校。就这样,也只匆匆把小学读完。妈就不让了,因为我十几岁,能赚一个壮劳力的全工分了。 大哥二哥结婚的时候,都给了女方二十块钱的彩礼,办了好几桌酒席。我结婚的时候,妈说没钱,一分没出。是松玉不嫌弃我,愿意嫁过来。 再后来,我走运得了白老爷子的青睐,能有机会去城里做工,我没日没夜地看书,总算考进了印刷厂,拜了师傅,跟着做了一年就转了正。赚的工资,除了自己必要的花用,一分不少全给了妈。”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摆出来,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沈煦喉头哽咽,眼眶泛红,“大伯,我这心里就算是有一团火,一次次冷水泼下来,也是会凉的!我自认为没对不起这个家半分。松玉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我不能对不起她。三娃还小,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管吧?大伯,这个家我是实在呆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看着向桂莲的眼神变了样。 其实原主的遭遇,村里人也都知道,可到底是别人家的事。而且很多事过去好些年了,人都是健忘的。 这回被沈煦一一说出来,不免都觉得,向桂莲的做派过分了。 刘大花啧了一声,“也不是没那偏心眼的人家,可再偏心眼,也没这么偏的。这是亲生的吗?” 向桂莲浑身一激灵,从头到脚,寸寸发冷。 第5章 005 “怎么不是我亲生的了!我生他的时候命都差点没了,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刘大花,你别上下嘴皮子一碰,净搞事!” 刘大花就是随口一说,没真这么觉得。毕竟向桂莲说的没错,她生三子差点没命的事大伙都知道,要不是正巧遇上贵人,给了人参泡水,只怕早就一尸两命了。 见向桂莲仿佛要杀了她的模样,刘大花嘴上一嗤,“是亲生的,你还这么待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 向桂莲看着沈煦,眼神怨毒,“就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来害我的!我对他不好?还不是因为他是灾星?不然我会差点没命?他爹会早早就去了?这要是放在以前,谁家出了这么个克父母的灾星,早给扔了。也就我还留着他,将他养这么大!如今,他倒是怪起我来了!” 眼见该说的都说了,形势差不多到了位,沈煦已不耐烦和她扯皮,没回应她这段话,只说:“分家吧!你若是不想几兄弟都分了,就单把我分出去!” 他一叹,“我是铁了心要分的。按村里的规矩,确实是你不答应,我也没法子。不过那也没关系。要用的钱我先借着,兄弟们不管,我自己还。我有工资,松玉有工分,每个月还一点,总能还清。” 这么一来,工资她占不着,工分也占不着。和分家有什么区别?不!有区别,岂不是还得养着他们一家?比分家还不如!向桂莲更不会答应了! 瞧出她的心思,沈煦接着说:“就此分家,家里给我三百块,别的我都不要。我的工作也可以留下给你们。当是你养了我一场的补偿!” 这话让众人都愣了。刘大花皱眉,“三子,你可别犯傻,三娃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这工作好容易得来的,可不能丢!” 第4节 周爱军最先回过神来,拉了拉向桂莲的衣角,挤眉弄眼。 向桂莲哪会不懂他的意思。她不肯分家,不就是舍不得这份工资吗?要是能留下这份工作,谁还管周爱民的死活? 只是三百块…… 向桂莲皱眉,她有点肉疼。 没等她想明白,周大海已经开了口:“不行!三子,不要意气用事!这工作是说给就给得吗?” 周爱军急了,忙去拉向桂莲,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有这份工作,还愁赚不回三百块?妈,你想想,你要是死咬着不分家,三哥也不会再上交一分钱。妈,要是再拖下去,大伯压着死活不肯,这事就泡汤了。” 向桂莲恍然,是啊!想通这点,她忙在周大海再次开口前说:“行!分家就分家!” 周大海脸都黑了。 向桂莲似是生怕沈煦反悔,又说:“给你三百,别的你什么都不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这房子也没你的份!” 这吃相,可真够难看的! 不说刘大花,其他人也都看不下去了。 “向桂莲,这房子去年才建的。建房子的钱用的还是三子的工资吧?要没三子,你们能建得起这么好的青砖大瓦房?” 向桂莲瞪眼,“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说的,只要三百块,别的都不要!” 沈煦心底冷笑,面上不露,“好!房子我不要!” 周大海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忙打断他的话,“三子!” 沈煦又说:“不过我有个条件!如今大家都知道我们家松玉和三娃的情况,我又没了工作,往后日子自是要艰难些。因此,分家后,妈生病养老的问题,我就不管了。 这份工作,妈是给大哥二哥还是四弟,都随你们。我不过问。但谁得了这份工作,也就等于默认把我的那份一起出了。这个条件,应当不过分吧?” 刘大花感叹,“不过分,合情合理。印刷厂的效益好,工人工资都不低,即便这顶替你进去的,没那本事,干不了技术工种,也会调岗。钱会少点,却也不会差到哪去。这样的好处都让他得了,自然得有些付出。” 众人点头。唯有周大海神色复杂,连老娘生病养老都不管了,这是要断了这层关系啊! 然而想到沈煦刚才涕泪交加说的一番话,从小到大的一出出事,周大海连半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叹息,“三子,你想好了,真的要这样吗?” 沈煦点头。 周大海望向向桂莲等人,没一个站出来替三子说话的,怕是都恨不得快点让他把工作手续办了,拿了三百块走人,心底失望透顶。目光一个个扫过去,“你们答应吗?” 周爱国嘴唇蠕动了两下,蹙着眉,看了向桂莲一眼,被向桂莲一瞪,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周爱党点头,“我没意见。” 周爱军也表态:“我也没意见。三哥放心,妈我们会负责的。你还有嫂子和侄子侄女要照顾,也不容易。” 这话说的好听,知道不容易,怎么还好意思答应? 嘴上说负责,可向桂莲如今身子健壮,没病没灾,自己还能赚工分,不但能养活自己,更能帮衬儿子。真等她干不动需要负责,还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呢! 周大海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见事情已经无法转圜,干脆道:“成!既然这样,把七叔公请过来,再去叫一下刘金水,一起做个见证。分家,顺便……” 他抬头望向沈煦,沈煦神色淡定,接着他的话头补充:“签切结书!” 周大海深吸了一口气,自知事情无可回转,“就这么办吧!” 七叔公是如今周家族里辈分最高的。刘金水是村支书。这两位加上周大海这个大队长,见证人可说威望地位都足了。 周爱军心下欢喜,好在还知道掩饰,面上没怎么露。周爱党只差没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等人来齐,周大海亲自写分家文书,写道一半却说:“房子,工作都是你们双方自己愿意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只一样,三百块太少,怎么也得给四百!” 怎么就得四百了呢!向桂莲大急,“他大伯,三子自己说的只要三百,我……” 话没说完,周大海怒目而视,“我说四百就四百!你要是不给,那就别要。不说咱们乡下,城里人想有份铁饭碗都不容易。这岗位不愁人要!卖出去也值不老少。” 刘大花一听这话,略一思量,狠了狠心说:“三子,你要是急用钱,想卖工作,四百我出了。我去借,这工作给我们家建设!” 这主意一出,大家都觉得好,只是大多人家买不起,却也不妨碍他们牵线搭桥。 “三子,我儿子门路广,让他给你找个想要的人,不说四百,说不定还能卖个四百多呢。” 这卖出去的差价岂不就是他儿子的了? 又有人说:“我家娃他舅在城里,三子,你先别急,我下午就去问问,他要是要,肯定也能出得起价钱!” 吵吵嚷嚷,争先恐后。向桂莲慌了,“谁说我不要!四百就四百!我给!” 不就是四百吗?按以往三子的工资,一年就能赚回来,就是换了岗位,没技术工种的工资高,最多也就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怎么都值了!这可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不能错过。 向桂莲一咬牙,一跺脚,认了! 分家文书和切结书搭在一块写,一张纸上,沈煦特意看过,上面明确有不负责向桂莲日后生老病死的问题,这才点头,签了字盖了手印。向桂莲从房里拿出一叠大团结,割肉一般递给沈煦,“工作手续什么时候办?” “我明天就向厂里打报告,等批复下来,你们就能去顶岗。” 向桂莲满意了。张丽芬眼珠一转,看了眼沈煦他们还住着的房间,“三弟既然不要这房子,那是不是得搬出去?” 向桂莲一哼,“搬,当然得搬!” 周大海气结,就没见过这么着急忙慌的,连面子都不要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何至于此? 好在沈煦接受良好,就是向桂莲他们不催,他也不想和这家人住在一起,“好!” 周大海很是担忧,“搬出去你住哪?” 沈煦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村西头那房子不是空着吗?” 西头确实有座土砖房,建了没几年,原先是给上头派下来的知青准备的。因着是村里比较偏僻的地方,挨着牛棚又近。牛棚里住着的都是些被□□下放的坏分子。知青们不愿和这些人为伍,也是嫌离村里远,每天上工要多走一段路,闹着不肯住。 村里没办法,重新安排了住处,那地就空了下来,堆放了好些杂物。如今要清理出来倒也不难。 “那地方住我们一家子尽够了。我可以每个月给队里两块钱。” 周大海转头看刘金水,公家的资源,虽说平时也不用,不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何况还给了钱,他自认完全可行,但总还要得到村支书的首肯。 刘金水自无不可,更是说:“这样吧。按年算,一年十块。你别看手里有四百块,不经花的,省着些,别大手大脚。” 沈煦谢过,转头与周大海商量,“那屋子太久没住人,把杂物清理出来,还需收拾一下。尤其是这墙壁砖头,顶上瓦片,有没有破洞的地方,补上一补。松玉和三娃得在医院住几天,我要陪着,怕是没空。劳烦大伯找人帮帮忙,我出工钱。” 周大海应了,“成!你放心,那地方当初盖得还算严实,问题应当不大。最多三天全能给你搞定。你回来就能搬!” 沈煦再次谢过。这分家之事就算了了。 众人散去,沈煦怀揣着四百块往医院去。 这趟分家还算顺利。虽然舍弃了不少东西,但沈煦并不觉得可惜。 一来房子他拿不走,又没法把周家人赶出去,与其一起住着后患无穷,不如搬出去得个清静。二来就是这工作。他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也能干得了这份活,却不够熟练,很是有些勉强,何况他也不喜欢。他有自己的打算。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原身是在厂里工作时出的事。书中对这次事故未曾细述,只是一笔带过。沈煦不知道意外具体什么时候来,剧情帝又有多强大,未免防不胜防,还是远离的好。 当然这工作也可以给别人,或是卖出去,但都不如丢给周家好,至少用此划清了界限。不然,就是能分家,也没法分得这么干净利落。 而且这么一来,人人都觉得他吃了大亏,往后他若是再找着好进项,周家想扒拉上来,他也可拒绝得理直气壮,旁人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更何况,周家看着是得了大好处,实则未必。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不□□。向桂莲儿子不老少,工作就只这一份。不谈周爱国,周爱党和周爱军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尤其他们往常吸着原身的血,凡事有原身顶着,自是齐心协力。如今没了原身,利益相关,端看还做不做得成好兄弟! 第6章 006 周双莺围观了全程,一脸懵逼,直到众人散去仍是没能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上辈子,她死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小时候,尤其是五六岁岁这个年纪的事情早记不清了。可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三叔这时候没有分家! 在她的记忆里,三叔是几个月后,在厂里工作时发生事故,高处的货架倾倒,将他压在下面,伤到了脊椎,保住了命,却落了个终身瘫痪。厂里还算厚道,赔了一笔钱,也同意让人顶替三叔的职位。 可惜三婶听闻三叔出事,当场发动难产,一尸两命。三叔醒来后,不仅被告知自己再也站不起来,还死了老婆孩子,双重打击之下,整个人都不好了。整天浑浑噩噩,神情呆滞,一句话也不说。哪还能和厂里交涉? 等后来在燕子和三娃的照料下慢慢回转过来,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一点点振作,恢复清明。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工作给了四叔周爱军,钱也被向桂莲抓在手里。 最初因为得了好处,怕村里人说闲话,向桂莲还好好照顾了三叔一阵。然而没过半年,向桂莲就不耐烦了,用四叔和姑姑都结了婚做借口,说兄弟姐妹几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就此分了家。三叔除了面子上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什么都没得到。 周双莺早就想好了,她会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好好刷三叔的好感度。等到三叔出事,她再想办法让三叔不要颓废,只需三叔振作,在他清醒有能力的情况下,厂里领导自然会听取他的意见。 这样,她可以打感情牌,赔偿款三叔自己留着,让三叔把工作给她爸爸。作为交换,他们家会帮忙照顾燕子和三娃。她有把握三叔会答应。毕竟比起二叔四叔,自然是她爸更可靠。 本来完美的双赢,如今没了。 三叔怎么会突然分家呢?不但分了家,还把工作让了出来!三叔都不在厂里做事了,这事故自然也不可能再发生。而他让出来的工作,没指名给谁,由着向桂莲安排,哪有她爸竞争的份! 周双莺目瞪口呆,很是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上辈子她听说过一个词,叫做蝴蝶效应。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她重生了,或许是她重生后一次不经意的举动,让事情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若是如此,那么她所知道的,本以为可以作为依仗的所有事情,还会发生吗? 周双莺有些慌! 向桂莲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她杵在院子里,随手一巴掌就拍了过去,“发什么呆,没事干吗?家里细柴没了,捡柴火去!” 周双莺吃痛,从沉思中惊醒,抬头望着向桂莲,眼神冰冷,却不料又挨了一巴掌,“看什么看!死丫头片子,吃饭的时候那么积极,干活的时候怎么不积极了?就会躲懒!还不快去!” 周双莺低头藏住满眼的怨恨和不甘,应道:“我这就去!” 向桂莲这才作罢,扫了眼厨房,没半点烟火,眉头又皱了起来,“几点了,人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做饭!” 分家的事闹了大半天。周双莺望了望天,竟已是傍晚了。 “田松玉!”叫完向桂莲才发现,老三分家了,田松玉如今还在医院,面上很是不高兴,推了一把周双莺,“你妈呢!” “妈今天割了猪草,煮了猪食,扫了猪圈,又把鸡给喂了。这会儿去地里了。她说过两天队里就要组织大家把田里的稻子给割了,方便再种一季。到时候忙起来怕是没时间,趁现在有空,把自留地给收拾了。” 周双莺幽幽转头,目光所向正是张丽芬。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家里就这么些活,她妈全干了,相对的也就是说,张丽芬啥也没干。 向桂莲偏心周光宗和周耀祖是真,却从来不是个对儿媳妇宽容的主。 眼见向桂莲脸色不好,张丽芬赶紧站了出来,“那什么!妈,我这不是要照顾光宗和耀祖吗?行,我这就去做饭!” 临走还不忘剜了周双莺一眼。 周双莺没理她,转身往外走,暗地里,双手已是紧握成拳。向桂莲,张丽芬,周光宗,周耀祖,周爱军…… 上辈子她过得那么惨,最后死得凄凉,都是败这些人所赐。 好在,她重生了。她绝不会让自己落入那步田地。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她都不会放过。她会为自己报仇的! 上了山,周双莺开始捡柴火。她人小,大柴火是捡不来的,却可以捡些小树枝,一根根收拢放一块,再用绳子捆起来,背回去。 她捡的不多,奈何不满六岁,背得时候才发现,颇为吃力。走到一半,就有些走不动了。 想她前世结婚后,嫁的虽不是什么好人,家庭条件却还不错,已经许多年不曾用过柴火了。重生几个月,有周双燕在,向桂莲大多时候也是使唤周双燕。 第5节 也有让她和周双燕一起的时候,但只要她扮扮可怜,说自己不舒服,周双燕都会替她背回去。周双燕比她还小一岁,一次背不动,就分两次。事后,她再去厨房偷个红薯土豆塞给她。她不但不觉得被欺负,还会对自己感激涕零。 至于被发现少了粮食怎么办,周双莺半点不担心。周光宗和周耀祖经常这么干,向桂莲心里门清,就是发现,也只会以为是她那两个宝贝疙瘩吃了。毕竟除了他们俩,家里没人敢这么做。 上辈子,她也不敢。可这辈子,她不会那么傻了。 周双燕低头看着柴火,可惜,今天没有周双燕。不只今天,怕是以后都没有了。 那岂不是说往后这些事全要自己来?而且周双燕跟着三叔分了出去,也就是说以往周双燕的活也归了她? 周双莺猛然想到这点,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周双燕被向桂莲劳役的情景,脸色瞬间变了样。 她……她岂不是会比上辈子还惨? 周双莺心生恐惧,拼了命将柴火拖回去,进屋迎面碰上刘艳华,眼泪哗哗往下掉。 刘艳华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在山里受伤了?被树枝刮了?” 周双莺摇头,“妈,我们也分家吧!” 刘艳华一顿,神情无奈又苦涩,“你奶不会答应的!” 是啊!向桂莲怎么可能答应!她就是喜欢当大家长,把大伙儿掌控在手里,人人都得听她的。 看三叔就知道,为了分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三叔好歹还能用工作换四百块钱。他们呢?要是真铁了心要分,拼着和三叔一样,啥都不要,自然也行。可凭什么? 她爸她妈这些年又不是吃白饭不干活,积累的工分和做木匠的收入,也有不少。为什么要白白送出去便宜了别人? 她不甘心! 周双莺抿了抿嘴,“妈,你和爸爸再生个弟弟吧!” 他爸到底是奶亲生的。奶看不惯他们,最主要还是因为她妈生不出儿子。只要有了儿子,这周家就不再是周光宗周耀祖的天下,她们家的情况也能缓和些。 刘艳华很是为难,她如何不想生呢? “莺莺,妈……妈对不住你!” “妈,我是说真的。你想想,之前三婶不是也说生不了吗?不一样怀了?何况奶舍不得花钱,你们看的一直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最多就是镇上的医生。县医院去过吗?没去过,你怎么知道没希望?县城不行,还有省城!” 刘艳华愣住,陷入沉思。 见她意动。周双莺再接再厉,“养不活的三娃,省城医院都有办法,不是吗?再说,妈,难道你和爸爸打算过继周光宗周耀祖?三叔都不指望他们了,你觉得他们能靠得住?妈,他们就会欺负我。我不想一直被他们欺负。妈,我想要个弟弟!” 刘艳华被说得有些恍惚。女儿说得没错,或许……也许…… 只是看病要钱,这些年,她拧巴拧巴,也只偷偷攒下二十块。刘艳华一咬牙,好歹还有二十块,够看两三回了!再试试吧!先去县城,不行,再去省城! “好!妈和你爸说,我们给你生个弟弟!” 周双莺浅浅一笑,舒了口气。这些年一直求子不得,她爸她妈早已心灰意冷,没了斗志。好在她妈还愿意听她的。 生个弟弟是第一步。家还是要分的。只是不能急。就算分,他们也要争取到该得的那份。她才不会像三叔那么傻! 第7章 007 医院。 小孩子都不喜欢打针吃药,三娃也不喜欢。可这两天在医院,他却觉得好像到了天堂。每次打完针,吃了药。爸爸都会给他两颗糖,香香甜甜的大白兔奶糖。全村也就刘小宝吃过。大家围着他吃,等他吃完,拿他吃过的糖纸舔一舔,那味道他至今难忘。 三娃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吃到,还有这么多颗。他简直高兴得快要疯掉了。为了这些糖,打针吃药算什么!不就疼一疼,苦一苦吗?他忍了! 沈煦瞧见他小心捧着一颗颗往兜里塞的模样,忍俊不禁。从怀里又摸出几颗递给女儿。 周双燕双眼放光,满是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给我的吗?” “嗯!喜欢吗?” “喜欢!”说完,周双燕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露出几分忐忑,“可是奶奶说,我是赔钱货,这些好东西只能男娃吃。爸爸,我不想给周光宗和周耀祖,给三娃行吗?” 沈煦心头一滞,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把糖果塞进她的衣兜,“你弟弟有。这些是你的,自己留着吃,谁也不给。你不是赔钱货,你和弟弟一样,都是爸爸的宝贝。往后弟弟有的,你也有。” 周双燕眼神迷蒙,弟弟有的,她都会有? 沈煦不免叹息,“嗯!别听你奶奶的,把她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都忘了,听爸爸的!” 周双燕不是很明白沈煦的用心,却还是非常欢喜地点了头。 田松玉蹙着眉,“不能这么惯着他们。这糖果多精贵啊!哪用得着花这个钱,太浪费了!” 从昨天进医院开始,她们餐餐都有荤,就是今儿早上吃的也是肉包子,这会儿又是糖果,还是最贵的大白兔,这花钱的架势让她有点心肝儿颤。 沈煦不为所动,“没事!钱赚来就是为了花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 说着,掏出一把大团结递给她。 田松玉吓了一跳,忙不迭望向门外,见没人看到才松了口气,“你哪来这么多钱?你做什么了?” 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想岔了。沈煦但觉好笑,嘱咐两个孩子去走道上玩,这才和她将分家的事说了。 田松玉目瞪口呆,“你……你说真的?” “真的!是我不好,这些年让你和孩子受苦了。往后不会了。只是这工作没了,但你别急,我有打算的,总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信我!” 田松玉眼眶泛红,她早受够了向桂莲一伙。虽然心疼这么一份好工作,但想到就此摆脱了向桂莲,心底总算有了些期盼。 “没事!大不了你再回村里,咱们一起赚工分。你有力气,我也不差,咱们总能将日子过好!” 没有怪他,反而提出和他一起分担,沈煦心下略松,“好!以后我们一起努力!” ******** 次日。沈煦按照约定,去印刷厂打了报告。这年头,工作是可以继承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加个岗位不容易,但把自己的让给别人顶上却是允许的。因此,手续办得还算容易。只是原身在厂里干得不错,人缘也好。突然说不干了,从领导到员工,不少人凑上来问原因。 沈煦苦着一张脸摇头,只说,算了。 他越是如此,别人越是好奇,再三询问,沈煦仿佛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说出了原委。 有人宽慰,有人相劝,更有人义愤填膺。反倒是沈煦一个个安慰回去,说没关系,总归都是兄弟。 呵,兄弟?哪有这样的兄弟! 周家这边顶替的人还没进厂,已经出了名。沈煦可以想见,他往后在厂里的日子不会太顺利。 沈煦压下嘴角的笑意,与众人道别。出了印刷厂,却没急着回医院,而是寻着记忆,去了黑市。 黑市的位置比较偏,在一条巷子里。巷口榕树下,坐了个男人在抽烟。他是负责望风的。 沈煦上前交了一毛钱。这是规矩。不论买的还是卖的都需要。买的一毛,卖的两毛。当然,你如果是经常来卖,或者经常来买,可以按月给,到时候凭信物入场,会比按次交便宜许多。 收了钱,就会保护大家的安全。他们上头有人罩着,不会来查。除非碰上特殊情况。负责望风的都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瞧见不对劲,第一时间报信让大家分散跑。跑得掉是运气,跑不掉只能自认倒霉。 原身来过两次,因此沈煦也算熟门熟路。巷子很长,从头到尾都摆着地摊子。吃的用的穿的,样样都有,堪比百货市场,很是热闹。 沈煦转了一圈,东看看,西瞧瞧,最终什么也没买,空着手出来。他的目的本就不是买东西,而是了解黑市的行情。如今目的达到,自然不必多留。 离开黑市,沈煦绕了两条街,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确定周围没人,手腕一翻,掌心多了块两斤重的猪肉。变戏法一样,若让人见了,怕是以为他会什么仙术,只有沈煦自己知道,这是他的金手指——空间。 这空间不是穿越后得来的,上辈子就有。十八岁那年,他考上重点大学,为了庆祝,父母决定一家三口游轮旅行。不幸的是,出发当天遭遇车祸。父母身亡,唯有他活了下来。 办完父母的丧事,从悲痛中缓过来,他便发现,自己有了这个空间。不靠玉佩或是胎记等载体,纯粹和他的意识绑定,十分神奇。 沈煦慌乱过后,不免想得有些多。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这种东西的出现,大多伴随着劫难。沈煦第一想到的就是末世,这念头在脑海里划过,越想越觉得可能。 自那以后,他便开始准备。由于家境优渥,又没有极品亲戚霸占财产,父母去后,沈煦继承了大笔遗产,多到他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于是,毕业后他没有找工作。一边慢慢囤积物资,一边锻炼身体,甚至还学了跆拳道格斗术,参加了野外运动俱乐部。 有之有备无患。 他等啊等,等了几年,没等到末世来临,却再度遇上车祸,莫名其妙穿到了这里。 巧的是,这个世界还是他大批量看末世文,看疲软了的情况下,无意中点开的一本书。 沈煦:…… 既来之,则安之吧!要不然,还能咋地? 掂了掂手里的猪肉,耸鼻子嗅了嗅,嗯,没异味,还算新鲜。这也是空间除储存外的另一个优点,保鲜。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什么样。 提着猪肉,沈煦继续向前走,来到一处院门。 开门的是个男人,五六十岁,已步入老年,头发白了大半,却并不见疲态,精神矍铄,双眼如电,只可惜走路一拐一拐,瘸了右脚。 “白叔!” 此人名唤白崇,是个军人,跟过将军打过仗,后来伤了腿,自己申请退伍回了乡。这位也是上水村村民口中原身救了的那个老红军。 但其实事情并非如此。 面对向桂莲的偏心,原身也并非从来没有过怨言。他有过,尤其是在读书最后一年,明明自己成绩很好,向桂莲却坚决不肯让他读的时候。 他读书晚,当时已经十五岁了。为这事,心里难受得厉害,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反正往后也读不了了。那还读什么?干脆和两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开始旷课,此处溜达,成了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偷鸡摸狗,不干好事。 但也正是因此,隔三差五,能偷偷拿点东西回来。向桂莲才不管他是不是去了学校,东西怎么得来的,有好处哪会不要?拿得次数多了,偶尔也会给原身一点笑脸。原身惊喜万分,更加沉迷其中。 后来,他们偷到了白崇家,以军人的敏锐,他们被发现了。白崇身手好,奈何腿脚不便利。几个人痴缠了一阵,慌乱中不知道是谁推了白崇一把,白崇撞在桌子上,犯了心脏病。 三人趁机逃跑,跑出一里地后,原身回想起临走前白崇捂着心口,喘不上气的痛苦模样,很是担心。他们偷东西,从没想过闹出人命。可要说回去,万一再被抓怎么办?大家都很害怕。最后,原身一咬牙说,不用三个人都去,一个人就行。于是他回头了。 白崇已经昏倒在地上。原身想偷偷把他送去医院就走,哪知刚碰到白崇,就被握紧了手腕,挣脱不得。 白崇是故意的。他压根没心脏病。 白崇没把他送去派出所,绑了他一夜,问他同伙的下落,威逼利诱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后来,白崇解开了他的绳子,不但没怪他,还说,往后没吃的可以来找他,有困难也可以来找他,但不要再干这种事了。 原身问为什么。 白崇说,他抽屉里放了一摞钱,有十块的,五块的。他们只一人拿了一张一块的,其他没动。可见他们并没有坏到底。扮犯病,是想试试他们。他回来了,说明良心未泯。 白崇还问他,想不想学点知识,或是学门手艺,往后有机会也能找份事做。 原身被家人冷待,却在陌生人这里找到了温暖,一瞬间失声痛哭。自此后,改邪归正,断了与那群二流子的联系,用心和白崇学起东西来。 白崇教了他很多,身手,学识,更重要的,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若说周大海救过原身的命,那么白崇便是救了原身的心。 白崇对原身很不错,印刷厂的工作就是他帮的忙。之所以和村里人说救了一位老红军,是为了给那封介绍信找个由来。原身藏了个心眼,没让人知道他和白崇的关系, 大家都以为救命之恩,换了这份工作。二人之间就再没了往来。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位老红军就住在县城。 要不然,向桂莲岂会善罢甘休? 第6节 第8章 008 “听说你把工作给让出去了?” 沈煦:…… 这位白老爷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门都没进呢,就直奔主题了。 “白叔,我带了肉,五花的,正好红烧吃。我去厨房给你做!”沈煦没回答,转移了话题。 白崇不动,“不急,我不饿!你坐,咱们聊聊!” 行!聊就聊吧!沈煦不再回避,将分家的事说了,末了又道:“辜负白叔了!” “分了也好!”白崇叹了一句,“你知道的,我虽然有些军功,但既然退伍了,回来老家,就只想当个普通百姓。何况,我也确实没多大能耐。之前得这边领导看重,时不时来慰问,一来是看在我那几个功勋章的份上,二来也是顾虑着我跟过将军,救过将军的命。但如今将军已经去了……” 说到此,白叔神色落寞,难掩悲伤。 沈煦有些担忧,“白叔!” 白崇摆手,“我没事!年前的事,这都大半年了。” 转而又说:“当初他们给我几分面子,帮你弄个推荐信,不算难。现在不一样了。尤其如今这风气也不好,到处都在□□,好些跟我一样打过日本鬼子的英雄,都成了fd派。” 白崇神色复杂,似乎难以理解,却无法多说,这年头多说两句都可能被人冠上一顶fgm的帽子,他一叹:“不说这个了,我是想告诉你,你这工作舍了出去,想要再找,怕是不容易。” 沈煦点头,“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白叔不用担心。” 知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白崇没再多言,只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和我说!” “还真有件事要麻烦白叔。” 白崇挑眉,这孩子之前一直觉得在自己这得的好处已经够多了,这几年都不曾麻烦过他,今日这么说,倒是难得,“什么事?” “白叔有没有路子,帮我找个人。” “什么人?” “这人姓蔡,叫什么不大清楚,只知道别人管她叫蔡婆子,下水村人。今年大概六十多岁,做过稳婆。以前下水村和上水村的有人生产大多都找的她。 饥荒的时候,她们家存了点粮食,可惜半夜遭了贼。她儿子媳妇和贼人扭打,被打死了。她捡了条命,却丢了亲人和粮食,过不下去,只能去投奔亲戚。” 白崇皱眉,“投奔亲戚?亲戚哪里的?” 沈煦摇头,“不知道。下水村的人也不清楚。” 白崇犯了难,这一没照片,二没姓名,连个地址方向都没有,怎么找? “饥荒那几年,死了不少人,会不会已经……” “不会!她还活着。而且应该就在咱们阳山县附近。” 这么笃定? 对上沈煦的目光,沈煦轻笑,“白叔,我确定。” 书里,这位蔡婆子会在十年后出现,揭开了向桂莲对原身如此苛待的真相。那时,作者提过一句话,没想到,蔡婆子这些年还活着,就在临湘省,且距离阳山县不到百里。 然而这个距离却没说东西南北,因此,百里的范围就大了。阳山县相邻的几个县都有可能。一个县少的有好几个镇,多的有十几个。镇下面还有无数村落。 白崇直言:“不好找!” 沈煦当然也晓得不好找,若是放在上辈子,交通便利,网络发达,信息通畅倒还可行。如今自是十分困难。否则,只需找到蔡婆子,他哪还用花那么大的代价去分家? “慢慢找吧!总要试试!” 左右,分了家,也就不急这一时了。 白崇应下,“好!我去托人打听。” 正事说完,沈煦去了厨房,将红烧肉做好,陪白崇喝了两杯,又借厨房弄了两个素菜,一个肉饼汤,装上饭,带去医院给老婆孩子。 ******** 出院之前,沈煦又去了次黑市。 这回是乔装去的。身上套了层人造皮,这玩意前世很多,尤其影视行业运用广泛,许多白切鸡身材的演员都能靠这个弄出八块腹肌来。沈煦借此让自己身材臃肿了一圈,成功变成个胖子。脸上擦了黑粉,眼角、额头、嘴角这些地方的皮肤稍微弄皱了些。 俨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完全看不出本人的面貌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手艺和道具?啧,手里拿着空间这玩意,不怕怀璧其罪吗?当然得多手准备。万一被人发现端倪,也好金蝉脱壳跑路不是? 没想到,他准备的一切,上辈子全没派上用场,这辈子全用上了。沈煦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备无患,技多不压身。 他没进巷口,走到榕树下,递上一包大前门给望风人,“兄弟,来一根?” 望风人斜了他一眼,没接,“买一毛,卖两毛。” 沈煦轻笑,“兄弟怎么称呼?” 见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望风人转过脸,不搭理。 “我没恶意,就是想和兄弟交个朋友,我这有批货,想请兄弟帮个忙,介绍你老板认识一下。” 老板指的是这黑市的幕后负责人。 望风人皱眉。沈煦从身后拿出几样东西,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的米;一个铝制壶,里头装的油。量都不多,一两斤。 望风人眸光一变,他守黑市两三年了,来这做买卖的货物都得先过他的眼,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米是上等的不说,就说这油,澄澈清亮,一点渣都不带。 “这些是样品,拿来给你掌掌眼。货在别处。米有一千斤,油有两百斤,还有这个。”沈煦从怀里掏出两只手表。这是他上辈子在海城旅游时地毯上买的怀旧款。 摊主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一个人摆摊,日晒雨淋,连个帮衬的都没有。沈煦一时心软,一口气买了十只。这玩意儿他也用不着,随手丢在空间,再没去管。 望风人浑身一震!手表!居然还是海城牌的!这玩意供销社都没货。这人什么来头,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见他上了道,沈煦说:“只要你帮我介绍你老板销了这批货,我分你一成的报酬!” 望风人初略算了算,起码也有几十块钱了。很是心动,但更为谨慎,“你怎么知道我老板干这个?” “猜的!黑市不就干这个的?你老板托得起黑市,自然不愁门路干这个。光黑市看门这点收益,还要养活手底下的人,怎么耗得起?兄弟怎么称呼?” “你叫我小张吧!” 沈煦从善如流,“行,小张兄弟,你就说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小张有些疑惑,“你这东西,放里面不愁卖。” “是不愁卖,但麻烦!” 沈煦仔细观察过,能进黑市买东西的,都有点家底。可就是如此,消费能力也有限。而且散卖虽然赚的多点,但耗费的时间长,他还得天天来。太花时间和精力了。 小张看着手里的米,“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沈煦勾唇,没回。 小张突然反应过来,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们做黑市的,从来不问别人货物来历,是他冒昧了。 “你真有这么多货?和这个一模一样?” “当然一样。这是你们的地盘,我哪敢戏弄你老板?不怕被他给宰了?” 小张嗤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行吧,我带你去!” 沈煦跟着他七弯八拐,来到一处低矮平房。 “等着!”小张丢下这两个字出了门。 沈煦没跟着去,坐了大约十来分钟,进来六个人,为首的臂上还别着红袖章。 这年头,人人害怕红袖章,看见了恨不得躲着走。他们抓抄打砸,惹上了,少不了脱一层皮。这人直接带着红袖章来见他,一来是完全不惧这层身份暴露,二来也是震慑。 沈煦眯了眯眼,神色自若。双方坐定,沈煦听小张叫他九哥,便也跟着叫九哥。 “九哥,你看这生意可做得?” 九哥倒也爽快,直说:“你开个价!” “大米每斤一毛五,油六毛五。” 这价格沈煦是算过的。如今粮站的米是一毛一,油是五毛。一毛五和六毛五是黑市的价格。当然他的东西比黑市卖的都要好,价格自然还要高一些,按这个价,九哥有得赚,却不多。 对此,九哥蹙着眉,显然不满意。 沈煦指了指桌上的两块表,“供销社售价一百二,还不算票。货少,经常是还没摆出来,就已经被人走关系拿了。黑市更是炒到了一百五到一百八不等,一只难求。油,米,加这两只表,凑个整数,算五百。怎么样?” 九哥一愣,照沈煦说的价格,油米去掉二百八,等于两只表只要了二百二,比供销社要票的还便宜,这买卖,过了这村没这店,当即拍板:“成!什么时候交货?” “现在就可以!没多远,就在城郊。” 几人起身,跟着沈煦走。县城外有片小树林,入林的时候,沈煦开始吹起了口哨,不知道什么曲子,调还挺好听。 约莫又走了五分钟,沈煦停下脚步:“到了。” 九哥左右看了看,除了树,就只有草,皱眉问:“货呢?” 沈煦弯下腰,伸手往树叶里一摸一扯,大家才发现原来他们脚边这个拱起的小土堆就是粮油。沈煦不过是在上头盖了块布,布上撒了树枝树叶遮挡。 九哥:“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拿了去?” 沈煦莞尔:“他要是敢来,自会有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九哥微愣,转瞬明白,这么多货怎么会没人守?怪不得沈煦进林子时吹口哨呢!原来不是无聊唱曲,而是给人通风报信。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没瞧见人,越发忌惮,本来还存着想劫一笔的心思,现在也歇了。验了货,见没问题,直接给钱。 沈煦满意收了款,同小张伸出手:“多谢兄弟了,下次请你吃酒!” 一握手,小张便感觉掌心被塞了几张纸。显然这是答应给他的报酬,不动声色攒再手心,嘴上道:“沈老板客气。” 九哥又说:“以后再有这样的好货,我还收!” “成!若有机会,再合作!” 应是这么应,这样的买卖沈煦却没打算做第二回 。太打眼了。九哥这群人不是好相与的。这回是自己谨慎,事事提前想好了对策。九哥以为他有团伙,其实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这种办法用一次还行,再用就会惹人怀疑了。 与九哥等人分道扬镳,沈煦又绕了两圈,找了个地方换下伪装,这才往医院去。怀里揣着五百块,沈煦心下叹息,暗道:还是手表好。轻巧方便还值钱。 他有点后悔,怎么当初没把那一地摊全买了呢!失策啊! 第7节 第9章 009 出院的时候,向桂莲等人一个没来,倒是周明友再度赶着牛车过来接人。回到村里又帮忙搬家。 张丽芬就坐在门边,磕着瓜子假装晒太阳,眼睛骨碌碌时不时往这边瞄。瞧见他们大件小件的往外搬,忍不住拦住去路,“这棉被可是新的,去年建宅子的时候刚做的呢!” 拿意思再明显不过,棉被不能拿走。 周明友皱眉,“没被子,你让三哥他们盖什么!” 张丽芬撇嘴,“这被子厚,如今这天气也盖不了。” “冬天总要盖的!” “冬天再做就行!他不是都拿四百块钱了吗?够做多少床棉被了?” 周明友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将棉被一扔,“行!我去问问我爸,看他怎么说!” 抬出周大海,张丽芬瞬间怂了。 周明友冷哼,欺软怕硬。 沈煦走过来,没和张丽芬吵,只说:“二嫂还是先顾好正事吧,棉被才值几个钱,就算留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张丽芬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信守承诺去厂里办了手续,批复文件也给妈了。厂里说了,让顶替的人后天就去报道。二嫂不想知道,妈会把这个机会给谁?” 张丽芬不以为然,“自然是给我们家爱党了!当初你刚得这个工作的时候,妈就说让给爱党。何况,全家就我生了两个儿子,妈不给我们给谁?” 沈煦轻笑,“当初是当初,现在可不一定了。三年前,爱军还小,正在考高中。何况人家厂里规定了,进厂员工得年满十六岁。那会儿爱军才十五,自是用不上。如今他都十八了,够格了。而且他这高中眼见就要毕业,工作还没着落呢!” 张丽芬宛如醍醐灌顶,腾一下站起来,环视了一圈,果然,向桂莲和周爱军都不见了人影,肯定是躲房里商量去了!想到此,她拔腿就走。 沈煦拍了拍周明友的肩膀,“行了,没事了,我们搬吧!” ******** 张丽芬拉着周爱党来到向桂莲房门前的时候,正好听到周爱军说:“我是孩子四叔,难道会不为他们考虑。再说,我现在也没个自己的孩子,自是把光宗耀祖当自己亲生的。这工作给我和给二哥有什么区别?” 碰,门被推开。 张丽芬打断了他的话:“话可不是这么说。四弟,你现在是没自己的孩子,但以后总会有的。难道你还能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这工作是给你和给爱党怎么会没区别,你要觉得没区别,那不如给爱党,也是一样!” 周爱军咬牙,怎么可能一样!他这不是说说而已吗! 周爱党瞥了他一眼,找准做决定的向桂莲,“妈,三年前你可是说了,总有一天,会让老三把工作给我。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事到临头给忘了啊! 何况当初四弟临考发挥不利,没能考上高中。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能读个小学就不错了。他都初中毕业十五岁了,该回家挣工分了。偏他不肯,非要去县城上学。可分不够,想进去,得求关系,还得花一笔钱。 我还记得他当时说,他就只这一次没考好,不代表什么。等他上了高中,一定能超过别的同学,到时候他有了文化,又在县城,等毕业了,自然能自己找份城里的工作做城里人。 四弟聪明,有出息。这话我是信的。他自己有这本事,何苦还来抢这份工作?我是没他这份聪明劲,这份工作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向桂莲一愣,周爱党说的确有其事,她看向周爱军,“你就要毕业了,工作怎么样了?” 向桂莲对周爱军有种盲目信任,觉得老三都能进城,他们家老四绝对不会比老三差。这倒也不能全怪他,只能说周爱军平时**汤灌得太多了。 从前周爱军一直为此沾沾自喜,因为借着这点,他在这个家占了不少便宜。可现在他十分苦恼。这工作是说找就找的吗?他一个高中生,没权没势没背景,去哪儿找!当初说那些话,不都是为了能上学,不用去地里干活吗!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妈,我本来是找到了的,可人家要城里户口,咱们农村户口的不要。” 这也算找到?他们要是有城里户口,还用这么为难? 张丽芬翻了个白眼。然而向桂莲没觉得不对,反而更加心疼他,“都是妈没用,没能给你弄个城里户口,让你只能看着那些比你差的人一个个进厂,自己没有着落。咱们家爱军要是有个城里户口,当干部都可以,还愁一份工作吗!” 周爱军又说:“妈,怎么能怪你呢!瞧,如今这工作不就摆在眼前了吗?” 他望了眼周爱党,眼珠一转,“我知道,这工作对二哥也很重要。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为了一份工作伤和气。不如这样,我们抓阄。谁抓到了给谁,绝对公平,怎么样?” 周爱党和张丽芬愣了愣,互看一眼,谁也说不出这法子不好。 见他们没反对,周爱军自行找了纸笔,揉了两个纸团子放在碗里,“一个有字,一个没字,我们一人抓一个,谁抓到有字的那个,这工作就给谁。先说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许生怨!” 向桂莲点头,“是!亲兄弟,不能为此生了怨气。” 一个个全都忘了还有周爱国呢!哦,或许周爱军和周爱党并没有忘,而是故意撇开了他。毕竟谁都不想多一个竞争力。 周爱军眼眸含笑,“这纸团是我做的,为了公正,就二哥先抓吧!” 张丽芬正担心这点呢,谁知他自己先提了出来。 就两个纸团,若是周爱军做点标记,自然是一抓一个准。但让周爱党先抓,那么便做了标记也没用了。谁知道周爱党会抓哪个? 大家对此都没了意见,周爱党伸出手,在这个纸团上头停一下,又在那个纸团上面停一下,拿不定主义,最后一咬牙,抓了左边的。周爱军自然将右边那个拿了去,“二哥先打开看看?” 周爱党将纸团打开,上面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张丽芬心中一空,夫妻二人难掩失望,皆是眉头紧锁,很不甘心。想反悔,却没法开口,毕竟提议抓阄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同意的。 周爱党忽然开口:“老四,你的纸团还没看呢!” 张丽芬一愣,是啊!周爱军不会两个纸团都没写字吧!想到此,她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周爱军。 周爱军嘴角一勾,将手心的纸团拿出来,摊开放在桌上,赫然写着工作两个字。 张丽芬和周爱党神色一顿,再没了借口。除了怪自己运气不好,还能怎么办? 然而要他们就此放手,又不太愿意。毕竟工作难得,失去这一回,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要不,不要脸耍赖一回? 周爱军哪会看不出他们的想法,内心嗤鼻,面上不露,而是说:“二哥也别气馁。要我说,这工作给我比给二哥好。你们想啊,这厂里招工都是需要考试的。 三哥当初也考过一回。虽然这次是顶的三哥的名额,但我估计去报道的时候还会考一下。毕竟只有考了,才知道该把你安排在什么职位。 我说句实话,二哥别生气。二哥只读了小学,当年成绩就不咋地,这么多年过去,怕是记不得多少了。考得太差,恐去不了好岗位。这岗位与岗位之间的工资差距可不小。 而且我听说印刷厂职工最低也是初中毕业。大哥在里面要晋升,要怎么和人家拼?我不一样,我是高中生,比二哥有优势。不论从哪方面说,都是我去更合适。 我先进去,努力往上升。等我爬上去,还愁不能把二哥弄进去?我又不是三哥,只顾着自己。” 这话叫周爱党张丽芬听来不是很舒服,却也有几分道理。二人暗自想了想,本就是自己抓阄输了,也只能如此了。 工作就这么定了下来。 周爱军走出去,确定周遭没人,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团,一张有字,一张没字。全部撕碎,扔进了臭水沟,露出得意的笑容。 周爱党和张丽芬还是太傻了些。他要做手脚怎么会做的那么明显。 碗里的两张纸条都是无字的,不论周爱党选哪个,都一样。真正有字的纸团在他身上。在他们全部注意力都在周爱党的纸条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手里的纸团换了。 这工作,他势在必得! 第10章 010 沈煦搬进了新家。 五六年前建的房子,村里人自己用模子压的土砖,房顶也是泥土混着稻草弄的。自然比不得周家原先的青砖大瓦房,但住人是没问题的,看着粗糙,却并不会漏风漏雨,最多回南风天潮一点。 进门小厅堂,左右各开一房,屋外加盖了一个灶台。面积不大,条件简陋,田松玉却觉得挺好。 别看周家之前的房子大,奈何人口也多,五兄妹加向桂莲,一人分一个屋,另一间做了灶房,就没了。孩子只能随大人住,还不如这里宽敞。村里多少人都是如此,夫妻孩子挤在一个屋。 知青们讲究,看不上这地,又嫌弃离牛棚进,闹着不肯。村里人却没这毛病。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打过这房子的主意,但房子是公家的,要想住,必然付点钱粮。十块不老少了,村里人没个其他进项全靠那点死工分的,一年也存不下几十块,哪有闲钱? 就是部分人家稍微宽裕点,付得起的,也舍不得。 三娃和周双燕蹦蹦跳跳,从这屋蹿到那屋,东看看,西瞧瞧,来来回回转了几十圈也不觉累,欢欣雀跃,仿佛怎么看都看不腻。 沈煦将屋子整顿完毕,一手抓一个,抱在怀里,“不累吗?瞧这一身的汗!” 周双燕回:“不累!” 三娃也跟着说:“不累!”末了又问:“爸爸,我们以后不和奶奶他们住一起了吗?” “嗯,以后我们住这里。三娃喜欢吗?” “喜欢!”满脸笑容,挡都挡不住的愉悦。 周双燕拉了拉沈煦的衣角,“爸爸,我一个人住一间吗?” “对!” 周双燕又问:“那三娃呢?” “三娃同爸爸妈妈一起住。”担心她误会,沈煦解释说,“三娃身体不大好,经常生病发烧。和我们一个屋,我们更好照顾他。等他大一些,身体好了,也是要挪出去的。你五岁了,该学着自己一个人睡了。爸爸妈妈就在对面,有事你可以叫我们。不用怕!” 周双燕摇头,“我不怕!我高兴!我有自己的屋子了!周光宗周耀祖和莺姐姐都没有!” 最后这句声调都扬了起来,眉目间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沈煦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好!爸爸会努力赚钱,再盖一座大房子,让你们姐弟一人一间。你有,三娃有,妈妈肚子里这个也有!” 三娃欢呼起来:“大房子,大房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 门口探出个脑袋,“三叔!” 是周双莺。她手上拿着五个鸡蛋,“三叔,这是我爸妈让我拿过来的!爸妈说,分家的事情,奶做得过分了。可是你也知道,我爸妈在家里说不上话,帮不了你。” 田松玉将她迎进来,“你爸妈呢?” “爸妈不好来,怕奶看见。我是小孩子,就说去村里玩,没人注意。” “你们也不容易,鸡蛋留着你吃吧。我们有吃的!” 见她不肯收,周双莺急起来,“我爸妈说了,你们有的是你们的。我们给的是我们的心意。少了点,不值几个钱,你们别嫌弃。” 话说到这地步,田松玉不好不拿了,只能接过来。 周双莺又说:“鸡蛋的事,奶不知道。” 田松玉会意,“我明白了。” 周双莺松了口气,这就表示他们不会往外说。鸡蛋她是偷偷存的。家里养了两只鸡,每天都下蛋,一只一个。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有只鸡一天下两个,多出来的她就藏了起来。这事可不能让向桂莲知道。 “中午了,留下来吃饭吧!” 周双莺瞥了眼饭桌,她进来时,田松玉刚摆好饭菜,一盘鱼,一盘五花肉,外加一个清炒土豆丝,还有一盆粉丝肉丸汤。可说是很丰盛了。 她记得三叔不吃鱼,可三婶喜欢吃。三娃和燕子都随了三婶的口味。 第8节 鱼肉的香味钻入鼻孔,周双莺喉头耸动,好容易忍住没让口水流出来。重生几个月了,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天天萝卜白菜,偶尔有顿荤,也没她的份,能得点菜渣菜汁拌饭就不错了。 眼前这又是鱼又是肉的,哪能不心动。周双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口腹之欲,把这份心动压了下去。不能吃! 她是来献殷勤的,不是来讨吃的。鱼肉都不便宜,她就拿了五个鸡蛋,这一顿下去,她吃的都比她拿来的多,礼尚往来,这殷勤就等于白献了。 她要让三叔一家记得她的好。今天一点,明天一点,慢慢积累起来,把好感刷上去。虽说三叔没了工作,她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但三叔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没忘记,前世那些开着车子来村子里的人。从那一日开始,本是小可怜的三娃和周双燕一晃变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存在。 曾经苛待过他们的人,一个个都没讨到好。向桂莲更是被下了大牢,没多久就死了。而曾经帮过他们的,也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现在,一切都还早。只要她和三叔打好关系,对三娃和周双莺好点,让他们晓得她和周家其他人不同,让他们记得她曾多次雪中送炭。等那些人到来的时候,她再说说对大城市的向往,诉一番对他们的不舍之情,聊一聊她继续留在这个小村子,留在周家的苦楚。还怕三叔不带她一起走吗? “吃一点吧,今天搬家,做的菜多,不缺你这双筷子。” 田松玉的话把周双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咽了咽口水,坚定摇头,“三婶,我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 说完,扭头就走。 田松玉无奈,转身疑惑地看着沈煦:“你怎么了?” 沈煦不明所以,“什么怎么了?” “我瞧你今天怪怪的,似乎不太待见莺莺。其实大哥大嫂也不容易,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何况莺莺还是孩子,她今日也是好心。” 沈煦挑眉。不一样?是不一样。周家其他人使劲地吸原身的血,作践原身的老婆孩子。周爱国一家没有。他们只是冷眼旁观。当然,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沈煦不怪他们。若是就这样,不曾援手,也便不谈情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也行。 然而周双莺不这么想。她的每一步都带着目的,功利心太重。不是说功利心就完全不好,而是这做法不太对。 她知道原身会出事故,谋划着事故后可以得到的利益,却从没想过要让原身避开这场灾难,更没想过挽救田松玉及肚子里孩子的性命。甚至觉得,到时候能提醒原身,帮他要到赔偿金,让他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凄惨,就已是大恩德了。 最让沈煦厌恶的,是后来她对三娃的各种利用。 只是,这些都不便与田松玉说。 沈煦笑了笑,没做评价。 “爸爸!”周双莺抬头看着他,“我可以把糖分给莺姐姐吃吗?” 沈煦一愣,“你想给她吃?” “嗯!之前我帮莺姐姐背柴,莺姐姐会给我烤红薯和烤土豆。” 沈煦不明所以,问清楚情况,对周双莺越发不喜起来。 周双燕叹了口气:“现在我们搬出来了,也不知道莺姐姐以后捡好柴火要怎么背下去。” 沈煦低头,瞧她那真情实感为周双莺担忧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小傻白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比你还大一岁呢!” 周双燕一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转而笑脸一扬,“我比她小,力气还比她大!我背得动,她背不动!” 居然还有点小骄傲。 沈煦:…… 傻白甜啊!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这不是背不背得动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背的问题好吗? 沈煦扶额。 周双燕又问了一次,“爸爸,把我的糖果分给莺姐姐,可以吗?” “糖果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是周双燕的权利,沈煦不会阻止。至于其他,不急,周双燕还小,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教。 ******** 从沈煦家出来,周双莺并没有回周家,她走出一段路,蹲下身,扒开草丛,掏出先前埋在这里的另外五个鸡蛋。拍了拍上头的泥土,周双莺揣进怀里,身形一转,往后头的牛棚走去。 三叔固然重要,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分家的事情告诉她,这辈子的很多事情或许不再是她所知道的模样。她得做多手准备。 牛棚里住着的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当中有医生,有大学教学,还有政府干部。如今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成了坏分子,只能被送来农村改造,吃最差的食物,干最累的活,还得被□□,写检讨,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一点也被打成坏分子。 但再过几年,他们会平反,会恢复原有的地位和应得的待遇。 她如今给的一碗粥一份饭,对他们来说都可能是活命之恩。等他们平反之日,就是报恩之时。 第11章 011 沈煦请了周大海和周明友来家吃饭,一来庆祝乔迁,二来谢过他们这些时日的帮忙。有菜,自是不能无酒。沈煦特意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上等米酒,周大海周明友吃了都说好。见他们喜欢,沈煦便让田松玉找个壶装了点给他们带回去。 周大海摆手不要。沈煦说:“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我城里一个朋友自己酿的。不花钱。” 周大海这才没再推辞。 “大伯,田里的稻子都熟了,是不是该收了?” 临湘省地处南方,一年两熟。早稻收上来,马上就要抢种晚稻。基本等于无缝对接,俗称双抢。其实算日子,前几天就该收了。 周明友一叹:“公社那边前两年不是买了辆拖拉机吗?这玩意儿平时也不大用,双抢的时候倒是能帮大忙,省不少功夫。可是咱们公社底下十几个生产大队,得轮流来。去年没轮上,今天倒是轮上了。不凑巧,开拖拉机的师傅病了。一时也找不到其他会开的人。 本来想着不是什么大病,等两天,师傅病好了也行。可没想到他一个拉肚子,拖了几天都没好,听说现在还虚脱着呢!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就该影响晚稻的栽种了。我爸已经吩咐下去,明儿大家伙一块抢收!” 沈煦眼珠一转,“拖拉机还在吗?” “在啊!公社里头呢!但车在,没人会开,有屁用!” 沈煦笑了,“我会啊!” 周大海周明友同时一愣。 “不瞒大伯,我在城里跟朋友学过两天。” 周大海面露疑惑:“你能行吗?” “大伯要不信,明儿一早我们去公社拿车,我开给你看看。行,咱们就开回来。不行就算了,怎么样!” 周大海一拍板:“成!就这么着!” 酒足饭饱,送走了周家父子,田松玉上前收拾碗筷,被沈煦挡了,“我来!” “你累了一天了!搬家,打扫房子,煮饭做菜,全是你做的。我就洗个碗,不费什么力气。以往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还上工呢!” 想到她在周家的日子,沈煦微微蹙眉,“从前辛苦你了。你放心,现在咱们搬出来,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说着,手上却没停,将碗筷收起来,端去外面洗,完全不给田松玉插手的机会。田松玉有些不适应。要说自家男人以前休假回来,也会帮着干点。但也只是搭把手,像这样事事包圆了,是没有的。 没一会儿,沈煦洗了碗回来,又同她商量:“你现在是双身子,不方便。明儿起就别去上工了,等生了再说。我会帮你请假。” 田松玉皱眉:“哪有这样的!村里多少人怀孩子的时候不都照样上工?我这还早呢!离生还有好几个月。好几个月不干活,到时候还得分粮,让村里的人怎么想!再说,如今双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再要人手也不缺你这一个。何况有了拖拉机,能省不少人力了。至于你担心村里人不答应的问题。这也好办,我会花钱把你的工分买足。” 上水村实行人五劳五分配制。可以请假,但有请假次数限制。超出次数就不能请了,除非你自己花钱把工分补上去。 村里这么干的人不少,可都是一次两次。照沈煦的意思,是想把这几个月的都买了。 花的钱有点多。而且这种事在村里史无前例。 田松玉立时反对。 沈煦却说:“你现在是特殊时期,孩子要紧。你要觉得没事干闲得发慌,就帮我个忙。去村里问问,谁家有多余的辣椒,花生,黄豆。你都要了,黄豆做成豆豉。辣椒多备点。我有用。 村里人平时也没个别的进项,能用家里存着的这些东西换点钱,都会乐意。咱们村自己人之间的买卖,属于互帮互助。不算投机倒把。” 有些大队管得严的,只能以物换物。可乡下人哪那么多刚好合适需要换的东西?他们村在这方面还算宽容。但出了村就不行了。 见田松玉皱眉,晓得她的担忧,沈煦又说:“村里人若是问,你就说,我在城里接了份活。有户人家要办酒席,托我做点东西。” 禁止私人买卖,但接活是不算在内的。比如木工,泥瓦工这些。现在的厨师都在正经的国营饭店,寻常办酒席都是自家人弄,有些人家席面多自己搞不过来的,就会请人帮忙。这种活一般量不会太大,自然也是允许的。 田松玉应了,心里有些忐忑,一会儿觉得有这么个贴心的丈夫挺好,一会儿觉得这样的丈夫让她有些陌生,都有点不大像她认识的周爱民了。 沈煦看出来了,没说话。他不可能一直扮演周爱民,一来装得太累,二来他不愿意。他想要做自己,那么总要让身边人慢慢熟悉他的转变。 次日,沈煦跟着周大海去了公社。先将拖拉机全面检查了一番,这才上车开动。头两圈行驶缓慢,毕竟这和他前世开的小车不一样,但发动机制相差不大,掌握起来也快。三圈过后,已顺了手,若不是这车子太差,他都能表演个漂移来。 周大海惊喜万分。 两人开着车回到村里,大伙儿一拥而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稀罕得不得了。 三娃和周双燕在下头扒着他的裤脚:“爸爸,爸爸!” 沈煦一手捞一个将他们捞上车,安置在自己两侧坐好,“走!爸爸带你们绕一圈!” 三娃兴奋地大叫:“哇哦!坐车车喽!” “三哥!三哥!”周爱红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到前面,“三哥带我!” 说完一瞧,前头驾驶座就一张长椅,三娃和周双燕一人坐了一边,已经没位子了!周爱红想也没想,伸手将三娃往下扯,“下来,让我上去!” 三娃被这一拉,差点摔着,幸好沈煦眼疾手快抱住。他没好气地看着周爱红,“公家的车子,不是给你玩的。谁都想坐,不费油吗?” 周爱红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气鼓鼓指着三娃周双燕,“那他们为什么可以?” “现在车里的油是我个人出的。他们是我儿子女儿,我乐意!” “那我还是你妹妹呢!他们这么小,懂什么,一个短命鬼,一个赔钱货,干嘛为他们费这个钱!我都还没……” 话没说完,只见沈煦恶狠狠瞪过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眸中的冷意让周爱红浑身一颤,平时这话在家里向桂莲说得多了,她天天听在耳里,已成习惯,压根不觉得哪里不对。这会儿没多想脱口说了出来。回过神来,也知道沈煦生气了。 她看了眼三娃,晓得自家三哥重视儿子,不敢再说短命鬼,可又气不过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很是不服气,只得剜了周双燕一眼:“丫头片子,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沈煦冷哼:“丫头片子?她要是赔钱货,你是什么?” 察觉周双燕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神色怯怯地,沈煦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斩钉截铁说:“你当自己是赔钱货,随你。但我闺女是我的宝贝。” 周爱红气极,她怎么就成赔钱货了?这不是说周双燕吗?她和周双燕能一样? 沈煦站了起来,冲人群吆喝:“前头没位子了,后面有!想坐的,排队上!我们去绕一圈!这油我出了,不用公家的!” 当初为了末世,他可是在空间里准备了不少油,汽油柴油都有。甚至为此还特意组装了一辆德国汽车。反正空间地方大,完全装得下。如今汽车是没法拿出来的,不然麻烦就大了。可油倒是能找机会用一用。反正量多,也不怕浪费。 周爱红目瞪口呆,恼得连连跺脚,“为什么他们也可以?” 沈煦还是那三个字:“我乐意!” 刘大花哈哈笑起来:“周爱红,这还听不明白吗?三子自己出的油,带他儿子女儿,带大家伙都乐意。带你,他不乐意!你边儿去!别站在这挡道。合着你明目张胆欺负人家孩子,短命鬼都骂出来了,还想坐人家的车!来,小宝,我们上车,奶奶带你坐车车喽!” 第9节 周爱红闹了好大的没脸,看着拖拉机轰隆轰隆往前开走,吃了一鼻子的尾气,双眼一红,转身哭着跑回家。 刚进堂屋,就听向桂莲大吼:“好啊!说得好听把工作给我们,谁晓得竟在后头玩阴的!翅膀硬了,如今是真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先是闹着分家,让我们在村里丢了大脸,现在还要让你在厂里做不下去!爱军,你等着!妈这就去找他!” 第12章 012 拖拉机声音大,跑起来还颠簸。上辈子坐惯了豪车的沈煦内心是嫌弃的,可架不住这玩意儿在这年头是个稀罕物,村里人都跑来凑热闹。全村两百多口人,沈煦接连跑了七八圈才让人人都过了回瘾。 大伙儿散去,打发俩孩子回家,沈煦这才和村里几位干部说起正事。 周大海提议:“双抢的时候,三子就负责开拖拉机。按公社的规矩,其他生产大队请的开车师傅,每天给的是五毛钱。三子是咱们村自己人,就不给钱了,算二十个工分。你们看怎么样?” 二十个工分,换算下来,才三毛。比请师傅便宜了一小半。作为村支书的刘金水自然没意见。 沈煦也很满意。毕竟他上辈子可从来没下过地。虽说有原主的记忆,沈煦也不是个吃不起苦的,但能不吃苦,谁会上赶着?开拖拉机可比下地轻松太多了。 “成!这拖拉机就交给三子了。不过我瞅着今天开了半天,油用得差不多了,往后再加油走公中的账。”周大海说完,又瞪了沈煦一眼,“别手里有点钱就瞎霍霍!你瞧瞧今儿费了多少油,值多少钱!” 沈煦讪讪笑着:“这不是大伙儿高兴吗?” 周大海再瞪。沈煦摸着鼻子应着说往后不会了,转而又提给田松玉买工分,让她休息不下地的事。 周大海心里一堵,刚还说让他别有点钱就霍霍呢! 沈煦赶紧描补:“大伯,松玉这不是情况特殊吗?上回医生也说,她干不了重活,不能累着,要不然恐会有危险。” 周大海这才想起这遭来,据周明友说,当时医生脸色都变了,说得挺严重的。钱没了可以再挣,人要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叹息一声,“行吧!到时候你按规矩去沈家婶子那买。她管这个。” 正说着,周双燕和三娃哭着跑过来,“爸爸,爸爸!” 见他们满脸都是泪,沈煦讶异,“怎么了?” “爸爸,你快去救妈妈!奶……奶奶……奶奶……” 向桂莲?沈煦心下一惊,不等他们说完,飞奔回家。周大海和刘金水担心出事,也跟了去。 土砖房外围满了人。沈煦赶到的时候,田松玉与向桂莲推搡间被推在地上。他忙快走两步,将田松玉扶起来,“没事吧!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田松玉摇头。沈煦低头看了看脚下,不是什么水泥地,都是黄土,上面还长了一层杂草,田松玉只是崴了脚,没重摔。即便这样,也还是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定她确实没事才放心。 向桂莲挺起胸膛:“是她自己摔的,不是我推的。不信你问他们,他们都看到了!” 可惜围观群众并不怎么卖她的面子,“你要不和她拉拉扯扯,不肯放手,她怎么会摔!人家还是个孕妇呢!这要是有个意外,向桂莲你也不怕遭报应。” 向桂莲啐了一口,“别tm胡说八道,什么报应不报应的,老娘怎么着她了!你们只看到我拉扯她,怎么没看到她拉扯我?今儿可不是我先动的手,是她!谁家有这样的儿媳妇,居然敢和婆婆动手!” 沈煦蹙眉问田松玉,“怎么回事?” “妈突然跑过来说要找你,我说你不在家。她非进屋看了才信。看到咱们床头放着的奶粉,就要拿了去,说光宗和耀祖还没吃过。可这是你买给三娃的。医生说三娃营养不良,得吃这个补补。 就不说你买这奶粉花的钱。咱们这小地方,这东西多难买,光为了买它,都不知道你费了多少心思,托了多少关系。没了这罐,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下一罐。妈要是拿走了,三娃怎么办!” 沈煦一张脸都黑了。 瞧见他这模样,向桂莲很是不高兴,“你黑着个脸给谁看!我就是拿了又怎么样!我是你娘,生你养你,把你带到这么大,拿你点东西怎么了!” “你这是拿点东西吗?你这是拿三娃活命的东西!三娃的情况全村人都知道,你不知道?光宗耀祖想吃,他们没爹没娘吗?非得要我这个叔叔的?没听说分了家的叔叔还得管着侄子的! 也别拿你自己说事!分家的时候,我们可说好了,我房子不要,工作也给了你们。往后你的事,我一概不管,不负责!” 沈煦说得硬气,言语激烈,不容反驳。眸光凌厉,彷如利刃。有那么一瞬,向桂莲被他周身散发的气势唬了一跳。 其实她自己也晓得有些话不大站得住脚。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肯退让。仿佛退了,就自己承认自己错了一样。而且,凭什么让她退?她能让三子活下来,养到这么大就不错了。他何该什么都给自己才对! “你不提分家的事也就算了,提起这个老娘就来火!你说你都和厂里的人浑说了些什么!大家都觉得是我们把你赶出家门,逼你让出工作的!这话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看爱军!让爱军在厂里怎么工作!” 沈煦冷笑:“我可没浑说,实话实说而已!” “什么实话实说,你不就是不想爱军好吗?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黑心肝的,算盘打得可真精明!当初说分家,啥也不要,就要三百块。最后拿了四百不说,家里新棉被,土豆红薯,锅碗瓢盆,你哪样没拿?” “我只拿了自家那份!” 向桂莲叉腰,“没分家前,都是大伙的,哪来你们那份!再说这工作,村里都说你给得多爽快,结果你转头就把事捅厂里去了!有你这么干的吗?我不管,爱军为这事受了大委屈,你怎么着也得补偿他!” 合着目的在这呢!向桂莲恐怕也知道,厂里人都知道了,说得再多,除了嘴皮子爽快了,没别的用处。向桂莲这是想借机敲一笔呢!毕竟那四百块,她可是给的不情不愿。 “哎呦!周二江,你这个短命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你瞧瞧,你瞧瞧,当初你为了给他一口吃的,连命都送了的人,如今是怎么欺负你媳妇,你儿子的!” 呵!又来了!这招就用不腻吗?上回用这招时,都被他怼回去了,向桂莲就没发现这招已经不管用了?还是说用习惯了,没回转过来? 沈煦站出来,“妈,你别总把爹抬出来!上回我本来不想刨根究底了。但你次次这么说,那今天我们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得明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爹真是因为我死的吗?” “怎么不是!” “好!既是这样,你发个誓!你说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便天降横祸,不得好死!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当着老天爷,当着死去的爹,这话你敢说吗?” “凭什么让我发誓!” “如果是真的,你怕什么?你不肯发誓,岂不就是说这些年你都是在扯谎!” 向桂莲就是泼辣,其实脑子不咋地,一下子陷入了沈煦的逻辑误区,咬牙道:“发就发!怎么不敢了!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周二江就是为三子死的,若有半句假话,天降横祸,不得好死!” 说完,向桂莲还紧张了一阵,然而,天气晴朗如初,半点动静也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向桂莲心头一松,觉得自己底气更足了,“看吧!老天爷都知道我说得是真的!” 沈煦冷冷瞄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一个字,扶着田松玉,招呼两个孩子进了屋,嘭一下把门关上了。 向桂莲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开门!周爱民,你什么意思!你还没说呢,爱军的账怎么算!怎么赔偿!” “行了!”周大海大喝,“吵够了没有!三子都分家了,你还想怎么样?能不能消停两天?” 向桂莲不服气,“我也不想吵,可爱军厂里那边……” “你们工作都到手了,还不让三子说句实话?你们要觉得丢人,就让爱军争口气,这工作别要!散了散了!全都家去!” 沈煦退了,热闹没了,又有大队长出面赶人,围观的渐渐散去。向桂莲气呼呼向前走。 从沈煦如今住的土砖房回周家需经过一片小树林。向桂莲没讨到好处,一路骂骂咧咧,突然,头上一根树枝啪嗒掉下来,落在她头上。 “哎呦!” 向桂莲捂着头,往前走了两步。 紧接着,又一根树枝落了下来,砸中她的肩。仿佛她走到哪,哪里的树就会断根树枝。接连被砸了两三下,向桂莲只觉得头疼肩疼背疼。 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瞧见这情形不免讶异。 “瞧那树枝挺粗的,又不是大冬天被雪压跨,怎么说断就断了?” “诶,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向桂莲发的誓?” “天降横祸?天降?啧,这不就是天降吗?莫非……” 她们声音不小,向桂莲全听在耳里,立时炸了,“胡说八道!什么天降横祸,这就是些树枝,怎么就横祸了?他要是老天爷降下来的,行,我就站这不动,有本事让老天爷再降一个!” 啪!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又一个树枝掉下来。这次的比前头几回都粗,向桂莲额上瞬间出了血,只觉得头晕眼花。 天降横祸,莫不是老天爷真…… 向桂莲咬牙,不,不行!不能让村里人这么觉得! 她往另一个方向挪了几步,“刚才是意外,是因为那一片的树老了,这人老了都会出问题,何况是树!这回我站这,看老天爷还降不降!” 啪!话音刚落,立马就是一根!这回没砸中向桂莲,擦着她的肩,落在她脚边。向桂莲被吓得脸色惨白,再不敢放狠话,连连后退。可她头顶的树枝好似长了眼,她走到哪儿,断到哪儿。 向桂莲惊慌乱窜,不料脚下踢到块石头,身子前倾,扑通一下,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哎呀!我……我的腿,我的腿不能动了!爱军,爱党,爱国!快!来人啦!救我!救命!” 众人抬头望天,老天爷这么厉害的吗? 第13章 013 大家七手八脚将向桂莲从坡底抬上来,向桂莲已是疼得满头大汗,哎呦哎呦叫着,不停地抽冷气,额上的血混着泥土粘在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瞧她这幅样子,只怕摔得不轻。众人吓了一跳,一边让人去周家报信,一边使人去请村里的李大夫。要是李大夫不行,便只能送医院。 等他们离去,小树林又恢复了寂静。沈煦从暗处走出来,在树下绕了两圈,将弹壳全捡了扔进空间,确认没有遗漏,这才放心。 他的空间物资是按照末世装备的。有米有粮有车有油,怎么可能没有武器?锻炼身体,练出一副好身手只是基础。如果末世真如各种小说里描绘的一般,丧尸横行,没点像样的武器,光靠身手有什么用? 国内有禁木仓令。国外许多国家都没有。沈煦搞了几把,手木仓,步木仓都有,还顺便配备了□□。 回到家。 沈煦劝田松玉:“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凡事以安全为主。咱妈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跟她闹。她要拿奶粉,让她拿就是了。你拦着不肯,她难道就会罢手?这一拉一扯的,要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我这不是想着三娃不能没这罐奶粉吗?” “三娃的情况没医生说得那么严重,我和你解释过的。” 医生那些话是用来糊弄外人的,沈煦没想过糊弄田松玉,因而在医院就和她说清楚了。可即便如此,田松玉依旧忍不住担忧。 沈煦叹息,拿出四百五十块钱交给她,“咱们有钱,这罐没了,可以再买。你要真舍不得,不想便宜了那头,也不要自己动手。回头告诉我,我出面去拿回来。” 这四百五是之前和九哥买卖赚的,一直没给田松玉,一来是因为田松玉手里握着当初分家的四百块,暂时不缺钱;二来这钱不是正当来路,投机倒把要是被抓,轻则□□,重则吃牢饭。田松玉胆子小,沈煦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事。再说,他也解释不清楚货物的来源。 如今看来是他想岔了,四百块确实不经花,尤其他现在还没个进项,家里负担又重。就是这房子也不是自己的。田松玉没有安全感,嘴上不说,心里难免发愁。 若是不愁吃,不愁穿,手里握着大笔钱财,谁还会扒着一罐奶粉不放? 田松玉瞧着这一沓大团结唬了一跳,数了数,竟是好几百,更加心惊了。 “你……你这钱哪儿来的?”她语气里都带着颤音。 “这些年在厂里工作,除了本职外,我还会和领导出外差,去别的厂修修机器,我这方面拿手,一直干得不错。这是其他厂给的酬劳。我攒了三年,攒到这些。” 田松玉看了他半晌,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过了好一会儿,她将钱递了回来,“我知道了。你拿着吧。我这还有四百块,你是男人,身上不能没钱。” 沈煦嘴角上扬,“成!这钱我拿了,等忙过这阵双抢,我带三娃去省城,到时候花销都从这里头出,就不问你要钱了。” 说完,又拍了拍她的手,“这下你放心了?咱们手头的钱再盖一座青砖大瓦房都够了。我就是想着现在这屋子住着还行,可以等几个月再说。” 田松玉点头,“不急。先把三娃的身子调理好,还有燕子,也瘦了些。等孩子们好了,再谈盖房的事。” 沈煦说的等一等,跟她不是一个意思。他手里的钱是不能外道的。要盖房就捂不住了。因此,总得想个法子,把它们过了明路才行。 至于孩子的事,他就没担心过。不就是精细养吗?营养品白面奶粉这些,他空间就有,还都是上等的好货。不说吃几年,十几年都够!愁什么? 第10节 不过沈煦没反驳,顺着田松玉的话应了。他能感觉到田松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大概是这四百五给了她不少信心。 周家。 村里的李大夫平时看点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还行,向桂莲腿骨折了,头也磕得不轻。李大夫摸不准颅内有没有出血,不敢大包大揽,让直接送去了医院。 医院说没啥大事,头上是皮外伤,打着绷带看起来吓人,但过几天就能好。腿严重点,上了石膏,剩下就只能等它自己长好。 这事急不得。向桂莲觉得左右都是休养,在家和在医院一个样,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第二天就出了院。 随后几天,沈煦过得风平浪静。周家却不太平了。 起先是村里的流言。 “你那天是没瞧见,那树枝就追着向桂莲跑,向桂莲在哪,它们掉到哪!” “真有这么神奇?” “可不是吗?村里好些人看着呢!不信你去问刘大花,沈云霞,陈贵生……他们当时都在场。” “我说呢,三子从小就懂事,饥荒年头怎么会吵着要吃鱼。合着,这压根不关他的事!” “和三子有屁关系!那天分家的时候不就都该清楚了吗?就向桂莲还嘴硬。要说周二江是淹死在河里的,想也知道,是去弄鱼。这三子不怎么吃鱼啊!这么多年,咱们怎么就没多想呢?” 别说她们没多想,原身也没多想过。毕竟饥荒年代,谁都喊饿。向桂莲直说原身喊要吃的,周二江为他去找。 “向桂莲也是个蠢的!这誓是随便能发的吗?老天爷可都看着呢!瞧,这下可不就糟了现世报!” “这么看来,害死周二江的该是周爱军了。你说这都是儿子,向桂莲为啥非得说是三子?还拿着这点说了三子十几年。” “要不这样,三子能为这么家掏心掏肺,连老婆孩子都排后头吗?现在连老天爷都发火了,我看她向桂莲还敢不敢拿这说事。” “哪还敢啊!这回是伤了头断了腿,明摆着老天爷给的警告!她要再敢说,不怕当真不得好死吗?” “你们也别都说向桂莲,我瞧周爱军也不是什么好货。他自己做的事,自己能不知道?让兄长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他倒也眛得下这个良心!” …… 向桂莲最听不得别人说周爱军,她本是静不下来的人,便是腿伤了,也不耐烦天天困在屋子里,使唤儿媳妇搬了躺椅在门外风口上纳凉,听到这话,忍不住了。 “一个两个的胡咧咧什么!我们家爱军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好货了!什么黑锅不黑锅的!他当年才三四岁,记得什么!再说,谁说就是他了!” 有人不服,“行啊!大不了你再发个誓呗!就说不是周爱军,否则再来个天降横祸!你要敢发,我们就信!否则你就闭嘴吧。这到底是谁,如今大伙儿心里还能没个数?” “我……我……”向桂莲想发,却不敢发,她可还没忘记那天的情景呢!这事邪门的紧,她哪还会胡乱发誓?可要不发,就得周爱军背了这罪名!向桂莲很是为难,张着嘴,我我我了半天,还没我出个什么来,就听砰地一声。 向桂莲吓得差点从躺椅上滚下来,还以为是老天爷又发怒了,转头一瞧,原来是刘大花端着个大盆去河边洗衣服回来,湿衣服又多又重,没拿稳,摔在地上。 向桂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大伙儿瞧见她这模样都哈哈大笑。 向桂莲又羞又恼,胀得满脸通红,用力拍了拍躺椅扶手,冲屋里大喊:“人都哪儿去了!来个人,扶我进去!” 大伙儿笑得更欢了。 “你说向桂莲怎么想的,三子多孝顺的孩子,从自己能下地挣工分开始,自己赚得几乎都给了她,她还不满足。可着劲折腾三子。一直说他们家老四多聪明,多有出息。 咱们村的大小伙,谁不是十四五岁就挣全工分了,差的等到十六七岁也差不多了。他们家爱军都十八了,光学会拿家里的,就没给家里挣过零星半点。之前说得好听,是读过书的高中生,多神气呢!也没见读出个人样来。这工作不还得靠三子? 这回向桂莲摔了腿,算起来还是为他摔的。他可倒好,屁事不管。向桂莲前脚摔,他后脚收拾包袱去了厂里。怎么着,生怕让他负责不成?不管照顾,也没说给点东西。就这,哪有半点比得过三子?” 正被张丽芬和刘艳华半架半抬着往屋里去的向桂莲听了,气的头顶都要冒烟,想回头和她们说理,又怕她们再抓着让她发誓。 此时,周爱红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袋子切好的生鸡肉:“妈,我去县城瞧四哥,这是四哥让我拿回来的,说是他们食堂今儿加菜。他特地和食堂师傅换了些没煮的过来,给你补身子!” 向桂莲立时眉开眼笑,看吧!谁说他们家爱军不孝顺,这不就拿鸡肉回来了?虽说不是一整只,可这年头谁舍得杀一整只鸡吃?这袋鸡肉也不老少了呢! 周爱红顺手将袋子递给刘艳华,“大嫂拿去炖了吧!” 刘艳华接过去了厨房。向桂莲蹙眉瞪着周爱红,“你怎么让她去,不会自己去!” “厨房油烟重,我才不乐意呢!”周爱红眼睛一眨,“妈,我数过了,一共十二块。” 张丽芬一顿,本来想说跟着刘艳华一块去,听到这话,把迈出去的半只脚缩了回来,扶稳了向桂莲往里走。 啧,这娘俩还真精明。多少块都数过。难怪直接把鸡肉给刘艳华,不怕她偷吃。 她们说话并没有避忌人,周双莺听了个全乎,双眉一横,转头去了厨房,抢过刘艳华手里的活,“妈,你事多。这鸡肉我来炖吧!” 刘艳华也确实还有别的要忙,而且鸡肉都已经放砂锅炖上了,只要看着火,这事周双莺完全做得来,便将手里的蒲扇交给她,出去了。 等鸡肉顿好,周双莺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 队里喂了三只猪,一直是她妈负责。最近这几只猪便秘拉不出来,也不肯吃食。她妈让她去问队里管这个的拿点药。这纸包就是给猪配的。 她本没有要用在人身上的打算。可谁想到,她一回来就听到向桂莲母女的话。照她们的性子,这鸡肉必然也是没有自家份的。往常就没有。 想到重生好几个月,嘴里就没进过啥荤,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凭什么你们吃香喝辣,我们就得干看着,还要帮你们忙活?既然这样,就让你们一次好好吃个够! 第14章 014 别看十二块鸡肉少,多加点土豆,多放点水,炖出来也有一大盆了。向桂莲等人一人分了一碗,吃得连一滴汤都没剩。 当天晚上,周家灯火通明。茅房就没消停过。 “诶!爱党,你不是刚上了吗?该我了! ” “二哥,二哥你出来!你不能这样!我快憋不住了!” 周爱党也想出来,可他裤子才提上,又想拉了。张丽芬和周爱红弓着身子捂着肚子在茅房门口等,五官都挤得跟麻花似的。 屋里,周光宗和周耀祖的哭声此起彼伏。 “妈妈,妈妈!我肚子疼!” 张丽芬心焦如焚,想回屋顾着点俩儿子,偏自己又憋不住,拉了好几回,腿都软了,走不动道。 最惨的是向桂莲,她那腿打着石膏下不来床。这人有三急,急起来可等不得。头两回还能在周爱国和刘艳华的搀扶下解决,后来连床都没下就泄出来了。周光宗和周耀祖更不用说。就连茅房门外蹲着的张丽芬和周爱红都一泻千里。 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臭气冲天。 周双莺看着自家爸妈忙里忙外,听着向桂莲拍着床板大骂,再闻着这难闻的气味,有些懵逼。向桂莲等人是难受了没错,可这一屋子的屎尿,脏了的地、衣服以及床单被褥可咋整? 他们一个个连路都走不动了,能自己清洗? 就是能,向桂莲能让周爱红做这种活?到头来,岂不还得她和她妈来? 合着,她撒了把药,结果是给自己找了一堆的事? 周双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垮了下来。 次日。几人的状况稍微好了点,请了村里的李大夫来看,说是吃错了东西。一听这话,张丽芬骂起来:“我就说呢!怎么我们都遭了秧,光大哥一家没事!一定是那碗鸡汤惹的祸。” 说到鸡汤,向桂莲回过味来,指着刘艳华怒斥:“是不是你这黑心肝的害我们!” 周爱国忙说:“哪能啊!妈,这跟艳华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鸡汤可是她炖的!” 周双莺蹿了出来,“那鸡肉还是四叔给的呢!你怎么不说是四叔害你!” 这话一出,向桂莲差点跳起来打她,“小贱蹄子,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居然还敢陷害你四叔了!你四叔好心好意弄点鸡肉回来给你们解馋,还得不到你们的好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说着抓了给她撑腿的棍子扫过去。 周双莺躲了,“给我们解馋,我们也没吃到半块啊!” “好啊!我明白了!你们娘俩这是嫌自己没得吃,所以来祸害我们呢!” 被她说中,周双莺心头一惊,哪敢承认,“才……才不是!你别冤枉我和我娘!” “不是你们是谁!难道我们还能无缘无故拉肚子!” “这大夏天,没霜没雪的,那老树枝都能无缘无故落下来,你们怎么就不能无缘无故拉肚子!” 向桂莲一听这话愣住了。 周双莺本是话赶话,没这意思,瞧见向桂莲的神色,眼珠一转,又加了一句:“这可不是我和我妈干的,谁晓得是不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呢!奶,你昨天可还和村里几个婶子大娘闲话,不是还说要拿四叔的事发誓吗?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没说,但向桂莲哪能不明白,顿时面色就变了,浑身颤了颤。 刘艳华拉了拉周双莺,“你一个小孩儿,怎么说话呢!回屋去,这里没你的事!妈,你别和孩子一般见识,是我没教好,我一定好好说她。你别生气!咱们先让李叔开药,把病治好要紧。” 说着,还推了推周双莺,不停使眼色。周双莺明白,这是她妈借机让她跑,免得她奶抓着她不放。见向桂莲唬得脸色青白,周双莺心头畅快不少,还想再刺两句,已是被刘艳华哄了出去。 出了屋,瞧见堆在院子里的衣服和被褥,周双莺哭丧着脸,好一会儿才捂着鼻子去打水。 她不想洗,奈何她如今人小,没话语权不说,也完全拗不过向桂莲。也就今天嘴皮子上得了点便宜,还是因为向桂莲本来就被树枝吓怕了,再有她伤着腿,行动不便。不然若放在往常,自己早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了。 费了老大劲把水提过来倒进盆里,将衣服被褥浸泡起来。累得周双莺揉了揉手臂,越想越是气愤。 凭什么,凭什么!又不是她弄脏的,凭什么就得她来收拾? 不行!分家,分家!她一定要想办法快点分家,拿了自家那份走人,带领爸妈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屋内,送走了李大夫,向桂莲拉着周爱国周爱党喃喃道:“你们说,这事儿会不会真是老天爷干的?” 周爱党摆手,“妈,你听那小丫头片子胡说呢!她就是欠收拾。哪那么邪乎!” 向桂莲皱眉,怎么不邪乎?那树枝不邪乎? 再说,瞧今天刘艳华的样子,也不像是她干的。何况厨房的事,周爱红不管,张丽芬也能躲一次算一次,寻常都是刘艳华做。要说是因为鸡肉没她的份,她报复。以往这种事多了去了,怎么早不报复晚不报复,光在自己得罪了老天爷之后报复?说不通啊! 向桂莲越想越觉得周双莺这死丫头片子说得对。 周爱国看了她几眼,没忍住心里的疑惑,问:“妈,当年真是爱军闹着要吃鱼,爹才去的河边吗?” 向桂莲张了张嘴,没说话。 周爱国哪还不明白,满脸不可思议,“那你这些年为什么老说是三子啊?” 周爱党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护着爱军吗?谁不知道,爱军是老太太的心肝肉,老太太能让爱军背这罪名?其实他早怀疑了,也就三子实诚,没往这处想。老太太用这点拿捏着三子,要了多少好处?他跟着也占了不少便宜,哪会去给三子提醒? 周爱国一叹:“妈,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干!三子多冤枉!” 向桂莲心里堵得慌,不是很想理这个儿子,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呢!躺回床上,向桂莲再睡不着,将这事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犯了老天爷的忌讳,惶惶不安。 熬到下半晌,还是坐了起来,本想吩咐周爱党的。想着他拉了一夜,这会儿还虚着呢,只得又叫了周爱国进来,“你去准备点冥纸蜡烛,背我去后山给你爹上炷香。” “这不年不节的,又不是爹生日忌日,上什么香?” 向桂莲懒得和他解释,“让你去你就去!” 等到了周二江坟前,向桂莲又让周爱国离远点,自己一个人烧着冥纸碎碎念。 第11节 先是在空地烧了一堆,对着老天磕头:“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各路神仙,有怪莫怪。老天爷,你老大人大量,我发那誓你别当真,你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紧接着又在周二江正坟前烧了一堆,“老周头,我跟你好些年夫妻了,孩子都给你生了五个。你别怪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儿子。我也是没法子,咱三子刚生下来那会儿瘦瘦小小的,还没只猫儿大。这要放在我们家,怎么养活? 我为了生他差点连命都没了,怎么忍心看着他活不下去?那贵人家有钱,在京城当着大官,听说家里还出了个将军呢。三子在他家一定能活得好好的,还能过上大少爷日子,可不比跟着我们脸朝黄土背朝天要强?” 她又是一叹,“你也别觉得我对三子不好。到底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能和我一条心?他要真有大伙儿说得那么孝顺我,听我的,当年怎么死都不肯答应把工作让给爱党?就这,我哪能放心!要是哪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怎么办? 到底爱党他们才是我亲儿子!那么些好东西,与其便宜一个外人,不如全拿过来给咱儿子。咱儿子哪点比他差了?爱国爱党不说,就爱军的聪明劲,不比他强一百倍?” “周二江,你要是地下有灵,就保佑我,保佑咱老周家,保佑你儿子。你要认识那有脸面的当官的鬼,也托关系让他和老天爷说说,别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大不了往后,三子害死你这话我不提了。但你可得记着,谁才是你亲儿子,别胳膊肘往外拐!” 唠唠叨叨了一大堆。周爱国站在远处,只瞧见他妈上下嘴皮子一顿碰,说得什么一个字也听不到。不过他就算听到会迷糊,这什么三子又三子的,前言不对后语。倒是周双莺若在这,大概会明白。 向桂莲这话里前面的三子说的是她亲儿子,后面的三子说的才是如今窝在上水村的这个。 第15章 015 都是一个村的,周家的事,沈煦怎能不知道?人人都说,周家犯了太岁,认定向桂莲是真得罪了老天爷。可沈煦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天降横祸是他搞的鬼,拉肚子该是周双莺了。 书里头,这位女主就这么干过。对此沈煦不做评价。要他说,女主就该快刀斩乱麻,早日脱离周家。舍点利益又如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更何况,就算什么都公正平分,以周家那点家底,又能得到多少?与周家纠缠的功夫,都够赚回十倍百倍了。 可惜,女主看不透。 但这些都跟沈煦没有关系。他警惕着,本以为周家这几天看病花了不少钱,会来找他要,都已经想好招怎么对付了,结果直到双抢结束,周家都没动静。 按照惯例,收上来的稻子除留下一部分外,还需交公粮。 这会儿正是各个生产大队丰收的时候,来到交粮站,门口已经排了一圈的队。周大海带着两个人在这边负责,沈煦则去公社交还拖拉机。 之前生病的师傅姓吴,已经痊愈来上班了。沈煦去的时候,他正好在,便由他负责检收。 沈煦跟在他身后一边递东西,一边唠嗑:“瞧师傅这手艺不错,对车挺熟的,哪里学的?” “以前部队学的。” “师傅当过兵?” “当过几年,后来转业回了老家。上头给安排在公社。先前是在里头办公室。可我没读过什么书,他们那些东西,好多我都不懂,白占着位子!后来公社花钱买了拖拉机,我就申请管了这个活。” 沈煦笑了,“看来师傅干这个比在里头坐办公室得劲。” “那是!以前我就是个白吃饭的。现在好歹能帮忙做点事!” 沈煦附和:“这活计也不差,怎么也是个摸方向盘的。何况,有公社的工资,到下头去还有生产大队的补贴,养家糊口稳了。” 吴师傅应着,忽然“咦”了一句,“呦,你们这还给我修了呢?” 这车子是他一直在开着的,拿走之前是个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有点小问题,不影响驾驶,但开着也不大利落。他本是打算修一下的,奈何后来病了,没来得及。 沈煦眯着双眼,“不是什么大毛病,能修我就顺手给修了。” 吴师傅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沈煦,“你修的?” “是啊!怎么了,师傅,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小伙子,能耐不小。” 沈煦笑笑不说话,其实这种毛病,在二十一世纪,大多懂车的人都能搞定。奈何现在车辆少,会开的都没几个,更别说修了。因此,这又会开又会修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 吴师傅检查完毕,签了验收单子,接着说:“我瞧你刚刚过来的时候开得不错。你有这技术,够上运输队了。” “那也得有机会啊!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营业员,个个吃香,人人争着进,一个名额能让人抢破头,咱们乡下人家,没门没路,就是有这技术,也没用。” “这话倒是,看来你是考虑过这条道的。” “那是!谁不想要个铁饭碗!” “要说门路,我这倒是有一个。”吴师傅打量着他,欲言又止。 沈煦眨巴了两下眼睛。现在的司机和后世不同,后世几乎人手一张驾驶证,而现在,司机是个技术活。即便只是个在公社管拖拉机的,也是摸着方向盘的,待遇可观,能拿到这份工作,必定有点来头。 一般同行之间有自己的圈子。同是开车的,就算不是一个单位,说不定也认识人,有来往,或者了解些东西。因此,沈煦有意与吴师傅套近乎,想从他嘴里问出点关于运输队的事。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惊喜。 沈煦把从黑市淘来的香烟递上去。 “红塔山?这可是好烟。” “什么好烟不好烟的,我不怎么抽,也不大懂。吴师傅喜欢就拿着,放在我这也是发霉。” 这话说得有水准,吴师傅接了,抽出一根嗅了嗅。沈煦机灵地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顺带把打火机也塞了过去。 吴师傅全揣进了兜里,吐了口烟雾,接着说:“县里这几年搞得不错,运输队那边打算扩招,增加两个名额。公开招工考试,理论和实践都要。” 也就是笔试和面试,要真这么干,沈煦是不带怕的。 “你这技术是没问题,连维修都知道,想来理论也不是事。但咱们县的运输队可不只管哪一家单位。和县里这几个厂子以及供销社都是有合作的。进货出货都是他们跑。因此,这运输队的位子可比别的单位还要难进。” 合作方多,运输的就不只是哪一样或者哪几样物资,和几个厂子都有联系,证明关系网强大。这里头的油水可就大了。 比如供销社,若是帮他们进货,那么司机是最先知道消息的,甚至有哪些货都一清二楚,一运过来,亲朋好友就可以拖司机的关系提前拿到手。 更不必说,县里还有纺织厂,食品厂,制糖厂。 沈煦会意,又递了包红塔山过去,“我明白,别说运输队了。就是别的厂子,说了是招工考试,但好些都是内定的。吴师傅既然说了有门路,不如给我句实话,我心里也能有个底。” 这就是问得花多少钱了。 吴师傅伸出一根手指头。 如今一份工作,再差也得花个两三百。沈煦之前就跟周家换了四百块。这是行情。因此吴师傅的一根手指,必定一百,而是一千。 在农村一家子一年也存不下几十块,便是城里,职工平均工资也不过二三十。一千是笔不小的数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都是拿不出来的。 沈煦微微皱眉,他身上的四百五,加上田松玉手里的四百也才八百五。而且这笔钱还得扣除去省城给三娃开病的花销和家里的日常花用。 吴师傅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又抽了口烟,“运输队这回可就招两个名额,上次招工还是十年前的事了。” 这是告诉他,过了这村没这店。也正是因此,才叫得起高价。还有一点,就两个名额,都能搞来一个,这吴师傅的本事不小。沈煦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这可不是临时工,而是正式工。你本身就会开车,一进去就能握方向盘,不用花时间学,有师傅带路,半个月就能上手。” 这里的上手可不是说开车,而是说队里的人际关系和运输路线。 沈煦问:“吴师傅和运输队的很熟?” “有个战友在那边。当年和我一起转业的。两个岗位,我先选。当初想着运输队的工作辛苦,出外差的时候多,一趟少的三五天,多的要十天半个月。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转业回来就是为了能照料她们。这工作好是好,但我这情况,也不大合适,就选了公社。” 帮你走关系进去,还包售后,很良心了。这不管在什么单位,有前辈领路和没前辈领路都是两码事。照这么看,对得起一千块这个价。 “你别看现在花得多,往后都挣得回来。” 沈煦点头,确实是这个理。运输队其他岗位不算,就司机而言,他打听过,每个月平均工资三十五,加上各项福利补贴,差不多能有四十。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还不包括暗地里的油水。 这么算来,干得好的,一年就回本;干得不好的,不耍心眼,光拿工资,也就是两年的时间。 再说,沈煦打听运输队,除了想找份明面上好看的工作外,更重要的是看上了它的特殊性,走南闯北,方便他利用空间倒腾东西,也可让他不被困守在这一方小县城,有机会看见广阔的天地,了解各地的局势。 没思考太久,沈煦就做出了决定。 “行!师傅要真能帮我搞定,除这一千,我再额外给你一块海城牌手表。” 吴师傅眼前一亮,他本来没想和对方说这路子,毕竟一个乡下小子,能有几个钱?当一千块是一颗大白菜呢?也就是两个人聊得投机,他见这小子和普通农村小伙不一样,多了一句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还加一块手表?海城牌的,抵一百多块钱呢! “你能弄到手表?” “能!” 太能了!空间里还躺着八块呢! 沈煦又说:“不过,这一千不少,我现在没这么多,你得给我点时间凑凑。” 吴师傅摆手,“不急,离招工考试还有一个月,你在那之前凑好就行。” 一个月,怎么着也够他攒到一千块了。 沈煦松了口气,“成!那我到时候再过来。师傅,这钱不小,我家那婆娘头发长见识短,要是知道了恐怕……” 吴师傅一笑,“这你放心,咱们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保管不会传出去。” 沈煦点头,放心了。他倒不是真怕田松玉知道,而是怕其他人知道。到时候这钱哪里来的,怎么解释? 第16章 016 从公社出来,沈煦转道去了趟食品厂。 阳山县虽只是小县城,比不得省城这样的大城市,但经济发展不错,至少在临湘省所有县城里排得了中上。地处鱼米之乡,近几年风调雨顺,除粮食丰收外,各色水果也长得好。本地人少,销不完,便弄了一条生产线,做成罐头,卖往各地。 不过沈煦不是来买罐头的,原身在县城工作三年,也有一些人脉。他熟门熟路找到食品厂管仓库的杜老三,花五毛钱买了二十个装罐头的玻璃瓶子。 这些日子,田松玉已经将豆豉做好。沈煦开始忙着弄辣椒。酷暑天气的日头毒,没几天就晒干了。没有研磨机,沈煦只能自己动手,全部弄成辣椒粉。 紧接着便进入了重头戏——正式制作老干妈! 上辈子父母去世后,沈煦被迫学会了厨艺,又因为自己本身是个吃货,喜欢看各色各样的美食视频,也就跟着试做过一些。因此对老干妈的制作流程了然于心。 辣椒是必备的,此外,除了豆豉和花生,他还准备了鸡肉和猪肉。 二十瓶老干妈,他准备分四个品种。 风味豆豉是老干妈所有种类里卖的最好的,加了自然发酵的豆豉,香味浓郁。既可以单吃,又可以调味。做排骨做鱼,挖上一勺,味道非同寻常。 油辣椒,里头的花生经过油炸,一颗颗酥脆可口,许多购买这款的,就是为了挑着花生吃。 这两种皆是口味上佳,经济实惠型。 再有鸡油辣椒,一块块看得见的鸡肉丁,浓香四溢,连辣椒都充满了鸡肉味儿。 然后是干煸肉丝,同样是炸过的肉丝,细细咀嚼,越品越有滋味。 每一款做五瓶,各具特色,一样地让人唇齿留香。 费了大半天功夫,二十瓶老干妈制作完成,沈煦将每个玻璃瓶密封装好收拾起来,将剩下的用碗盛了自家用,挖了半勺干煸肉丝递到田松玉嘴边,“怎么样?” “好吃!味道很特别!” 沈煦挑了两颗鸡丁喂她,“再尝尝这个。” “也好。就是……”田松玉看着眼前的四碗碟皱眉,“太费油了些!” 第12节 “油少了,味不足,开封后也容易坏。”说着,又给她喂了一勺尖油辣椒,“好了,不能再吃了。你怀着孩子,得忌口。稍微吃点没问题,吃多了上火,难受的还是你自己。你要是喜欢,等你生了,我做一大盆,让你吃个够。” 田松玉摇头,“还一大盆呢!这又是鸡又是肉的,哪费得起那个钱!” 沈煦:“这么不相信你男人?咱们家现在就这么几口人,没了拖累,保管以后让你天天鸡鸭鱼肉吃到腻。” 田松玉斜了他一眼,“鸡鸭鱼肉还能吃腻?行,我等着!” 沈煦笑笑没说话。这会儿不信,总有让她信的时候。 夫妻俩将厨房收拾好,端着碗碟出来,刚好看到刘大花和她儿子刘建设扛着麻袋从门口过。 “三子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大老远就闻着了!” 沈煦给她尝了一勺辣子鸡,刘大花吃完还吧唧了两下嘴,“呦,这还有鸡肉呢,味儿可真香。” “婶要是喜欢,我给你装半碗。” 刘大花眼睛一亮,却还是客气地推辞了一下,“怎么好意思呢!我瞧着你这里头料挺足,费不少钱吧?” “没事!婶,这不是我之前接了个活吗?这些鸡肉猪肉和油都是人家给的。要不然我上哪弄这么些好东西去。鸡还能想想办法,肉和油可不仅要钱,还要票呢!我今儿做完,留了人家要的份,这不是还剩一点吗?给婶匀半碗没问题,多的就没有了。” 一边卖人情,一边将东西的来处过了明路。 半碗不少了,田松玉端着碗过来,刘大花笑呵呵接了,“三子,你这活儿不错。不但赚了钱,还白得这么些好东西。往后要再有这样的,记着你建设大哥!” 沈煦嘴上应着,瞄了眼她和刘建设扛着的麻袋,“婶,这是领粮了?” 村里一年分两次粮,都在收割后。按理交了公粮就会分。但村里人口多。剩下的粮食一共多少斤;每家每户多少人;各人多少工分;按照人五劳五的比例,每人能得多少,都得核算。这可不是个轻松活。需要时间的。如今离交粮已过去十来日,想来是整理清楚了。 “是呀!这不是大家伙儿都等着吃吗?好几家之前的口粮都快完了,就等着分粮呢!”刘大花哎呦一声,“三子,别忙活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赶紧去!你这刚分家的,以往都是和老周家一块算,这回可别弄混了。我可瞧见你们家那头人过去了。” “行!”一边应着,一边把碗碟交给田松玉,扯下围裙就走。 ******** 队里在谷仓门口支了两张桌子,沈云霞坐镇,周爱红帮手,村里人按户派出代表,一个个排队领粮。 周爱红数了几麻袋出来,“喽,大哥二哥,咱们家的都在这了。” 周爱国周爱党正要搬,一只手伸了过来,“等会儿,多了两袋!” 周爱红抬头,对上沈云霞的双眸,“云霞婶,没多。咱们家八个大人,除四哥上学没工分外,我和我娘每天是七个工分,其他人是全十个工分。 再有五个孩子,村里的规矩,不满十岁,都是以半个人头算的。人五劳五,我可是按章办事。三哥之前粮食关系在厂里,不在咱们村,我没算。不信你自己瞅瞅!” 周爱红将记录本子递给沈云霞。 沈云霞摆手,“你三哥的你是没算,但你把你三嫂和你两个侄儿侄女都算进去了。以往你这么弄是没错,但今年,你们分家了。你三哥算是另起一户。” 周爱红几人一愣,习惯成自然,这分家才多久,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是反应过来了,也舍不得。 “要不算了吧。”周爱国这般说着,将多出来的两麻袋大米往外推,被张丽芬一把按住袋子:“云霞婶,这家是分了没错。但这粮食算的是咱们上半年的份额。上半年大家可是一个锅里吃饭,这粮食要都给了他们,岂不是吃的全是我们的?” 沈云霞瞄了她一眼,“张丽芬,你那小心思别在我跟前耍。你这话看着有道理,但我问你,你们上半年的口粮哪里来的?合着你三哥一家去年秋天没分到口粮?人家吃的自己的。再说,要照你的意思,你三哥上半年的工资你们可也是都用了的,这部分是不是也得算算?” 张丽芬没料到沈云霞这么精,心里暗骂对方狗拿耗子,他们老周家的事,她一个沈家人管这么多干嘛?可偏偏又无法反驳,手肘撞了撞周爱党,希望他出面。 毕竟这两袋大米,少说也有一百二十来斤呢。留下一小半,拿出一大半换成红薯土豆,够吃好一阵子了。 周爱党比张丽芬聪明点,没不要脸面地直接抢,而是说:“云霞婶,我们晓得了。这不是刚分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吗!成!三子也不容易,都是兄弟,咱们给他送过去。” 到了他们手里,送不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法挺好,不巧,沈煦就在这档口走进来,“多谢二哥的好意!只是我既然来了,就不麻烦了!我自己来!两麻袋大米,我还扛得起。” 周爱党脸色变了变,沈云霞瞧在眼里,内心嗤了一声,“行了!领了粮就赶紧走吧!别耽误别人,这还排着老长的队呢!” 后头排队的人起哄,“是啊!都快点,大家都等着拿了粮食回家做饭呢!” 一声声催促,周爱党和张丽芬再不愿意,也只能拿了自己那份离开。 见他们走了,沈云霞才说:“三子,以前你在厂里有吃有喝,咱们这边没你的份额也不愁。现在没了工作,这点粮食要吃到晚稻成熟,怕是不够。你看要不要给你换成红薯土豆,那个多一些,管饱。” “三娃和松玉都得补补,总不能让她们顿顿红薯土豆。就不换了。倒是要麻烦你在队里给我问问,谁家有粮食剩余的,匀我一些,我按粮站的价给钱。” 沈云霞皱着眉,“行!我帮你问。但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别把那四百块钱给霍霍没了。” “知道了!多谢婶子!你放心,我有打算的!事儿没成就不说了,等事儿成了,请你们吃糖!” 沈云霞一怔,“呦,这是找着门路了?” “是有点路子,可不是还没落定吗?且等着吧!” “行!那我可就等着了!” 沈煦一走,沈云霞回头找周爱红,“按说你们家的事我管不着。但你在队里负责核算记录的活计,跟着我干也有两三年了,有句话我得说一说。 你自己瞧瞧你身上这裙子鞋子,得有十来块吧?村里谁家女孩子有你打扮得这么齐整?这用的都是谁的钱?要没你三哥的工资,你能过人人羡慕的日子?这人呐,得感恩。” 周爱红最是不耐烦她说道,“知道了,婶。我这不是刚分家没习惯吗?下回不会了,行吧!” 说完,转头就走! 沈云霞无奈叹了一声。 ******** 周爱党夫妻还想着两袋口粮,一路走,一路说,速度就慢了下来。沈煦快走了一段,正巧赶上,凑到两人身边,“二哥二嫂,今天七号了吧?” “七号怎么了?”两人一头雾水。 “我记得厂里每月三号发上月工资。这是统一规定,新上岗的也一样。算一算,老四上个月工作了半个月,怎么着也有个十一二块吧。前几天发工资,老四没回来,应该是想着休假的时候再回。今儿七号,该是放假了才对。” 没等两人回答,沈煦自顾自走远了。 周爱党与张丽芬对视一眼,蓦然回神! 对啊!周爱军发工资了!当初分家可只有老三被分出去了,他们没分!这钱不得有他们一份?有了这遭,谁还惦记那两袋大米? 第17章 017 周家。 向桂莲得知少了一百多斤粮食,很不高兴,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张丽芬端着饭锅走进来,“妈,你看今儿是不是要多抓两把米?” 向桂莲怒瞪:“怎么着,嫌老娘给的米少了?就这么点粮食,一大家子人,得吃好几个月了,要顿顿像你这么煮,能撑几天!” “哎呀,妈,你误会了。我这不是看着七号了吗?我就想问问四弟回不回来。以前老三都是七八号放假。四弟应当也差不多吧?他要是回来,咱们不得煮好他的饭。总不能他在县城上班累死累活,回家还没顿饱饭吃!” “我都忘了,今天七号了!”向桂莲一拍床板,“是得做好他的份。再抓两把米,老四还在长身体了,少了不够吃。” 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钥匙递给张丽芬,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摸着床边的拐杖慢悠悠爬下床。她如今腿还没痊愈,却已大有好转,有拐杖支撑,下床是没问题了,不必时时让人扶着。 家里的粮食都放在向桂莲屋里,一个大柜子,全锁在里头。将锁打开,向桂莲抓了两把米丢进锅里,又将柜子严实锁好。 张丽芬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呵,这老太太,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怕她耍把戏多抓呢!非得把钥匙紧紧攒自己手里,生怕别人碰了。有本事攒到死啊!死老太婆! 心里这么骂,面上却没敢露出来,笑嘻嘻说:“妈,你看这菜是不是减一样?这不是四弟要回来了吗?他们厂里福利好,食堂采购的肉多。员工每个月有一定名额可以从食堂买,不要票,价格也便宜两分钱。以前老三每次放假都要带一大块。 我想着四弟怎么也不会比老三差。这天气热,放不住,必然是要今儿炒了的。要是再炒那么多菜,岂不是浪费!” 向桂莲也觉如此,“行!那就减一个。等老四回来,炒盘肉,给光宗和耀祖解解馋。” “诶!好嘞!”张丽芬笑开了花,感慨道,“想我当年嫁进来的时候,四弟还是个孩子呢,一转眼都长大工作了,也是能给咱们家添进项的人了。” 一边说,一边瞅向桂莲的脸色。向桂莲没多想,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见她如此,张丽芬稍稍放了心,提着饭锅刚刚踏出房门,就被周爱党拉到一边,“妈什么态度?” “我试探过了,妈没想让老四独吞工资的意思。” 见周爱党松了口气,张丽芬挑眉,“你别高兴太早。你那个四弟,你还不知道?最是奸滑!妈这头是没问题,可谁晓得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就说当初抓阄工作的事,我总觉得这里头有鬼。可惜没抓到他的把柄,只能认了。这回咱们可得紧省些,别再让他糊弄过去!” “那还用你说!我已经交代过光宗和耀祖了。咱妈就是不顾着咱们,怎么也得顾着咱儿子不是?” 张丽芬捶了他一拳,“还是你有法子!” ******** 周爱军还没进家门,就被周光宗和周耀祖一人抱了条大腿,“四叔,四叔!你可回来了!我要吃糖!我要吃肉!” 周爱军身子一僵,微微蹙眉,露出两分不悦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向桂莲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是老四回来了吗?” “妈,是我!”趁着这功夫,把周光宗和周耀祖拉开,将自己的两条腿扯出来,“去去去,玩去!” 两孩子不肯,“我不!四叔,你还没给糖呢!” 向桂莲拄着拐棍出来,“行了,行了!你们四叔才回家,水都没喝上一口。让你四叔歇歇,还能少了你们几颗糖?” 张丽芬适时端了水碗递上去,“四弟,把肉给我吧,我好拿去厨房做。这会儿也不早了,天都擦黑了,别误了饭点。” “什么肉?”周爱军问完才反应过来,“我前些日子不是让爱红带了些鸡肉回来吗?” 张丽芬撇嘴,“那都是二十来天前的事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大家不免又想起那夜拉肚子的惨状,脸色微妙起来。 “二嫂,这肉多金贵,厂里食堂给大家福利,是不要票,但要钱啊!咱们乡下人家,哪能次次都买!” “老三每次回家可都拿好大一块,得有两斤呢!” 向桂莲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们家老四比不得老三,“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块肉吗?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 “妈,这哪是我想吃,我还不是为了光宗和耀祖,你看他们俩,好些日子没吃肉,都瘦了!” 张丽芬推了两孩子一把,两孩子扯着向桂莲的衣服闹起来:“奶,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鬼哭狼嚎,振聋发聩。 向桂莲哪舍得自己的心肝宝贝这么哭,忙哄着:“行!咱们吃肉!咱们明儿就吃!不就是一顿肉吗?成!我做主,明儿拿一块钱钱去秤。” 一块钱也就堪堪够一斤,还选不到太肥的。家里这么多人,怕是一人分不到两块。张丽芬皱着眉,可也知道这一块钱已经是向桂莲的极限了,没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对周爱军越发生了意见。 得到承诺,周光宗和周耀祖不哭了,开始得寸进尺,“奶,我还想吃糖!以前三叔每次回来,都给肉给糖的。前几天你还说了,等四叔回来也有。可现在四叔回来了,什么都没有。奶,我不要四叔了,我要三叔。三叔对我们好!四叔不好!” 要是别人这么说,向桂莲早发飙了,奈何说这话的是她宝贝孙子,只能安慰着讲道理:“胡说!你四叔最疼你们!这不是你四叔刚工作不凑手吗?下回!下回一定给你们买回来!” “不!我们就要现在吃!三娃都有糖吃!我看见了,是大白兔。他还给了刘小宝一颗,就是不肯给我!奶,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又嚎了起来。 向桂莲费了老大劲,最后承诺明天连着肉一起把糖买回来才让两熊孩子歇了声。心里越想越不痛快,朝着门外喊着周爱民的名字破口大骂。 第13节 周爱军撇嘴,“妈,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惯着他们了。肉吃多了容易胖。糖更是对牙齿不好。你是不知道,城里父母都不大让孩子吃糖的。” “他们还小呢!就吃几颗,哪能就坏了牙。” 知道自家老娘盲目护孙,说不通,左右没费他的钱,周爱军不想惹火上身,干脆闭了嘴,扯着向桂莲往屋里走,“妈,我有事同你商量。” 众人散了,张丽芬把厨房的活全塞给刘艳华,同周爱党进了屋。 “不是我说你四弟,你瞧见了。就这,连肉和糖都没买回来,更别提工资呢,你觉得他会交?”张丽芬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和妈说什么,怕不是又生什么心思了!” 周爱党把她拉回来,“要去也不能你去。你这么大一个人,要是被发现,妈能善了?我让光宗和耀祖去。” 张丽芬眼前一亮,是咧!他们有俩儿子,孩子打打闹闹跑到门口听到点什么,很正常,没人怀疑。就是怀疑,那也是向桂莲的心头肉,向桂莲怪不了! ******** 屋里。 向桂莲吃惊地看着周爱军,“二十块?你要这么多钱干嘛?你的工资呢?不是发了工资吗?” “妈,这城里跟咱们乡下不一样,什么都得自己买,要钱要票。我这才拿半个月工资,哪经得起花用?” 向桂莲皱眉,“你吃住都在厂里,能费多少钱?” “我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不得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三哥那是结婚生孩子了,不讲究。再说他干得维护机器的活,这活脏,也讲究不来。我现在是做办公室,整理档案的。哪能像他一样。更何况,我得把自己弄齐整点,才能找个好对象不是。” “对象?” 周爱军眼珠儿一转,凑到向桂莲耳边说了些什么。 向桂莲立马喜上眉梢,“当真?” “当然是真!人家可是城里人,父母双职工。尤其她爸,还是粮站副站长呢!她这条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不得多花点心思?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她成了咱们家的人,还怕如今付出的这些赚不回来?别的不说,以她爸的职位,安排个人进去还不容易?” 向桂莲立马来了惊喜,“那你和她说说,让她爸把你二哥弄进去!” “妈,这城里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们现在没结婚,谁会把这等好处给外人?” 向桂莲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一咬牙,拿出二十块给周爱军,“成!你加把劲,把那姑娘给娶回来。” 周爱军将钱揣进兜里,眸光透过门缝瞧见外头两个身影,嘴角弯了起来。 第18章 018 听完周光宗和周耀祖的鹦鹉学舌,张丽芬左右为难,看着周爱党说:“现在咱们怎么办?” 冲出去戳穿周爱军,把钱拿回来吧。又惦记着人对象家的关系;不拿回来吧,那可是二十块,不少了!老周家几个儿子,老三不得向桂莲喜欢,又已经分了出去。剩下的就他们二房生了两个孙子,在向桂莲跟前十分得脸。 家里一直是向桂莲把持着经济大权,以这几年向桂莲对周光宗和周耀祖的疼爱劲,周爱党和张丽芬自认为往后这些全都会是他们俩儿子的,也就等于是他们的。 如今多花出去一分,往后他们得到的就少一分。这哪行! “你说周爱军说的那对象,是真的吗?”张丽芬咬牙,“要是真的,二十块就二十块吧。咱们当同他交个好。可就周爱军那心眼,保不齐是哄咱妈的。他当初为了上高中说得多好,最后呢?高中是上了,可咱们得什么好处了?好处没得到,反而叫他抢了本该属于你的工作!” 说实话,她不太信得过周爱军,但万一呢? 最后还是周爱党下了决定,“现在队里该忙的都忙的差不多了,这阵子会清闲些。等老四回了县城,我找机会多往县城跑几趟盯着,看他这对象是真是假。家里这边,你让光宗和耀祖多跟妈诉诉苦。让妈多念着他们点。” “行!我知道了!” ******** 两天的假期,周爱军只在家呆了一天就回了县城。他前脚刚走,后脚,周爱党就跟了上去。 电影院门口,周爱军接过售票员递过来的票,同方佳佳说:“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场,要不,我们先去逛逛?” “好呀!不如去供销社吧!我听说他们新进了一批发卡,是从海城运过来的。前天我碰见咱们班的梁爱云,她戴了一支,可好看了!” 周爱军笑着说:“那我们也买一支。你戴起来肯定比她好看!” 哪个女生不喜欢人夸漂亮?方佳佳脸都红了。 两人边走边说,没一会儿来到供销社,果然有好几支新式的发卡。方佳佳挑了一支问售货员:“多少钱?” “两块!” 果然贵,就一个那么点大的发卡,值四斤肉了。好在周爱军在县里读了三年高中,有向桂莲的贴补,还时不时能去找自家三哥要点,自认也是见过市面的,没露出怯来,笑着应了,又指着雪花膏说:“这个也来一盒。” 付了钱,周爱军将发卡和雪花膏一起递给方佳佳,“你上回不是说,之前的雪花膏用完了吗?” 方佳佳微微蹙眉,“我都说了,不用你付钱,我自己来!” 周爱军摇头,“哪能让你花钱。你是我对象,合该我买给你。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在家当姑娘,爸妈千娇百宠,总不能往后嫁给我,就跟我过苦日子吧。我总得让你爸妈看到我对你好,他们才放心把你交给我不是?” “谁要嫁给你了!”方佳佳一跺脚,羞涩跑开。 周爱军追上去拉住她,“不嫁我,你想嫁谁去!” “你……你不要脸!我不理你了!”挣了两次,都没把手挣开,本也是做做样子,见此就不挣了。 周爱军眼角含笑,慢慢将抓着方佳佳胳膊上的手滑下来,握住了她的手掌。见方佳佳没反对,脸上笑意更深了。 他是有抱负的人,乡下那些个女人,周爱军是一个也看不上。就是他亲妹子,被人说村里一枝花,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哪有城里姑娘好? 方佳佳和他是同学,人长得漂亮,家世也好。他费了不少心思才把对方追到手。原是抱着让人家老爸看在这层关系的面上,把他的工作给办了,好留在城里。但二人相处期间,周爱军从方佳佳时不时透出来的话里知道,方父方母是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乡下人的。 幸好,就在他苦恼该怎么办的时候,意外得到了三哥的工作。有了工作,他便撺掇着方佳佳去见了他父母。本以为现在总能成了。可方父方母眼界高,压根看不上他。人家看上的是县长的侄子。 周爱军又羞又愤,越是如此,他越要把方佳佳娶到手。好在方佳佳对他痴心不改,没答应父母去相看县长侄子的要求。 只是两人要想结婚,还要花一番心思。 周爱军眸中光亮闪烁,瞬间有了主意。 ******** 跟了周爱军一路,看着他们进了电影院,周爱党转身去了粮站的家属院,同门卫打听:“大哥,问你个事,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姓方的领导?” “咱们这姓方的领导可不只一个。你说谁?” 周爱党皱眉,想了一会儿,“对了,他有个女儿叫佳佳!” 他怕被周爱军发现,没敢离得太近,他们说什么不是很清楚,可他隐约听到周爱军似乎是叫那个女孩子方佳佳来着。嗯,是这个名! “哦,你说方副站长啊!怎么啦?你找他?” “不,不找他,我就是问问!问问!” 说完就走,弄得门卫一头雾水。 ******** 周家。 张丽芬喜形于色,“这么说,周爱军说得是真的,他真和人粮站副站长家的女儿处对象了?” 那可是粮站啊!还是个副站长!周爱军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还有假。我后来躲家属院对面拐角等了半天,确实瞧见那姑娘进去了,应该不会错。”周爱党也十分高兴,粮站副站长,除了站长,就他最大,这是多大的官啊!要是能和他成为亲家,工作不就稳了? 这般想着,周爱党斜了张丽芬一眼,“往后老四回来,你对他好点,把你那说话阴阳怪气的毛病收一收!”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我这都是为了谁!行了,我知道!大不了我端茶送水好好供着!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把你这工作给搞定。他周爱军当初抓阄拿了工作的时候可说了,往后必然会把你也弄进城里去。他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门外,周双莹听了一阵,转身回了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气顺平。 是她!方佳佳!没想到四叔这么早就和她在一起了!周双莺永远不会忘记,上辈子她本该有个弟弟妹妹的。 那时,方佳佳已经进门,没多久就怀了孩子,向桂莲高兴地不得了,十分重视。方佳佳在城里长大,娇养惯了,一身的臭毛病。偏偏向桂莲还惯着,让她妈去伺候。 她妈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怀孕,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就这么被折腾掉了肚子里那块肉。 周双莺握紧了拳头,转而又松开,出门将周爱国和刘艳华都找了回来,把从周光宗和周耀祖那里套出来的消息说了。 “四叔是奶的心头肉,光宗和耀祖更是奶的宝贝疙瘩,咱们家算什么?爸,咱们得为自己想想。” 周爱国皱眉,“莺莺,不能这么说,他们都是你长辈。” 周双莺撇嘴,“爸,你就算不为自己,不为我,不为妈,也该为未来的弟弟啊!你和妈不是看过医生,医生开了药,说只要调理妥当,是可以生的吗?爸,你看看三娃,你想让未来的弟弟跟三娃一样吗?” 周爱国浑身一震,“不……不会的。” “怎么不会?都一样是奶的孙子,奶能这么对三娃,怎么不能这么对未来的弟弟?” 当然,三叔和她爸不一样,向桂莲不会这么狠心。可她爸不知道三叔不是奶亲生的,周双莺更没打算这时候说,她正想用三娃给他爸一击呢! 在上水村,她爸算得上是好男人了。她妈结婚多年不能生,好容易怀孕,也只生了她这么个女娃,她爸都没对她妈动过半根手指头,重话都没有。对她也很不错。可即便如此,他爸嘴上不说,内心还是想要儿子的。 “爸,我们不能等弟弟生下来再做打算,到时候就迟了。我们受过的苦,不能再让弟弟受了,更不能让弟弟变成第二个三娃。” 周爱国挣扎纠结,“那……那怎么办?” “爸,你之前不是给镇上一户人家做了套嫁妆吗?三十六条腿齐全,钱还没结呢!说这两日给,对不?” 周爱国点头。 “四叔有奶补贴,光宗和耀祖,奶更是不可能亏着。咱们得为弟弟攒点家底,不然弟弟往后吃什么,用什么,拿什么读书?这钱不能给奶!” 周爱国犯了难,“可这活,家里人都知道。” “我有办法!” 周双莺凑到周爱国耳朵细语了几句。周爱国皱眉:“这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 “可是这样好吗?” 周双莺一跺脚,“爸,你想想弟弟!你想不想让他过好日子,想不想送他读书让他出人头地?” 一口一句弟弟,直戳周爱国心窝子。周爱国一咬牙:“好!就这么办!” 没两日,上水村的人就都知道,周爱国从镇里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两个二流子,被打劫了,身上刚收到的前些日子做木匠活结的工钱全给抢走了! 没人怀疑这事儿有假。 一来周爱国向来老实,不是会耍这种心机的人;二来周爱国为把钱抢回来,还受了伤呢! 周家这头各怀心思,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非凡。沈煦管不着,此时,他已经将田松玉和周双燕托付给周大海,又请了刘大花照看,带着三娃登上了去往省城的火车。 第14节 第19章 019 火车上。 “让让!让让!劳驾让一让!” 七十年代的火车又挤又闷,周明友双手拿着两个搪瓷杯举过头顶,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经过被行李堆满的过道回到座位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其中一个搪瓷杯递给沈煦,“三哥,给!” 沈煦用搪瓷杯里的开水泡了牛奶,一边照顾三娃就着肉包子吃,一边同周明友说:“都说了不用你跟着来,何必遭这个罪!” “你瞅瞅这火车上的情形,我要不来,你是打算让三娃自个儿呆这里去打开水买饭,还是带着三娃一起去?把三娃留下,你能放心?带着三娃去,就这过道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也不怕伤着三娃。” 见他愤愤瞪眼,沈煦失笑:“好了,是我考虑不周,多谢你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谢!”说完,周明友一叹,“三哥,不瞒你说。这回跟你去省城,我是有私心的。” 沈煦抬头看向他,周明友接着道:“我想去看看二姐。” 这个二姐说的是他的亲姐姐——周明苏。 周大海四个子女。老大周明中,十几岁就从了军,去年升了副营级,老婆孩子都跟着随军去了。有他每个月的补贴,周家在村里算是经济条件最好的。更是因为如此,村里周大海大队长的位子无人能撼动。 老三便是眼前的周明友,一直在跟着周大海办事。没啥大能耐,但为人踏实,性情爽朗。 老四周明好,四岁的时候跟着周大海去县城玩,碰上舞龙队,被人群冲散,不见踪影。找了一两个月杳无音讯,都说怕是被拐子拐走了。 剩下老二周明苏,比沈煦大两岁。当年可是上水村响当当的人物。十八岁考上省城大学,成为上水村第一人。但好景不长,也就是这一年,wg运动开始。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省城大学在这种情形下,勉励坚持了两年,再坚持不下去。全面停学。就这样,周明苏没能毕业,只得回家。 若只是如此便罢,周家虽然惋惜这个大学生时运不济,却也知道,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即便没有大学毕业证,周明苏的知识水平在村里甚至在整个阳山县也是排的上号的,周大海运作一番,也不是不能给她在本地找份好工作。 奈何周明苏不愿意。她在省城已经谈了对象。男方叫刘安南,是省城大学的老师。周明苏时常去听他的课,一来二去,两人就看对了眼。 以周明苏的年岁,要不是一直在读书,早该结婚了。既有了对象,也不是坏事。可问题就在于,对方结过婚,前妻虽已难产过世,却留下了个孩子。 周明苏这条件,放在阳山县,想找什么样的没有。哪有一个黄花大闺女上赶着给人当后妈的?周大海自是不同意。 可是周明苏已经被刘安南所谓渊博的学识和儒雅的气质迷得晕头转向。父女俩为此争吵不断,僵持不下。 周大海实在没办法,悄悄去了趟省城,本是想着如果对方真是个能耐靠谱的,这门婚事他也就认了。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没直接上门,先自己在家属院打听。 不料却打听到,刘安南的丈母娘也住在这里给他带孩子。刘安南父母去得早,是作为邻居的丈母娘资助他上了大学。他也因此娶了丈母娘的女儿,待丈母娘如同亲母。 这种事迹,于外人而言,怎么也要赞上一句,知恩报恩,有情有义。可于将要嫁给他的周明苏而言,就不见得是好事了。 尤其,周大海还偷听到这位丈母娘和孩子的对话。 孩子问为什么要娶周明苏当后妈。 丈母娘说,刘安南有头有脸,还年轻,不可能不再婚。一旦再婚,以他的条件,后娶的妻子不会差。周明苏上过大学,知识水平不错,拿出去不会丢了刘安南的脸。与其让刘安南娶别人,不如娶了周明苏。 孩子还小,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哭着说不要后妈。 丈母娘说:“小傻子!不娶后妈回来,家里谁收拾,衣服谁洗,饭谁做?你要累死你姥姥我啊!你这后妈是乡下人,在省城没根基,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娶回家也就是为了照顾你。就是个老妈子,你怕什么!” 周大海听得火冒三丈,连刘安南的面都不想见了,转头就走。回来后就把这话说给周明苏听。周明苏辩解说,老太太的话不能代表刘安南的意思,刘安南不是这样的人。现在刘安南家里没个女人,孩子没人管,自然要老太太帮忙。等她嫁过去,老太太定是要走的。 见她吃了秤砣铁了心,周大海干脆把人关在家里,给她房门上了一把锁。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周明苏的逆反心理。她假装拉肚子,骗周明友开锁逃跑。半道遇上周大海。周大海扬言,她要是走了,往后就别回来,只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周明苏一咬牙,就这么去了省城。此后,和周家断了联系。 周明友叹息:“怪我,如果我当年不给二姐开锁就好了。” “这哪能怪得了你!明苏姐铁了心要走,留不住的。” “三哥,我也就只能借着陪你来省城的功夫去偷偷看看二姐,你回头别跟我爸说漏嘴。这些年在家里,谁都不敢提二姐。一提他就炸。” 沈煦摇头,“你以为你这么积极主动要跟着我来,大伯会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周明友一愣,“啊?” “你当大伯真不要女儿了?当初明好失踪的时候,大伯一个大男人,哭得肝肠寸断,直扇自己嘴巴子,怨自己弄丢了她。你没发现,自那以后,大伯对明苏姐这个唯一的女儿更疼爱了吗?仿佛是要把两个女儿的份全加在她一个人身上。 大伯是生气,但也就是前一两年。这几年怕是早后悔了。可你也晓得大伯的脾气,他自己说出口的话,这会儿反悔,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他拉不下这个面子。偏明苏姐也是个气性大的,还真就和家里不联系了。她做女儿的不给台阶,还想大伯这当爹的去给她道歉吗?” 周明友面露愁容,“二姐一去没了音讯,我只怕她会不会……” 话没说完,沈煦斩钉截铁说:“不会!” “你怎么知道?” 沈煦没答。因为周明苏的女儿是这本书的重要女配,是女主周双莺上辈子羡慕嫉妒恨到死,这辈子决心代替她抢走她一切机遇的人物。 书里,女配的母亲一直活着。 不过,按剧情推算,应该活得并不怎么好。 ******** 这个年代没有动车,没有高铁,绿皮火车的速度每小时只有三十多公里,还得沿站停车,等到达省城,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以后的深夜了。 三人找了家招待所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先去了医院,用周明友的话说,周明苏都六年不见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现在的医院还不像后世,看病难,挂号难,排队一排就是老半天,催生黄牛党无数。此时的收费处也就零星几个人。沈煦拿了号去诊室,一路畅通无阻。 坐镇的医生上了年纪,带着老花镜,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看病。 让沈煦和周明友安心的是,按医生说的,三娃身体是弱了些,却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就是头几年需养得精心点,等大几岁就好了。 沈煦连连应着,拿了药,无外乎是些补钙补锌以及增强抵抗力的。后世这些东西几乎每个孩子都吃。但现在,这些属于奢侈品。要价不便宜。 医生怕他们买不起,本打算酌情减一些,不料沈煦非但没露出为钱的担忧来,还让他尽管开,只要对孩子好。 从医院回来,沈煦又和周明友去了省城大学家属院。 省城大学停学了两三年,有些教师被人举报下放了,有些教师见形势不对托关系转行进了工厂或报社,还剩下一些教师留在这里,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好在后来国家出台工农兵上大学政策。省城大学作为临湘省指定工农兵学校又重新开展起了教学活动。只是现在的教学已经不再侧重于知识,而侧重于思想。 工农兵大学的兴起也让一部分教师又回到了讲台。与其他教师被说成“臭老九”不同,因着工农兵大学的特殊性。这里的教师相对也保留了自己的社会地位,工资福利都还不错。 更别说刘安南挺聪明,懂得明哲保身,对于学校里到处抓烧抢夺打着各类旗号的红袖章,不与之为伍,也不与之冲突,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形势下,与学校革委会保持着良好关系。去年还评上了副教授。 沈煦在家属院一打听就知道。 大爷看着他们俩上下打量,“你们要是找小刘办事,怕是不成。小刘最近没那功夫也没那心思。” 沈煦眉毛一挑,“大爷,你这话怎么说?” “他媳妇住院了!” 第20章 020 医院。 刘安南忙前忙后,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周明苏偏过脸,并不理他。 “头还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刘安南去摸周明苏额头上的伤口,被周明苏伸手拍掉。 刘安南讪讪收回手,“明苏,是我的错。你怨我能理解。我也没办法,章家对我恩重如山,章家的事我不能不管。” 周明苏腾一下坐起来,“管管管!你什么都管!章老太太病了,你要管,我没任何话说。章家若是有难,你要管,我也没话说。 可章德祖想要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让你想办法,你要管;他好高骛远,看不上一般的工作,想进效益好的厂子,你要管; 他结婚,要你出彩礼;他孩子上学,要你出学费;现在他单位认购房子,需补贴一部分钱款,还要你出!” “刘安南,你以为你是谁?你有多大能耐,能赚多少钱?章家什么事你都要管,你管得来吗?你把章家管得妥妥帖帖,你自己老婆孩子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和萌萌?” 说话间,眼眶已是红了。 刘安南越发愧疚,“我……明苏,我会努力赚钱,大不了我再找份临时工,没课的时候做。再不济,我可以投稿给报刊。” 周明苏冷笑,“你就一个人,一天也就24小时,你能做得了多少?更何况,你有五块,章家会要五块,你有十块,章家会要十块。等你有一百块,章家也会要一百块。” 刘安南皱眉:“明苏,你别这样!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和萌萌,是我无能,我……” 话没说完,章老太太与刘定远走了进来。 “还委屈呢?她一个乡下丫头,能嫁给你一个副教授,到省城来享福,不用在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哪里委屈了?” 刘安南一怔,“妈,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要不来,你还不被她给骗了!” “骗?” “你傻不傻!”章老太太指着周明苏,“就她头上擦破那么点皮,用得着住院?再说,她天天活蹦乱跳的,怎么今天说晕就晕?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这前头刚问你借钱,她后头立马就晕倒摔破头送来医院。闹得家属院的人全都知道,让别人怎么看? 还不全以为是我害的她?我可没动她一根手指头!安南,她这是故意装晕,好威胁你。你看不出来吗?” 刘安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妈,你误会了。明苏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低血糖,又一时气急攻心,这才导致晕厥,不小心磕到了桌角。” “气急攻心?”章老太太眼角往上一挑,“呦,我不过是问你借点钱,她就气急攻心了?” “老太太,你那是借吗?你这些年借的还少吗?有哪回还过?有借无还的,也叫借?” 被戳穿了心思,章老太太恼羞成怒,“你……你……安南,安南!” 转头拉住刘安南的手,“想当初,你爸妈走的时候,你十二岁,正是能吃的时候。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时我们章家也不富裕,可我跟老头子硬是省下自己的口粮,也要让你吃饱。 后来你考上高中。偏偏老头子病了,家里到处花钱。你懂事,主动提出去找活干,不读了。老头子不肯,宁可让德祖辍学,也要让你读下去。安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们章家可有一点对不住你?” 刘安南听得眼角湿润,“没有!妈,章家对我的恩德,我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好!你记得就好!”章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当年若不是为了你,德祖不会辍学,他要是不辍学,说不定也能有个大出息。” 周明苏轻呵了一声,当谁读了书都能有出息呢!就章德祖那副德性?信他会有大出息? “安南,如今你当了副教授,工作体面,工资还高,出人头地了。可德祖他……你别怪我护着他。他到底是我亲儿子,我哪能不为他着想。可我认识的,能帮得上忙的人只有你。 我知道,这些年章家拖累你不少。德祖的工作,婚事都是你出钱搞定的。我都记着呢!这回厂里分房,机会难得。过了这村没这店,德祖手里钱不凑手,才找你借点。你放心,德祖现在成了家,工作也稳定了。等过两年,有了余钱,这些都是要还给你的。 安南,我也没想到这事会让你们夫妻闹成这样。是我不好,可我越想越觉得不得劲。你说,以咱们的关系,我管你借点钱,过分吗?她有必要闹得这么难堪吗?” 一番话,听得刘安南无地自容,“不过分!妈,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章家给的。你想怎么样,都不过分。” 刘定远瞪了床上的周明苏一眼,“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姥姥就是要钱,也是要我爸的钱。我爸赚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想给谁就给谁,你管得着吗?这些钱,可没有一分是你赚回来的。你还靠我爸养活呢!” “小远!”刘安南大斥,“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那是你妈!” 刘定远哭着喊:“他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她不是!” 第15节 “你!” 见刘安南动怒,刘定远忙躲到章老太太身后,“姥姥!” 章老太太将他护在怀里,“干什么,干什么!你同孩子置什么气!远儿还小呢!他不懂事,你慢慢教就是了。” 又来了!这样的戏码这些年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周明苏翻了个白眼,干脆躺回去,把被子一拉蒙住头,随他们折腾。 章老太太横眉竖眼:“你别老是揪着远儿不放,你看看她这什么态度?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没点礼貌!就她这样子,要远儿怎么敬重她。别叫她欺负了远儿去就不错了。天下后妈有几个好的?她也就在你面前装得好。你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磋磨我们远儿呢! 你瞧今儿出事,她都住院了,还记着把萌萌托付给李家老俩口。远儿呢?她问过一句没有?她心里只有自己生的萌萌,哪有咱们远儿的位置。就这样,你还帮她说话?还有萌萌,一个小丫头,才三岁,就知道抢哥哥的糖吃。长大了还了得!” 周明苏本不想再理他们,奈何章老太太言语间攀扯到了刘萌,那是周明苏的逆鳞。周明苏哪忍得下来,把被子一掀,重新坐了起来。 “到底是谁抢谁的糖?那是我给萌萌买的,他非要吃!萌萌不让,想拿回来,有什么错!怎么就成萌萌抢他的了?” “老太太,你说话要凭良心!这些年,我是怎么对定远的,你们又是怎么对萌萌的?定远有你看着,用得着我记挂吗?我记挂,他念我的好吗?早两年,为了和他处出感情,我和安南还商量先不要孩子。就怕他心里不舒服。可他是怎么做的? 我给他倒水,他全泼我身上;我给他做饭,他说我想毒死他;还故意把玩具弹珠扔楼道,想让我摔跤。那会儿他才三四岁,我念着他小,也就不计较了。想着只要真心对真心,总有一天,他会接纳我。” 章老太太一哼,“别说得这么好听,还不要孩子呢!不要孩子,刘萌怎么来的!” 周明苏苦笑,“两年半!我努力了两年半!处处迁就他,讨好他。可他呢?他对我可曾有过半分心软?” 其实周明苏心里很清楚,刘定远倒也不是真没有过心软,可每每对她稍有改观的时候,章老太太就会跳出来各种挑拨离间,让二人关系再度僵化,这几年更是越演越烈,再无缓和的可能。 “我累了。任谁被这么翻来覆去折腾八百多天,也是会累的。既然他不稀罕我这个后妈,我也不必稀罕他这个继子。我总得为自己考虑,我又不是不能生!” “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章老太太抓紧了刘安南的手腕,“安南,你听见了!这可是她自己说的。她压根不稀罕远儿,她就是不想要远儿!瞧,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现在,你还当她是个好的吗?” 刘安南两面为难,奈何不了章老太太,只能转过来求周明苏,“明苏,你少说两句。” 他没法说这些年的事情,旧账翻出来,就更没完没了了,只能避重就轻,“不就是一块糖吗?下回咱们多买两块,人人都有,不用争,不用抢。” 不料,周明苏非但不买他的账,反而怒气更大了,一把推开他,“凭什么买两块!你这时候知道要人人有份了?从前怎么不说?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萌萌生日!刘定远生日的时候,能有自己的生日礼物。萌萌生日的时候,我给她单独买块糖怎么了!” 刘安南怔愣,今天这一出出的事,就没消停过,他还真忘了这一层。 “你看看刘定远,再看看我和萌萌。刘定远一年四季都能有新衣服,我呢?我上回穿新衣服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还有萌萌,萌萌长这么大,穿过几次新衣服,你又记得吗?萌萌的衣服都是我用家里人穿不得的旧衣服改的!” 章老太太不以为然,“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刘萌一个丫头,哪能跟咱们家定远比。” 周明苏没搭理老太太,只盯着刘安南,继续说:“你这时候知道一碗水要端平,人人都要有份。那这些年,刘定远有点什么,萌萌没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刘安南,是不是你也觉得萌萌一个女孩子,比不得他刘定远?” “不!不是的!”刘安南慌忙辩解,“定远是我的孩子,萌萌也是我的孩子。” 周明苏满脸苦涩,嘴角带着几分嘲讽,“原来你还知道萌萌是你的孩子啊!我以为在你心里,只有刘定远才是。” “我没有!明苏,你别这样。我承认我对萌萌多有忽略。我不是故意的。我天天忙上忙下,学校的事不少,如今形势和以前不同,处处都得多留点心。我精力有限,顾忌不了这么多,难免有疏漏。” 周明苏嗤笑,“对萌萌,你难免疏漏;怎么到了刘定远这,你就能处处妥帖?” “这不是萌萌有你,而定远没有妈妈,他只有我这个爸吗?” 话赶话说出口,刘安南愣住,想要收回,已是来不及了。 “明苏,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用解释了。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也觉得我不是个可靠的后妈,所以,你得多疼点刘定远,多为他着想,是吗?” “我……”刘安南无从辩驳,叹了口气,“明苏,我知道,前两年,你确实很努力很用心想成为定远的妈妈。可是……可是自从有了萌萌之后,你的心思就都在萌萌身上了。” 周明苏看了他好半晌,突然笑起来,说不失望是假的。可到了这个地步,周明苏反而释然了。 “所以呢?刘安南,你是觉得即便我受尽刘定远的刁难和白眼,也不能失望,不能心灰意冷,不能要自己的孩子吗?” “不!不是,明苏,我没有怪你。我只是……” “刘安南,即便如此,我有苛待过刘定远半分吗?你扪心自问,我有吗?可你呢?你有苛待过萌萌吗?萌萌周岁,你答应给她买个娃娃。可是刘定远不高兴,大吵大闹,不许你买。你便没买,用这钱买了个玩具给刘定远。 萌萌两岁,你答应给她买条裙子,让她穿得跟个小公主一样。萌萌高兴地好几天都没睡,日日盼着。可最后又是因为刘定远吵闹,你把裙子换成了新鞋子给了刘定远。 这些年,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少回,你数得清吗?今年,萌萌生日,你干脆记都不记得了。刘安南,你说得对。刘定远没妈。可萌萌有你这个爸,也等于没爸。不,她还不如没爸。至少不用一次次给了希望,又让她失望。” 周明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从床上下来,将东西收拾好,“出院吧!萌萌还在等我。我答应过她,会陪她过生日。你能一次次食言,我不能!” 转身就走。刘安南抓住她,“明苏,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们一起给萌萌过生日!” 周明苏一点点将手抽出来,“不用了!刘安南,萌萌三岁,可以上育红班了。等暑假结束,把她送去育红班,我会出去找工作。我好歹是个大学生,不求正式工,临时工总能找到一个。往后,你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爱给谁给谁。你想怎么疼刘定远,都随你。 我会自己养活自己和萌萌。我们不需要你。你,包括章家还有刘定远,也别想打我和萌萌的主意。咱们,就这样吧!” 她并非第一次产生出去工作的念头,但刘萌还小,家中住着一个不肯走的章老太太,周明苏如何放心把女儿一个人留下? 刘安南慌了,“明苏,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是夫妻,我们……” 他抓紧周明苏的手不肯放。 “刘安南,是我傻,为了你背井离乡、众叛亲离。明明我爸都说了,嫁给你我没好日子过。可我不信!我信你会对我好。可到头来……”周明苏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刘安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 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 砰!这话仿佛一记闷锤砸在刘安南心上,他浑身一震,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还没等他开口,章老太太站了出来。 “呦!安南一个省城大学的副教授,不知道多少人想嫁,你还后悔呢?你当你是天仙啊!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后悔?你有本事后悔,有本事,离婚啊!” 离婚! 周明苏双手成拳,微微颤抖。她何尝没想过离婚?可是离了婚,她能去哪里?父亲不要她了,上水村她早已回不去。离了刘家,她该何去何从!章老太太不就仗着这点吗?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 “离就离!省城大学的副教授怎么了?谁稀罕!” 第21章 021 若不是沈煦用力拽着,周明友的拳头就要砸在刘安南脸上了。两人来势汹汹,章老太太与刘定远吓得连连后退。 这种时候,刘安南倒还算个男人,站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 “刘教授好大的人物,结婚六年,居然连妻子娘家弟弟都不认得。”周明友恶狠狠瞪着他,满是嘲讽。 “明友,爱民!你们……是你们吗?”周明苏眼中全是震惊,不敢置信。 沈煦轻笑,“明苏姐,不是我们,还能有谁?六年不见,难道你连我们都不认得了!” 认得!怎么不认得!就是认得,才更不敢信! “姐,你过得不好怎么不回家,也不跟我们说?”周明友上前将她拉到身边,语气中五分心疼,五分关切,就是没有生疏怨怪。 周明苏捂着嘴,泪如雨下。 “姐!你别哭啊!有我跟三哥在,没人敢欺负你!谁欺负你,我揍他!”看向刘安南和章老太太的眼神仿佛饿狼,能活吃了他们,“真当我周家没人了吗!” 无人撑腰之时,周明苏不得不自己硬气。有人撑腰,还是多年未见的幼弟,周明苏不可控制地哭出声来!周明友急得团团转。 还是刘安南回过神来,虽然十分尴尬,却还是出面说:“不知道是妻弟,我没见过你们,两位弟弟莫怪。明苏,弟弟们第一回 来,总得好好招待,我们一起回家吧!” 眼中有祈求之意。周明苏之前是下定决心就此和他各过各的,谁知周明友和沈煦二人突然到来,她总不能不让弟弟上门做客。尤其两位弟弟在省城除了她也没别的亲人。 周明苏瞬间陷入两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等她答话,章老太太得知二人身份,立时收起了惧怕之心,重新抖擞起来。 “呦!怕不是上门打秋风的!” 周明苏咬牙,“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吗?怎么,乡下的穷亲戚没米下锅了?安南,你看看,说什么为你众叛亲离,真为你断了亲,还能找过来?她这么说,也就是告诉你,她为你付出了多少,让你多重视她几分,好拿捏你呢! 这几年,也不知道她趁你不知道的时候,拿了多少钱去贴补娘家。偏你还蒙在鼓里。我说呢!乡下人家攀上省城大学教授这么好的女婿,老丈人居然还不愿意,怎么可能?” “老太太,你别血口喷人!”周明苏双目赤红。 眼见二人又吵起来,刘安南脑仁疼。 还是沈煦出面拦住了周明苏,“明苏姐,萌萌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周明苏一愣,“萌萌在外头?” “我们在家属院碰上李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得知我们是你弟弟,就带着萌萌领我们来医院了。刚过来就听到你们吵架。我不想让孩子听这些,就拜托李家两老带萌萌和三娃去外头玩。” 沈煦瞄了章老太太一眼,眸光无喜无怒。在他看来,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想对付她,容易得狠,拿捏住她的七寸便是。 “明苏姐,走吧!我们先去见孩子。” 刘安南松了口气,忙说:“对!明苏,我们先接孩子,然后回家。弟弟们一路赶过来也累了,让他们好好歇歇。” 又去牵周明苏的手,被沈煦拦住,“刘教授误会了。我们不去刘家,我姐也不回去。” 刘安南一愣,着急起来,“不去家里,要去哪?” 沈煦朝章老太太和刘定远抬了抬下巴:“刘教授,你看现在天也不早了。你总不能把老人和孩子扔在这里。你们先回去,也让我姐休息一晚,冷静一下。我们就住在省城招待所。不论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见他这么说,想着周明苏正在气头上,既然已经得了地址,等她缓过来再谈也好。刘安南应了。 沈煦领着周明苏,转头就走。回了招待所,沈煦又出去了一趟,半个小时后重新进门,手里多了个巴掌大的小蛋糕,上头还插着三根蜡烛。 刘萌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哇!是蛋糕!百货商场卖的奶油蛋糕!” 沈煦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萌萌喜欢吗?” “喜欢!” “那萌萌许个愿吧!许了愿,吹了蜡烛就能吃了!” 刘萌满眼惊讶,“是……是给我的?” “今天只有你生日,当然是给你的!” 刘萌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周明苏,见周明苏点头,这才开开心心地应了。三娃在一边撇着嘴,低头不说话,也不搭理人。 沈煦瞧见,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我们三娃以后也有。你今年生日已经过了,爸爸没来得及,明年,爸爸一定给你也买一个。” “真的吗?” “真的!” 得了保证,三娃嘴角又弯了起来。刘萌笑嘻嘻拉着他的手:“我们一起吹蜡烛,一起吃!” “好!” 见两个孩子欢喜模样,大人们也都笑起来。周明友偷偷问沈煦:“三哥,你哪来的蛋糕?” 第16节 “咱们住的是省城招待所,除了能住宿,旁边酒楼也是他们的。里面可以点各种中式西式糕点。” 周明友恍然大悟,也不免咬了咬牙后槽,“多少钱?” “瞧你这点出息!”沈煦睨了他一眼,“放心吧!这么点钱,给侄女过生日,我还花得起。大不了明年三娃生日,你们给找补回来?” 再问就生分了。周明友干脆应了,“行!” 蛋糕的味道对孩子来说,自然是美妙的。刘萌和三娃吃得满脸都是。沈煦对周明友使了个眼色,牵了两个孩子出去洗漱。等把他们收拾妥当,带去隔壁房房间哄睡了,再过来,周明苏眼眶红红的。 知道他们姐弟必然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沈煦直接了当问:“明苏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周明苏没说话。 周明友皱眉,“姐,你难道还想和他过?” 周明苏苦笑,“不然还能怎样!当初是我自己死活要嫁的,如今我也只能受着。” 沈煦摇头,“不!你还可以离婚!只要你愿意!” 周明苏身子一震,抬头看了沈煦一眼,又偏过去,“离婚?离了婚,我能去哪里。回上水村吗?爸……爸已经不要我了。我也没脸回去。” “姐!爸当年说的都是气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爸心里一直挂着你呢!要不然这回怎么会这么痛快答应让我来省城。” “爸……爸还挂着我,他还愿意原谅我吗?”周明苏有些恍然。 “肯定的!只要你回去,爸一定会原谅你的!” 周明苏顿了一会儿,依旧摇头,“那我就更不能回去了。咱们村就没有离婚的。我若是离了婚回去,别人会怎么看?爸一个大队长,我没能给他带来荣耀,让他享福,反而让他因为我受尽别人的指指点点吗?明友,你别担心,我自己有手有脚,总能养活我自己。” 周明友急得团团转,“你管人家怎么看?难道因为别人的看法,你就要委屈自己吗?我都听到了,你打算自己养活自己和萌萌,和刘安南分开过。你这样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不,还不如离婚呢!不离婚,再怎么分开过,也住在一起,家里用不用你打扫,要不要你做饭?你不还得伺候他?就算这些你都不做,那章老太太呢?天天受她的气,心不心烦?” 一席话,说的周明苏无言以对。 沈煦知道周明苏并非不想离婚,而是有所顾虑。这些顾虑也是时下所有人的顾虑。对比其他妇女,周明苏敢于直接提出自己和女儿过,与刘安南划清界限,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即便如此,周明苏也没能坚持多久。 书中,一年后,周明苏还是离了婚,带着刘萌回了上水村。 “明苏姐,你若只是担心村里的流言,大可不必。过日子的是自己,不是别人。我想大伯也不希望你一忍再忍。再说,还有萌萌。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不和谐的父母关系,萌萌处在中间,会不会受影响? 你也说刘安南这些年一直因为刘定远亏待萌萌。这样的区别待遇如果继续下去,长此以往,会不会影响萌萌的心理健康?你觉得这对她的成长真的好吗?” 周明苏顿在当场,默然良久,刘萌是她最不能触碰的软肋。 “明苏姐,我不是要劝你离婚,也不是劝你不离。我只是把利弊说给你听。离与不离,选择权在你。我和明友说的都不算。我想告诉你一点。 上水村虽远,但只要你需要,我们随时可以过来。如果你选择离婚,我们会帮你。如果你选择不离婚,我们也会帮你。至少我们会让刘安南和章家人知道,周家人不是好欺负的。周家的姑娘娶回去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受罪的!” 周明苏眼泪簌簌往下掉。这么多年,她受尽委屈,一个人强撑,从来没人和她说过这些话。周明苏心底又是温暖又是感慨又是心酸。 “爱民,谢谢你!”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决定了,离婚!我明天就和刘安南说,我要跟他离婚!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萌萌!” 沈煦翘起嘴角,“这可不行!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周明苏一愣。 沈煦接着道:“你在他身上花费了六年的青春,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还得因他受章老太太的嘲讽、谩骂和白眼。他补偿你是应该的!” 周明苏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了一声,“刘安南没钱,他的钱都被章老太太搜刮地差不多了。他现在手里估计连十块都没有。” 沈煦不以为然,“没关系,谁拿的,让谁吐出来!” 周明苏和周明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怕不是在做梦吧! 沈煦笑而不语。对于周明苏当年舍弃父母也要嫁给刘安南的事,他不予置评。但他知道周大海舍不得这个女儿。周大海对原身有恩,没有周大海,原身活不下来,这恩得还。 第22章 022 次日。 周明苏刚洗漱完,就看见刘安南杵在门口,手里还提着白粥和包子。沈煦和周明友从隔壁出来,不客气地接了。不吃白不吃,还省了他去买早餐。 “进来吧!” 见周明苏开门让道,脸色平静,已没了昨天的火气,刘安南心下一松,高高兴兴地进了屋。 周明苏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刘安南会意,可没等他屁股挨上凳子,便听周明苏说:“我们离婚吧!” “你……你说什么?” 他从未想过周明苏会提离婚,这些年,就是再委屈再艰难的时候,她都不曾开口说过这两个字。 “我们离婚吧!”周明苏又说了一遍,语气平静,无悲无喜,就好像在说我们吃饭吧。 这样的态度让刘安南本就慌乱的心更加慌乱,“明苏,别说气话。我今天是来接你和萌萌回家的。我给萌萌买了礼物,我们可以再给萌萌过个生日。好不好?” 周明苏双眼看着他,“我说的不是气话。” 刘安南深吸了一口气。他了解她。周明苏从来不是拿离婚做要挟的人。她一旦做了某个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当初认定嫁给他时如此,现在要离婚也是如此。 “明苏,我们当初不是说好,要白头到老的吗?” 他从没想过要和周明苏离婚。他是真心喜欢周明苏的。 对前妻,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恩情。他更多的是把她当妹妹。可前妻喜欢他,章家更是极力促成这门婚事。他受章家恩义,便点了头。只是谁也没想到,前妻生孩子时难产,就此一命呜呼。 临死之际,前妻拉着他的手,说他一表人才,工作体面,必然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自是会再娶。她担心后娶的妻子对定远不好。 那时她已是气若游丝,声声恳求。他心中难受,便说若是再娶,人选也一定会经过章家的同意。 前妻仍是不放心,让他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定远。不论以后是否有别的孩子,有几个。都会把定远放在第一位,谁都不能越过去。 他应了。 那时,他想着,便是此生不再娶,一辈子带着定远,报答章家的恩情也无妨。 直到后来,他遇上了周明苏。 省城大学的女学生不少,环肥燕瘦,各有姿色。周明苏不是其中最漂亮的,也不是其中成绩最好的。但就是那么奇怪,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 那时,她年轻、活泼、充满朝气。灿若彩霞,亮如星辰。他们彼此吸引,这股引力促使着他们一次次接近,相识,相知。 至此,他才体会到原来人世间真有书上描绘的美好爱情。他也第一次懂得到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与他对前妻,是完全不同的。 那一阵子,他的梦里全是她。他想要和她在一起。他们也确实在一起了。 然而结局却并不如他所愿。 周明苏转头看向门外,神色飘远,“只怪我当初太年轻,把一切想得简单了。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定远只有四岁,还不大记事。我诚心待他,他自会接受我。 我以为章家看到我的努力,便会放心。章老太太也就不用一直住在家里防备我。我以为章家既然能资助你数年,宁可自己困难,也没委屈你,该是知情明理的善良人,我可以与他们和平共处。 谁想到,章家什么事都找你,让你出钱出力。章老太太一住数年,不肯挪窝。我费尽心思,好容易得到定远的一点好感,章老太太便寻机生事,让定远更厌恶我一分。以至于如今,定远待我如仇敌。 白头到老?我也想白头到老,可是我做不到了。刘安南,我累了。我们就这样吧!离婚,是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刘安南身子颤了颤,“明苏,你不能这样!我知道你你气我把钱都给了章家,气我因为定远总是委屈你和萌萌。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章德祖如今家庭稳定,工作稳定。往后也没多少让我帮忙出钱的地方了。还有你和定远的关系。我……大不了,我让妈回章家。你不是一直觉得是妈夹在中间让你和定远没法培养感情吗?定远才十岁,还不算大。妈走了,你们一定可以处好。” 周明苏发出一声嗤笑,看向刘安南,“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只要章家想,处处都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觉得能少得了?再有,先别谈我和定远隔阂矛盾已经产生,不可能消除。就算可以,你有本事弄走章老太太? 早两年,我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也不只一次向你提过这个要求。可结果呢?只要章老太太一诉苦,一说那些年养大你,送你读书,让你出息的不容易。你就自觉矮了一截,撵她走就成了无情无义,你还怎么撵?” 刘安南张着嘴,不知如何反驳。 周明苏一叹,“刘安南,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章家这些年找各种借口问你要钱,你都给,从不拒绝。一方面是对于章家,你无从拒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章老太太私下和你说过,这些钱,有一部分是替刘定远存着的吧?” “明苏,我……”刘安南眼神躲闪,几乎不敢看周明苏的眼睛。 “章家防着我,你又何尝没防着我呢?” “我不是!我没……” 周明苏再度抢白:“你敢说,你当真没有?” 刘安南哑然。其实最初他是没有这种心思的。可自从刘萌出生之后,周明苏心里眼里只有刘萌,对刘定远爱答不理,不闻不问。他明白周明苏是被刘定远伤了心。他不怪她,却为这种局面心忧。 他六岁没了母亲,父亲又是个粗心的,太明白没娘的孩子有多苦。他想把刘定远没有的那部分母爱也补给他,凡事为他多想一分,多留一条退路。 这种思想以及做法都是不能让周明苏知道的。 但她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还说了出来,把一切戳穿,暴露在阳光下。 刘安南觉得周明苏将他所有的外衣全部扒去,往他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明苏,一定要这样吗?你知道我并不是不顾你和萌萌。我想过的,往后,你和萌萌总有我可以依靠,而定远……” “别跟我说以后。就谈现在。萌萌三岁了!这三年来,你有当过她的依靠吗?但凡与刘定远有冲突的时候,你护过她,让她靠过吗?一次!只要你说得出一次,这婚我便可以不离!” 刘安南蹙眉,努力回想,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说不出来。一次……似乎一次都没有。他有些讶异,他是疼定远,却并非完全不疼萌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翻遍记忆,也找不到哪怕那么一回? “我意已决,刘安南,离婚吧!” 刘安南心中一痛,看着周明苏良久,终于接受她是铁了心不想和他过了的事实。半晌,他乞求说:“能不能不离?明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补偿你,补偿萌萌的!” “这几年,我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真的无可回转了吗?” “是!” 刘安南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我不同意!明苏,只要我不点头,这婚就离不了!” 周明苏满脸震惊,被他的无赖作风气得七窍生烟,“你……你无耻!” 刘安南又说:“只要能不离婚,无耻又如何?明苏,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和你计较。你冷静冷静,我明天再来看你。” 竟是自顾自走了。 周明苏无力地坐在床上,见沈煦与周明友进来,扯出一丝苦笑,“你们都听到了?刘安南说得没错。这里是省城,他工作体面人脉广,只要他死咬着不点头,这婚我离不了。” 沈煦不以为然,“那倒未必。” 见周明苏周明友困惑。沈煦问:“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他不想离,就找能逼他离的人。那位章老太太呢?你觉得她对你们离婚是什么态度?” 周明苏哼了一声,“她巴不得我们早点离。她答应我嫁进来,是想着我是乡下来的,没见识没根基好掌控。可后来发现,我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压根掌控不了就后悔了,恨不得我们赶紧分开。” “刘定远呢?” “刘定远受章老太太影响甚深,你觉得呢?” 第17节 沈煦轻笑,“那就行了!这两位战斗力不弱,刘安南那边可以让他们搞定。” 周明苏皱眉,“我瞧刘安南临走时候的模样,寄希望于章老太太和刘定远,只怕不太够。” “我会让他们够的!”沈煦接着说,“姐,你不如先算算,章家这些年从刘安南这里一共拿走多少钱。” 周明苏从随身带着的手提布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递过去,“都在上头了!” 翻开一看,沈煦惊讶无比,“姐,你还一笔笔记着呢?” “当然!我没想过这钱还能要回来。但总要记清楚,以免到时候章家再闹出什么事来,没个说法。我也是以防万一,未雨绸缪。” 沈煦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认真翻看起来。 周明苏又道:“我若是记得不错,应该是三千零八十三块六毛四分。” 周明友张大了嘴巴:“这么多?” “刘安南大学那边工资不低,他平时还会写点东西投稿。虽然不是篇篇都能上刊,但也发表了一些。稿费还过得去。六年下来,刨除家里的开支,攒下的,几乎全在这了。” 既然周明苏这么说,这个数目应该差不离,沈煦也懒得再算,直接把本子合上,“行!那就凑个整,算它四千吧!” 周明苏周明友:…… 三千出头,凑个整,一般人也是算三千。再不然往自己这边划,也是三千一。沈煦张嘴直接加了九百多,这凑法还真让两人有点懵。 “明苏姐,听你们一直听到章家的章德祖,他是老太太的儿子?老太太对他如何?” “老太太的命根子。老太太是疼刘定远没错,但跟儿子以及孙子比起来,这个外孙自是得往后靠。” 沈煦点头,和他想的一样,于是又问了章德祖住在哪,哪个厂上班,什么岗位。周明苏一一回答了,疑惑道:“你想干什么?爱民,这里是省城,不是咱们阳山县,更不是上水村。不论章家还是刘家,在这地界都比咱们混得开。你别乱来!” “放心,不会乱来。” 沈煦嘴角上扬,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第23章 023 朝阳鞋厂隔壁便是职工家属楼,楼前一排绿荫, 绿荫下经常有三五老头在此纳凉, 一副象棋,一坐就是半天。 沈煦站在人群里, 看了会儿, 开始指指点点。 “大爷,注意啊!他要吃你的马了!” “大爷,错了,这步不能走。” “大爷, 哎,输了, 输了!看吧,不听我的, 你又输了!” 老大爷腾一下站起来, “吵什么吵什么!你哪来的!看棋不说棋,懂不懂规矩!” 沈煦嘴角一撇, “你都输三盘了,还不让人说!” “你能耐你来!” 要的就是这句话, 沈煦一挽袖子, “我来就我来!大爷,劳驾您让让!” 老大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还是挪了地。 象棋这玩意, 沈煦前世下得不多, 虽会, 但技术并不高超。好在这边下棋的大爷们棋艺都不咋地。 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几句话的功夫,沈煦就知道了旁边连输三场给他让位的大爷姓李,对面连赢三场的大爷姓周。 “周大爷,对不住了!”沈煦笑嘻嘻吃了对方的帅。 李大爷挑眉,“呦,看不出来,还有两把刷子。” “侥幸,侥幸!” 周大爷不服,“再来!” “好嘞!” 又开了两盘,皆是沈煦胜出。 李大爷喜笑颜开,伸手拍着沈煦的肩,“小伙子,不错,帮我报仇了!” 沈煦莞尔,“还来不来?” “来!”周大爷和李大爷异口同声。 他们俩是这一片著名的臭棋篓子,别人都不爱和他们下,只能两人对弈。好容易有个愿意凑上来的,哪能轻易放过。 沈煦从随身背着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塑料壶,“咱们这样光下棋没意思,我这有点酒,不如边喝边下?” 李大爷是个爽朗的,一拍大腿,“行啊!我回家拿杯子,家里头还有点花生米,那个下酒喝正好!” 家属楼就在绿荫后,来回不到三分钟,就这么点功夫,李大爷提着东西过来的时候,沈煦已经找了张报纸垫在地上,上头摆着酒,还有一罐辣椒。 “这什么东西,好香咧!” 沈煦将罐子递过去,“我自个儿炒的,油辣椒,大爷尝尝?” 李大爷还真不客气,吃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这手艺不错。”嘴巴嚼了嚼,突然一顿,“呦,你这里头,还有肉呢?” “是呢!鸡肉,大爷吃出来了?” “哪能吃不出来!这鸡块酥脆,炸过的?” “对!” 李大爷舔了舔唇角,还想再吃一口,却有点不好意思,若只是油辣椒还行,可这鸡肉就…… 沈煦看出他的馋劲,笑呵呵拉着他坐下,“大爷尽管吃,没事!难得咱们仨都喜欢下棋,酒逢知己,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吃吃吃,都吃!” 见他大方,两位大爷也就不扭捏了。 三人下着棋,喝着酒,还没忘聊天。 沈煦自称来省城办事,顺便找找一位二十年没联络的亲戚,谁知时隔太久,亲戚早不住在这里了,没寻到人,预备送给亲戚的东西就进了他们的肚子。 两位大爷都是朴实纯良的,半点没怀疑。 沈煦又旁敲侧击,把话题拐到鞋厂去。没直接问章德祖,而是这里问一丢,那里问一丢。 两位大爷都是从鞋厂退休的,又善谈,沈煦只开了个头,已是滔滔不绝。从各个领导谈到各个生产车间,还真让沈煦知道了不少东西。 这个时候的国营厂子还没有后世那么明确的销售部市场部等划分,但已经有了类似的岗位。章德祖的岳父就是厂里管人事的,从朝阳鞋厂初建就在这里,乃是元老级人物,很有些话语权。 章德祖最初靠着刘安南的关系进了鞋厂。如今又靠着岳父的关系在鞋厂呼风唤雨。进来没几年,已在竞争生产一部的主任了。 李大爷嗤了一声,“什么玩意!就是个尖嘴滑头溜须拍马的!厂里的风气就是被这种人给带坏的!一天天正事不干,就会借着裙带关系往上爬。倒叫那些兢兢业业工作的都靠后了!” 说得还挺愤怒。沈煦抬眸,有些惊讶。 周大爷补充说:“老李的儿子也是这回生产一部主任的人选。他儿子在厂里干了十来年,不论是工龄还是工作能力都够了。本来这主任的位子也确实是他的。偏偏三个月前,章德祖从二部调了过来,说要提干。老李能不气吗?” 李大爷面红耳赤,“不就是瞅着一部这边有个主任的位子,特意过来抢的吗?厂里要都像他这么干,谁还拼死拼活做事,全去娶领导的女儿得了?这不是带坏风气是什么?” 将酒杯重重一放,要不是心疼杯子要钱,只怕就得摔了。 沈煦眼珠转溜了一圈,给李大爷又满上。 李大爷感慨:“要不怎么说他徐广义厉害呢!他早年被炸弹炸伤,不能再生,就只得这么一个闺女,能不经心吗?” 周大爷叹气,“徐广义他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偏让闺女看上章德祖这么个混账。要换个女婿,不用多聪明,宁可老实过头,也比这个强。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又得提携着,又得提防着?” 两人说得兴起,沈煦听了不少八卦。 “喽!瞧见没?穿灰色中山装,长得人模狗样的那个,就是章德祖。” 顺着李大爷的指引,沈煦记住了对方的样貌,和两位大爷又说了会话,起身告辞。 第二天,沈煦再次来到朝阳鞋厂,却没去绿荫下找大爷们闲聊,而是瞅着下班点,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观望。蹲了没多久,看到章德祖出来,随身跟了上去。本以为他是要回家,可这一路走着,却不像是去周明苏所说章家地址的方向。 沈煦心念一动,跟得更紧了。果然,章德祖去了少有人烟的小树林。那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等着他。两人打情骂俏,态度亲昵。 沈煦暗道自己运气好。 刘萌是重要女配,在文中的戏份不低。与她有关联的章家也有过几次出场。书中,二十年后曝出章德祖一直养着个情人,还有个私生子。私生子的年纪比刘萌小将近四岁。 刘萌刚过了三岁生日。再剔除怀孕时间,初略算算,这位情人应当已经在章德祖身边了。 沈煦正是估摸着这点,才起了从此下手的打算。他算不准章德祖什么时候会与情人会面,本想着多跟两天,若是再遇不上,便要想想其他法子了。谁知连老天爷都帮他,这才第二日,就让他撞上了。 看着前方你侬我侬的男女,沈煦快速从空间取出拍立得,咔嚓咔嚓就是两张。 这年头男女正经谈恋爱都只是牵牵小手,胆子大点的也就亲亲脸蛋。这对偷/情的反倒十分奔放,没一会儿就**,滚作一团。 别人是滚床单,他们是滚草坪。 沈煦快速更换拍立得相纸,记下眼前的活/春/宫。 直到凑够十张,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停下手将东西收好,从地上捡了颗石子扔过去。 章德祖正享受着飘飘欲仙的舒爽劲,突然脑袋被砸了一下,心头大惊,赶紧提起裤子。 “谁!出来!” 沈煦靠在树上,眉眼含笑,吹了个口哨,“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刚才不是挺卖力的吗?” 女人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躲在章德祖身后。 章德祖面色警惕,“你是谁?” “我叫周爱民!”沈煦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 章德祖眼珠动了动,“你就是我妈说的周明苏的弟弟?” 知道这点,他突然回过神来,“你是故意跟踪我?” “是啊!要不怎么能看到这么一出大戏呢!”沈煦供认不讳。 “你……”章德祖目露凶光,“你想做什么?” 沈煦摸着下巴:“不知道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会怎么样?” 其实还能怎么样?这年头耍流氓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章德祖未婚,那么两人最多也就是被人指指点点,受些闲言碎语。 可章德祖不但结婚,孩子都几岁了。这种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后世只能在道德层面抨击的出轨,于这个年代而言,是耍流氓。不论男女,都是要受惩罚的。轻则开除单位,公开□□。重则下放改造。 “你什么意思?你别忘了!你姐姐可还是刘家的媳妇!刘安南对我妈有多敬重,你不是不知道。你就不怕我妈让刘安南休了你姐姐?” 第18节 “休了?”沈煦翻了个白眼,“什么年代了,还休了!大清都亡几十年了。要想我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也容易,两个条件。第一,让刘安南和我姐离婚!” 章德祖张大了嘴巴,“你……你不是来为你姐出头的吗?怎么会让你姐离婚?你真是周明苏的弟弟?” 沈煦懒得和这种思想封建的人解释,继续说:“第二,给我四千块。” “四千!你怎么不去抢!” 章德祖暴跳如雷,沈煦淡定自若,“我留在省城的时间不多,三天。三天后如果办不成这两样,你就等着今天的事情人尽皆知吧。” “你不能这么做!” 女人再忍不住,从章德祖身后站了出来。她非常明白,若是东窗事发,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章德祖有个好姐夫,还有个说得上话的老丈人,再加之若是他妻子愿意出面原谅,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自己是万万逃脱不了的。 她愿意跟着章德祖是因为他出手大方,能捞好处,可不想名声尽毁,还要受□□改造。 “别说出去,我求你!不要说出去!” “我刚才听到你在喊不要。你是自愿的吗?如果不是自愿,那……”沈煦望向章德祖,神色微妙,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女人眸光闪了闪。 沈煦嘴角上扬,明白她是听懂了。这女人还挺聪明! 第24章 024 不用等三天,沈煦回到招待所的当天晚上, 章德祖就带着章老太太找上了门。 “周明苏, 真是没想到,这娘家来人了就是不一样, 长能耐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德祖身上来!我今儿把话放这里, 谁要敢害我们家德祖,我找谁拼命!” 章老太太气势汹汹,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沈煦身上, “你们以为省城是什么地方,老太太我在省城生活了几十年, 就没带怕的!无凭无据,几句话就想诬陷我们家德祖, 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把自己给搭进去!” 沈煦轻笑:“老太太,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的。是不是诬陷, 你们家德祖心里清楚。你要真不带怕,也不用来这里和我们吵了。觉得是诬陷, 也行, 直接出门去派出所举报我!咱们去派出所说道说道,最好把朝阳鞋厂的领导,还有你的好亲家全请过来如何?” “行啊!”章老太太不屑地看了沈煦和周明苏一眼, “正好, 也说道说道你们这姐弟的关系。六年没见娘家人冒头, 突然蹦出两个弟弟。谁晓得是不是真弟弟!” 这话简直是在赤/裸/裸地指摘周明苏偷人。周明友气得想打人,被沈煦拦住了。打人谁不会,可人家一个老太太,上了年纪,真要打出个好歹,就成他们理亏了。这事干不得! 沈煦直接把怀里的介绍信拍在桌上,“村里开的介绍信,上头姓名住址全都有,足以证明我们跟明苏姐的关系!如果这些还不够,那也容易,反正都是要去派出所,让派出所的人往咱们大队打个电话问问,一清二楚!老太太,就看这派出所,你敢不敢去了!” 这年头,上哪都要介绍信。买火车票,住招待所都得有它,没它,那是寸步难行。否则,沈煦也不必费尽心机与向桂莲一家划清界限,直接带着老婆孩子换个地方生活不就好了。 啪!又是一张照片甩在桌上。照片上,正是章德祖和情人亲亲我我的场景。 章德祖面色大变,冲过来抓起照片就撕,沈煦也不阻止,瞄了眼地上的纸屑,无所谓地说:“撕,尽管撕。我敢把这张照片拿出来,就不怕你撕。撕了这张,我手里还有好几张呢!张张都比这个香艳!” 手往兜里一掏,再拿出来,手上多了两张相片。之前那张还只是亲亲我我,这张已经“坦诚相见”了。 章德祖想抢,沈煦一个纵身躲过去,让他扑了个空。脚顺势一踢,章德祖被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你……” 章德祖才说了一个字,沈煦抢先道:“嘴巴放干净点,想好了再说。我听不得污言秽语,也听不得威胁。” 章德祖气得满脸通红,到嘴边的狠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就怕一个不慎惹恼了对方,对方直接把照片散步出去,他就完了。 他与章老太太相视一眼,都皱起眉来。今天过来,一则是吓唬吓唬周家人;二来也想试探试探,看对方手里有没有什么把柄。若没别的东西,光是撞破了他的私情,他是不怕的。 毕竟没证据,小菲并不是他们厂的,两人表面上更无来往,没人会怀疑。光周家人两片嘴皮子,他们完全可以说成是诬陷。反正有和周明苏的矛盾在,周家就有诬陷的动机。到时候反告回去,自可扒下周家一层皮。 可如今…… 沈煦搬了张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看着章家母子俩,挥舞着手里的照片,“没想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章德祖眼神闪动,忽而往前一跳,往沈煦身上扑,想要再抢。可还没近身,沈煦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扭,抬脚撞上他的膝盖窝,将他按在墙上。任凭章德祖怎么用力,都动弹不了半分。 章老太太唬了一跳,“干什么!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来人啦!打人了!德祖,你放开我儿子!” “叫!老太太,只要你不怕把别人都引过来就尽管叫!反正我是不怕的,正好让大家都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儿子!明友,去把门打开,也好让大家都听听!” 章老太太怕了,张着嘴蠕动了半晌,最终忍了下来,“我不叫,我不叫!别开!” 沈煦将章德祖扔过去,重新坐回椅子上。 章老太太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太太记性不大好,我记得我和章德祖说过了。两个条件,只要你们办到,这几张照片,我自然会给你们。” “你……”章老太太本是想骂,想到沈煦手中握着的证据,咬了咬后槽牙,看着周明苏说,“你真要离婚?安南这么好的条件,你真舍得?” 周明苏瞥了她一眼,“他条件再好,也和我没关系。” 章老太太蹙眉,“你想和安南离婚没问题,安南不同意,我来想办法。但四千块,不可能!” 最后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这样吧!老太太慢走,不送!” 章老太太一滞,没想到对方这么强硬,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四百!我可以给你们四百。” 沈煦嗤笑,“老太太当打发叫花子呢!” “四百不少了!省城工资是比你们小地方高,但德祖他们厂里效益好,一个月也就四十。提干当了主任也才五十。四百还不满意,难道你们还真想要四千?别狮子大开口!” “老太太想得挺美!不到一年的工资就想打发了我们?是不是狮子大开口,老太太心里清楚。这些年老太太从刘安南身上捞了不少吧?” 沈煦伸出手,周明苏会意,将记账本子递过去。沈煦翻开,一项项开始念,章老太太越听越心惊,怨怒地忘了周明苏一眼,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本子上的记录太零碎,每一个都念太耗时间,念了几条,沈煦道:“老太太,后面的不用我继续念了吧?这上头还只是最近六年来你从刘安南手上搜刮走的。刘安南工作至今也有十多年了,前头几年你也没少要吧? 以前的我不管。但这六年我姐已经嫁给刘安南,刘安南挣的每一分都该有她的份。这些年里,我姐没对不起他,反而是他让我姐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离婚,这笔钱就当是给我姐的补偿和萌萌的抚养费。此后两家一刀两断,我们不会再来找你们,你们也别来纠缠我们。” 倒不是不想再让刘安南每年付额外的抚养费,而是就刘安南这种偏心拧不清的,还有章家这种贪得无厌胡搅蛮缠的,还是别牵扯的好。 “行了!给你们一千,行了吧!” 沈煦呵呵两声,“四千!” “一千二!这下总可以了吧!” “四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一千五!”章老太太咬牙,一千五,是她的底线了! “老太太既然没诚意,那就算了。慢走,不送!明儿我拿着照片去和朝阳鞋厂的领导们谈谈心!” 章老太太气了个倒仰,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都说满天起价,坐地还价,哪有不给人还价余地的!她又出了几次价,两百三百地往上加。奈何不论怎么谈,沈煦就是一句话,“慢走不送”。 周明友见对方价钱都提到两千五了,有心说差不多了。毕竟四千啊,这可是笔巨款!几家拿得出来。 章家虽然在刘安南身上搜刮得多,可也不一定都存着啊,说不准花得差不多了呢?好几次想提醒沈煦,话到嘴边,想到此前沈煦一再叮嘱让他们安静看着别说话,到底咽了回去。 见谈不下去,章老太太发了狠,“这都不满意,那你们一分都别想要!不就是一些照片吗?就是传出去又能怎样?我们家德祖老丈人可是厂里的领导,上头可认得人的!大不了过个两三年,等事情平息了,德祖一样在厂里干!” 沈煦眯起眼睛,“老太太别和我耍心眼。他老丈人是有些本事,但耍流氓的罪不小,人家愿不愿意耗费人脉资源金钱情面保他还真说不定。 毕竟徐老先生可瞧不上他这个女婿。徐老工龄长,职位高,工资高。不说养活自己,就是养活女儿女婿连同外孙也不成问题。 这个事真闹出来。徐老先生怕是恨不得章德祖下放改造,好让自己女儿顺理成章离婚。便是不能。也乐得见他被厂里开除。大不了自己养着。让章德祖做个变相的上门女婿,一辈子只能靠着徐家,别想出头。也省了他担心章德祖一朝得势,会对女儿不好。” 他可是从李周两位大爷嘴里把徐广义的脾性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沈煦嗤笑一声,接着说:“老太太真以为这事最多影响章德祖的工作吗?流氓罪多大,老太太不晓得,也该出门打听打听。” 耍流氓,章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就今年年初,她娘家那边还有一个二混子因着这罪名被游街□□,送去改造呢!听说去的农场还挺远,日子十分不好过。 “更何况……”沈煦一顿,话锋一转,“我可亲耳听到那女人喊不要。若对方不是自愿的,那这事就不是耍流氓,而是强女干了!” 耍流氓或许还能活命,强女干,那是妥妥的要被木仓毙的! 章德祖大怒,“你胡说!我没强迫她!你休想污蔑我!” “我可没污蔑。我只说听到她叫不要,我也确实听到了。这点我没撒谎,若是有必要,我不介意去做证人,跟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提一提。” 男女欢爱时喊不要,跟沈煦口中所谓的不要是一码事吗?章德祖脸色铁青。 “你是故意和小菲说那句话的,对吗?” “什么话?我不就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自愿?这跟故意不故意有什么关系?”沈煦装傻。 章德祖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耍流氓,他讨不着好,小菲也讨不着好。可若是强女干,虽说小菲还是会受闲言碎语,却能逃脱法律制裁,不用坐牢,不用改造,不用□□。二者之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该死的姓周的!章德祖心里骂着,却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老太太,不知道在你眼里,你儿子这条命值不值四千块!” 沈煦是半步不退,还咄咄紧逼,章德祖知道,自己这是遇上硬茬自了,扑通给章老太太跪了下来。 “妈,你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钱。要不咱们给了吧!妈,小菲说了,如果这事能摆平就算了。摆不平,真闹出去,她就去告我。她真做得出来!她还有两个兄弟,都不是好惹的。妈,你救救我!你可只有我一个儿子,还得我给你养老呢!妈,我不想吃木仓子儿!” 吃木仓子…… 吃木仓子! 章老太太身子一晃,瘫到在地! 第25章 025 章老太太是完全被章德祖扶着走的,神色惶恐, 脚步虚浮, 仿佛受了大刺激。章德祖更是浑身战栗,满头大汗, 也不知是气得, 还是吓得,亦或者是急得。远远望去,母子二人的背影好不可怜。 然而房中的沈煦等人,无一有此同情心。 随后两天, 沈煦强硬的态度就显现出了好处。章家明白他们不会退步,自然不会再来闹, 倒是刘安南每天必来报道。 第三日,刘安南没来。沈煦便知事情最起码已成了大半。 果然, 傍晚时分, 章家母子踩着最后的时限出现,递上一盒子钞票。十块的, 五块的,两块的, 一块的, 连同五毛两毛一毛的都有。 这年头许多人家有余钱不喜欢放银行,觉得自己攒着更安全。章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面额大小不一,铺了一桌子的纸币, 沈煦深感头痛。于是这数钱的任务就交给了周明苏和周明友。两人在一边数, 另一边沈煦非常客气地给章老太太倒了杯茶:“老太太喝茶, 咱慢慢来,不急!” 章老太太没搭理他。沈煦也不勉强,拿着杯子自己喝。 好一会儿钱数整理完毕,周明友说:“三哥,三千八百四十七块。” 沈煦瞄了身边母子二人一眼,“老太太,你这可就不老实了!” 第19节 章老太太脸色铁青,这些年,她是从刘安南手里拿到不少钱没错。但章德祖是个不成器的,大手大脚从不收敛,吃的用的都讲究,花销不小。亏得她样样节俭,才省下一些。 她不是没想过找刘安南求助。可找了又能怎么样呢?瞧周家这态度,周明苏都宁可离婚了,难道还会看在刘安南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那是绝无可能。 问刘安南要钱?一则没人比她更清楚,刘安南手里的钱几乎都已经被她搜刮了过来,也就剩个一二十块的家用了。 二则刘安南到底不是她章家人。虽然目前看起来还算向着她章家,但人心隔肚皮,他对章德祖的有些做派本就看不惯。这要是让他知道章德祖耍流氓的事,万一传出去怎么办? 这可是要命的! 再有,便是没传给别人,言语间不注意漏出点风声让徐家知道,也是□□烦。 因此,章老太太只能自己想办法。这三天东拼西凑,棺材本都掏了出来,总算凑了这么些。虽不到四千,差得也不远,本以为对方瞧个大概也就收了。哪知沈煦竟让人当着他们的面一张张数。 章老太太好悬没气晕过去,“也就差一百多块,你们别太过分!” 沈煦不说话,笑嘻嘻看着她。直看得母子二人头皮发麻,背脊发寒。 章德祖受不住了,取下手腕上的手表放到桌上,“这下行了吧!” 沈煦将手表推回去,“供销社卖的最好的海城牌手表,全新,一块也就一百二。你这是梅花牌的。可比海城牌便宜不少。还是旧的,不知道戴了多久。值不得几个钱。” 章德祖胀得满脸通红。 章老太太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一块红布,揭开,里头是一对金镯子,“这个总够了!” 沈煦掂了掂重量,转手递给周明苏,“成,就这样吧!” 这句话让章家母子都松了口气。 章德祖摊开手,“钱你们已经收了,照片呢?” 沈煦也干脆,将早就准备好的照片给他。章德祖直接撕了,又问:“底片呢?” 沈煦看着他,“我姐和刘安南还没离婚呢!” 章德祖咬牙,“行!明天!明天我们一定让刘安南来离婚。” “离了就给你!” 章德祖警告:“好!那就等明天,你别想耍花样!” 母子俩再次离去。第二天,刘安南如约而至,一改前两日积极劝说周明苏的态度,满脸苦涩说:“明苏,我们离婚吧!” 沈煦和周明友陪着两人去办了手续,刘安南看着周明苏,仍是有些不愿意放手,然而他别无选择。想了想,塞了一把大团结过去,“收着吧!你一个女人带着萌萌不容易。” 周明苏看着手里的钱,十张,正好一百块。 “我问同事借的,目前只能拿出这些。日后……”刘安南顿了顿,坚定说,“日后等我攒了,一定想办法再给你们寄过去。” 结婚六年,周明苏从没在他手里拿过这么多钱。如今离了婚,反而拿到了。周明苏一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该哭还是该笑。 “明苏,我们……我们就只能这样了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定远长大了,懂事了,章家也立起来了,不需要我了。我们还能不能……” 话没说完,周明苏已给了答案,“不能!安南,覆水难收,你明白的。” 刘安南神色一暗。 周明苏又说:“这些钱我收了。往后你多顾着些自己,不必再寄过来了。我会好好照顾萌萌。等她大了,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她。待她成年,若是她愿意和你来往,我不会阻止。” 这话说完,二人一时静默。 好半晌,终是周明苏再度开了口,“我走了!” 她转身。这一别,或许二人此生都不会再见。刘安南深知这一点,他舍不得,想要挽留,却无法说出口,只能看着周明苏的身影渐行渐远。 回到招待所,周明苏发了好半天的呆。周明友很是担忧,“姐,你没事吧?” 周明苏回神,“没事!你放心,离婚的决定是我自己做的,我并不后悔。只是我与刘安南夫妻多年,两人也曾真心相爱过,如今落得这个结局,一时有些感慨。” 见她言语间还算平和轻快,周明友放下心来,又有些好奇问:“刘安南怎么突然同意离婚了?” 周明苏讥笑,“刘定远在家要死要活,不许我再进刘家的门,绝食相逼,饿得晕过去进了医院。为了宝贝儿子,刘安南也不能不离。” 这是在办手续的时候,刘安南和她说的。为此,刘安南表达了自己的两面为难的痛苦,也表达了对周明苏的歉意。然而,对于这些,周明苏都已经不在意了。 周明友哑然,“这……这章老太太还真是……那可是她亲外孙,也不怕真饿出个好歹来。” 他们确实是让章家给刘安南施压,却没想到章家用的是这么个法子。 章老太太,还真是个狠人! 说话间,狠人章老太太和章德祖再次光临。 沈煦知道他们的来意,递过去几张底片。章德祖直接掏出打火机,烧了个干净。看着一张张底片成灰。章德祖心下一松,如释重负。 沈煦却有些愣神。 拍立得是没有底片的。他空间里没存别的相机,也没别的胶卷。这几张底片是他去照相馆花两毛钱买来的废片。 本是想着,这年头懂底片的不多,章德祖未必会细看。况且光看底片,最多看个轮廓,其他是看不清的。要想洗出来,最起码得好几日。那时,他们早回上水村了。 就是章德祖真发现什么,他也准备好了忽悠的言辞,留了后手。哪知章德祖竟是连看都没看。倒叫沈煦白准备了一番。 临走,章德祖忍不住回头恶狠狠瞪了沈煦一眼,“你是叫周爱民是吧?很好,我记住了!” 沈煦翻了个白眼,半点不在意,记住就记住呗!当谁怕谁! 眼见章家母子离开,周明友问沈煦,“三哥,这事算是结束了?那咱们明天回去?” 沈煦摇头,“不!等两天!” 周明苏和周明友皆是狐疑。 沈煦道:“章德祖一个草包,我没觉得他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但还是要谨慎小心,以防万一。我可不想品尝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滋味。” 周明友不解,“可是你照片都给他了,底片也全烧了,还怎么对付他?” 沈煦轻笑,伸手一扬,那手里拿着的可不就是章德祖和小情人的照片吗!在周明友震惊的目光中,沈煦将照片在自己手心拍了拍,“谁说我把照片都给他了?我一共拍了十张,给了他四张,被他撕了一张,还有五张。” 又叮嘱周明友,“明天,你陪明苏姐去街道办开张介绍信,买火车票要用。之后就哪也别去了,陪着她们娘俩呆在招待所。章德祖就是想报复,也不会选在招待所。这里人来人往,他可没那胆子明着来。” 将这边周家三人安排好,沈煦拿着收拾好的包袱出了门,直奔朝阳鞋厂。还是那一排绿荫,还是那两个大爷。 “周大爷,李大爷!” “呦!小伙子,是你啊!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没找着亲戚吗?不会是特意来找我们下期的吧!” 沈煦不再婉转,开门见山,“李大爷,这回我可不是来下棋的。我是来找你儿子的!” 李大爷十分诧异,“我儿子?” “对!不知道你儿子这会儿在不在家,方不方便我去拜访?” 李大爷没立刻答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找我儿子有事?” “自然是有事。只是在这不方便说。大爷,你放心,我对你们没坏心!” 李大爷一嗤,“得了吧!你就一个人,到了我家的底盘,我们一大家子人,你还能使坏心?再说,这可是咱们厂家属楼,只要我一喊,保管大伙儿全出来帮忙,你信不信?” “信信信!哪能不信!大爷那是一呼百应!”沈煦附和着打趣。 李大爷哈哈大笑起来,“跟我来吧!” 李大爷的儿子叫李成斌,三十出头,面貌上与李大爷有五分相似,但性情上就不一样了。李大爷为人简单,朴实没心眼。而李成斌却非如此,这是位精明的,心中有成算的。正合了沈煦的心意。 听出沈煦口中所谓的“正事”不好宣扬,李成斌也不怕他藏着祸心耍名堂,找了个借口将李大爷和老婆孩子都支使出去。 见屋里只剩了二人,沈煦拿出照片,“听说李大哥在和章德祖竞争主任的位子,我想,这些东西应该能帮得上你的忙!” 第26章 026 张张露骨,张张香艳。李成斌瞳孔一震, 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转瞬又恢复正常,看向沈煦的目光更为警惕了:“你和章德祖有仇?” 果然是聪明人, 不问照片哪里来的, 不问事情是不是真的,只问他们是否有仇,可谓一针见血。 沈煦勾唇:“我倒是觉得自己跟他算不得多大仇。但他大概觉得此仇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吧!” 笑话。敲了人家四千块, 让人家里子面子全丢了,还差点名声尽毁挨木仓子儿, 啧,没不共戴天才有鬼呢! 李成斌眸中泛着幽光, 很识趣地没追问这仇怨是什么, 拿起照片看了看,“为什么选我?” 有照片在, 找谁都可以。厂里乐得把章德祖拉下马的大有人在。 “听说你在生产一部干了十年,功劳不小。想来你也不想自己多年的努力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摘了桃子, 就这么把主任的位子拱手让人。错过这次机会, 下次评选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成斌眼睑低垂,“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但有一点怕是不清楚。徐工是厂里的老前辈, 为人做事虽有私心, 却也不至于太过分。生产一部主任的位子没了, 我可以去后勤部,也是主任,级别一样。” 沈煦抬头看他,这人是滴水不露。 “这主任和主任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李成斌眼睫动了动,自然有区别。生产线哪是后勤能比?更别说,他在生产一部呆了十年,不客气地说,生产一部在厂里能有今天的地位,每次评选从没掉出过前三,起码有他一半的功劳。 就这样让他退出一线去后勤,他哪能服气?徐家倒是愿意给补偿,也承诺只要下次再有机会,必然把他调回来,还做生产部的主任。如此一来,他也不算太吃亏。只是若真这般,他心里头难免意难平。 沈煦坐直了身子,点了点照片,“都是聪明人,就别浪费时间打马虎眼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只说,这买卖做不做!” 倒是个直接的! 李成斌心念转了好几圈,最终做出决定:“说说你的条件!” 既然是买卖,自然不是白给他的。 “三件事!” 见李成斌皱眉,沈煦摆手,“你别觉得这几张照片换你做三件事觉得我贪婪,先听我说完。” “第一,我知道各个厂里一般都有些略有瑕疵的残次品,你们厂自然也有。虽然都是些有问题的东西,但其实很多也就是稍微有个白点,或者小划痕,不影响使用。 这类产品一部分会作为福利发给厂里的工人,算是额外的补贴。另一部分厂里人自己会卖出去,捞点外水。” 李成斌会意,“你想要?” 沈煦点头,“李大爷是从厂里退休的,你在厂里也工作了十年。弄一批次品货出来应该不难。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你也不必拿这些照片了,拿了你也不一定干得过,惹恼了徐家怕是还会被记恨。 我不白要。出钱买。只是这价格你抬抬手,我不多占你便宜,你给算个你们平时出货的最低价,你看行不行?” 这条不是问题,自己确实可以办到,李成斌点头,“行!” “第二条。”沈煦拿出一只手表放在桌上。 “海城牌手表?”李成斌满脸疑惑,“你这是想?” 第20节 “供销社拿工业票买是一百二一只。我手里头一共五只,不要票,一百四一只。鞋厂效益好,福利好,大家手里都有点余钱。你帮我找几个有需要又买得起的,如何?” 一百四,倒是比他在县城卖给九哥的要贵。这也是考虑到省城工人的生活水平普遍比县城要高的原因。况且,就是一百四,也比黑市的一百五低。供销社虽便宜些,可工业票难得。 李成斌讶异地看着他,“你不怕我举报?” 这可是投机倒把,他们俩可不熟,他怎么敢? 沈煦轻笑,等章家消息的这两天,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做。既然想借李成斌的手对付章德祖,自然要调查清楚李成斌这个人。他跟踪过李成斌,看到他拿着厂里的次品货转手卖给了别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提这两个条件。如果李成斌要举报他,他自然可以拉李成斌下水。 沈煦笑得云淡风轻,压根没把举报当回事,李成斌越看越心惊。这人绝不简单。他全然不怕,必定是留有后手。这后手是什么也好猜。要不就是有他的把柄,要不就是身后有人。反正不论哪一种,如果他真举报,都会讨不了好。 李成斌看着手表,“你真有五只?” “有!”沈煦瞧了他一眼,“当然,如果你手里有这么多钱,又愿意,也可以自己把这五只手表全买下。我算你六百五。你多少钱卖出去,我不管。” 六百五,放去黑市,以最低一百五出售,也能赚一百。稍微抬抬价,找准大方好说话的买家,至少能赚一百五,甚至更高。 海城牌手表畅销,不愁卖。这笔买卖稳赚! 李成斌算了算自己手头的钱,一咬牙,“好,我收!” 沈煦嘴角扬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人爽快地三分钟搞定了这桩交易。 将五只手表收好,李成斌问:“第三件事是什么?” “前两天,我和李大爷下棋,拿了一瓶鸡油辣椒下酒。那东西是我自己做的,算是我们生产大队的副业。” 如今的政策禁止投机倒把,却是鼓励农村生产大队创建副业的。 李成斌很是诧异,生产大队?没想到对方竟是乡下人,可真不像。 “我知道你们厂里每个月都会发点福利,以食品居多。逢年过节,还会加点。你们这个月福利应该还没发,下个月又有中秋节。” 李成斌闻弦音而知雅意,“你想把你的鸡油辣椒卖给厂里当福利?” “不晓得你们厂里负责这个的是谁,你跟他关系怎么样。你看行不行?若是行,劳你帮个忙。若是不行,那这第三件事就罢了,当我没说。” 李成斌打量沈煦半晌,发现他并非故意这么说,而是真心觉得不行就算了。本来听他说三件事,还以为是个狮子大开口的。一一听下来,结果竟都是自己占了便宜。毕竟第三件不谈,一二件他都可得利。 就是这第三件事,于他而言,还真不算难办。伸手将桌上的照片收了,李成斌说:“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能太不知礼数。礼尚往来,你帮我,我帮你。这第三件事,我来搞定。只是你那什么鸡油辣椒还有没有?我总要拿个样品给人尝尝。” 沈煦笑着将早准备好放在包袱里面的八瓶“老干妈”拿出来。四个品种,一样两瓶。一一给对方介绍。末了,说:“李大爷喜欢这个。你各种口味留一瓶。剩下四瓶可以拿去给别人尝尝。只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能有准信,我不是省城的,在这边呆不了几天。” “急着走?” “是!” 李成斌皱眉,沈煦问:“是不是不好办?” “你要是不急,这事没问题。你要是急,也不是不行,就是我现在手里头没有合适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个东西,自然是礼了。 沈煦一笑,“哪能要你出这个礼。我备了。” 将包袱提上桌打开,李成斌这才发现,包袱里竟是另藏乾坤。除了沈煦拿出来的油辣椒,还有好些腊味。四条两指大的香肠,四条腊肉,再加两只熏鸡,两只熏鸭,六条熏鱼。 香肠腊肉每条都不少于两斤,鸡每只足有四五斤重,鸭也差不了多少。熏鱼更是如此。 沈煦将这些东西一分为二,“一半送礼,一半算是你的辛苦费。够吗?” 李成斌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复杂,再次感叹对方的能耐。 “够!你等着!” 说完,将自己那份收了,拿起剩下的腊味和“老干妈”出了门。 沈煦也不知要等多久,和已经闲逛回家的李大爷下了几盘棋,正厮杀起劲,李成斌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 李大爷舍不得手上这盘棋,却也看出来,他们要谈正事,只得又扯了个借口,门外纳凉去。 经李成斌介绍,男人姓刘,在厂里也是个主任。大概是李成斌已经和对方谈好了,刘主任直接开门见山:“既然是你们生产大队的副业,那么这合同也该是签给你们大队。介绍信有吗?” “有!” 沈煦将介绍信一起拿出来。这可不是买火车票住招待所用的介绍信,和那个格式差不多,上头的内容却不一样。离开上水村之前,他特意找周大海要的。 借口出门在外不容易,会不会遇上什么情况或意外,也没人算得准。因此,没让写具体事宜,只模糊地填了个类似于万金油的为大队办事的证明。以便当真遇上点什么能有用处,周大海信任他,没做怀疑,直接批了。 看了介绍信,刘主任又要了身份证明,见都没问题,松了口气,直接将合同取出来。 “采买的事厂里经常有,合同都是现成的,把产品和数目填上去就行。这样吧,我们第一次合作,数量不能太大。 厂里一共两百多个工人,这月的福利已经定了。只能下月,月福利再加上中秋节,每人两瓶,我凑个整数,定六百瓶。都定荤的,鸡油辣椒和干煸肉丝,每种三百,怎么样?” 六百?很不错了。并且,对方说的是第一次合作,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厂里工人吃过后的反响好,往后还能继续合作。 “好!多谢刘主任!” 双方拍板,合同签了,刘主任记下介绍信上的公社、大队以及沈煦这个人的信息。 “今天晚了,明天上班,我将合同过档,让财务去打款,把定金汇给你们生产大队。下月十号之前,你们就得把货都给送来,到时候付尾款。你看行不行?” 四个品种老干妈,两个素的,沈煦定价一块二,荤的定价一块七。六百瓶荤的,全额一千零二十。按照合同上写的,定金付一半,也有五百多块。采买原料够了。 这年头汇款没后世那么方便,得通过邮局。从省城汇到阳山县,大概要个三天左右。如今离十号还有二十多天,等收到款再制作,完全来得及。 沈煦起身与之握手,“行!多谢刘主任了!” 完成了这么一笔买卖,沈煦并没有停手,第二天,又提着剩下的“老干妈”去了百货商场,也就是省城的大型供销社。 第27章 027 百货商场采购部主任叫柴志辉,三十多岁, 算得上年轻有为。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 因着职位不低,得了个小三居。 采购部素来油水多, 因此主任的权利大, 地位也高。柴家三天两头有前来拜会的,或是请帮忙,或是拉关系,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邻居们都见惯不怪了。 自古求人办事,就没有空着手来的道理。只是这礼怎么送, 倒是让沈煦犯了难。李成斌那边,沈煦尚且能用腊味解决。可柴家家底厚, 这些东西怕是瞧不上。 他手里倒是还有三块海城牌手表, 但百货商场是什么地方?人家还是采购部主任。能缺这一块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对柴家来说都不稀奇, 遑论手表? 好在前世沈煦得到空间也有好几年,除了特意存储的东西外, 偶尔有看上的, 也会习惯性的往空间丢。 空间被他做了分类,粮油吃食,吃穿用度等全都经过归纳整理, 找起来方便不费事。另外还有两个大箱子, 平时随手丢进去的东西都在里头。 沈煦找了半天, 发现竟有一个银锁并一对银镯子,都是小孩子用的,包装得还挺精致。这才想起来,死前他曾接到三姑奶奶的电话,说是得了个小重孙,请他满月的时候去吃酒。 因着两家关系不远不近,他没太上心。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商场,挂了电话,直接找到最近的店铺买了这么一套银饰,随手丢进空间就不管了,只等着满月的时候送出去就行。 结果没等到满月,他就出车祸来了这里。 不论银锁还是银镯,分量都挺足。穿越前,银子贬值,裸银每克不到五块,已经不值钱了。但这会儿的银子价格还不错。尤其这副银饰做工精致,就更难得了。 想了想,沈煦将银锁留下,拿了银镯并两瓶茅台。 柴家。 沈煦笑着将礼品推过去,“听说主任喜欢喝两口,正巧我这得了两瓶好酒,柴主任别嫌弃。” 柴志辉瞧了眼,“呦,还是茅台呢!这玩意儿可不便宜。” 如今也是有茅台的,十几二十块钱一瓶。这里两瓶,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半月的工资。是不便宜了。 “柴主任喜欢就好!”沈煦又将银镯子递上,“听说主任有个儿子,今年两岁,这个给孩子戴着玩儿。” 柴志辉一愣。礼他收过不少,有这等手笔的也并非没有。但礼越重也就代表求他办的事越大。他皱起眉来,将酒和银镯子推到桌子中间,“先说说你的事!” 沈煦把“老干妈”拿出来,依旧是八瓶,每样两瓶,一一介绍,将来意说清楚。 “柴主任也知道,咱们乡下人没个进项,一年到头就指望地里那点粮食,交了公粮就没剩多少了,也就管个温饱。可这过日子,谁不想生活好点? 国家也是鼓励咱们农村开展副业的。咱们县以及公社的领导更是一再强调,让大家开动脑子,把集体经济搞起来。这不,我们大队没别的本事,但辣椒黄豆不少,就往这上头使力了。 你也知道。虽说弄了这么个副业,也得有销路。我们又不像那些正经的厂子,有国家政府给的任务,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有人要。我们可没这等好处,只能自己出来找。你尝尝,这些东西可还能入你的口?” 尝一尝不打紧。柴志辉没有拒绝,吃了几口,味道竟是意外地还不错。 见他面色尚可,沈煦适时拿出与朝阳鞋厂的合同,“不是我自夸,我们这东西做出来,用料足,不说荤的里头鸡丁和干煸肉丝都是看得见的。就说这素的吧,里头的油也实诚。尤其味道合了咱们临湘省人的脾胃。你瞧,朝阳鞋厂的吃过,直接定了。” 柴志辉奇怪地看着沈煦。来谈合作,还带着别家的合同,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沈煦笑嘻嘻说:“您这百货商场卖的东西多,不差多这一样。当然,百货商场也是要卖给别人的,自是不能按我们给朝阳鞋厂的价给你们。不然你们转手卖出去,价太高就不好办了。素的荤的都便宜两毛,柴主任看怎么样? 放百货商场售卖,柴主任可以把价稍微定高一点。若是供给别的厂子做工人福利,批量大,可以按照我们给朝阳鞋厂的价。” 他将合同放在桌上,“朝阳鞋厂能与我们合作,自然别的厂子也能。柴主任,我们这东西,绝不会让你百货商场吃亏。你要是同意,朝阳鞋厂的单子可以转给你们。 你看你们能订多少瓶,这六百瓶到时候连同你们订的货一起送来,按一块五给你们,再带着你们一起去送给朝阳鞋厂那边。鞋厂给的定金,从钱款里扣除出来就行。往后与朝阳鞋厂的合作,也都交由你们来谈,如何?” 柴志辉懵逼了好一阵。见过来谈合作的,没见过带着订单来谈合作的。一块五给他,再一块七卖给鞋厂,转手就是一百二的利润。虽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尤其这笔钱是现成的,不费他们半点功夫。 他目光在沈煦身上上下打量,“你可真会做买卖!” “柴主任说笑了。这年头,可不能说做买卖的话。那是投机倒把。我哪里会做什么买卖,这不是乡下人没别的出路,想多赚点钱养活老婆孩子吗!” 柴主任笑起来,“我倒是第一回 见你这么办事的。就冲这点,我答应了!他们朝阳鞋厂要六百瓶,我再加一千瓶!先卖着试试,若是好卖,往后再订。” 沈煦喜笑颜开,“多谢柴主任!” 揣着两张订单,沈煦回到招待所便让周明友拿着介绍信去买火车票,第二天一早踏上了归程。 他这边刚走,那头,章德祖耍流氓的事就被人告发了,照片直接摆在了朝阳鞋厂厂长的办公桌上。 徐广义看到照片,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爸,厂长,我是被人陷害的!是周家,周家害我!” 徐广义冷笑,将照片直接甩在他脸上,“证据确凿,你说陷害!你当我没脑子?” “不是!爸,你相信我。这些照片真的是周家人拍的!他们不服气我姐夫对我们章家这么好,想报复我。” “就算照片是人家拍的,那也要你真做出这种事,才拍得到不是?你不用再说了。当初你和楠楠结婚我就不同意,是楠楠说没人比你对她更好,认准了要嫁给你。我就说嘛,什么对她好,不过都是装出来的。你能背着她干出这种事,就应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离婚!” 见徐广义铁了心不帮他,章德祖只能转向一边闻讯赶过来的徐楠,“楠楠,我没有!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跟这女人没感情,是她,是她勾引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楠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徐楠还没说话,穿着制服的民警同志敲门进来。 “请问哪位是章德祖,我们接到报案,你强女干妇女,现在要带你回所里接受调查!” 章德祖身子一晃,脸色又白了两分,急忙抓住徐楠的手,“楠楠!你救救我!你跟爸说,让爸想办法救救我!楠楠,你想想孩子。孩子还小,你忍心看孩子没有爸爸吗?我没有强女干,我真的没有。是那个女人,是她为了脱罪诬陷我。” 第21节 徐广义皱眉将章德祖的手扒开,“你弄疼楠楠了!” 民警上前,一左一右捉住章德祖。章德祖奋力挣扎,没挣脱。见逃不掉,章德祖只能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大喊,“楠楠!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只要你帮我这一回,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徐楠神色惶惶,瘫坐在椅子上,抱住徐广义大哭起来。 “爸,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敢!爸,我该怎么办?” 这一天,章家乱了,徐家乱了,刘家也跟着乱了。 而远在三百公里外的上水村,周大海与周明苏父女却是抱头痛哭。 不论当初父女俩闹成什么样,经过六年的变迁,再多的气也散了,怒也消了,只剩下愧疚与懊悔。 “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爸,我错了!” 天下间有几个疼爱子女的父母真能跟子女置一辈子的气?又真能面对子女的悔过无动于衷? 周大海不能,周大海媳妇更不能。没说两句,就将人领进了家门。 知道他们亲人之间多年不见,必有许多话要说,沈煦没多留,悄悄退了出来。还没走到家门口,便见周双燕跑着扑进他怀里,“爸爸!” 沈煦一手抱着三娃,一手牵着她回家。 门外,田松玉挺着肚子微笑等着他。 沈煦脚步一顿,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家,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他放下孩子,上前揽过田松玉,看着她的肚子,“这几天可还听话?” “他很听话,比当初怀燕子和三娃的时候都听话。” “那头有没有来闹?” 那头说的自然是向桂莲他们。 田松玉摇头,“有大伯大伯娘呢!更何况,你不是还托了大花婶照看吗?妈跟大花婶向来不对盘。有大花婶在,妈哪会来找不自在。况且,妈的腿还没好全,也没那功夫过来。再说……” 她嘴角上扬,眼睛眯起来,“你是不知道,这几天,那头热闹着呢!” “怎么了?” “隔壁村李瘸子跟他爹学了点算命的本事,他之前过来咱们村,遇见大哥和大嫂,说大哥大嫂命里是有儿子的。你也知道,大哥一直遗憾没有个儿子,听了这话就问,既然有,这么多年儿子为什么一直没来。 李瘸子还会点医术,把了脉说大嫂这些年干活太多,累亏了身子。让好好歇歇,不出半年,必定能怀上儿子。 这不,因着这话,大哥不让大嫂干那么多活了。以往家里的活都是我和大嫂在做。如今我们分家搬出来,大嫂又撂挑子。二嫂是个最会偷奸耍滑的,爱红养的比城里姑娘还金贵, 妈更是能使唤儿媳妇,自己就绝不动手。她们能答应?” 沈煦:…… 第28章 028 周家。 向桂莲破口大骂:“这是娶回来一个祖宗呢,还是娶回来一个千金小姐?合着这么多年不下蛋, 还怨上我了?说什么太过劳累亏了身子, 这不是说是我害的是什么? 我让你干什么了?不就是下地干活,洗衣做饭吗?你自己出门问问, 哪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精贵!人家都干得, 你干不得!” 屋内,刘艳华攒着拳头,站了起来,“我还是出去吧!” 周双莺拦住她, “妈,你别去。” 刘艳华蹙眉, “我怕你爸搞不定。你也知道你爸这人,不大会说话。” “那也比你去要好。”周双莺叹了一声, “妈, 你应该明白,儿子跟儿媳妇是不一样的。有些话我爸说得, 你说不得。这事还真得我爸去,你去恐怕非但办不成, 还会更加惹恼我奶。再说, 咱们不都跟爸说清楚了吗?爸只要照着我们的话说就行了。” “你爸……”刘艳华面色犹豫,眼含愧疚,“我总觉得咱们瞒着你爸这么做不太好。” 这么做指的自然是李瘸子算命的事。 李瘸子瘸得比较厉害, 行动不便, 因此不太喜欢出门, 在下水村当着赤脚大夫,平时给人看点头疼脑热,也多是别人找过去。他亲自上门的时候少。一年到头出村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样的人如何会这么凑巧来上水村?更别说他和上水村的李大夫都是李,分属亲戚,可关系非但不好,还有仇怨。 这是她们和李瘸子做的一场交易,花了十个鸡蛋呢! 周双莺有些肉疼。十个鸡蛋,拿出去卖,六分钱一个,够得上半斤多肉了。她好容易攒了这么点,自己一个都没吃,全花出去了。还亏得是上回拿去牛棚的那几个,人家没要,否则李瘸子这十个她还凑不齐呢。 想到牛棚,周双莺眼中恼意一闪而过。都吃不饱饭了,给他们鸡蛋,居然还不领情! 将分散的思绪收拢回来,周双莺握住刘艳华的手,“妈,等有了弟弟,爸爸会理解的。” 刘艳华张了张嘴,“其实家里这些活我都做惯了,继续做也没什么。” “妈!你忘了医生说的话吗?医生说了,你如果想早点怀上孩子,就要尽量多休养,不能太累着,不能干重活。” 她可没忘记,上辈子她妈就是累流产的。这辈子怎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刘艳华更加焦虑了,“医生说的也是可能怀,却没说一定会怀。要是这半年怀不上……” 对于这点,周双莺并不担心。毕竟她之所以提出半年的时间,就是因为上辈子,她妈差不多就是在那时候怀上的。 虽说当时她年纪不大,对这件事却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后来四叔结婚,四婶进门。紧跟着四婶怀孕。她妈从头忙到尾,累流产的时候,孩子已经三个月多成型了。他爸亲眼看到流下来的胎儿,是个男婴。 正是这件事导致平时在家里没多少存在感的父亲大发雷霆,与四叔一家几乎决裂。 那一刻,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再温和老实的人,也是有逆鳞的,有脾气的。鲁迅曾说过,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爸大概就属于此类。 “妈,你别担心。医生也说,你要放宽心才能心想事成。你整天胡思乱想,也不利于有孕的。再说还有半年呢,你现在着什么急!” 刘艳华长舒了一口气,“是啊,还有半年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女儿都这么积极,她不该再犹豫。 她转头看着周双莺,将她搂紧怀里。 “都是爸妈不好。要是爸妈能耐一些,你也不用小小年纪就要替我们操心。你才六岁,别人家六岁的孩子谁像你一样,想这么多?莺莺,你放心,这个家里的情况妈妈心里明白。往后妈妈不会傻傻任她们欺负了。妈妈……” 刘艳华一顿,续道,“妈妈也不问你遭遇了什么,怎么懂得这些。你总归是妈妈的女儿,妈妈自然是要护着你的。你爸爸向来粗心,不会想这么多。妈妈会帮你。” 周双莺心弦一震,猛地抬头,对上刘艳华的目光,有股寒气从脚尖直冲头顶。这些日子,她一直以各种借口做着父母的思想工作,还以为伪装得很好,原来她妈早就看出了不对劲。让她惊讶地是,她妈不追究,还说会帮她打掩护。 “妈,你……我……” 刘艳华看着她微笑,“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儿,这就够了。” 周双莺张着嘴,“妈!” 她扑进刘艳华怀里,紧紧抱着她,鼻子微酸,眼眶泛红,“有你真好!” 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 她发誓,这次一定不会让妈妈再流产。一定不会! 外头。 周爱国正和向桂莲说理:“妈,艳华没有不干活。这些活,她不都干了十几年了吗?这次不一样!妈,我没骗你。李瘸子真的这么说了。你不是一直怪艳华没有给我生个儿子,担心我没儿子养老吗?我们这也是为了儿子。你应该支持我们!” 向桂莲嗤鼻,“少在老娘面前演戏。李瘸子说得就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年头。到处都在破四旧呢!还算命呢!那是宣扬封建迷信,是要被批评的旧思想!你拿这种鬼话糊弄谁呢!” 周爱国瞠目结舌,“那……那妈你怎么这么多年一直都说三弟是灾星,是他克着你,还克死了爹?要说这是鬼话,那……” 向桂莲懵在当场。 这忒妈什么傻儿子!这能一样吗? 周爱国再给了她一击,“妈,当初给三弟算命,说三弟克父母的就是李瘸子他爹。我记得你一直很信他的,还说他爹是半仙呢。他爹的本事,他不说学了个全乎,怎么也该有一半。算一算我命中有没有儿子,总还是可以的。” 向桂莲瞠目结舌,竟是无法反驳。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跟周爱党周爱军比,简直不像是她的种! “妈,你也不想我没儿子送终是不是?半年,就半年而已。我跟艳华说好了,队上的活不会落下。工分依旧是要拿的。就是家里的事,她稍微歇一歇。你是长辈自然不能让你做。这不是还有二弟妹吗?前头十几年,艳华做的不少。如今让二弟妹担待半年而已。 妈,你放心!要这半年还没怀上,我们也就死心,往后也不再折腾了。干脆守着莺莺好好过日子,百年之后让光宗耀祖摔盆。妈,你就当帮帮我。让我们再努力这一回!” 向桂莲微怔。如果不影响工分,只是半年倒也无妨。反正家里的活也是让张丽芬干,不是她干。 要是让她在刘艳华和张丽芬之间选,她自是选张丽芬。毕竟张丽芬好歹给她生了两个宝贝孙子。可要是在周爱国与张丽芬之间选,那肯定是选周爱国的。毕竟就算这个儿子再怎么不讨她欢心,那也是她亲儿子,哪是一个外来的儿媳妇可比? 向桂莲一挥手,“行了,行了!就半年!” 转头又喊张丽芬,“都几点了,还不出来做饭!” 等张丽芬出来,紧接着吩咐:“做完饭记得喂鸡,还有咱家的自留地也要收拾了!” 张丽芬脚步一顿,“不对,妈!咱家定了规矩,这些活轮流来。我做了饭,该大嫂喂鸡收拾自留地了。” 向桂莲把眼一横,“这会儿知道规矩了!以前你找着机会就把活推给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自己一边躲懒的时候,怎么提? 我告诉你张丽芬,老娘以前不说,不代表老娘不知道。在老娘面前,甭耍你的心眼。老娘的话就是规矩!人家都帮你干十来年了,现在让你干半年,怎么着,你还不乐意?” 说罢,甩手进了屋。 张丽芬:…… 半年,她居然要干半年! 先前她可瞧见向桂莲怒气冲冲去大房那边闹了?怎么这会儿倒转枪头反而帮着大房了呢? 一边干活一边生气。等把事都做完,躺上床,天早就黑了。张丽芬只觉得腰酸背痛,越想越不甘心,推了把旁边打呼噜的周爱党,“起来,你是死人啊!那边都这么欺负我们了,你还睡得着!” 周爱党翻了个身,“什么欺负不欺负,不就是让你多干点活吗?妈说得也没错,你前头偷懒把活推给别人干,现在给别人干回来而已。人家帮你干十来年,你才帮半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了,睡觉!” 张丽芬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周爱党,你就不拿脑子想想,大哥大嫂这么干是为什么呀!为了生儿子!要真让他们生出个儿子,咱家光宗和耀祖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直说!别拐弯抹角!” “三弟分出去了不算。周家这边现在只有光宗和耀祖两个男孩。妈手里攒着的东西往后不都是咱俩儿子的。这要是大哥大嫂有了儿子,你说妈会不会分给他们?” 周爱党顿了会儿,狐疑地看向张丽芬,“你别是不想干活,故意撺掇我去跟妈闹吧?” “我……周爱党,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行了!你什么德性我还能不知道。你要真担心分了俩儿子的财产,等那边儿子真生出来再担心吧!十来年了都没生出儿子,怎么着,真以为休息半年能生出儿子?这话你信?你光想着生出儿子怎么办,怎么不想想他们要是这半年还没生出儿子呢? 就让他们再折腾半年。折腾完了,也就死心了。到时候大房的东西,不也全是我们的?你没听大哥说吗?往后他可得咱儿子给摔盆的!想光宗耀祖摔盆,不得把财产都给他们?就半年而已,闹什么闹!睡觉!困死了!” 翻了个身,呼噜声再次响起。 张丽芬:……什么狗男人!合着活不是他干,他一点不急!md!好想打人! 第22节 第29章 029 晚上。周明友来请沈煦过去吃饭,感谢他在省城为周明苏所做的一切。席间, 周大海提出从周明苏的四千块里拿出五百给沈煦。 “大伯, 你这就外道了。都是一家人,那是我姐。我姐被人欺负了, 我能不帮忙吗?这钱我不能要!” 周大海直接将五百块塞给他, “这不是外道不外道的问题。要没你,别说四千,她怕是连四百都拿不到。真要就这么两手空空离了婚。她和孩子怎么办?更何况,你跑上跑下, 费的力气暂且不说。这相机胶卷不要钱?” 沈煦:……还真不要钱! “行了!拿着吧!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就当是借的。听明友说, 你这回去省城买了不少药和营养品,花得多。这些你先用着。大不了往后你有了再还我们。”说完, 又摆手, “不着急。你慢慢来!” 沈煦哪还看不出,这是怕他钱不凑手, 变着法子补贴他。心中一暖,却还是将钱推了过去, “大伯, 我手头还有。你不用替我担心。不瞒你说,过几天运输队那边招工,我会去报考。” 周大海一顿, “运输队可不是一般的难进。能成吗?这事你有多大把握?” “不说十成十, 总有个七八分吧。大伯, 我能开车,还会修车。在咱们阳山县,像我一样会开会修的,一只手就能数得清。我打听过了,运输队目前司机和维修技术员都缺。我有这门手艺,一个人能抵两个人用。比别人有优势。” 这么说,周大海倒没怀疑,将五百块钱收回来:“行!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都说好人有好报。你能认识这种懂车且愿意教你的朋友是你的福气。有这门技术傍身,就是这回聘不上运输队,也不愁找不到事做。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公社的吴师傅,多吃香。” 沈煦点头,这年头确实如此。他笑眯眯望向周明友,“技多不压身。改明儿要是有机会,让明友跟着我学。” 哪个男人不喜欢车?周明友十分高兴,可转瞬又落寞起来,“三哥别逗我。就是你愿意教,哪来的车给我练?即便你去了运输队,这运输队的车也不能让你这么干啊!” 沈煦摆手,“没事。运输队总有不忙的时候,车子闲下来,空着也是空着。我估摸着自己出油费,再给队里点使用费,应该能行。就是不行也没关系。等咱们大队买了拖拉机,还不让你练个够?到时你做咱们队的拖拉机手,不但赚的工分多,还比下地轻松。” 周明友越听越觉得好笑,“三哥,就咱们大队,还拖拉机呢?我看我还是今晚做个梦比较快!”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哥,这不是出息不出息的问题。伟大的主席说过,咱们得脚踏实地,实事求是。” 沈煦轻笑,将朝阳鞋厂和百货商场的合同拿出来。 周大海大惊,周明友更是张大了嘴巴,“三哥,你这是什么时候弄得?” 省城是两人一起去的,沈煦搞出这么个大招,他居然半点没察觉? “自然是你不知道的时候!” 周明友:…… 沈煦转向周大海:“大伯,合同里说的就是之前我自己做的那些辣椒油,给你们送过两碗,你尝过没,觉得咱们这副业可还行?” “你把合同都签了,现在才来问我行不行?”周大海怒瞪过去,“你胆子课真大!合着你问我要介绍信,为的就是这个?” “哪能啊!大伯,你误会了!”沈煦自然不会承认,“我本来也没想过这玩意儿能卖到省城去。那介绍信,真的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我们去省城看病,也不知省城医院好不好进,有没有什么讲究,用不用求人办事。 说起来这合同也是巧了。为着明苏姐的事,我不是特意去蹲了两天朝阳鞋厂吗?这两天认识了一位大爷,我想和他攀关系,总要拿点什么出来套近乎。幸好之前我接辣椒油这活的时候觉得好吃,便额外自己多弄了几瓶。 我把这东西拿出来给大爷吃了。他很喜欢,问我有没有的卖,还说他们厂里每个月的福利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难吃得很,要是换成这个就好了。 他这一说,我便动了心思。想着咱们大队庄户人家每年就靠这么点地里的粮食和工分,过得紧巴巴的。若有个别的进项,大家也能多吃几顿肉,多做几身新衣裳不是?好在大爷的儿子在鞋厂有些人脉关系,有他做中间人,朝阳鞋厂这合同签的还算顺利。 我又想着,既然朝阳鞋厂能和咱们定,别人未必不行。于是就打算多跑一跑,看有没有戏。去别的厂子碰运气,费事费力,不如去供销社,那可是买卖东西的场所。若是这辣椒油能在省城供销社打开销路,我们这副业也就稳了。这才有了百货大楼的订单。” 说得轻巧,周大海却明白这其中的艰难,沈煦能在几天时间里,拿下这两个订单有多不容易。他一声叹息:“你有心了!只是这东西好不好做?赚吗?” “好做!只要用心,保管一教就会。松玉也就看我做了一回,已经能做得像模像样了。至于赚头我也算过。素的每瓶本钱五毛,荤的七毛。” 周明友浑身震了震,“合同上写的供给百货商场的价,素的是一块,荤的一块三,等于每瓶都能赚五六毛钱。一千六百瓶,也就是八百多块!” 天哪!照这个利润,要能和省城那边一直合作。过个一年半载,他们大队说不定真能买拖拉机! 周明友激动得站了起来,周大海瞪了他一眼,“坐下!多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爸,我这不是……不是太震撼了吗!” 别说周明友,就是周大海难掩面上的喜色,可他没忘了一点。 “三子,这辣椒油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吃过。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沈煦摆手,“大伯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是队里的一份子。小时候,妈……妈对我不好。大伯和乡亲们没少塞吃的给我。尤其是大伯。我都记在心里。这些年我也没回报过大家。如今有机会能让大伙过上好日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他做老干妈,本就是为了上水村。替原身还恩是其一。其二,他想让全村人受他的好处,记他的情分。哪怕十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念他的恩义也够了。 他早晚是要改回沈姓的。一来他想换回前世的姓名。二来他这具身体的生父姓沈。他和向桂莲之间早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别看如今周大海和周家族里的长辈都向着他,但真到了和向桂莲鱼死网破的时候,周家宗族不一定还向着他。 而周家是上水村的大姓。不可小觑。他得未雨绸缪。 更重要的一点,他始终没忘记,这是个特殊的年代。距离运动结束还有两三年。这期间,谁也保不准会不会出点什么事。若真被他遇上了,有人站在他这边,为他说话,替他出头也是好的。 还有便是,只有大家都富裕了,才不会盯着某一家看。沈煦可不想自己每天多做点好吃的,就被人背后放冷箭。 “大伯,我想过了。辣椒油赚头是有。但怎么实施下去是个问题。当然,最好是在村里办个厂。每一项程序都在厂里完成。哪些人负责做豆豉,哪些人负责做辣椒粉,哪些人负责处理荤腥,分工明细,最后再炒出来装瓶封口。” 周大海点头,“这我知道,就跟如今的食品厂一样。只是咱们村条件不行!” “对!咱们村没有这么大的地方,也没这么多钱去建设。便是建起来了。怎么管理也是个大问题。目前一切都还不成熟,尤其还不晓得省城那边的合同能否一直持续下去,投入太大过于冒险。不可行。因此,我建议各家做各家的。” 沈煦喝了口酒,继续说,“就和我当初一样,每一项工序都自己搞定。做好成品再交上来。队里统计每家做了多少瓶。等货卖出去,利润的三成留下做大队的备用资金,七成发下去,算是大家的收益。” “这样也就等于各家做了多少得多少。不像地里,还讲究个人五劳五。倒是省得有些人浑水摸鱼。”周大海鼻子一哼,最看不惯这些偷奸耍滑的老鼠屎。 “只是辣椒油的副业如果真搞起来,怕会生出另外的问题。比如,辣椒油比地里的活计轻松赚钱,大家把时间精力都放在这头上,会荒废了土地。不管怎么说,粮食还是咱们的根本。” 周大海:“这个好解决。必须保证地里的活计完成好。工分不达标的,队里不收他们的辣椒油。” 沈煦摊手,如此一来,倒是没事了。 三日后,队里果真收到了朝阳鞋厂和百货商场汇过来的定金。至此,周大海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拿着合同和汇款单去找刘金水。当天下午就发广播将全村人召集起来,说明此事。 众人欢呼声此起彼伏。 “三子可真厉害!” “我就知道三子有本事!之前还觉得他把工作让出去吃了大亏。现在才知道,这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没工作,也有别的出路。好样的!” “哎,我怎么就没个三子这样的儿子!我要有,做梦都能笑醒!” “噗嗤,你是做梦都想有。可人家有的还不想要呢!” “也就向桂莲拿着周爱军当宝。就周爱军?呵,我看连三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向桂莲这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人群中,向桂莲一张脸黑成炭。 周大海高呼:“静静!大家静静!先听我说!我和刘书记商量好,这辣椒油的做法是周爱民同志想出来的,奖励周爱民同志五十块钱。省城的合同也是周爱民同志拉来的!奖励每瓶五分钱! 往后不论是谁给咱们大队拉来订单,凡是一百瓶以上的,都按每瓶五分钱给与奖励!一百瓶以下的,那就当是给咱们大队做贡献了!有没有意见?” 沈煦很是诧异。后世做销售算的是提成。这年头不兴这个,未免被人往个人主义上靠,不能出现提成的说法,但奖励是可以有的。这种将提成明面化的主意是他出的。他知道。 可让他没想到的事,还额外给了他五十块的奖励。不用问,也晓得必然是周大海为他争取的。 全村人现在都还沉浸在能赚钱的喜悦当中,这机会可全都是靠了沈煦。因此大伙儿一致表示:“应该的!没意见!” “行!没意见,那么队里就去统一采买原料。” 如今买啥不仅要钱,还要票。个人还真买不来这么大的量。而大队不同,不需要票,可以去公社打报告。公社鼓励副业,自然会同意。有了盖章文件,又有汇来的钱款,原料就容易了。 “咳咳!”下头人声鼎沸,周大海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分贝,才让自己的声音通过喇叭传达出去,“到时候各家根据自己能做多少瓶来领取原料。原料的费用从所得利润中扣。如果自家有原料的,也可以用起来!” “明天,周爱民同志会把辣椒油的制作过程给大家演示一遍。想学的,上午十点在打谷场集合。” 就此,关于上水村开展副业的历史**件便这般定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沈煦揣着奖励的一百三十块钱,心里美滋滋的。 与九哥的买卖赚了四百五;给李成斌的手表赚了六百五;合计一千一。看起来是够支付运输队的工作费用了。奈何在省城给三娃看病以及从李成斌手里买了一批鞋子,加起来去了近三百。 田松玉那里四百块的分家款倒是没动,有了这一百三,只需再从里头拿几十块就够了。等手里的那批鞋子卖出去,还能赚不少。 按理,为着朝阳鞋厂和百货商场的订单,他花出去的礼都不只这个价。是实打实的亏本买卖。但沈煦觉得值。 往后在上水村,只要他不作死,有人敢背后搞他,那就是忘恩负义! 第30章 030【修】 次日。沈煦准时出现在打谷场。场中早有人帮忙架了一口锅,灶上生好了柴火。材料队上出。豆豉辣椒粉都是现成的, 因此只需要炒制, 量不多,费时不长。不到一个小时, 四个品种就都演示一遍。 向桂莲夹杂在人群中, 蹙眉冷嗤,“还以为多复杂,是什么秘方呢!就这么弄一下,谁家不会?就这玩意儿也值五十块钱?” 刘大花白了她一眼, “呦,说得容易。那在三子弄出这东西之前, 怎么没见你弄出来?别管这东西难做不难做,算不算秘方。至少没有三子, 你想不到这么弄。你要看不上, 你家别做别赚这份钱啊!” “刘大花,闭上你的臭嘴。老娘什么时候说不做了!” 做一瓶能赚几毛钱, 十瓶就是几块呢!一百瓶可就有好几十了!傻子才不做! “那你胡咧咧什么!谁不晓得你,就是看不得三子好怎么地?” 村里人都知道, 这两老太太吵起来, 那是没完没了。打起来都是常事。周大海和刘金水及时站出来阻止:“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消停些!” 二人互瞪一眼, 哼一声, 扭过头去。 沈煦往人群中扫了一圈, 他心里很明白,老干妈的制作简单,容易复制。虽然只有向桂莲站出来说那些话,指不定还有不少人也这么认为,甚至好些怕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放下锅铲,严肃说:“辣椒油是不难做。正因为不难做,咱们自己人学起来快,别人学起来也快。所以,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我研究出来这项吃食,并且教会大家,为大家去省城寻来销路,是因为我是上水村的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 把这东西给咱们村,算是回馈乡里,我乐意。我也希望大家能一起过上好日子。往后天天有肉吃,月月有新衣服穿。 我明白谁家都有几门亲戚。指不定以前你们还受过亲戚的恩,等自己得了好处,未尝没有也拉一把亲戚的想法。这份心意我能理解。 不过你们得清楚一点,辣椒油的销路有限。省城的订单不是经常有。咱们最重要的还是在县里找路子。可阳山县就这么大。如果别的村也都搞起来。我们的辣椒油还卖不卖得出去?到时候损害的不是你个人,而是全村的利益! 当然,如果大家都同意把法子传去四里八乡,让所有人受惠。我自然没意见。只是到那时,人人都会做,也就没出来买了。咱们队这项副业也就只能自己吃。” 忽然,全场沉默下来。有那确实想这么干得心里一惊;有那还没想这么远的思索起来。最后刘大花站了出来,“趁大家都在,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敢把这做法传出去,到时候就别怪我刘大花不客气!” 有人附和:“对!要帮亲戚可以,大不了你赚了钱分一点给亲戚,你自己愿意,那是你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但辣椒油的做法是三子贡献给咱们生产大队的公共财产。谁泄露出去,和偷盗公共财产同罪,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割尾巴一出,整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的。这三个字仿佛给大家上了一根弦。 紧接着两个,三个,四个……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说得没错!咱们得先立个规矩出来!提前说好,谁要敢坏了规矩,就别怪大家不客气!” “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第23节 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有周大海和刘金水镇场子,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午,沈煦揣着一千块钱的巨款去公社找到吴师傅。吴师傅收了钱,办事也利落,直接带他去见了那位在运输队工作的战友。战友姓霍,名东升。 霍东升和吴师傅交谈了五分钟,走上前将一封介绍信交给沈煦:“五天后考试,你拿着这个去,招考的自然知道怎么做。听老吴说,你开车技术不错。但咱们运输队有规矩,凡是进来的新人,都得由老员工带一段时间。我会提前安排好,你就跟着我。” 沈煦应了。霍东升又说:“那就这样吧。我下午还得出车,马上要回队里,没时间细说了。等你进了运输队,直接来找我。到时候队里的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我再告诉你。” “谢谢霍哥。” 与霍东升吴师傅告别,沈煦没回上水村,而是去了黑市。这回他没找九哥,直接在黑市摆了个地摊,将从朝阳鞋厂购买的货放上去。 鞋子的款式不少。男鞋,女鞋,如今是夏天,凉鞋拖鞋每种都有两三个款式,且全是时下流行的。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多双解放鞋。虽说解放鞋这天气穿有点热,但架不住畅销啊!现在入手,大不了等天凉了再穿也使得。 最重要的是。一般黑市卖的东西,因着不要票,都会比供销社贵点。可沈煦的定价却比供销社还要便宜两毛。别看两毛钱不多,够买好几个鸡蛋了。 尤其虽说是次品货,可瑕疵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跟供销社柜台上卖的也不差多少。 因此,沈煦这摊子一开,客似云来。 手头不太宽松的,想着机会难得,今儿不买指不定以后就碰不上了,再要去供销社买,贵两毛还得添张票,不划算。一咬牙,买了一双。 手头宽松的,也觉得机不可失。有好处不仅想着自己,还想着家人。于是一买就是好几双。一家子每人一双,齐了! 半天功夫,沈煦从李成斌手里买来的一百多双鞋就已经卖的七七八八了,还剩十来双都是挑剩下的,瑕疵重了些没那么好卖。沈煦干脆半价出售,价格如此低廉,有那不计较的人家,自是愿意的。如此,手上的鞋一扫而空。 沈煦算了算,次品处理货本就比正品批发价便宜,加之李成斌很够意思,给了他大优惠。这批鞋子的进价可说十分低廉。每双卖出去,他能赚八毛到一块。也就是说,刨去成本,今天他总共赚了一百多。 惊喜! 从黑市出来,沈煦就发现自己被人跟了。他没戳破,依旧往前走,只是转了个方向,到得无人处,假装鞋子松了,蹲下来穿鞋。 身后,两个大男人见此机会,举起木棍就想来个攻其不备。哪知沈煦是引蛇出洞,感觉到风声,早一步侧开身。两人冲力过猛,扑空差点摔出去。 站稳后,恶狠狠瞪着沈煦:“识相的把钱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沈煦皱眉,显然没打算给。 其中一个男人又说:“我们也不多要你的。你今天赚的,拿出三成就行!” 沈煦神色闪了闪,果然是在黑市就盯上他了。黑市里面有规矩,别人不敢乱来。可出了黑市,就不同了。这群人怕是做惯了的,专门找黑市里生意不错的拦路。 而且他们还很聪明。知道这年头在黑市赚钱也不容易。如果全抢走,保不齐人家会拼死反抗,若是一个不小心弄出人命来,就麻烦了。即便是有关系能脱身的,也难免惹一身骚。 因此他们开口只要三成。面对暴力,被拦路的人自知干不过,给了三成,至少还能留下七成,总比人财两失强。抱着这种心理,很多人会给。 但沈煦不想给。 不待对方动作,他率先出了手。这两个男人身材高大,能做拦路抢劫的事,自然也有些身手,却是并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与沈煦这个上辈子把跆拳道散打格斗等学了个遍的人相比,就不够看了。 沈煦五六招,抢了他们的武器,将他们打晕。 看着昏倒在地上的两人,沈煦揉了揉手腕,心下叹气。 要不怎么都说黑市危险呢?不但要防着红袖章抓人,还得防着混子抢劫。 沈煦一叹,一边想着即便他不怕,往后这黑市还是少来的好。一边往白崇家去。 他给白崇准备了两块腊肉,一条鱼,并四瓶老干妈。老干妈不是上回的。那二十瓶已经不剩了。这个是今天队上演示做的。因为原料是队上出,沈煦拿走的时候特意给了钱。 陪白崇吃了顿饭,沈煦又问起蔡婆子的事。 白崇摇头:“暂时还没消息。你给的信息也太少了点。” 沈煦也不觉得失望。本就没想着这么快能有结果。这才过去多久,这年头找个人哪那么容易。当是信息扩散大数据时代呢! “我知道的都和白叔您说了。不管怎么样,先找着吧。有了消息,白叔直接让人给我送个信就行。” 沈煦从白家出来,回到上水村时,天色已经擦黑。他没想到,在村口碰上了周双莺。 “三叔!” “你怎么在这?天晚了,快回家吧!”沈煦不喜欢这位原文女主,但目前书中所说的事都还没发生,因此他也不打算对她怎么样。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好。 “三叔,那个辣椒油的做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奇怪啊!你看,咱们村的男人都很少进厨房的,更别说琢磨吃的了!” 沈煦眯起双眼,“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从六岁就开始烧火做饭了。” 周双莺一梗,张了张嘴,还没再度开口,沈煦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周双莺深吸了一口气,正想问对方听没听说过老干妈,便见周双燕一手牵着三娃,一手牵着刘萌跑过来。 “爸爸!” 看到孩子,沈煦脸上的冷漠褪去,露出温和的笑容,“诶!你们怎么来了?” “来接爸爸回家!” 刘萌也点头,跟着说:“接舅舅回家!舅舅,这个给你吃!” 沈煦手里被塞了好几颗糖果。 “妈妈说,舅舅帮了我们,我们要懂得投桃报李。萌萌没有李子,只有糖果。是妈妈买的,可好吃了!舅舅,你吃!” 沈煦哭笑不得,即便他不喜欢甜食,却还是剥了一颗含在嘴里,“嗯,是很好吃!谢谢萌萌!” 刘萌瞬间高兴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指了指周双燕和三娃,“我有。燕子姐姐和三娃也有。现在舅舅也有!大家都有!妈妈说,好东西要和亲人一起分享!” “嗯!我们萌萌真听话,真是好孩子!” 刘萌嘻嘻笑起来。 沈煦领着三个孩子走入村子,对待周双莺仿佛她是透明人一般。 周双莺站在原地,看着一大三小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刘萌! 上辈子就属她和三娃燕子玩得最好,在三叔三婶出事之后,经常拿吃的喝的给他们。这些恩惠,三娃和燕子都记在心里。尤其是三娃。后来那些贵人找过来,是三娃舍不得刘萌,提出要刘萌和他一起去京城。 贵人看在三娃的面上,将刘萌带走,因其不想和母亲分开,还给周明苏在京城找了份工作。就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周双莺沉下脸,她永远记得,她死去的前一天,刘萌回来上水村,带着丈夫孩子。她的丈夫是知名画家,一副画市价百万起步。她的孩子粉雕玉琢,聪明伶俐,穿着美丽的裙子,宛如小公主。 她更是光鲜亮丽,全身上下,不论是衣服鞋子还是包包,全是国际名牌。就连头上的发卡也高达几千人民币。而这些对她来说,只是寻常。 而那时的自己呢? 周双莺回想着那一天的场景。村里人都出来看热闹,围着刘萌转,恭维之声不绝于耳。只有自己,躲在角落,不敢现身。因为自惭形秽,因为差距太过明显。刘萌的光亮太盛,让她羡慕,嫉妒,甚至恨。 周双莺双拳垂在身侧微微颤抖,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把这些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 她告诉自己,现在时间还早,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在她的计划里,刘萌是一年后才会回来上水村。她比刘萌多出一年的时间。一年,足够她抢在刘萌之前与燕子三娃建立深厚的友谊。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牢不可破,便是刘萌回来,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可是,事情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刘萌提前回来了。 还有三叔。 那个所谓的辣椒油,不就是老干妈吗?他怎么会的?难道他也是重生的吗? 周双莺想要追上去问清楚,右脚抬起迈出一步又停顿下来。 不!不行! 她不知道老干妈是怎么做的,但制作方式她看了,不难。要说是三叔自己弄出来的,也未必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如果三叔真是重生的,那么她追上去,老干妈三个字一出口,岂不就暴露了自己?这般一来,三叔就自然知道她不是小孩子,也知道她非常清楚后续事情的发展,更加确定她早知道他们的身份!那她所有的讨好在他眼里是什么? 周双莺面色一白。幸好,幸好!幸好刚才被三娃他们打断,她没有问出口。 周双莺长舒了一口气,神色变幻了好几回,最后调转方向朝牛棚走去! 不就是送鸡蛋被拒绝了吗?一次而已,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上辈子刘萌之所以能过得那么好。三娃他们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牛棚里面住着的那位钱老爷子。钱老爷子可是京城大学的教授,后来不但收了刘萌这个关门弟子,还在死后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刘萌! 想到这里,周双莺嘴角扬起来,这辈子,这些都会是她的。她会让钱老爷子看到自己,得到遗产,从此进入上流社会,成为人上人! 第31章 031 牛棚。 钱则仁摆手,将周双莺特意放在他面前的红薯又推了回去:“天黑了, 快些回家吧!别让家里大人担心。如今这年月, 谁家粮食都不富余。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拿着自己吃。不要再拿过来了, 让别人知道不好。” 又是这样! 周双莺急切起来, “钱爷爷,我吃饱了,这是留给你的!我爸爸妈妈不知道,我奶更不知道。没人发现, 你放心!”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要。我有手有脚, 还能干得动。饿不死。” “钱爷爷,我看到你们煮的粥了。全是水, 没几粒米。” 钱则仁脸露尴尬, 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周双莺:“村里人都躲着我们,你不怕吗?” “不怕!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周双莺摇头, 绽放出天真的笑靥,捧着烤红薯再次递过去, “钱爷爷, 我是真心送给你吃。不要你还的。” 担心又被拒绝,周双莺将烤红薯放在地上,转身就跑。 钱则仁蹙眉望着她走远的身影, 叹息一声, 捡起烤红薯进了屋。 温学义打趣他:“呦, 又来给你送东西了?你说大家都一般年纪,也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也没见你长得多英俊,怎么就你招人家小娃娃喜欢呢?” “什么叫又?她就来了两回。上回的鸡蛋可是送给大家的。”钱则仁瞪回去。 温学义大笑,“嘴上说是给大家的,可那女娃娃的眼睛却一直在你身上呢!” 钱则仁自是也看出来的,心中有数,眉头皱起来,“这女娃娃……我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温学义一顿,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严肃起来,“不大像个六岁的孩子。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村里人都恨不得躲着我们,偏她上赶着来送东西。我们不要,她还急了。 尤其是她第一回 来就能认出我们每个人,知道我们的姓氏,还晓得我是搞物理的。我们下放到这里,人人只当我们是臭老九,有几个真正晓得我们具体教什么?便是知道的,就这种小山村,有谁真明白什么是物理?” “这些倒还罢了。我活了几十年,也不是没见过自小聪明懂事的天才。她许是听家里大人提起过也不一定。周家其他人或许没这能耐。但她三叔是个有本事的。更别提她大爷爷是大队长,早年上过私塾,还算有些见识。再有她堂姑姑周明苏,能考上省城大学,也是个人物。” 第24节 钱则仁望向门外,周双莺的身影早已跑远,瞧不见了。他便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烤红薯,接着说:“上回的鸡蛋,这回的烤红薯。她都说让我们放心,家里人不知道。可这些东西,她一个小娃娃,家里人不给,她能从哪里弄来?指不定是偷拿的。 周家那一群,尤其向桂莲,若是让她知道,还不得把咱们这牛棚给掀了!就算这事没被她知道,不来闹。就凭东西是偷来的,这孩子心性……” 钱则仁摇头,对这种做法很不赞同。即便对方偷这些是给了他们。也正是因此,他才更不能收。 温学义看向他,“那这烤红薯,你打算怎么办?” 钱则仁一时犯了难。 温学义拿过来,掰成两半,自己一半,另一半递给温学义,“吃吧!” 见钱则仁不接,温学义叹道:“老钱,我们这几天吃的一直是稀的跟水没多大区别的粥,别告诉我你不饿。你要是不饿,今天干活的时候怎么还差点晕过去?我知道你有原则,有骨气。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把你的原则和骨气先收一收,吃饱肚子要紧。你若是不想这么快没命的话!” 说着,温学义看向天边,目光幽怨,但他的语气无比坚定,“老钱,我想活着,多活几年。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钱则仁回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认为国家会记得我们,会给我们平反,会让我们回去吗?” “会!”温学义咬牙,“一定会的!只要我们坚持,光明总会到来!老钱,你想想以前,霓虹国占领着我们的土地,欺压着我们的百姓。那时的情况不比现在要艰难?可我们熬过来了,等到了新种花的成立。我相信,如今也一样可以。老钱,你就不想活着看到那一天吗?” 钱则仁沉默好一阵,低下头,吃起红薯来。 村里刚分粮没多久。他们虽是坏分子也是有的,只不过比别人少。但也不至于刚发粮就没得吃。是他前阵子病了挺久,欠下不少药钱。村里李大夫肯用心给他看病已是不错了。李家人口多,也不容易,经不起一直拖欠,老温只能拿着两人的口粮抵债。如今日子才尤为艰难。 牛棚十米外的树后,周双莺一双眼睛弯了起来。 太好了,他们终于接受了她的好意。 转过身,周双莺哼着歌,脚步轻快。她的计划总算前进了一步。 正好出来提水的沈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和周双莺不同。自有了空间后,他的五感就比别人要灵敏些,加之,提水的小河就在牛棚下方。牛棚内的谈话,他尽收耳中。 周双莺太急切了。牛棚里都是些人物,这些年也算尝尽了人情冷暖,怎么会没半点怀疑呢? 记得书中,她并没有这么快对牛棚里的人出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家和刘萌的提早到来让周双莺产生了危机感。心中越急,做起事来便会越生纰漏。尤其,此时的周双莺不论眼界还是手段,都很不够格。 周双莺虽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经历,但重生不涨智商。她资质本就不算出众,上一世又没能上个好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在社会底层艰难求存,所见所闻桎梏了她的思维,造就了她的目光短浅。 小说里,她靠着对三娃和周双燕的几年“殷勤”,跟着他们去了京城。自那以后,她见识了广阔的世界,认识了优秀的人物,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才明白自己以往的想法是有多狭隘。 她在京城得到了蜕变。 也正因为如此,她更加不愿意放手这份荣华。享受过富贵的人,如何能再忍受贫穷? 她更加明白抓住三娃的重要性。那时,三娃早已经知道二人不是姐弟,对她的感情也在长期的相处中变了样。周双莺看在眼里,并没有戳破,用各种手段吊着三娃,一边死死捂着这层窗户纸,一边适时地给点甜头,让三娃觉得他是有希望的。 她借三娃的关系得到了许多优渥的资源,在上流社会混得风生水起。也因此认识了男主,等到成功与男主定情后,便以“只是把你当弟弟”为由打发了三娃。 后来与男主闹了矛盾,又跑来同三娃诉苦。三娃为她各种抱不平,甚至在她有意无意的明示暗示之下,与男主正面杠上,斗得你死我活。 结果她竟然和男主解除误会,冰释前嫌,重新在一起了!而就在这之前,她已经多次表露出被三娃感动,愿意接受三娃爱意的想法。 心上人再次抛下自己投入他人怀抱,三娃痛苦难当,跑去一个人喝闷酒,自酒吧出来神色迷蒙,撞上飞驰而来的汽车,英年早逝。 葬礼过后,律师找到周双莺,交给她一份偌大的财产。 书中是这样写的:周双莺此时才知道,原来三娃爱她如此之深。他已准备好和她求婚,并为此签下协议,不论生前还是死后,他名下所有财产都过户给她。 周双莺抱着男主痛哭流涕,诉说着自己的歉意和愧疚,然后在男主花式安抚下,几日后逐渐走出“悲伤”,带着三娃的大笔遗产与男主举行了世纪婚礼。 沈煦:……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32章 032【修】 五天后。沈煦拿着介绍信去运输队考试,一切顺利。招考的见了介绍信, 又看了他的开车技术, 当场拍板,让他直接去办手续, 给他安排的师傅也确实是霍东升。 “咱们队里都是两人一组。一个师傅配一个副驾。你新来, 不会安排跑长途。队里会给我们短途的任务,基本这个月就在本市活动。 过一阵,等你把各项情况都熟悉了,会安排小长途, 行程一般三四天,最多不会超过五天。要是你干得好, 之后会再安排大长途,那就跑得远了。到时候不再是你我固定组合, 大家轮流按排班来, 三人一组换着开,也便于休息。” 循序渐进, 让新人能有时间一点点适应不同的工作强度,合理合情。 霍东升一路说, 一路介绍运输队的情况, 带着他和运输队其他人打招呼,等把运输队都逛了一圈才放他离开,“行了, 今天就这样吧。明儿你休息一天, 后天来上班。” 回村的时候, 沈煦提了一块五花肉,两根筒子骨。这次他没在空间里拿,而是去了肉联厂买。肉票是上回卖鞋的时候,有些人钱不够,用票抵的。 这年头骨头不要钱,一般都是买肉搭着送。即便骨头上粘着的肉被剔得干干净净,烧一锅水熬上两个小时,汤也是又浓又鲜,很划算。 沈煦大摇大摆进村,容光焕发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呦,三子今儿真舍得!这块肉可不轻呢!得有一两斤吧!” 实下买肉半斤买的多,按两买的也有,一两斤买的少见。 沈煦满脸堆笑:“我这不是考上运输队了嘛!喽,买点好吃的,回家和老婆孩子庆祝庆祝!” 众人皆惊。 刘大花本是路过,听到此话停住脚步:“三子,你进运输队了?” “是呢!后天去上班!” 刘大花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婶就知道你是这个!运输队可比你之前那印刷厂的工作强多了!有出息!”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打趣说:“三子,这是大好事,你可得请客!” “行!”沈煦答应得爽快,解下身上的布袋子,一个个发糖果,“早预备着了!我也没别的好东西,索性之前还存了些糖票,就买了这个。大家别嫌弃!” “不嫌弃!这么精贵的糖果,哪能嫌弃!” 沈煦挨个发完,还剩两把,全给了刘大花。刘大花笑着推辞:“燕子和三娃还要吃呢!” “婶儿放心,他们有,我给留了。” 刘大花这才接过来,笑眯眯冲沈煦眨眼睛,“你得了这样的好去处,我可得去跟你妈报喜去。” 这哪是报喜,分明是幸灾乐祸! 沈煦抿着唇,没阻止。要不他怎么对刘大花这么大方呢!不就是看着她与向桂莲不和,而且战斗力彪悍吗!尤其向桂莲有周大海这个大队长撑腰。刘大花的男人刘金水还是村支书呢! 将空布袋子收起来,沈煦提了肉回家。 这边,刘大花已经在周家门口和向桂莲再度骂了起来。 “不可能!运输队是什么地方,当谁都能进呢!刘大花,你别张口就来。他周爱民是什么人物,还进运输队!想得倒挺美!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刘大花哈哈大笑,“我可没张口就来,三子自己说的。大伙儿都听到了,他后天就去上班!运输队可比印刷厂强,每个月工资加福利能有四十多呢。你们家爱军有一半没?” 向桂莲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确信她说的是实话,脸色瞬间数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突然,她拄着拐杖站起来:“合着他是找到好去处了,压根不稀罕印刷厂的工作!就这,居然还拿了我四百块!我得去找他说理,没他这么干的!这四百块,他得给我还回来!” 刘大花目瞪口呆,就没见过向桂莲这么干的,简直胡搅蛮缠出了新境界,赶紧上前拦住她。 “你什么意思!别说运输队的工作是三子刚找的,分家那会儿压根没这事。便是有又怎地!印刷厂的工作要你四百块多了吗?你要不愿意,把工作给我们家建设!我巴不得用四百块去买!家都分了,三子房子、家里养的鸡、自留地的菜可都没要。你还说理呢!行啊!那咱们就好好说说!” 说着,挥手便让人去请周大海,又使唤刘建设:“去,把你爹也叫过来。” 见这架势,向桂莲怵起来,“你行啊刘大花,当自己是村支书夫人了不起啊!你吓唬谁呢!我们老周家的家事,轮得到你来管!” “又闹什么!”周大海的到来,同时也引来了不少村里人。 一个个全说开了。 “向桂莲,以前你想怎么闹都是你们家的事,我们不管。可现在不行!咱们村刚上报副业,得了公社和县里领导的夸奖。队长和书记昨天去开会,领导还说了,要是副业做得好,今年咱们这先进大队的位子就稳了。 三子可是大功臣,要没他,这副业能做得起来?别说别人没本事弄出这辣椒油,就是有,也没本事拉来省城的订单!不论咱们能不能评上先进大队,三子怎么都能得个先进个人。这可是公社书记说的! 你要去和三子闹,还是为的这么不占理不靠谱的事,那就是影响我们大队的团结,欺负我们大队的先进个人,阻碍我们大队的发展!向桂莲,你敢去一个试试!” 这年头,不说先进大队,就是村里出个先进个人,那也是全村与有荣焉。 更何况有辣椒油的事情在,如今沈煦的威望正是高涨之时,有那脾气暴躁的,已经挽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势。向桂莲下意识退了两步,“怎么着,还想打人!” 声音大,心底却开始发虚,终究没敢再往前踏一步,拄着拐杖又回了周家,一用力,将门关得砰砰作响。 刘大花翻了个白眼,呵呵了两声,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转身离去。 就这点能耐,也只配拿门撒气了! ******** 日子一天天过着,沈煦进了运输队,出车的时候住在单位宿舍,不出车的时候回来上水村。村里,辣椒油副业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向桂莲的腿终于好全了,不再需要拐杖的支撑,可以像往常一样到处走动了。于是心念又活了起来。 好几次想去找沈煦,即便要不回四百块,拿点吃的喝的也行。运输队的福利油水可不是一般单位能比。尤其分了家之后,沈煦对田松玉和两个孩子大方得很。家里必然屯了不少好东西。 她特意瞅准机会,趁周大海不在家,刘大花也没见人影的时候去。可惜就是如此,也还是被村里其他人“劝”了回去。 向桂莲心里憋着一口气,竟是无可奈何。 这些事,沈煦都是之后才知道的。他对村里的贡献总算见到了成效。但他并没有窃喜。 他明白,能有这样的声势,不过是因为辣椒油的副业刚开始。等发展稳定后,人们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就好比一开始别人对你好,你会感恩,可别人一直对你好,你就会习以为常。 沈煦不急。即便辣椒油的威望渐去,难道他便没有后手了吗? 不存在的! ******** 九月初。 在忙碌了近二十天后,第一批辣椒油终于制作完成。周大海去公社借用拖拉机运到火车站,然后由周明友和周明苏刘建设护送去省城。省城站点,自有百货商场的人来接。这是沈煦一早和柴主任商量好的。 看着一千六百瓶辣椒油全部送上火车,村里人长舒了一口气。有那家境稍好点的人家,抽出空来开始收拾孩子的书包。 因为,开学了。 周家。 张丽芬给周光宗和周耀祖背上新书包,向桂莲在旁边看着,一脸肉疼。往年老三在家的时候,这两孩子的学费都是老三额外出的,用的是他厂里的补贴,不动自己手中的钱。可惜老三已经分家。 每个孩子一学期的学费是一块五,两个就是三块。加之周光宗和周耀祖用惯了好东西,书包文具几乎年年换。以前是老三出钱,她乐得如此。别说年年,期期都行。可现在换成自己出钱,她就舍不得了。 她不给,孩子就闹。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哭得能把屋子给抬起来,差点岔过气去。看得她心疼,只能咬咬牙,买了。什么都是两份,这么一算,才开学呢,就已经花了五块。 张丽芬哪会看不出向桂莲的想法,“妈,光宗和耀祖都知道您最疼他们!往后他们肯定孝顺您!” 眼珠又是一转,“这又是月初了,四弟该回来了吧?两孩子一学期好几个月,也就花这一次。四弟的工资几个月加起来,可有一百多呢,不知是五块的好几倍。等四弟回来,把工资给你,您还差这五块钱?” 将两孩子推过去,周光宗和周耀祖这种事是做惯了的,一人挽着向桂莲的一只胳膊,“奶,你放心。等我们长大出息了孝顺您!还孝顺四叔!我们知道,这些钱都是四叔的。我们一定对你好,对四叔好!” 张丽芬那点心思,张口闭口周爱军的工资,她哪会听不出来,向桂莲正要开骂,已被两个宝贝孙子抱住,见二人的机灵劲,脸上又笑起来,“奶奶知道你们最乖!真是好孩子!” 第25节 嘴上没说,心里却担忧起来,也不知道周爱军这个月的工资有没有的剩。前些天,周爱军找机会偷偷回来了一趟,又问她要了二十块钱。 向桂莲咬牙,这城里姑娘真是败家,花得比他们一家子还要多。要不是周爱军说她家里给准备了不少嫁妆,就算她爹是粮站副站长,都没人敢娶。 哼,等她和爱军结了婚,进了周家的门,看不收拾她! 西屋。 周双莺也背着书包出来,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学,周爱国和刘艳华说好一起送她。 刚出屋子,向桂莲的冷眼就扫了过来,“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还费钱买那么好的书包!” 要是都给光宗和耀祖,她岂不是能省下一半? 周双莺不甘示弱:“学费舅舅出的。书包本子和笔也是舅舅买的。舅舅说了给我,若不是我用,那就拿回去。他的东西不给外人。” 向桂莲神色一沉。 刘艳华有个大哥,在隔壁镇。兄妹俩关系还不错。周爱国的木工手艺就是跟刘家大哥学的。也是因着这个,当年向桂莲死活让刘家一起把周爱党给教了。 可学会了是一码事,能不能找到活又是另外一码事。如今大家日子过得都不算富裕,除非碰上结婚乔迁之类的大喜事,不然谁家好好的旧家具不用,非得花冤枉钱去打新的? 因此,虽得了这门手艺也不好做。周爱国有刘家的帮扶,偶尔会介绍一两单生意给他,每年还能赚几个钱。周爱党就更少了。 想一想,如今周爱党已经三个月没有进项。周爱国先前倒是有一单,本来能赚个七八块,奈何被人抢了。 手里的钱只见花出去的,没见收进来的。向桂莲越发不高兴,看着周双莺背着崭新的书包,瞬间觉得更碍眼了。 她不是没想过抢来给光宗耀祖,奈何周双莺的学费是刘家大哥直接交到学校的,书包也是亲自送上门的,还特别“嘱咐”不能给别人。这要是她拿了,周双莺一状告过去,刘家也不是吃素的。这叫向桂莲如何能不气得牙痒痒? 周双莺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其实,向桂莲不知道,前些日子他爸天天早出晚归,名义上说是想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活计,实则是去了隔壁镇刘家。舅舅接了个大活。有户人家新建了房子,家具全要换新。加之紧接着还要嫁女儿,想打七十二条腿陪嫁。 这可是大生意,全做完能赚好几十呢!能有这样大手笔的人家不多,机会稍纵即逝。刘家舅舅明知对方要得急,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接了,请了她爸过去帮忙。二人紧赶慢赶,忙活了好多天终于把家具都做了出来。他爸分到二十块钱! 这件事奶不知道,她劝说她爸瞒了下来。 学费和书包当然不是刘家舅舅出的,刘家舅舅倒是肯,但就那个一点亏吃不得的刘家舅妈能肯?还不闹翻了天? 这不过是他们商量好,借舅舅的名义罢了。 周双莺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子,心里盘算着,如今爸妈手里也有几十块钱了,奈何她妈抓药用了不少,这些钱是不经花的。 她抬头望向上水村东边的山林。 没关系,再等几天。她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年,入了九月没多久,下过一场大雨,山上一棵树被雷劈中,连根倒塌,再有雨水冲刷,根部泥土松动,露出一个大坑。 天晴后,人们上山摘野菜。没想到居然在坑里发现一个铁皮盒子,盒子里是两只耳环、一对镯子并一条项链,全是金的。也不晓得是谁埋下的。 当时在场的人多,瞒不住。周大海上报充了公。 周双莺眉眼上挑,傻不傻,充公!可惜她不记得那棵树的具体位置,否则早去挖了。不过也不要紧。这回她会提前上山,在没人发现之前把这些东西拿到手。 ******** 土砖房。 周双燕仰着的小脸蛋上满是喜悦:“爸爸,真的吗?我可以去上学?” “当然可以!爸爸学费交了,书包文具都给你买好了!你看看,喜欢吗?” 周双燕抱着书包,爱不释手,“喜欢!谢谢爸爸!我可以和莺姐姐一样去上学了!莺姐姐也有一个书包,可好看了!不过我的比她更好看!” 说道这里,周双燕的神色暗淡了两分。 沈煦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 周双燕扯着他的衣角,“爸爸,我看到莺姐姐背柴火下山了。她能背得动!她自己能行,为什么要装不行,让我背?” 沈煦一愣,看来是他之前让周双燕学会观察起了作用。没了周双燕,周双莺可不就背得动了吗? 小小的周双燕对此很不能理解。 “爸爸,莺姐姐是怕我吃不饱,所以故意让我背柴火,借此给我吃的吗?” 沈煦:…… 果然傻白甜,发现真相也只会往好的方面去想。 他伸手将周双燕抱在腿上,“在家里,莺姐姐吃的和你差不多。你觉得莺姐姐的那些红薯土豆是自己不吃省下来给你的吗?” “不是!”周双燕摇头,“莺姐姐自己那份每次都是拿到手就吃了的。” “那你觉得她给你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周双燕皱眉,低下头细想:“每次吃东西都是奶奶来分。一分下来,每个人几乎都是当场吃了。不会剩下。家里的米、鸡蛋、肉这些都是奶放在自己屋里的。只有红薯土豆放在厨房。莺姐姐应该是在厨房拿的。” 她语音一顿,睁大眼睛,“奶肯定不会给她。她……她是偷的?奶知道会打死她的!” 这会儿还担心周双莺会被打死? 沈煦扶额,“燕子觉得莺姐姐这样做,对吗?” 周双燕低下头,想到了自己当初偷偷溜进向桂莲屋里拿麦乳精的事。 “爸爸,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沈煦一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燕子是好孩子。你是为了弟弟。而且麦乳精是爸爸专门为你和弟弟买回来的。这不一样。爸爸想说的是,如果是咱们燕子看到莺姐姐吃不饱,会去偷东西过来给莺姐姐吃吗?” 周双燕想了想,咬牙说:“如果……如果莺姐姐实在很饿很饿,我……我会。” 就像会去偷麦乳精给三娃一样。 “那燕子是直接给莺姐姐吃的,还是要让莺姐姐帮你干活才给?” “当然是直接给!我不用莺姐姐干活,我可以自己干!” 说完,自己也怔住了,眸中一片迷茫,“爸爸,你是说如果莺姐姐对我好,不用我帮她干活,也会给我吃的,对吗?” “对!” 周双燕再次低下头,“那莺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呢?” “燕子觉得呢?” “因为……因为她不想干。” 声音弱下来,语气很是失落。她以为的好姐姐原来并没有那么好。她一直把对方当自己最好的朋友,可对方并非如此。 小姑娘内心受了伤,情绪低迷。 沈煦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抱起她,“走了!咱们上学去!” 他并没有出言安慰,成长嘛,谁都会经历的。更何况小孩子忘性大,等去学校交了新朋友,自然就不会在意这点小难过了。 ******** 周明友三人是两天后回来的,彼时,沈煦也刚好跑完一个小长途。 两人凑一块吃酒。 周明友说起章德祖来,“那位叫小菲的真去告了他强女干,徐家出手把他从公安局捞了出来。强女干的罪名没定下,可耍流氓是实打实的。徐广义花了不少代价,让章德祖免去了下放农场改造,但朝阳鞋厂的工作没了,还被拉去游街□□了一回。 听说徐楠自出事后便住在徐家,就没再回过章家,对章德祖爱答不理。徐广义一直想让他们离婚。徐楠似乎已经有些动摇了。” 不用问,这消息必然是李成斌透出来的。 周明友感叹:“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徐家早抱着离婚的打算,还费那么大力气帮章德祖脱罪干嘛?” 沈煦却是明白。 “你忘了,徐楠和章德祖有个孩子。章德祖如果被定罪,孩子就成了犯人的种。徐家不在意章德祖,却不能不在意孩子。这也是把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 周明友摆手,“左右章家现在是爬不起来了,不说这些不相干的人。三哥,这回的尾款结了。按你当初的提议,除去所有开支后,三成作为队里的公用资金,七成发给大家。我姐和云霞婶负责的统计。 你不知道,村里按户结算,最多的赚了二三十块,最少的也有七八块。这还是咱们人口多,订单就只有那么些的原因。照咱们村的人力,就是再来几个一千六百瓶都做得来。若是能多拉几个这样订单,指不定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和城里工人一样了。” 沈煦轻笑,“我给你指个路,县里也有供销社。” 周明友哪会没想过这层,“我跑过了。人家鼻子在眼睛上面,压根瞧不上咱们乡下人做出来的这玩意儿,尝都不肯尝。也不知道三哥你当初是怎么说服柴主任的。” 还能怎么说服,自然是用钱。 “我再给你出个主意。县里不论是衣服鞋子还是姑娘家的头绳发卡,都是追的省城的风气。你拿着咱们省城的合同单子去,告诉人家。我们这吃食在省城可是畅销货,人家排着队都不一定买得到的,厂里工人的福利都用的这个。人家说不准就要了!” 周明友一愣,竟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沈煦又道:“看看咱们队上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一并带上。也不必非得是什么好东西,有个心意就成。我记得今年春季那会儿摘了一些茶叶,听说还不错。还有后山上那几颗石榴树,如今差不多也熟了,可以装一篮子过去。” 县里的订单比不得省城,量少,赚头也少。送礼太重不合适。更何况以目前县城对省城流行的追捧,有省城的合同在,周明友但凡嘴巴子会说点,这事应当不难。 “成!改天我再去试试!” 酒肉吃完,沈煦起身要走。周明友使唤自己媳妇去拿伞。 沈煦摆手,“这会儿雨都停了,头上的乌云都散了,用不着。” 周明友出门仰头一望,还真是。 “行!伞就不拿了。三哥,你慢点走。这场雨下得大,路上全是泥浆,石头上滑,你小心。” 沈煦发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别送了,回屋去吧!” 两人正告别,便见前方三娃和燕子哭着一边跑一边喊:“爸爸!莺姐姐掉坑里被土埋了!爸爸!莺姐姐掉坑里被土埋了。” 第33章 033 现场一片狼藉。 最先入眼的是一个没了树干的树桩,根部这头自泥土里翻出, 另一头断裂处可见明显雷电烧焦痕迹, 有些地方甚至还冒着丝丝白烟,便是周边泥土中也呈现出不少黑色。而树桩的西侧数步远之地是一个斜坡, 斜坡一路往下有树木滚落的痕迹。 站在坡前往下看, 一眼便找到了从树桩断裂的大树。这棵树是横在一个坑上的,正好将坑口遮挡,从枝丫的缝隙看去,半坑泥土里困着一个人, 六岁左右的年纪,不是周双莺是谁? 前世这本书, 沈煦是囫囵吞枣般看的,本就是闲暇间无意点进, 消遣之用, 阅读并不细致。尤其距离看完这本书已经过去大半年,大致剧情还知道, 但好些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若非见到眼前的场景,沈煦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 书中还有这一段。 是的, 现在,他想起来了。书里,女主周双莺曾拿到了一份无主之财, 后来这笔钱财也成为了她帮助父母事业起步的重要资金。 可是书里, 她是在大雨放晴后的第二天清早, 借口割猪草挖到的。而现在,大雨刚过去还没一个小时…… 看着坑里周双莺狼狈的模样,沈煦嘴角微抽:这辈子有了他的出现后,女主的运气似乎有些衰? 第26节 周双莺也觉得自己很衰。 这场大雨下了两天一夜,雨停时已经临近傍晚,眼见着要不了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这时候上山并不安全。因此她确实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去。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看到燕子三娃领着刘萌往后山林子里去玩,走的正好是上辈子发现金子的方向。 若是大人还好,毕竟村里大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往深处走,泥土松动,路不好走,一个不慎就可能出事。但是他们三个孩子懂什么?指不定就玩疯了到处跑。如果被他们早一步发现金子怎么办? 接连经历了分家、刘萌的提早到来、老干妈等事件后,周双莺已经不敢有半分松懈大意了。她不敢赌。这笔金首饰是她目前唯一能够寻到的钱财,不容有失。她咬咬牙,上了山。 知道大概方向,一路走过去便瞧见了倒塌的大树,并不难找。她也确实在树底部的坑坑洼洼里发现了铁皮盒子,里面也确实有一套金首饰,与她上辈子所知一模一样。 彼时,燕子三人正在距离她约莫半里多的东边玩,没人瞧见她。她将铁皮盒子扔了,把金首饰揣进怀里,准备往西边走,绕一圈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知怎么地,她才走了没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斜坡下滚,求生的本能让她抓住坡上倒塌大树伸出来的枝丫。 可惜没抓稳,还是摔了下去。就这么巧,坡下竟然有个一米多深的大坑。她摔在坑底,刚爬起来还没等她看清楚坑里的情况想办法出去,坡上的泥土松动,扑簌簌往下落,将这个坑填了大半。 祸不单行。倒塌的大树本是横亘在坡上,一半树干在平地,一半树干悬空在坡前,许是她抓树枝丫的举动打破了这美妙的平衡,树干往下倾斜,整棵树滚落,落在坑上,将坑口完全挡住,她再无法上去,只能透过枝丫的缝隙往外大声呼救。 这边的响声本就惊动了燕子三人,紧接着又听到熟悉的喊叫,三人顺着呼声寻来,便看到了困在坑底的周双莺。 刘萌在坡上守着,燕子和三娃回村里找人。 出了这样的事,村里不少人都来了。刘艳华吓得面色苍白,趴在地上冲坡下喊:“莺莺,你还好吗?你回答妈妈,你怎么样了?” “妈妈?我在这,妈妈!救我!我受伤了!妈!快救我!” 听到周双莺受伤,刘艳华身子一晃,“快,爱国,把莺莺救上来!” 众人顺着斜坡爬下去,几个大壮汉,三个抬大树左边,三个抬大树右边,还有两个抬中间。 “一,二,三!” “再来!一,二,三!” 如此数次,才将大树抬起来,丢去一边。周爱国跳下坑,将周双莺抱在怀里爬上坡。刘艳华这才看到,周双莺脸上被树枝的尖叉刮过,从眉角到鬓侧,一条血痕,头上也有血。 周双莺白着脸问刘艳华:“妈!我……我是不是毁容了?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脸!我脸上的伤怎么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毁容了?” 她的语音急切,还带着颤抖的哭声。 毁容? 刘艳华浑身发冷,眼前一黑,直愣愣晕倒下去。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众人将这母女俩送回周家,李大夫已经得了信等着了。 周双莺头顶是皮外伤,不重,上过药,缠了一圈绷带,过个三四天就能好。身上还有好几处从坡上滚落的擦痕,也不重,比头顶的伤还轻,更是不打紧。麻烦的是眉角到鬓侧,伤口有点深。好是能好,但会不会留疤难说。 李大夫:“小孩子皮肤恢复能力强,兴许不会留疤也不一定。便是留了疤也不要紧。你现在还小,时间长了,自然会淡。更何况这伤不在脸上,往后把前面的头发剪一剪放下来就能遮住。不打紧!” 不打紧?怎么可能不打紧呢! 对这套说辞,周双莺很不满意。这岂不是说自己永远都要留着刘海,没刘海就成了丑八怪? 上辈子她见到的刘萌,梳着高高的盘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发上别着精致的钻石发卡,好看得绚丽夺目。 这辈子如果她的头上有这么一道疤,那肯定是不能如此打扮了。 周双莺脸色一沉,不甘心,想要再问李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抬头一看,李大夫已经去诊治她妈了。 “没事,这是怀孕了。身子有点虚,胎相不稳,我开几副安胎药吃下去就行。问题不大。” 周爱国呆了。 “前三个月小心点,别干重活,别累着。这年纪大了,怀孕是比不得年轻姑娘的。更何况你媳妇身子还有些亏。多注意些吧。能吃好就吃好点!” 周爱国死死扯住李大夫:“你说什么?怀……怀孕?” “是啊!怀孕一个多月了。你不知道?” “我……我……我要有儿子了!”周爱国高兴地差点手舞足蹈起来,“我要有儿子了!” 李大夫:……我只说是怀孕,没说是儿子! 送走李大夫,周爱国的兴奋劲还没褪去,此时刘艳华已经醒了过来。 “艳华,我们要有儿子了!你怀孕了!我们要有儿子了!李瘸子说得真准!” 刘艳华怔愣,听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低下头,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我有孩子了!爱国,我们终于又有孩子了!” “对!我们又有孩子了!” 都几十岁的人了,仿佛回到了第一回 做爸妈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傻子。手舞足蹈,兴奋雀跃,不能自已。 这回不用周双莺出头,也不必刘艳华劝说,周爱国主动找到向桂莲。 “妈!你也听到李叔说的了。艳华怀孕了不能受累!妈,我要有儿子了!” 向桂莲神色狐疑,暗地嘀咕:老大媳妇生周双莺之前好歹还怀过一次,可惜没保住。自从生了周双莺后,肚子再没有过动静,这都过去六年了,居然怀了?难道之前真是亏着了?要不然这才歇着没干家里活多久,就有了? “妈!李瘸子说我命里是有子的。这回一定是个儿子!” 向桂莲瞄了眼屋内的刘艳华,心念百转。 当初李瘸子他爹给三子算命是怎么回事,她比谁都清楚,那就是假的。可李瘸子他爹能掐会算是真的。还没解放前,在她们这一带还挺有名气。要不然,她也不会找上门。 后来国家破四旧,革除封建迷信,这种事不让干了。李瘸子他爹收了手。但这项本事谁家舍得就此断绝?李瘸子肯定是学了的。 想想老大说的话,李瘸子就算没把他爹的能耐学到十成十,但凡有个五成,也该能看出老大命里是否有子了。所以…… 向桂莲目光转向刘艳华的肚子,莫非这真是一个儿子? 周爱国见她一直不说话,竟噗通跪了下来,“妈!我和艳华年纪都不算小了。我们儿女缘分本就浅,怀孕不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个孩子,也是我们这辈子唯一的儿子。妈,这个孩子不能出事。李大夫说了,艳华不能受累,得好好养着。往后家里的活,我来帮她干!” “你先起来,三十多的人了,也不嫌丢人!”向桂莲一哼,“不就是好好养着吗?行了,往后有活我不找她。家里还有老二家的呢,用不着你一个大男人干!你放心,这要真是个儿子,妈一定给你保住!” 周爱国心下大喜,“多谢妈!” 又转头对张丽芬说:“多谢二弟妹!” 张丽芬:……你们问过我了吗?我答应了吗!怀胎十月!十个月啊!之前说半年,合着现在变十个月了! 她还没开口,向桂莲已看出她的面色,“怎么地,不服气?这些年你把活推给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服气?” 张丽芬咬牙,“妈,这才刚怀上,谁知道是不是儿子,要又是个丫头片子,那……” “呸!”向桂莲啐了她一口,无情打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巴不得老大没儿子没后是吧!张丽芬,你心怎么这么歹毒!” 张丽芬:……她是不想大房有儿子,可她这话没说错啊! 周爱国瞪眼:“二弟妹!这一定是个儿子!李瘸子算过的!” 张丽芬:……神他妈的李瘸子! 向桂莲:“爱干干,不爱干,滚回张家去!我倒要和张家算算,哪家的媳妇这么懒!” 张丽芬:……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然而,无可奈何。刘艳华好歹有个大哥给撑腰,这些年要不是没生出儿子没底气,也不会一直被她压着了。她有什么?娘家人只顾自己,没一个真心疼她的! 张丽芬咬牙,想到刘艳华的肚子,越发不得劲了。这要真是个儿子,光宗和耀祖可怎么办? 转回头,张丽芬就找上周爱党。周爱党一点不急,“上回怀莺莺的时候,好多人不也说看肚子是个儿子吗?你真信李瘸子算命这么准?” “谁管他算命准不准。这怀上了,不是男就是女。五五开的机会,保不齐就是个男的呢?你就不想想你儿子?你没看妈紧张的那个劲,这还没生出来呢!要生出来了,还不把光宗和耀祖给挤下去!” 周爱党白眼:“你也说是五五开,不是一定,等生出儿子来再说吧!要是个女儿,咱们不是白着急忙慌了?就算真是儿子,你还能咋地?你有本事让她生不出来?” 张丽芬:……本事她真没有,也不敢啊! 可是想想她得受苦受累十个月,就算最后生出个女儿影响不到光宗耀祖,她这累也受完了! 周爱党拍拍屁股出了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张丽芬咬牙切齿:什么臭男人! 与周爱国和刘艳华的高兴、张丽芬的气愤不同。另一头听闻这个消息的周双莺神色莫名。 这是她努力的结果,是她期待的生命。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在伤了脸还有毁容的风险后,她觉得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坐在床上,怔忪发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起还有金首饰。 为着这套首饰,她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伸手往怀里一模,周双莺面色大白,首饰呢?首饰哪里去了!她明明揣在衣服里兜的! ******** 山上。 周大海和刘金水正组织人手清理现场,被雷电砸断的大树和树桩得抬走,大坑需填平,以免再有人不慎掉下去。坑虽不算大,大人是无碍,但保不齐村里的孩子玩着玩着摔下去,如周双莺一般。 “我怎么看着这坑像是设下的陷阱,用来捕捉野兽的?” “坑不深,最多也就捉捉野鸡。其他大猎物困不住。” “也亏得不是用来捉大猎物的,不然下头怕是还会弄竹刺木刺,这要是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那倒也不一定。这陷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就算有,也该都坏的差不多了。咦!” “怎么了?” 刘建设从坑里一条项链,“这是金链子?” 有人又扒出耳环和首饰。 众人:这莫非不是用来抓野味的陷阱,而是用来藏宝贝的洞穴? ******** 土砖房。沈煦正在训子。 “谁让你们跑山里去的!不知道刚下了大雨,山上危险吗?” 周双燕老实低着头挨骂,三娃偷偷拿眼去瞧沈煦,“我们……我们只是想去看彩虹!” 雨后的彩虹璀璨绚丽。 “彩虹不能在家看吗?” “我们想知道彩虹的尽头在哪里,它是从哪儿出来的。就跟着它一直走,走着走着就到山上的。” 沈煦沉着脸,三娃有些害怕,声音越来越弱。 周双燕转身在厨房门口堆着的柴火里捡了个细树枝递给沈煦:“爸爸,我错了!你打我吧!” 三娃愣住,内心挣扎,他害怕爸爸生气,却又不想挨打,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鼓起勇气,学着周双燕也捡了根树枝来,“爸爸,你打我吧!” 第27节 要说周双燕这句说得是心甘情愿,那三娃说得那叫一个视死如归。 前一个让沈煦心疼,后一个让他想笑。 一声叹息,沈煦蹲下身子平视二人,“今天莺姐姐的模样你们也看到了。你们想想,如果是你们摔下去受伤,会不会疼,爸爸妈妈得多担心?” 说到周双莺,两人想起她满脸是血的情景,都有些后怕。 “妈妈在雨刚停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们,不许去山上玩?” 姐弟俩点头,“有!妈妈说,只在村里玩,不许上山。” “这回你们没出事,是幸运。再有下回,可不一定了。你们想像莺姐姐一样吗?” 全都摇头。 “下次不许这样了!” 纷纷点头。见沈煦神色缓和,三娃扯着他的衣角问:“爸爸,那你还打我们吗?” 沈煦忍俊不禁:“这次就算了!不打你们,罚你们晚上吃饭不许吃菜!” 周双燕没意见,很爽快地点头。三娃咬着手指,犹豫着问了一句:“那今天晚上吃什么菜?” “蛋花汤和土豆烧肉!” 三娃吞了口唾沫,舔着嘴唇,咬牙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将树枝再次递过去:“那爸爸你还是打我一顿吧!” 沈煦:……没听说书中的男配是个吃货啊! 就在父子俩讨价还价商量处罚的时候,周双燕抱着个铁皮盒子过来,“爸爸,给!” 沈煦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沈煦更加迷惑了,“哪儿来的?” “我之前瞧见莺姐姐在树根下头挖东西。后来我去看就发现了这个。” “你把它抱回来了?” 周双燕点头。 “抱回来干什么?” 周双燕一愣,仿佛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看到莺姐姐在挖,还看到她把什么东西揣怀里,又把什么东西给扔了,好奇去看,就找到这个,顺手就拿回来了。” 沈煦:…… 行吧!反正就一个破空盒子,洗洗给孩子当玩具玩或是当储物盒放糖果都不错。 沈煦接过来,入手却是一沉。还挺重? 他打量起来,形状类似古时候女子的妆奁,只是妆奁一般用的木材,这个包了层铁皮。四四方方,两个成人巴掌大,深度也足有十厘米。别说放一套首饰,就是放十套也够了。尤其,各边框都较厚。 沈煦掂了掂,不论里头是空心还是木材,实在都没必要弄成这个厚度,也不可能有这么重。莫非全是铁?可弄这么重一个铁盒子就为了装首饰? 将两个孩子打发去玩,沈煦起身将盒子上面的泥土清洗干净,仔细查看,发现有个角落的铁皮稍微皱起了一点点,里头似乎是黄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煦从空间摸了把小刀开始撬,铁皮包得还挺严实,沈煦费了不少力气才终于把盒子外头的这层铁皮全部剥开。此时的盒子露出了它真正的面貌! 金子!黄橙橙的金子! 整个盒子全是金子打造,外头的铁皮只是伪装! 看重要,起码有三斤重!三斤重的金子,这是什么概念? 二十一世纪他穿越之前,国际金价已突破每盎司1700美元。一斤等于17.6多盎司,三斤差不多将近53盎司。价值九万美元,换算成人民币六十多万。 而如果以目前的价位来算。七十年代是黄金大牛市,由于特殊的国际形势,欧美黄金大幅上涨,从最初的每盎司35美元,突破到200美元。现在是74年,正是黄金价格居高的时候,过后两年会下落至100美元左右。 但等到79年,由于市场的大量买进,国际金价再次大幅增长,尤其是在79年底到80年初,熊国入侵伊国,黄金价格出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竟是高达800多美元一盎司。 沈煦看着自己手里的金盒子。 那时候国内的时局已经发现变化,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大地。若是他把这笔黄金带到国际市场,入手就是四十多万美元。 而这时的四十多万美元换算成人民币在国内的购买力,可不是后世的六十多万能比。周双莺心心念念的那套金首饰与之相比,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所以,周双莺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哦,不!芝麻都没捡到。沈煦可听说大伙儿在山上发现了金首饰,周大海和刘金水已经决定上报公社。没意外,依旧会是按照周双莺上辈子的发展:充公! 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个铁皮盒子。而书中也没提到过盒子还有这层秘密。 沈煦深吸了一口气,周双燕这是什么运气!傻白甜随手一捡的“破烂”就抵得过京城数套四合院,可以让多少人从人生的起点直接跳到人生的终点,实现质的飞跃!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盒子,沈煦眼神炙热,他做下决定,藏起来!闷声发大财! 第34章 034 把黄金盒子放进空间,沈煦便不再管了。他的日子还照常过着。 周家。刘艳华迎来了她嫁进来以后难得的好待遇, 也不知周爱国如何做的, 向桂莲竟然破天荒给了她几个鸡蛋,让她自己煮了补身子。 周双莺害怕脸上留疤, 天天呆在屋子里养身, 能不出门便不出门,绞尽脑汁回忆前世听说过的所有能祛疤的东西。 张丽芬觉得自己生活得水深火热,每天的事像是干不完一样,天不亮起床, 半夜才能睡。整个人仿佛泡在苦水里,累得连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比之下, 上水村其他人家,却是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活在蜜罐中。 因为省城的订单结算得到一笔钱后, 周明友按照沈煦教的, 又跑了趟供销社,争取到五百瓶的单子。 大约是尝到了甜头, 周明友激情高涨,依样画葫芦, 一个星期内接连走访了周边好几个县城, 拿下了五份订单,共计两千瓶辣椒油。 辣椒油的副业再次运作起来。因着豆豉和辣椒粉需要时间发酵和暴晒,村里人接连做了一两个月, 才将单子全部做完。 而此时, 省城百货商场的那批货已经卖的差不多了。还算好卖, 没压货。那边又打电话过来,说再要一千瓶。 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上水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山水没变,房屋没变,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有些人家偷偷算了一笔账。他们不怕苦,不怕累。要是订单来得再多点,他们再努力点,赶上工人的工资指日可待! 一时间,上水村人人喜笑开颜,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他们沉浸在这样的愿景里,没能看到另一个层面,但沈煦却早有预料,他们梦想中的情景是不可能出现的。辣椒油的生意注定不会长远。 别的不说,就这段时间,各家来打听的亲戚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有些赖皮的,干脆住在这边不走了,硬要看到辣椒油的做法才行。 周边几个生产大队的队长和书记也亲自过来,打着交流的名义,给周大海和刘金水施压,说大家一起发展,上水村应该贡献辣椒油的方子。 周大海和刘金水顶着压力,熬得过今天,熬得过明天,后天呢?大后天呢? 再者,村里人的这些亲戚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次次上门次次拒绝,多来几回岂不生怨?亲戚关系要怎么维系?有些人可能狠下心撑得住,但心软撑不住的人家也比比皆是。 更有利益相诱。如果有人出高价找村里人买方子,重利之下,几个人能不动摇? ******** 周家。 周爱红一进门就摊手问向桂莲要钱,“妈,给我十块,我要去买衣服!” “十块钱买衣服,你这是什么金子做的衣服?” “供销社刚进过来的一批,说是京城那边时下流行的款式。衣服裤子一整套呢!不算贵了!村里俞知青就买了一套,今天穿身上了!” 向桂莲睨了她一眼,“你老和人家知青比什么!俞知青父母都有工作,每个月都会给她寄钱寄票,她能可着劲花。你能比吗?” 周爱红偏不爱听这话,“怎么不能比!我哪点比她差了!她还没我长得好看呢,也就是会打扮,勾得人眼珠子就喜欢往她身上看!” 向桂莲听出点味来,“谁眼珠子往她身上看?” “林知青啊!”周爱红不假思索,说完才发现自己漏了嘴,又加了一句,“还有顾知青,严知青。反正知青院好些男同志都这样!” 向桂莲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哪会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林知青全名林青云,京城人,长得好,家世好,别说在上水村,就是在知青点也是佼佼者。不管是本村姑娘还是女知青,十个里面有七个对他有那么点爱慕之情。这在队里不是什么秘密。 因此周爱红这点旖旎心思,向桂莲不觉得哪里不对。两人又不是拉拉拽拽牵扯上,有什么打紧?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牵扯上,以林知青的人才家世,两人结婚不更好?至于周爱红会不会被林知青欺负,向桂莲不担心,有她看着呢!还能让人欺负了她女儿? 倘或她老虎打盹一时没盯住,两人真发生点什么,那林知青别想跑!就算是京城人又如何?这可是上水村,不是京城!老周家打上门去,林知青敢不娶?扒了他的皮都是轻的! 见她不说话,周爱红不耐烦了,“妈!你到底给不给!我还等着去县供销社呢!村里牛车待会儿就走,晚了可赶不上了!” “钱钱钱,就知道钱!没有!你这衣裳好好的,买什么!”向桂莲气得肝疼,一个个的就知道拿钱! “什么好好的呀!这都入秋多久了!我还没买秋季的衣服呢!身上都是去年的!” “去年的还不好?村里多少人穿得还是前年的,大前年的呢!” 周爱红跺脚,“妈,以前你可没这么磨叽,最近你是怎么了,抠抠搜搜的。家里又不是没钱,用得着这么省吗?我四哥今天不是回来了吗?他发的工资难道没给你?这还热乎着呢!何况最近几个月家里做辣椒油也赚了好些,还差我一件衣服的钱!” 向桂莲一口气堵在喉头。 以前?以前她手里握着几百块钱的存款,每个月还有三子上交的工资,当然不用磨叽。如今三子分家去了她四百块,她的存款本就不剩多少了。老四得了工作是不假,可工资是真一分没落在她手里。不但如此,还从她手里拿走不少。 这几个月,每个月都有。最少的一个月拿了二十,最多的一个月拿了三十五! 家里又不是没钱?可不就是没啥钱了吗!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长得还不错。手头宽裕的时候,自然愿意捧着。但现在她手头紧,老大家的好容易怀上,说不准就是个带把的。还有老二家的光宗耀祖。她不得紧着他们,给他们留着? 这时候,周爱红一个姑娘家,自是要靠边了。 向桂莲死活不出钱。周爱红气红了眼,转身出门找周爱军要。 周爱军正刷自己的新皮鞋,眼都没抬,“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花钱,几个男人养得活你?也不怕没人敢娶你!” “谁说没人敢娶我了!四哥,你别胡说!” “行!我不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没钱给你!” “你怎么没有!我知道的,你们厂除了工资,每个季度还会有点补贴。以前三哥就是这样的。我问三哥拿钱,三哥可没你这么小气。怎么这工作到了你手里,就没有了!” 周爱军翻了个白眼,“那你找三哥拿钱去!找我干嘛!他现在可在运输队,比我有钱多了!” 周爱红鼻子哼哼,“去就去!” 抬脚果真往村东头的土砖房走。 周爱军看着她的背影足有三分钟才终于确认他这妹子脑子果然不好使。自分家至今已有几个月了,这期间发生了多少事,不说他,便是大哥二哥老娘都已经看清,三哥是真和他们离心,恨不能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不会再给他们任何好处了。 周爱红居然还去要钱?她那脑子里装的都是稻草吗? 第28节 周爱军嘴一撇,低声骂了一句:傻子! 不过他可不会追上去提醒周爱红。反正自取其辱的不是自己,他才不管呢! ******** 土砖房。 沈煦也同样看傻子一样看着周爱红。要说周家其他人是装傻,那么周爱红是真的傻! “你是不是搞错了?分家的时候可是签过切结书的。我连老子娘的生老病死都不用负责,还管你一个妹妹买不买新衣服?照切结书上写的,所有该我的责任全都归顶替了我工作的人。别说这妹妹买衣服是不是哥哥的责任,就算是,你应该找的也是周爱军,不是我!” 周爱红噘嘴:“四哥不给我!”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 “为什么不给我!你不是进了运输队吗?有钱!别骗我说没有!我可瞧见了,这些日子,你们家总是大鱼大肉的吃。三娃和燕子兜里还三不五时揣着糖。三娃说,他现在天天喝奶粉!这些多费钱啊!一罐奶粉几十块,我买件衣服才几块钱!” 沈煦差点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气笑了:“我给自己儿子女儿买吃的不是应该?我对他们好,他们记在心里。我工作回来,他们会问我饿不饿,给我端茶端饭;我累了,他们知道给我倒水泡脚;还会说贴心话,长大了孝顺我。 以前我对你也不错,你现在身上穿这身还是去年花我的钱买的,你记过我的情吗?我给你买衣服鞋子,你给过我什么?就你这样的妹子,我该你的了!我有没有钱和你有什么关系?有就要给你? 你自己在队上也有工分有口粮,虽然比不得别人家的姑娘,也总还过得去。让你把这些让出来给大哥二哥他们,你愿意吗?还有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别用这么精贵都往便宜的买,差价省下来也不少了。把这些都给莺莺和光宗耀祖,你肯吗?” 周爱红瞪眼:“这是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们?” 沈煦呵呵:“你也知道是你的东西。那你凭什么来找我要我的东西?” 周爱红愣在当场,她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沈煦一说,似乎还有点道理?她都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别人凭什么要给她呢?但以前不一直是这样的吗?妈也说了,三哥欠他们的!给他们钱是应该!三哥怎么能这么说她! 周爱红眼眸湿润,“三哥,你……我不理你了!” “我谢谢你!记得啊!以后可千万别理我!咱们在一条路上碰到,我绝对不和你走一边,你也别往我跟前凑!”沈煦起身,将手中洗了菜的水往她面前一泼,“脑子有病就得治,出门右转是李大夫家,左转出村去镇医院还是县医院随你。慢走不送!” 哗啦!周爱红躲避不及,裤子湿了大半,委屈得眼泪直掉。 屋内。 田松玉问:“谁来了?” “没谁!疯狗乱吠呢!你别出去。你现在身子重,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别被疯狗缠上。” 田松玉嗔了他一眼,“别当我不知道。我听出来了,是爱红的声音。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虽然你妹妹……” 她皱着眉,“到底还是你妹子。” 沈煦知道她想说蠢了点,顾忌着他这当兄长的面子,没说出口。 沈煦可没当周爱红是妹子。别说不是亲的,就算是亲的,就这脑子和德性?还是敬谢不敏吧! 前几天白叔说,蔡婆子的事已经有了点线索,排查了两个县,锁定了其他三个县,估摸着如果顺利,今年就能找到人。就是不太顺利,只要沈煦给的阳山县百里范围这一条没出错,最迟明年也该有结果了。 这是好消息。他离与周家彻底断绝不远了。 ******** 周家。 周爱军催向桂莲,“妈,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提亲不是问题,我哪天都有时间,媒人也好找。可这彩礼……”向桂莲咬牙,“那可是三百块!周爱军,你知不知道三百块是多少?我上哪弄这么多钱!你这是要娶个天仙呢!三百块彩礼,她也不怕拿在手里烧得慌!你大嫂二嫂进门,可都只有二十块!” 周爱军不以为然,“那能一样吗?大嫂二嫂和城里姑娘怎么比?更别说佳佳她爸还是粮站副站长!这要放在以前,怎么也算是个官家千金。再说,大哥二哥结婚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这十年前的二十块跟现在的二十块差着老远呢!” “就算现在二十块没十年前值钱,可怎么也够不上三百啊!” 见她这副模样,周爱军蹙眉,脸上挂了哭相,“妈,你也知道我和佳佳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方家抓着这点,一定要三百块彩礼。我给了,那就和佳佳结婚。要是不给,就告我耍流氓! 妈!流氓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忍心看我被送去农场改造?农场那是什么条件?我要真去了,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出来呢!妈,你救救我吧!” 向桂莲很是为难,可她心里也有疑惑:“你不是说方家是疼女儿的吗?按理他们闺女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他们还不得快点让你们结婚,把夫妻名分坐实了,以免别人知道惹出乱子来?要是告你耍流氓,他们闺女和你的事不就传开了吗?闺女还怎么做人?” 周爱军愣住,以他妈那点见识,他是真没料到他妈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其实他妈说的没错。方家虽不满意他这个女婿,可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三百块的彩礼不是方家提的,而是他提的。因为方家承诺,不论他给多少彩礼,都会一分不少地让方佳佳带过来。 也就是说,这三百块,只在方家转一圈,又会回到他自己兜里。他为什么不给? 他妈是疼他不错,可也疼周光宗和周耀祖,更别说如今大哥大嫂再次有孕,指不定是个儿子。这般一来,他妈手里的钱财真分到他这里能有多少?他不得想办法提前多拿点? 周爱军信奉,不论什么东西,到了自己手里才真是自己的。 读书的时候,他就变着花样要钱。这些钱确实一部分自己用了,还剩一部分他偷偷存着。这几个月借着方佳佳的理由,他的工资一分没上交,还从他妈手里拿了不少,也是这个原因。 方佳佳生活条件好,吃的用的是比别人精致些,却觉得没她妈以为的那么厉害。这笔钱,他至少瞒下了一大半。 以前骗向桂莲骗得容易,没想到这回居然骗不过去了? 周爱军表示,不存在的! “妈,方家是什么人家。就凭佳佳他爸是粮站副站长,佳佳愁嫁吗?就算事情闹出来,也有想巴结方家的人愿意娶她。更何况佳佳还有个舅舅在外地,大不了方家找个理由把佳佳送到她舅舅那边。 那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往。听说他舅舅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有舅舅罩着,她在当地找个好人家不难。他们多的是退路可以走。但我没有! 妈,你真就这么看着我判了流氓罪不管?要真这样,别的不提,如今这份工作就没了。而且因为流氓罪被开除的,是不能顶替的。你才出的四百块把工作拿到手,难道就要这么打水漂?” 向桂莲一时犯了难,不谈工作的问题,就凭周爱军是她的心尖尖,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我是真没有三百块!你这些日子拿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家里花得也多。当初好容易存了些钱,盖了这房子,剩下的给了你三哥四百就已经没剩几个子了。” “妈,你现在手里有多少?” 向桂莲咬牙,“我现在能拿出手的就一百多,一半都不到,就是去借也凑不齐。” 更何况为这个去借,必然闹得全家都知道。老大家先不提,老二家眼看着二十块和三百块的差距,能答应? 周爱军有些失望,眉间拧成川字,眼珠骨碌碌转悠着,一瞬间心念动了几百下。他拉着向桂莲说:“妈,我有个法子!前些日子县里食品厂的人找到我,说愿意花钱买咱们村辣椒油的方子。只要我能把方子给他,他就给五百块钱!” 向桂莲张大了嘴巴,“五百块?” “是呢!妈,你想想。这辣椒油虽然赚钱,但村里接到的订单就这么些,分到每户人家头上的有限。其中还有三成得给队里。咱们这几个月累死累活,拿到手有一百没?这要赚到五百,得多久?如今只要给个方子,即刻就能到手,这不是送上门的钱吗!” 向桂莲心下彷徨,“队里当初定了规矩,这要是传出去……” “那就别让他传出去!就是传出去,别人怕。咱们怕什么?老周家早八百年前就在上水村扎根。他刘家沈家都是后来的呢!更别说别的姓了。 如今上水村虽然姓氏多,可姓周的占比照样不小。周家能眼看着自个儿本家人被打被砸被欺负?更何况大伯还是大队长。大伯跟爹那是什么感情,能眼看着不管?” 以周大海的性子,自是不会袖手旁观。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眼看着周二江的血脉出事。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当年人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坚持把他三哥从山上捡回去养着,一直到灾荒结束。 这么一说,向桂莲开始摇摆起来。五百块!那可是五百块啊! 周爱军再接再厉,“妈,你想想。就你手里这一百多够干什么?能留给光宗和耀祖多少?如今大哥也快有儿子了。你不得也给他留点?一百块怎么够分? 要有了这五百,就算去了三百块的彩礼,不还剩两百吗?把你手里的加一块又是三百,光宗耀祖和大哥家的,不就能一人一百了?再说,佳佳嫁进来,还有嫁妆呢!并且咱们还和粮站副站长成了亲家,这买卖不划算?” 向桂莲晕乎乎的,只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周爱军趁热打铁,再添一把火:“食品厂的人能找我们,自然也能找别人。就算你不答应。你敢保证村里没人心动?这五百块与其让别人赚,不如咱们自己赚。 再说,就是食品厂拿到方子,又不是不让我们做了。到时候我们一边握着五百块,一边做着辣椒油照样赚钱,岂不更美?” “那我们就这么干?” “诶!这就对了!妈,你要同意。我去答复食品厂的人。到时候你带上东西,去县城亲自给他们做一遍,这样也显得咱们有诚意。” 向桂莲咬牙一拍大腿! “行!” 周爱军大喜,眼睛眯成一条线。 当然,他没说的是,方佳佳的嫁妆是他的,他可不会便宜了别人。结婚后,他们不会在村里呆太久。他会先以方佳佳刚进门,不好马上索要嫁妆为由拖着向桂莲,让她等一阵。 待他找到机会在城里租了房子,便会带方佳佳一起过去,连同方佳佳的嫁妆。 周爱军心里清楚,如果住在上水村,那么他即便有了体面的工作,也还是农村人。只有住到城里,才有机会真正地改头换面,让别人忘记他乡下人的出身。 至于辣椒油?他从没看上这份副业。能有城里工人赚钱?能有城里工人体面? 他对向桂莲说得好听,“一边握着五百块,一边做着辣椒油赚钱”,不过是糊弄罢了。 食品厂得到方子做出同样的产品,会做上水村的副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并非不清楚。但这与他何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 第35章 035 周爱军要结婚了,对象是县城粮站副站长家的女儿。 沈煦不过是去运输队跑了个三天的小长途, 再回来就听到全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听说日子都定了。这不是过阵子马上要收晚稻了吗!抢收的时候人人都忙, 没时间。所以婚事就放在了抢收后。” “呦,那也没多久了。最多也就二十来天。是不是急了点?你说这城里姑娘这么好, 人家老子还是粮站副站长, 结个婚不得怎么细致怎么来?匆匆忙忙的,能办得好?”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向桂莲担心夜长梦多,怕这么好的儿媳妇跑了,想早点娶进门呢!” “这倒说得对!那些城里姑娘谁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 哪瞧得上咱们乡下汉子。你瞅瞅,咱们村这些小伙子。刘建设有他爸做着村支书, 他大姑嫁去城里,还是棉纺厂的工会干事;周明友老子是大队长, 大哥是军人, 姐姐是大学生;他们娶得上城里姑娘? 还有三子,三子多能耐的人, 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这辣椒油。你们见别个村谁一个人能弄出副业, 带着整个生产大队发家致富?前头有印刷厂的工作, 后头还能进运输队。往前数十几二十年,你们见过几个像他这么本事的?就这样,都没娶上城里姑娘。 他周爱军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居然能和粮站副站长家的姑娘看对眼。向桂莲还不得加把劲早点把两人的事给办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可不是吗!不只如此。听说那姑娘还有不少嫁妆!本来是要打三十六条腿的。可是时间急, 那边一下子找不到好木材。就换成了缝纫机。 周家老大老二都会做家具, 家里头的东西都是去年盖房子的时候新打的,这三十六条腿还真没必要。缝纫机就不一样了。咱们村如今除了大队长家,谁有缝纫机?那玩意儿费票不说,还要三百多块呢!” “呦!那周爱军这不是娶了个宝贝回来?怪不得向桂莲要动作快点呢!” 刘大花扯着嘴角冷笑,“向桂莲想早点把人姑娘娶回来,也得姑娘家愿意啊!粮站副站长家的姑娘,还带着这么个大件的嫁妆,能愁嫁?别说咱们乡下,城里多少干部家都愿意娶。这么着急进门,姑娘家父母居然没意见,怕不是这中间有事,又或是这姑娘有问题!” 话音刚落,一把稻草砸过来,“刘大花,闭上你的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说谁家姑娘有问题!合着你就是看不得我们家爱军好是吧?我们家爱军招你惹你了!他长得好,还上过高中,又在城里工作,人家姑娘跟他是同学,两个人本来就认识,看上他有什么稀奇?” 向桂莲举着柴刀来势汹汹,“你再敢说一句,看我不砍烂你的嘴巴!” “我就说了怎么着!还砍烂我的嘴巴?有本事你来啊!谁怕谁!我说的合情合理!说什么是同学早认识!这姑娘怕不是早就和你们家爱军勾搭上了,现在结婚是想要遮丑吧!” 被直接戳中了真相,向桂莲恼羞成怒,柴刀砍了过来,“你看我敢不敢!我让你说,让你败坏我们家爱军的名声!” 一个追,一个躲。 第29节 刘大花半道找了根手臂粗的木棍转身打回去。 眼见两人真干起来,说不好就得见血。众人这才七手八脚上前,一半人拉向桂莲,一半人拉刘大花,好劝歹劝,把两老太太劝回了家。所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是松了口气。倒是谁也没把刘大花脱口而出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不对盘,人尽皆知。之前因着沈煦出息,刘大花几乎天天拿这事去给向桂莲添堵。如今周爱军得了这么一门好婚事,向桂莲自是要走遍全村,让每个人都知道。也是有扬眉吐气,扳回一局的意思。 刘大花哪能干看着,唯有鸡蛋里挑骨头,变着法子挤兑。 两老太太,那是谁也不服谁。 向桂莲憋着气,誓要把这场婚事办得轰轰烈烈,让刘大花看看! 转眼至了十一月,天气渐凉。地里的稻子成熟了,颗颗饱满,又是一个丰收季。 手里头辣椒油的单子刚做完,村里人便紧锣密鼓地又参与到了收割的行业中。等把公粮交上去,各家粮食也都领走的第三日,便是周爱军与方佳佳的婚礼。 时下结婚可不像二十一世纪,还讲究走红毯宣誓言换戒指,惯常是一对新人敬杯酒,说两句话就完了。向桂莲为了面子好看,也是不想周爱军在岳家露怯,请了周大海做司仪,刘金水做主婚人,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至少看着很气派,羡慕得不少。 宴席还没开始,周家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那架缝纫机就摆在厅堂正中间,除此之外,还有八铺八盖十六床棉被,洗脸盆漱口杯热水瓶等带着喜字的一整套,都是方家带过来的嫁妆,满满当当。 “瞧见没!这回向桂莲可没说大话,真是缝纫机!” “向桂莲这心思,就放这摆着,生怕搬进屋别人看不到呢!” “那是当然,这玩意全村就两台。她不得显摆显摆?” “显摆是真,但我瞅着怕也是故意给刘大花看的!” 人群里,向桂莲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拿眼睛瞧刘大花,眸中全是嘚瑟。刘大花冷嗤不断,剜了她一眼,没做声。 叮铃铃,叮铃铃…… 屋外传来声响,刘大花站在这怎么看怎么不得劲,转身一出门便瞧见沈煦和周明友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前方过来。 刘大花故意提高了分贝,“三子和明友来了!这自行车哪儿来的,看着像是新的!” 沈煦笑说:“刚买的!大花婶,你瞧着可还行?” 刘大花凑上前摸了摸,“呦,还是凤凰牌呢!” 目前自行车的常规款式,二八大杠,凤凰,永久都是响当当的名牌。 此时挤在周家的人也都出来了,纷纷围上去,“这可花不老少吧?” 沈煦伸出一根手指,又比了个八的手势。 刘大花深吸了一口气:“一百八?” 她瞥了眼周明友:“这也是买的?你们还一人买一台呢?” 周明友:“大花婶,我爸经常要往公社和县里去办事,村里的牛车城里好多地方没地栓,有辆自行车方便些。本来早要买的,这不是没票吗?我大哥之前寄过来的工业票全省下来买缝纫机了。 我爸说有缝纫机,我妈和我媳妇做衣服快一些,还能接点城里的活。自行车就是个图他一个人方便省力的,就排后头了。这不,现在终于又攒了些,今儿就买了。” 周大海家大儿子在部队有津贴,钱和票都不少,他们家条件好,买得起。刘大花啧啧两声,“那要买到手也不容易。供销社每回就进那么几辆,刚放出来就没了,得抢!” 周明友笑着指了指三哥,“大花婶,这回容易,不信你问三哥!” 看来这里头还有门道呢!大伙儿都好奇起来。 沈煦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我们运输队走南闯北,供销社进的货好些都是靠我们运的。前阵子我们队三辆车跑了一趟海城,供销社定了不少东西。我得到信就和同事说好,让他给带两辆回来。” 刘大花哎呦一声,“怪不得呢!我记得供销社凤凰牌的得一百九!你们这便宜十块钱!” “不只,还便宜了几张票。直接从自行车厂拿的货,我们这条路线跑得多,经常给人提货,跟车厂的人都熟了。借供销社的单子,多要一两辆不是难事。 本来是不要票的。这不是让人家帮忙费人情费工夫,本来钱上头就少了,再不给票,我们也不好意思。就象征性给了点。两辆自行车,才花一辆的票。要不然大花婶觉得我哪来这么多票,我那份还是借的大伯的。” 别人听得羡慕,可也只是羡慕。毕竟就是不要票,一百八十块钱,他们也买不起。刘家咬咬牙倒是可以。刘大花双眼放光,“三子,你这运输队还有这样的好事?那改明儿能不能麻烦你给婶也弄一台?你金水叔跟大队长一样,也是时常要往公社县里跑的。” “成!婶,这算什么事!哪谈得上麻烦不麻烦。就是我们这回要了两台,不好再弄。毕竟咱们运输队还有这么多人呢。再说也不是次次都能拿到。你要是不急的话,可以等等。最多再过一两个月我就能跑大长途了。等轮到我跑海城,我亲自去车厂给你选,你看咋样?” “有你亲自选,那当然好!成,我等!”刘大花眼珠转悠了一圈,瞄向屋内探头的向桂莲,“三子就是出息!都说缝纫机,自行车,手表三大件。这自行车也不必缝纫机差。” “是不差!不过……”人群里有人嬉笑,“刘大花,三子也是周家人,怎么你说得好像他是你儿子一样!” 向桂莲从屋里出来,“可不是!又不是你儿子,有本事你拿你自己儿子来比!拿我儿子比什么!” 刘大花半分不落人后,“呦,这会儿知道是你儿子了!三子有你这么个老娘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还好意思说呢!三子确实不是我儿子,但只要他愿意,我乐得认他这个干儿子。我保管好好对他,比你强上一百倍!” “你!” 向桂莲撸起袖子上前,眼看就要掐架,周大海老婆赶紧拉住,“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里头新人都准备好了,还等着给你敬茶呢!你这会儿跟她闹,像话吗!就不怕搅乱了爱军的好日子?” 提到周爱军,向桂莲再不情愿也得将这口气咽下去,眼神淬着毒一般看向沈煦,“合着现在是真出息了,有好东西也不知道想着自家,尽顾着外人。” 向桂莲盯着自行车,恨不能抢过来。这要是给她们家爱军多好!心里头在想要,却没上手抢。身边这么多人在呢,她吃过几回亏,也长了记性。别说刘大花在,就是没刘大花,其他人也不会让她如愿。 向桂莲越看越觉得气不平,她不觉得沈煦能耐,只觉得他运道好。这么好的运道怎么就没落在她自己儿子身上呢? 沈煦笑眯眯看着她,只回了一句:“大伯家怎么能是外人?” 这话说得不错。向桂莲张着嘴,硬是说不出是来,她大嫂周大海婆娘可还看着呢!只能说:“你臭显摆什么!自家兄弟结婚,也不知道你这是来道喜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自然是来道喜的!”沈煦从自行车后座拿出贺礼,一大块肉,起码三斤。 村里结婚摆宴,乡里乡亲一般是家里有东西的拿点东西,或是抓一袋野蘑菇、或是红枣、或是鸡蛋,没东西的也就随个三毛五毛。兄弟姐妹间拿的多点,也不过一块。两块都是顶天了。沈煦手里的三斤肉挺肥,起码三块钱。 这么大方,不是贺喜是什么?谁家砸场子还白送三块钱肉? 在场没人说得出这话来,皆在私底下议论三子厚道。想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就周家待三子的态度,三子还能拿这么重的礼上门贺喜,实属难得。对比之下,显得向桂莲这边一家子更无情了。 沈煦敛眉低笑。谁让他空间别的不多,就粮食多肉多呢!反正是现成的,白买一堆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向桂莲面上神色微变,接过沈煦手里的肉直接进了屋,都不带招呼的。 还是刘大花拉着沈煦找了张桌子坐下等开席,“你也别去前头那桌了,瞧你娘这脸色,那边能有你的位置?” 他是亲人,坐席该是在另一处,和乡亲不同。 沈煦无所谓,顺着她的话应了。 刘大花又说:“三子,那自行车好是好。可你也得省着点。婶知道你运输队的工资高福利好。可你才去多久,这些日子工资全加一块也买不来吧? 分家的时候那四百块还有剩吗?田松玉也不说说你。你有这钱,不如存着再盖座好点的房子。就你现在住的那土砖房能比得上青砖大瓦房?” 她虽经常拿沈煦挤兑向桂莲,这话却也有几分真心。 “婶!我晓得嘞!等明年,明年我一定盖房子!” 现在盖也不是盖不起。这些日子出车,沈煦基本已经熟悉了周边几个县城的情况,连带着将空间里的粮油销了一批,又有几百块到手。盖房子足够了。但他分家至今半年都没有,这又是给孩子买奶粉麦乳精,又是自己买自行车的。步子不能迈太大,容易惹人怀疑。 正说着,里头已经开始了。周大海和刘金水各说了一回话,然后新人敬茶,接着就是开席。 席面六个菜,也就一个见着有荤腥,但即便是这样,在乡下也已经很不错了。 吃过饭,众人渐渐散去。向桂莲开始收拾残局。 周双莺趁人不注意,在灶房夹了些残羹冷炙,悄摸摸往牛棚去。 钱则仁没接,反而递给她一小袋红薯。 “你这碗里菜不少,还有好些肉呢!家里人不知道吧?快拿回去!即便今天你家办喜事,东西多。但这些东西你奶心里大概也是有数的。赶紧送回去,别叫人发现了。以后别这样了。这袋红薯你拿着。” 周双莺睁大了眼睛,钱则仁不是已经接受她的好意了吗?她亲眼看到他吃下红薯的。 虽然自那以后,她就没能找到机会再送东西过来,紧接着又受了伤,除了上学,就一直在家养着。好容易等脸上的疤淡了,能出来吹吹风,向桂莲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把食物看得更紧了,红薯土豆也搬去了自己屋。她更加没了机会。 以至于到现在也就给了钱则仁那一个红薯,不过前些天,她偶尔过来问候几句,钱则仁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漠。她本以为他对自己已经改观,今天终于找到机会,再度来献殷勤,谁知…… 周双莺看着眼前的红薯袋子,神色微妙。 这里头起码有五六个红薯。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听钱则仁又道:“这些当是还你的。” 数倍奉还,这是要就此了断这份恩义,两不相欠? “这季稻子收了,我们刚分到粮,不缺吃的。省着些总能吃到来年。往年也都是这么过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东西我不需要。当日的红薯多谢你。我记在心里。这些你拿回去,往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可以应你一件事。不过以我现在的处境,怕是也帮不了你什么。” 钱则仁明白,周双莺给的红薯对他和温学义来说,是雪中送炭。如果不是那个红薯,那天晚上,他们怕是又只能喝水熬过去,指不定还会再饿晕。如今即便还回去数倍,也是不能比的。所以他愿意给一份承诺。 但周双莺显然并不满意这一个承诺。 应一件事?上辈子钱则仁可是对刘萌事事帮扶,还认了她做干孙女!两者能一样?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然而钱则仁态度坚决。周双莺咬牙,低着头,尽量不让钱则仁看出她脸上的不忿,好半晌,将这层不甘心不服气压下去,才重新抬起头来,又露出天真的笑容:“钱爷爷,老师说过我们要学习雷锋,助人为乐。我不是要你回报才帮你的!” 知道不可能让钱则仁再收下这些东西,尤其对方明说有粮不需要了。她再执意给反而会适得其反。周双莺接过红薯,“我听钱爷爷的话。钱爷爷,再见!” 等走出一段路,周双莺才把脾气发出来,脚尖用力,将身边的石子踹出老远。 老不死的,居然这么难搞! 她咬了咬牙,眸中划过一丝阴狠!三叔那边现在是越过越好,压根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何况还没弄清楚三叔会不会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她暂时不敢凑上去。目前能使力的也只有牛棚了。不行!她得再想个别的办法! ******** 牛棚。 “那小娃娃这回居然没硬要你收?” 钱则仁摆手,“人家才几岁,你也别把人想得那么坏。她还小呢。” 温学义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没想着她有多坏,就是觉得她……反正总感觉让人不舒服。” 钱则仁没说这种感觉他也有,只看着角落里另一袋更大的红薯发愁,“这个怎么还?” 其实前阵子给他们送东西的除了周双莺,还有一人。就在周双莺给过他们红薯的次日清早,他们起床打开门,发现门口有一小袋玉米面,里头放着一张纸,写着:黑夜再长,黎明总会到来。 当时正是黎明之际,天光破晓,第一缕曙光照遍大地。就这么一句话,竟是让他们泪流满面。他们出门找寻,却没寻到半个人影。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看到纸张的背面还有一句话: 这是替全国千千万万学生给的。他们一样等待着黎明,等待着恢复高考,等待着重新回到校园。他们需要老师,需要教育。所以请保重自己,好好活下去!如果收下这些让你们觉得心中有愧,那么请在往后的日子里善待每一个学生。 此后,他们隔三差五总能在门口发现点东西。或是红薯,或是土豆,或是玉米,偶尔还会有肉。每次量都不多,显然是考虑到了他们的身份和牛棚的环境。 东西少,体积小,放在门口角落里,不走近无法发现。便是发现,这么点东西也是他们可能拥有的,没什么稀奇,不至于遭人眼。就是碰上心肠不好贪财的,偷走就偷走吧,损失也不多。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牛棚里几个老不死都活着熬了过来。尤其是他和温学义。 但这位恩人却从没有现身。导致他们特意留下想还给恩人的这一袋东西竟无法送出手。 钱则仁想过,能写出这张纸条的,显然读过书。 第30节 上水村依山傍水,虽然不算富裕,却比其他村子手头宽松些。尤其大队长和村支书都是受过教育的,明白教育的可贵,也致力于将这种思想传播给村中每一个人。 因此,上水村读过书的人并不算少,即便没能读到中学,小学只要家里供得起,总会毕业。再加之还有知青。所以,想要靠这张纸找到背后之人并不容易。 唯一的线索便是字迹,可他们并不认识村里人的字迹,也不能跑去把读过书的人家家里都翻一遍。 但即便如此,这张纸,钱则仁依旧好好收着。 一则想着万一以后有机会能寻到这位恩人呢?二则也是让自己记住,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能回城,回到大学,一定要善待每一位学生,以报今日之恩。 第36章 036 周家。 方佳佳对目前的居住环境很不适应。即便周家的青砖大瓦房看起来和城里的房子没有太大差别,各色家具也都是去年打的, 还新着。又因结婚, 处处打扫得干净整洁,比之别的乡下人家不知强了多少倍。但便是如此, 依旧挡不住那股怪味。 农村鸡鸭很常见, 如今不让个人大量养殖。可按照规矩,五口之家及以下允许有一只,十口及以下允许有两只。周家就有两只鸡,放养的鸡拉得屎尿到处都是, 就算清理了,长久下去, 也难免积存味道。 加之周家还负责喂食队里的三头猪,打的猪草煮的猪食都在家里放着。屋后便是茅房。多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乡下人习惯了, 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方佳佳一个城里娇滴滴的姑娘, 就有些受不了了。 今天一整日,她都恨不得捏着鼻子不呼吸。 方佳佳哭丧着脸拧了周爱军一把, “你说过的,结婚后我们会一起住在城里。要不是你这么承诺, 我爸妈哪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周爱军,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当然算数!”周爱军搂着她顺毛捋,“你也知道城里房子不好找。我又是刚进厂没几个月,能给我安排个宿舍就不错了。分房是怎么都轮不到我的。我知道你住不惯乡下, 就当是为了我, 你忍一忍。我找到房子咱们就搬!” 方佳佳皱眉, 却也明白他说得在理。城里许多人家都是十几口挤在一块,哪有那么多闲置的房间出租?尤其一些太过老旧,杂七杂八的人混居的住宅区她又不愿意去。这要找个独门独栋,还得合她心意的,是真不容易。 她爸妈也在打听,这不是也没信吗? 她倒是想过住娘家。如果她还是在娘家做姑娘,自是住得理直气壮,谁也赶不走。可如今她出嫁了就是周家的人,哪有长住娘家的道理? 便是她爸妈愿意,她还有两个哥哥,都已成亲。两个嫂嫂能乐意?为着她的嫁妆,大嫂二嫂已经不知道明里暗里说了多少酸话。就是两个哥哥平时对她还不错,当看到缝纫机后,脸色也微微有了些变化。 亏得家里是她爸妈当家,平时在儿子媳妇面前也素有威严,才将这些事都压了下去。可也是有前提的。她偷听到爸妈谈话,两个哥哥都已经有了工作,两个嫂嫂却没有,下头还有孙子,眼见没几年就长大了。 往后若是有工作机会,自会给两个哥哥家。等他们退休后,现在的岗位也会让哥哥家继承。她这个女儿便不管了。这次结婚除缝纫机和让她带回三百块彩礼外,还另给了一百块的压箱底,看似丰厚,却是他们能给的所有补偿。 方佳佳心头苦涩,爸妈从小疼她,她自认为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却原来并非如此。她比不过两个哥哥,比不过下头的侄子,甚至比不过嫂嫂。 因为嫂嫂得到工作,赚了钱进的是方家的衣兜。而她赚了钱进的是周家的衣兜。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怎么回娘家住?再说,即便她能回去,周爱军也跟她一起住方家吗?那不成上门女婿了?周爱军能愿意? 想到这里,方佳佳更觉委屈了,忍不住鼻子一酸,“那你动作快点!可以先不要那么好的,找个还行的凑合凑合,等以后有了更好的,咱们再搬!” 态度竟是如此急切,周爱军微微皱眉。这是一分钟也不想在周家多呆啊!他早知道方佳佳娇气,却没想到娇气到这个份上。今天才第一天进门呢!周爱军有些不悦。 方佳佳仿佛看不到他的脸色,“周爱军,你听到没有!” 周爱军深吸了一口气,虑着方家的家底和方佳佳爸爸的职位,他需要依靠的时候还躲着呢,终究忍了下来,笑着揽过她,“知道了!我会尽快!你也不瞧瞧今天是什么日子,咱们洞房花烛夜,你就准备跟我说这个?扫不扫兴呢!**一刻值千金!” 方佳佳推开他,“不行!” “又怎么了?” “我……我可能”方佳佳抿了抿唇,“有了!” 周爱军怔愣好半晌,张大眼睛看着她,“你是说?我们那个才一个月。” 方佳佳垂着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个月月事没来。我看书上说应该是有了。但我不敢跟爸妈说,也不敢去医院检查。” 周爱军心道,幸好没说。要不然就方父方母的脾气,说不准真能告他耍流氓。即便不告他,方佳佳两个哥哥也能将他打一顿,让他至少半个月下不来床。 “别急,先睡觉吧。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就是有了也不怕。这是好事。也就一个月。不打紧。你要是不想别人知道,生的时候,我们对外说是早产就行。有我在呢!” 最后四个字让方佳佳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与彷徨尽皆散去。她笑着在周爱军怀里沉沉入睡。 次日。 往日里向桂莲起床时,厨房早已经忙碌起来。然而今日却没有半点动静。 “人呢?都哪儿去了!不用做饭啊!” 张丽芬从后面转出来,“妈,我刚把自留地的菜收拾了,这会儿正喂鸡呢!怎么,四弟妹还没起床?” 上水村的习俗,新妇嫁进来第一天,得为全家做顿饭。 向桂莲瞄了眼周爱军的房门,皱起眉,抬脚刚要过去,就见房门打开,周爱军扶着方佳佳走出来。 “也不看看都几点了!哪有做人家儿媳妇睡到日上三竿的!赶紧做饭去!” 大清早一出门就被劈头盖脸一通训,方佳佳几乎是懵逼的。 做饭?做饭!居然让她做饭! 方佳佳张嘴,话还没说出来,便觉手腕被周爱军扼住。 “妈,佳佳城里来的,不知道咱们上水村的规矩。我这不是昨天太高兴,忘记告诉她了吗?城里结婚女方进门前三天,是啥也不用干的。她不晓得两边不一样。” 向桂莲面色稍微好了些,语气也缓和下来,“行了。做饭去吧。” 方佳佳扯周爱军衣角。周爱军暗地里拍了拍她的手,走到向桂莲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向桂莲回问:“真的?” 周爱军点头。 向桂莲一张老脸都笑出了褶子,干脆利落地推了把张丽芬:“你去做!” “妈!其他时候我做可以。但今早这一顿不一样。新妇进门起灶烧火,寓意着往后一家人红红火火。” 向桂莲眉毛皱了皱,“你做饭的时候,让她在旁边添两根柴,也一样红红火火。” 张丽芬:…… 即便是这样,方佳佳依旧有些不情不愿,还是周爱军好说歹说才进了灶房。 不到十分钟,灶房里浓烟滚滚! 方佳佳啊啊大叫着跑出来,其后跟着被呛得直咳嗽的张丽芬。 向桂莲唬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要烧房子啊!张丽芬,你想干什么!让你做个饭,你不乐意直说,用不着给老娘耍这种把戏!” 张丽芬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咳咳,妈!我也没想到四弟妹连烧火都不会!” 方佳佳很委屈,“我们城里用的都是煤炉,我哪见过这种柴火灶。” 张丽芬气得干瞪眼,“火我都点着了,你就添几根柴,也能把火给我重新弄灭?” 这怕不是真娶了个千金小姐! 向桂莲面色很是难看。这门婚事花了她不少钱,合着她差点倾家荡产,就娶回来这么个玩意儿?即便再是城里姑娘,也没这么无用的! 哪知,她还没开骂呢,方佳佳先哭了起来:“我在家爸妈从没让我进过厨房,别说做饭,碗都不用洗!” 那模样儿委屈地,合着还是周家的错? 张丽芬白眼猛翻,“你也说了那是在娘家。在家当闺女和出嫁当儿媳妇能一样吗?就算是你们城里,有哪家儿媳妇不干活的?别的不说,就你那两个嫂子,也跟你一样?” 方佳佳心头一堵,她两个嫂嫂和她真不一样,里里外外一把抓,要敢闲着偷懒,她妈可不会轻饶。她恍惚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出嫁了,生活不一样了。想想两个嫂子,那岂不是她往后也要学着煮饭、炒菜、洗衣服、扫地…… 不只如此,乡下还得喂鸡喂鸭…… 方佳佳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透凉,身子摇晃,猛地栽倒在周爱军怀里。 这下全家都傻了眼。进门第二天便在他周家出事,方家能放过他们? 周爱军打了个哆嗦,赶紧让向桂莲去请村里的李大夫。 李大夫在一边把脉,旁边十几只眼睛死死盯着,大气都不敢出。 “有喜了。这是好事!” 刚进门就有喜,必定是婚前就怀了,传出去怕是不好听,但怎么说也是添丁进口,算好事吧。李大夫心里想着。 周爱军一个大男人,是完全不懂,怀孕会这么容易晕倒的吗?向桂莲倒是晓得些,但方佳佳晕得急,周爱军立时慌了,她跟着慌了,没往这处想。 如今有些后悔,早晓得只是怀孕,叫什么大夫! 全家人神色各异。周爱军率先回过神来,朝他妈使眼色。向桂莲会意,一边送李大夫出门,一边塞给他五毛钱。看诊一毛,剩下四毛是封口费。毕竟这名声可不只是方佳佳一个人的。 这顿早饭终究还是由张丽芬做了。 饭后,周爱军拉了向桂莲去房里说话。 向桂莲气不打一出来,“你自己看看,你娶得这什么玩意儿!这是娶回来个媳妇呢?还是娶回来个祖宗?让她烧个火,她是想把我们家一起烧了怎么的?她自己不知道婚前有喜名声不好吗?说晕就晕!这么娇气嫁什么人,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得了!” “妈,佳佳是不好,我会说她的。你也别生气,想想她爸的职位,想想她的嫁妆!” 向桂莲不以为然,缝纫机都进家门了,难道还不是她说用就用? “妈!她可不是只有缝纫机。出门子的时候,方家那边爸妈还塞了钱的。” 向桂莲眼睛一亮:“多少?” 数目周爱军知道,方佳佳没瞒过他,但他没说,只含糊道:“反正以方家的家底,怎么也不会少!” 也对。连缝纫机都给了,这压箱底总不可能几十,最起码也得有个一百。向桂莲心念转动起来,嫁进来,钱就是他们周家的,得想办法要过来,不能让方佳佳攒在手里。 见他妈眼珠骨碌碌转悠,周爱军哪能不明白那点小算盘,心里嗤了嗤,嘴上说:“妈,这才刚进门呢!总不好闹得太过。你给佳佳一点时间。佳佳单纯,只要谁对她好,她必定对谁掏心窝子,到时候还不主动把钱拿出来?再说她要是不高兴,她爸还能给咱们家安排工作?” 总结起来一句话:若想靠着方家得好处,便要捧着方佳佳。 向桂莲咬牙,这娶回来的果然是个祖宗!但心里再不高兴,为着好处,也只能认了。 说服了他妈,周爱军这才揉着眉心进屋。 方佳佳已经醒了,眼眶红红的,看见他便哭,“周爱军,当初是你自己说的,娶我回来会把我当宝贝。家里两个嫂嫂都是勤快人,活有她们,不用我干。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周爱军,你骗我!我不要在这里呆了。我要回娘家!” 起身下床,还真要走。 周爱军心头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回什么娘家!好了,我已经和妈说过了。往后家里的活由二嫂干。你只管安心养胎。” 听到这话,方佳佳终于安静下来,“这还差不多!” 门外,张丽芬不巧听到这话,正要暴跳而起,直接冲进去,被周爱党眼疾手快一把拽走! “周爱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都这么欺负你老婆了,都不站出来说句话吗?你自己不说也就算了,还不让我说!” 张丽芬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家里两个嫂嫂都是勤快人,活有她们,不用我干!’听听,这是什么话?我该她的!不就是怀个孕吗?我又不是没怀过!我两个都生了,怎么从没见晕倒?我看她就是不想干活,装的!” 周爱党捂住她的嘴,“这么大声音干什么,也不怕别人听见!” 第31节 张丽芬一把将他的手拉下,“听见怎么了!我就是要她听见!” 越说越气,张丽芬是真想哭了。这阵子家里的活几乎是她给包圆了。本以为等周爱军结婚,弟媳妇进门,总该有了帮手,不说全让给新人干吧,怎么也能帮她分担一部分。结果…… “还有完没完了!你不知道她爸是粮站副站长吗?当初咱们怎么说的!你这么闹,人家还能给我安排工作?张丽芬我告诉你,你最好端茶递水把她给我伺候好了,让她在她爸跟前多给我说说好话,把工作落实。你要是敢把这事给我搅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丽芬懵逼了好一阵,她还真忘了这层。这几个月给累糊涂了。 见她收了势,周爱党神色又缓和了些,“你只听到四弟和她的对话,没听四弟和妈怎么说吗?四弟说得对,你若是让她不高兴,她能让她爸给咱安排工作?有好处能想着咱?更何况,除了工作,她还有压箱底的嫁妆钱呢!你不想拿过来给咱儿子留着?” 张丽芬想了想,咬牙:“行!她方佳佳有个好爹,伺候她我认了。大嫂有什么?我凭什么伺候她?” 周爱党撇眼,“我可没让你伺候她。你要不想伺候,和妈说去。” 张丽芬:她这不是不敢和向桂莲杠吗?最重要的是,杠不赢!她找周爱党不就是想他帮自己出头?啧,要这男人何用! 这边热闹非凡,另一边,周爱国与刘艳华却平静得多,事不关己,两人都没在意。唯有周双莺望着周爱军的房门,神情阴鸷。 来了,就是这个孩子! 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她妈流产。彼时方佳佳已到孕晚期,当场发动。他们大房失去了一个成型的男婴,四房却生下了一个五斤重的儿子。一边愁眉苦脸,一边喜笑开颜。 周爱军不说为此事向他们道歉,稍作安慰,反而在话语中透出怨怪来,觉得是她妈吓着方佳佳,才导致方佳佳早产,孩子出生瘦瘦小小。 也是这样的态度和两边悲喜的强烈对比,她爸爆发了! 可惜即便最后周爱军被他爸痛打了一顿,也挽不回她死去的弟弟。尤其打过之后呢?休养几天,等身上的伤好了,还不是一样活得体面风光? 周双莺眸光忽明忽暗,双手在袖中握紧。这辈子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 哼!这笔血债她会找机会讨回来,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上水村就这么大,一对新人结婚第二天就请大夫这事很快传了出去。 “怕不是刘大花说对了,这新娘子真有问题?是不是什么隐疾吧?” “不至于吧?昨天结婚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看起来很正常啊!穿着绿军装,别提多漂亮了!” “那可不一定。有些病不发病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两样,一旦发起病来,能闹得你家破人亡。前些年下水村老胡家的那个疯子婆娘不就是?白天还和大家一起下地干活有说有笑呢。晚上就犯了病,拿着菜刀把老胡给砍了。可怜老胡还在梦里,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命。”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十几年前,这事闹得挺大!要是这样的话,你说周家这新进门的媳妇会不会也跟老胡家的疯婆子一样?” “谁说得准呢!要不粮站副站长家的闺女,能嫁到咱们乡下?还给那么多陪嫁?” …… 流言蜚语如同春天的野草一样长得飞快,不过很快又随风消散,因为破案了。 方佳佳没有疯病,她怀孕了! 于是上水村所有人都知道方佳佳和周爱军在学校时就看对了眼,早就搞到了一起。今年夏天二人便出双入对看过电影。 至于什么时候越的雷池?谁知道他们哪天钻的小树林?但不论怎么样,方佳佳腹中胎儿已经一个多月,必是在这之前。那会儿两人没结婚,连亲都没定呢! 村里流言再度蔓延开来,这回不只说方佳佳,更有说周爱军的。 向桂莲杀到李大夫家要说法,给了四毛钱呢,说好的保密呢?结果事情不是李大夫说出去的,而是周爱红。 周爱军看着这个妹妹,简直想掐死她。 “你一天到晚没事干,跟个长舌妇一样到处胡说什么!” 周爱红气得跳脚,“我哪里胡说!我说得句句都是实话!你这些天一直在厂里,回家的时候少,四嫂又呆屋里不出门。你们晓得村里之前怎么说吗?他们说四嫂是疯子!我听到能不生气?我是在帮你们解释!” 周爱军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解释?有这么解释的吗?为了不让人说是疯子,自爆未婚先孕?解决问题的办法多的是,用得着自己打脸说怀孕吗? “我好心好意为了你们。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怪我!周爱军,你讲不讲道理!” 周爱红觉得自己很冤,她护着家人,怎么还糟了埋怨了! 眼见兄妹俩快打起来,向桂莲忙拉架劝和。 “老四,算了!总归你妹妹心意是好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就算把爱红打一顿也没用啊!好在你和佳佳结婚了。就算村里有些人说嘴,也就这几天。过阵子时间长了,谁还天天盯着咱们家这点事。等孩子出生,你们日子越过越好,就更没人会说了!” 话音刚落,周爱军还没回应。外头喧闹起来。 “不好了,出大事了!大家都去打谷场!” 向桂莲快走两步出门,抓住从周家门口经过的沈云霞:“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得干啥!” “你们没听到大队长的广播吗?快去打谷场集合吧!” 家里也正闹着,还真没注意广播。 “到底什么事?” 沈云霞叹息:“也不知道是谁把咱们辣椒油的方子传出去,让食品厂的人知道!如今食品厂做的辣椒油到处都在卖,咱们的谁还要!” 说着一拍大腿,咬牙切齿:“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非扒了他的皮!” 向·王八羔子·桂莲:…… 第37章 037 打谷场。 众人群情鼎沸,义愤填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食品厂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辣椒油方子!” “供销社真的不要我们的货了?” “如果供销社不要, 省城百货商场也不要, 那我们的辣椒油怎么办!我家里还做了好几斤的豆豉呢!” “你那才是做的豆豉,还没做成辣椒油!我还留了十几瓶辣椒油呢!这要是卖不出去, 全砸手里, 光成本就花了我九块钱!” …… 除了第一回 的订单,其他单子都是周明友找回来的,并且是他负责与各方的接洽,也是他带回了食品厂生产出辣椒油的消息。 因此所有人找到他, 你一句我一句。周明友被围在人群中,竟是连回话的间隙都没有。十一月的天气已经透凉, 可他却急得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还是周明苏将他解救出来, 拿着面锣鼓猛敲, 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用喇叭大喊:“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知道大家现在有很多问题。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些我们都会告诉大家!” “食品厂得到方子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早有预谋, 之前一直没有透出任何风声来。就是不想我们知道后去找麻烦,影响他们生产。如今他们的辣椒油已经批量出厂, 更是把跟我们的合作方都抢了过去。 今天是明友去县供销社谈下批订单的事, 才发现他们已经和食品厂进了货。管事的干部直说是和食品厂签的长期合同,往后我们这边的辣椒油就不收了。 如果只是这一家供销社终止跟我们的合作,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但既然我们县城的供销社能弃了我们, 转而从食品厂进货, 其他供销社也能。明友想到这点, 特意花了一块钱打电话联系了其他几个供销社,得到的答案果然如此。 并且,从他们口中,我们得知,食品厂的动作很大,与之合作的不仅仅是供销社,还有好几个工厂。照这个情形,咱们县以及周边是没有我们的销路了。本来想着还有省城,但与省城百货商场联系,食品厂也已经搭上了线。” 底下一片哗然,若是这样,他们的副业岂不是完了?那他们手里的辣椒油怎么办? 周明苏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因为最近辣椒油的副业办得好,订单接连不断。许多乡亲多买了不少原料,制作上回订单的时候,额外多做了些,本来是想着下回订单可以用。如今订单没了,这笔货等于砸在手里。” 别看这家七八瓶,那家十几瓶,数目都不多,按成本算也不过几块钱,最多的人家大概十五六块。然而乡下人家进项少。这些钱对于城里工人来说,也就半个月工资。可对于乡下人来说,已是他们两三个月的工分。 “我们会想办法找其他路子把这些辣椒油卖出去。但请大家在此之前,不要再制作了。另外目前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食品厂为什么会有我们的辣椒油方子!” 众人激愤难当。 “对!食品厂怎么拿到的方子!方子只有我们上水村的人知道。也就是说,是从我们村自己人手里传出去的!” “也不一定,说不准是偷的?” “偷?怎么偷?就是怕被人知道,我们做辣椒油都是捂着防着。自家亲戚都偷不着。食品厂从哪里偷?” “我看怕不是有人故意告诉食品厂的吧!” “我之前听说是食品厂花钱买的!” 这话一出,大伙儿更激动了。 周明苏将喇叭给周明友,周明友点头表示:“没错。知道这个情况之后,我去了趟食品厂,如果他们是偷的,我们可以找公社社长,找书记,甚至找县长。但他们拿出来一分合同,上头明确写着,他们是花五百块钱买来的!” “五百块!”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村里多少人家一辈子都没存到过这么多钱!要是不小心被偷了方子,大家即便气愤,也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可如今得知是被人故意卖了,还卖了五百块,这五百块没有自己的份不说,还让自己损失了往后辣椒油的收益!这能忍? “是谁!明友,你说出来,这个人是谁!” 周明友摇头,“我不知道!食品厂的人给我看的合同有两张纸,签名的那张在后一页,没让我瞧见。他们只是告诉我。他们的方子没偷没抢,是花钱买来的。就算我们去闹也不管用。劝我们就此作罢。” 作罢? 这些日子,每家每户靠着辣椒油,都能有几十块进账。再过两三个月就是年关,村里人还等着再赚一笔过个好年;等着生意拓展比拟城里工人工资;等着凭此获得先进生产大队的殊荣! 作罢?这么大的损失,如何作罢! “查!总归一定是咱们村的人!不管怎么样,都要查出来!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查出来!扒了他的皮!” “查出来!扒了他的皮!” 人声鼎沸,震耳欲聋。 刘金水出面再度让大家安静。 “我和周大队长商量过了。这事确实不能就这么作罢!食品厂是国营企业,背后靠着政府国家,又有方子的购买合同在手,我们没办法。但这卖方子的人,不能轻易放过。这是损害集体利益,是个人主义!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这样,我们分两路。明友和建设尽量去城里,不论找食品厂,还是供销社,尽量打听一下卖方子的人的信息。其他人如果有门路,也可以去试探试探。剩下的人跟我和大队长一起,挨家挨户去盘问。 虽然这人能干得出卖方子的事,肯定不会承认。但如果能问出点蛛丝马迹来也是好的。当然卖方子的只是一家,村里这么多户,我知道你们大多都是无辜的。我在这里表示,这么做实在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并不是怀疑所有人。请大家配合!” 刘大花自然要力挺自家男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就是问两句吗!只要能抓到这个贼,有什么不能问的!”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说:“谁要害怕被问,谁就是卖方子的贼!” 这下,谁也不敢反对了。 向桂莲身形微微摇晃。以往她时常有和村里人生嫌隙的时候,不论对骂还是对打,都没怕过。但此时,听到这一声声讨伐之语,每一字每一句都似是要喝了她的血;看到这一张张怨愤之脸,那目光中透出的恨意仿佛能将她杀死。 向桂莲有些慌了。好在周爱军扶着她,没让她摔倒。众人也都沉浸在激愤之中,没人发现她的端倪。 从打谷场回来,向桂莲就将周爱军拉到一边,紧张兮兮地关上门,说:“爱军,你之前不是说,食品厂就算得了方子,咱们也可以照样做吗?现在食品厂把我们的单子全抢走。我们可咋整!” 第32节 做自然是可以做的。但卖不卖得出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妈!我也没想到食品厂这么厉害啊!” 没想到吗?周爱军心里冷嗤,自然是想到过的。但他不在乎。别人心疼这项副业,心疼损失的钱,他才不心疼呢! 要说从长远来看,一次五百块是挺多,但那是一刀切,一辈子就这一笔。自然不如上水村自己守着方子来得细水长流。只要有订单,就能一直做下去。过个一两年,自是能把五百块赚到手。过个三五年,就能再赚一个五百。岂不更美? 然而周爱军不愿意。因为算起来似乎是将这门副业发展起来更有利。但这些钱算的是每家每户,而不是个人。 就他们家而言,十来口,分摊到每个人头上,才多少?更何况他妈分东西,从来不讲究公平。 之前他拿着方佳佳当借口,要了好几次钱,虽然要到了,但他妈也已经很不耐烦,后来两次越发舍不得给了。那时他便知道,这种招数不能再用下去了。 毕竟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同。以前有三哥上交的工资,他妈手里不缺钱。他又还在读书,什么钢笔啊练习册啊补习啊等,多得是拿钱的借口。她妈一心想要他出人头地,做城里人,压过三哥,自然给得爽快。 如今三哥分家,他得了工作,手头有钱,还已经是半个城里人了。对比之下,周光宗和周耀祖什么都没有,更加之大哥家恐要添丁进口,他妈自是会更想顾着这几个孙子。这些钱说不定全是给他们准备的,自己能得的实在不多。 对于他妈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他才想了这么个招。与其这些钱最后便宜了几个侄子,不如自己先揣进兜。 向桂莲有些担心:“这损失的钱先不说,要是让村里人知道是我们把方子卖了,那还了得!你刚才也看见了,他们一个个跟活阎王似的!都说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要是……” “妈!”周爱军打断她,“你镇定点,不要乱。别忘了,我们卖这方子是正经签过合同的,上头还写明了,食品厂得保密,不能告诉别人卖给他们方子的是谁。这事,食品厂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晓得?” “对对!还是我们家爱军聪明。知道跟人签合同,要求人家保密。” 周爱军轻笑。签合同是食品厂的人提出来的,他们更怕因为方子惹出麻烦。偷来的方子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但若是买来的,就有了祸水东引的出口。上水村若是上门讨说法,只管一句话打发:有本事你们找卖方子的去啊! 他正是因为看出食品厂的心思,才强烈要求加一项条款——保密。 “妈!待会儿要是村里人来问,你就当自己没卖过这个方子。可千万别说漏了嘴。更别像现在这样,慌里慌张的,让人看出端倪来。” “你说得对。什么就当我没卖过方子,我就是没卖过方子!哼!”向桂莲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理直气壮,瞅眼问周爱军,“你看,我这态度咋样?行不?” 周爱军竖起大拇指,“行!” 他眼珠一转,“妈,那我去收拾东西了。今天还得赶回厂里呢。你可记得别露怯!” 向桂莲怔住,“现在走?你不是还有两天假吗?” “我们厂结婚就给三天假。我怕忙不过来,特意又请了两天。这不是眼看着都忙完了没事了吗?这请的假,是要扣工钱的。一天工钱八毛呢!你舍得?” 自然舍不得。 向桂莲挥手,“那你快去!” “佳佳那边……” “行了!”向桂莲瞪他一眼,“我知道呢!她现在身子金贵,咱们还得靠她爸给你二哥安排工作,我保管把她伺候好了。我已经跟你二哥说过了。要是你二嫂敢耍心眼,让你二哥去收拾她!” 周爱军放了心,回房整理好东西,便准备往县城去。 方佳佳是新嫁过来的,对周家的一切都还很陌生,尤其之前又出了差点烧了厨房的事。周爱军在家,自是啥事都有靠。周爱军不在,她该怎么办? 方佳佳有些慌,不想让周爱军走,却也知道周爱军不可能不上班日日守着她。在周爱军不要钱的甜言蜜语劝哄下,最终放他离去。 走出上水村,周爱军松了口气。 虽说是跟食品厂说好了保密,但谁敢保证就能万无一失?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有这么一条规矩在,食品厂背景大,就是泄露出去,他能怎样? 更别说,就他妈今天这慌张的姿态,他真没信心他妈能不被套话。 今日村里人的神情他是看在眼里的。那一刻,他才惊觉自己之前小瞧了这件事爆发后大家的反应。然而事情已经做下,不能回转。即便有办法回到当初,他也还会这么做。 大家气愤又如何?他出去避一避就好。家里自有老娘和兄弟们担着呢!只要把村里人前头这几天的怒火扛过去,也就没事了。周家在上水村有根基,还有大伯这个大队长,难道真能打杀了他们不成? 不存在的! 让周爱军没有想到的是,卖方子的事终究还是被大家知道了没错。但不是食品厂透露的,也不是他妈向桂莲透露的。 村里人没再城里打听出什么来,也没再村里问出什么来,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就在他以为一切尘埃落定,这场风波已然消退,村里人也都无可奈何,只得作罢了的情况下,事情败在周爱红的一张嘴里。 ******** 后山林子。 林青云坐在岩石上看着眼前的溪流发呆,周爱红小跑过来,看到他,脸上满是喜悦,从怀里掏出刚煮好的鸡蛋递过去,“林同志,这个给你。” 林青云没有抬头,也没有接鸡蛋,只一味看着流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周爱红走近,在与他相隔只有半臂的另一个大岩石上坐了,歪头看他,“林同志,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青云摇摇头,如此说着,脸上的神色却写满了“我有事”。 周爱红皱眉:“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给我讲讲,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后天,公社小学的教师招工考试结果就出来了。” 这几年风调雨顺,地里粮食产出不错,大多村里又栽了些橘子树茶树,收成也还过得去。日子是越过越好,家家户户都稍微有点了余钱,加之上头大力开展扫盲班,许多人认识到读书的好处,便着手送自家子孙上学。 他们公社之前只有两所小学,下头却有十几个生产大队,显然不够。今年上半年公社通过投票决定再建一所。一个月前刚刚建好,五天前举行了教师的应聘招考。 林青云就去参加了这次招考。 听他这么说,周爱红眼中的光亮微暗,神色落寞,“等结果出来,你成了小学老师,就要去学校了。我们就不能见面了。” “说什么呢!就算我考上了,也只是去教书。粮食关系还在上水村,最多忙的时候住教师宿舍,不忙的时候都是要回上水村的。” 周爱红一喜,林青云却是一叹:“我恐怕是考不上了。” “怎么会呢!你学习那么好,还是从京城来的,见过的市面,知道的东西都比别人多,你都考不上,还有谁考得上!” 林青云目光闪了闪,“说是考试,但这里头也是有门道的。我听说其实考试只是个幌子,名额早就内定了。下水村有个知青,当初是和我一趟火车过来的。我昨天碰到他,他好心告诉我,他花了一百五十块钱,已经定了一个名额。让我如果有心,也动作快点,不然这名额恐怕就被别人抢走了。” 周爱红愣住,转瞬气愤起来,“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是作弊!我们去告他!” “没用的!算了吧。就当我没这个本事,落选了。” “这怎么能算了!你要是真没本事可以算了。但偏偏不是这样的。你有本事,却被别人拿钱刷下来!这不公平!”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我虽然是京城来的,家里条件也还行,每个月会寄些钱和票给我。但我都用了,以前想着反正下个月还有,就没省着。早知道这样,我就节俭点。现在也不用发愁了。如今倒好,别说一百五,我连十五块,怕是都拿不出来。” 林青云又是一叹,“我倒是想借。可我一个外来的知青,这么大一笔钱,别说村里人没几个有,就算有,也怕是不愿意借给我。至于知青点,他们有钱也不会给我。 虽然这个学校不大,但教师岗位是在公社挂了号的,公社出工资,每个月十二块。比不上城里的工人,却也不错了。尤其工作轻松,不但每周都能休一天,还有寒暑假。你说这么好的事,人家有钱会自己不去,让给我吗?” 当初招考,公社说过,需要读过高中。村里读过小学的不少,念过初中的也有一些,但上过高中的,还真是凤毛麟角。因此他们就是有钱,也不够资格。 但知青点不一样。里面起码一半知青都读过高中。 周爱红犯了难,“没别的办法吗?不能去和他们讲道理?要不我们去县里,找县长?找书记?他们这样做,是社会主义的毒瘤!” 林青云皱眉,“他们敢这样做,自然后面有人。你去告,非但治不了他们,还可能会被他们记恨。小心他们报复你。” 周爱红脖子一缩,“那怎么办?” 林青云瞄了周爱红一眼,“其实只要有人肯借给我钱就好办,也不用担心我还不上。不说教师的工资,光是我爸妈每月寄给我的,要不了几个月也凑齐了。” 林青云说过,他父母工作好,两个人每月加起来能有八十块。再想想他平时的吃喝花销,这话周爱红自然是信的。她咬了咬牙,“你别急,我借给你!” “别开玩笑了,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能有办法!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当上老师的!” 说完,周爱红将鸡蛋塞给林青云,转身一路跑回周家,找到向桂莲,张嘴直言:“妈!给我一百五十块钱!” 往常周爱红要钱的时候多,但都是三块五块的,最多也就是个十块。这回开口就是一百五,向桂莲吓了一跳,“你惹上什么事了?” “我没惹事。” “没惹事,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是……”林知青三个字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有正事要用!真的是正事!” 向桂莲还以为她惹上什么麻烦,知道没有,放下心,重新拿起鞋垫勾着,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一边去!还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我忙着呢,别拿我打趣!” 周爱红急了,“我真有正事!” “那你倒是说什么事!” 周爱红嘟囔着,说不出来,她不能说是林青云要借,一说,她妈指定不会给。只能说是自己。然而向桂莲依旧不肯给。 周爱红咬牙:“妈,你到底给不给!” “别站在这挡道,把光全遮住了,我还怎么纳鞋垫!不给,不给!没带耳朵吗!都说不给了!别耽误我干活!你都多大人了,不说帮家里忙,只会要钱。开口就是一百五,家里哪来这么多钱!” “谁说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四哥那天关起门来说话,我全听见了!你把辣椒油的方子卖了,卖了五百块!” 向桂莲唬了一跳,忙丢下手里的鞋垫捂住周爱红的嘴:“要死了,这是能乱说的吗!” 周爱红一把将她的手推开,“我怎么乱说了!我那天听得清清楚楚!五百块,我只要一百五而已!” “这么大声干嘛!你想要大伙儿都知道吗!” “你要是不给我!我现在就出去说,让大伙儿都知道!”抬脚就往外走,向桂莲赶紧拉住,“你给我回来!” “你给我一百五,我就不告诉别人,是你卖了辣椒油的方子!” 此时,沈云霞和刘大花正从河边洗衣服回来,好巧不巧需得经过周家。好巧不巧,周爱红的声音不是特别大,却也不算小。又好巧不巧,二人听了个正着! 第38章 038 刘大花最先按捺不住,冲了进去, “向桂莲!好啊!原来我们找了好几天的卖方子的贼是你!” 门外竟是有人!而且这人还是刘大花! 向桂莲脸色大变, “谁卖方子了!刘大花!你别冤枉人!” “冤枉?周爱红说什么我可听见了!不只是我,沈云霞也听见了!你还不承认!” 周爱红知道自己大约是闯了祸, 缩着脖子, 没敢再做声。向桂莲自是咬死不承认的。周爱军提醒过,就是撒泼耍赖,也不能认! “你听错了!没这回事!爱红才多大,小孩子家家的, 懂什么!她跟我置气,胡咧咧的话, 你也当真!刘大花,你别什么屎盆子都想往我头上扣!” 刘大花也是个虎的, 见她死鸭子嘴硬, 直接上手。 向桂莲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了胳膊和头发, 拖拽着往前走,痛得直呼哎呦。 刘大花一把子力气, 她竟是挣扎了两次才挣扎脱手, “刘大花!你想干什么!怎么着,你这是想杀人!” 刘大花不理她,直接扯着嗓子喊:“来人啦!家家户户都过来!卖方子的人抓住了!” 她声音洪亮, 用双手做喇叭, 周边住着的人家全听见了, 再一个传一个,不到五分钟,周家院子里就挤了几十号人。周爱国和周爱党夫妻也得闻消息,赶了回来。 第33节 “刘大花,你说找到卖方子的了!是谁!” 刘大花一指,“她,向桂莲!” 周大海:“说话要讲证据,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人素来不和,周大海有此疑惑,也在常理。 村里人如今有多恨这个卖方子的,周爱党哪能不知道,见此情景,忙站出来,“就是,大花婶。总不能光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是我妈做的。我妈卖没卖方子,我能不知道!我可没听说家里多了五百块钱!咱们家要是多了五百块,还不卖上好几天的肉庆祝!” 刘大花斜了他一眼,半点不惧,“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自家人周爱红说的!也不只是我,沈云霞也听到了。” 沈云霞站出来点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众人皆惊。周爱党更惊! 向桂莲大急:“我都说你们听错了,爱红是跟我置气,拿这话威胁我要钱!做不得数的!” 周爱党瞅着周爱红心下狐疑,这种事周爱红也不是完全做不出来! 刘大花可不吃这一套,将周爱红扯过来推到人群中间:“做不做得了数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让你闺女说!” 周爱红哪里经历过这种架势,看着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只觉得浑身发寒,瑟瑟发抖,眼泪哗啦啦掉了出来。 “我……我……” 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想问向桂莲要一百五十块钱,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周爱红,你刚刚跟向桂莲说什么,现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再说一遍!” 刘大花步步紧逼,周爱红吓得哭出声来。 向桂莲跳起,在周爱红背上就是一锤,“我让你口无遮拦,让你胡言乱语,现在好了吧!你说啊!你告诉大家,压根没这事,你就是怪我不给你钱,知道如今村里人最在意这个,就拿这事来威胁我,让大家误会了!你快说啊!” 这么急切的模样,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周爱红哭得更大声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懵了,不知所措,心慌意乱。脑子本就不好使,这下更不好使了。 向桂莲气得直接给了她一巴掌,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我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 母女俩直接上演好一出大戏。刘大花冷嗤着将她们拉开,“你要教训女儿,等把这事了结了,爱怎么教训怎么教训!就是打死她,我们也不管。但现在,咱们先说正事! 向桂莲,你以为让周爱红现在改口就没事了吗?怎么着,你当我和沈云霞的耳朵是聋的,还是以为我们是傻的,真信你的话?周爱红胡说?她是你闺女,再胡说,能这么诬陷你?” “怎么不能!刘大花,你别想拿着我们家爱红一句话就想定我的罪!有本事,你拿出真凭实据来!” 真凭实据? 这是打量她拿不出别的证据呢! “好啊!向桂莲,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要真凭实据是吧?我就给你真凭实据!”刘大花说着,拽上向桂莲就走。 向桂莲自是不肯的,“你干嘛!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要真凭实据吗?我带你去找!你以为死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你也太小看了我刘大花!我告诉你,我们建设之前去县里打听过。虽然不知道卖方子的具体是谁,但也得到了一些线索。 食品厂的职工家属楼,有好几个人说,之前看到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拿着一堆豆豉辣椒去厂长家里做菜!那香味,楼道上上下下不少人都闻到了。都说跟辣椒油的味道一样。只是他不认得这个老太太,不晓得叫什么。 村里五十岁上下的老太太不少,光凭这点还真没办法知道是谁。现在容易。向桂莲,你说卖方子的人不是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食品厂家属楼走一趟!让人家瞧瞧,认一认当天的老太太是不是你!” 向桂莲大惊,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哪里敢跟刘大花走。 “我不走!你也说了,村里五十岁上下的老太太不少,凭什么认定是我!凭什么让我去!有本事,你把所有人都拉去认一遍!” 就是上水村的人愿意,人家也不耐烦认啊!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 “少废话!” 刘大花只管拉人,奋力将向桂莲拖到门边,向桂莲扒着门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说了不走!” 到了这一步,谁还能看不出问题来?这就是在死撑!方子八成是向桂莲卖的! “刘大花,我来帮你!” 一个人站了出来,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都站了出来。 “我也来帮你!” “我也来!” “再加我!” 抬头的抬头,抬脚的抬脚,誓要把向桂莲往县城送。向桂莲死死抓着门框,手指头划过门板,留下一条条血痕。 周爱党睁大眼睛张着嘴,与张丽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目光中看出了震惊。 真是他妈卖了方子? 这么说,他们家得了五百块钱! 周爱党灵光一闪,冲张丽芬使了个眼色,两人趁人不注意,悄悄退出来,朝屋里走。 ******** 院子里的动静,周双莺自然是听到了的。她妈本来想出去,被她阻止了。她看到方佳佳吓得关紧房门,躲在里头不出声。这位都知道明哲保身,她妈现在身怀有孕,如何能出去?万一被人碰着撞着怎么办? 可她妈不能出去,不代表她不能出去。 但她不是去凑热闹的。她没想到向桂莲居然这么大胆,干冒全村之大不韪,卖了方子。瞧院子里大伙儿的架势,这事怕是难了。卖方子的钱当初是怎么吞进去的,恐还要如何吐出来。 她将目光转向向桂莲房间。她得在大家发难之前,把钱拿到手! 说干就干!周双莺偷偷潜进去。 向桂莲的床头摆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零钱,以毛票和分票为主,也有几张一块两块的。面额不大,但满满当当塞了一盒子,加起来也有三五十块。但周双莺的目标不在此。这点钱,她看不上眼。 她到处摸索,枕头下,被褥下,床下,全都没有 周双莺皱起眉头,向桂莲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她目光四扫,看到锁着的柜子门。那里头放着粮食。莫非向桂莲把钱和粮食放在一起? 应该不会。因为这个柜子每次做饭都是要打开的,她妈,张丽芬包括她都曾去抓过米。向桂莲并不会每次都站在旁边盯着,有时只会在他们抓完米后,查看锅里的量,见没多拿,便不会说什么。 若是把钱放在这里面,如何保证不会被她们翻出来? 既然不是柜子,那么会是哪里? 周双莺有些气闷,奋力将脚往前一踢,踢中了床脚下的一块青砖。当初盖房的时候,向桂莲嫌弃泥土地潮湿天不好下脚,见青砖盖完房子还有剩,便在屋子地上铺了一层。 只是这块砖似乎有点松动?她蹲下来仔细查看,边缘缝隙比别的地方大。周双莺灵光一闪,寻摸了把剪刀来将砖头撬起,果然里面用布包着一捆大团结。数了数,正好十张,一百块。 周双莺揣进怀里,继续搜寻。 向桂莲手里的钱不会只这么点,四下逡巡,看到角落里的瓦罐一怔。这个瓦罐放在那里起码有好几年了。里头装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别人家都是用来泡萝卜或者腌白菜,但这个不是,她从来没见向桂莲打开过。莫非…… 周双莺走过去,将瓦罐打开,伸手一摸,果然又是一捆用皮筋匝起来的大团结。还是十张,一百块。 周双莺心里估算着,上辈子没有辣椒油的方子,周爱军结婚比这辈子晚上一个月。那时三叔刚好出事,厂里的赔偿款一下来。向桂莲就抽出三百,带上媒婆去方家提亲。 如果这辈子向桂莲给的也是三百。那么五百块还能剩两百。而向桂莲之前手里是还有余钱的。她把周光宗周耀祖当眼珠子,再疼爱周爱军,也会顾着这两个孙子,为他们留点,不会全给出去。 这么算,除了这两百,应当还有。 想到这里,周双莺露出几分不悦来。 向桂莲这个死老太婆,居然还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心里骂了几句,着手继续翻找起来。 总归屋子就这么大,只要够细心,总能找得到!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就传来周爱党和张丽芬的声音。 “待会儿我在外面看着,以防别人闯进来,你到处找找。妈肯定放在屋里,不会在别的地方!我瞧着村里大伙儿的模样,这钱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我们要是能找到,也算没白费了妈一片苦心。” 周双莺心头一惊,没想到还有人存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什么“没白费了妈一片苦心”,不过是想把钱据为己有而已,还给自己戴顶冠冕堂皇的帽子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咬咬牙,不甘不愿地打开门借着矮小的身躯,弓着身子躲了出去。 她这边刚走,周爱党和张丽芬便走了过来,一个守在门口,一个进了屋。 已经回到自己屋里的周双莺看到这一幕神色闪烁,嘴角扯出一丝讥笑。亏得向桂莲平时除了周爱军,心心念念就是他们一家子,为着光宗和耀祖不知剥削了她爸她妈多少利益。 如今向桂莲落难,正是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周爱军躲在厂里一去不回,周爱党夫妻半点为其出头的意思都没有不说,还只顾着搜罗钱财。 这就是向桂莲养出来的好儿子! 周双莺低下头,摸了摸怀里的两百块。要不是不能被人发现,她一定能找到更多。只差一点了。屋子能搜的地方她已经搜的七七八八,只要再多给她几分钟时间,她一定能把剩下的钱找到。 如今…… 算了,便宜他们了! 第39章 039 院子里。 向桂莲已从最初的死不认账到耍赖撒泼,再到低声恳求。哀嚎之声响彻云霄。周爱军和周爱党一个不见, 周光宗和周耀祖也不知哪儿玩去了, 唯有周爱国上前抱住她,“你们不能这样!会伤到我妈的!” 众人的强势和凶狠与向桂莲的柔弱和凄惨形成鲜明对比, 若是不了解真相的人见了, 怕要以为这是怎么一副霸凌的场景。 周大海见局面全然失控,忙站出来阻止:“大家冷静!都冷静一点!” 有人不服了:“大队长,辣椒油的副业刚开展的时候,咱们可提前说好了, 定下了规矩。谁要是敢把辣椒油的方子传出去,就是损害集体利益, 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大伙儿就对他不客气!之前知道是有人五百块钱卖了配方那会儿,你也是赞成抓出贼人, 必须严惩的。 怎么, 如今发现这种为一己之私不顾全村人死活的是自家人,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后不了了之吗?没这个道理!就算你是大队长,你愿意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当自己说的话是放屁。我们可不愿意!” “对!我们不愿意, 这事绝不能算了!这种人也绝不能姑息!” 周大海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竟是犯了众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但你们看看她, 好好看看!”周大海指着向桂莲, “多的是其他办法可以解决,大家理智一点,这么弄会闹出人命的!” 众人这才发现,由于向桂莲的抵死不从,之前是紧紧抓着门框,后来抓不住了,便紧紧扒着地面。以至于她的十根手指都已糊满了鲜血。手掌、手肘以及小腿、膝盖都可见被地面摩擦生成的伤痕。一眼望去,其形惨烈,触目惊心。 在场的,没有人不想要个说法,却也没有人真想闹出人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踌躇。倒是刘大花站了出来:“大队长,你也别说得好像我们要杀了她一样。她这副样子是我们弄的没错。但如果不是她自己死活不肯去县里,我们能这样吗? 她要是心里没鬼,还怕去家属院让人家认一认?大家都是在上水村住了一辈子的。向桂莲什么性格脾气,不说了解十成十,也至少知道七八分。真要是我们冤枉她。她早就巴不得跟我们去县城了,正好自证清白。 第34节 等误会解除,我们理亏,她就能拿这事逼迫我们,敲一笔赔偿,就算拿不到多少,能有一块是一块。她现在这样,摆明了不打自招。卖方子的就是她,她哪敢跟我们去县城?” 一席话,说得不少人连连点头。 刘金水适时站出来:“不过大队长考虑得也有道理。向桂莲这样反抗,再闹下去,真出点人命,大伙儿都不好受。既然这样,我提个建议。 方子是咱们上水村的,是整个大队的!这是集体财产。她这么做是倒卖集体财产,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自然有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处罚方式。这样的人,咱们县这些年也抓了不少。以往怎么办的,都有先例。 这样,我们去公社找社长,找书记。也可以去县城找县长,找县委书记。让革委会的人来查!查清楚卖方子的是谁后,直接交给革委会处置!公平公正,怎么样!” 这话前一段看着似是在给周大海打圆场,可越往后听才越明白,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绝不接受息事宁人的做法。 革委会出面,向桂莲还敢这么胡搅蛮缠?即便她敢,革委会的人可没有他们的顾忌。别说向桂莲如今只是抵死不从呢,就是真死了,也能让人来认尸。 说是调查,可都有人瞧见她去过食品厂家属院了。这调查的结果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 若是由上水村自己解决,向桂莲或许还有活路。但交给革委会,最起码一个下放农场改造是免不了的。她身上要是背了这么一个罪名,她几个儿子都要受影响。说不准还会丢饭碗。 周大海皱眉,“这个建议我不同意!” “大队长,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同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自古以来,有句话说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辣椒油的方子是三子给的。你们要把他妈交给革委会,送去农场改造,想过三子吗?” 向桂莲的儿子可不只周爱国三人,便是丢工作,也不是周爱军有工作,沈煦也有。 这话一出,众人皆愣。刘金水更是呆住,他倒不是想忘恩负义,而是真忘了这一层。也怪不得他一时想不到,毕竟这几个月沈煦和周家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况且人在气怒之时,难免会有所疏漏。 这下子,所有人都犯了难。向桂莲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从周大海的话中得到了启发,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变得理直气壮:“对!方子是我们家老三出的。那是我们家老三的东西!我卖我自个儿子的东西,怎么就是在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了! 我养他这么大,拿他点东西不行?就算他不乐意,也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是我们老周家的家事,跟你们什么相干!你们能拿我怎么地?就是去了革委会,我也这么说! 之前老三把方子告诉你们,让大家跟着赚钱,那是他好心。他的好心可不是让你们拿着来欺负他老娘的!你们不是要去公社找社长,找书记?还要去县里找吗?去啊!我可不怕!那些领导要是真来了,我也正好问问。我当娘的拿儿子的东西,犯法了吗?” 众人:……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向桂莲以前对这个儿子什么做派,无人不知。这会儿要落难了,倒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好,拿这个儿子出来挡枪了! 周大海也万万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给了向桂莲“灵感”。 但,即便向桂莲的态度让大家不喜,但她有些话却没说错。 之前是大家忽视了。如今被她挑开,仔细一想。方子确实是沈煦给的。倘或真要闹,向桂莲抓住这一点,还真不一定能治她的罪。 但是难道就这样放手吗?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他们损失的利益要怎么办?这几个月,他们可是每个月都能有二十来块进账。如果方子没有卖,他们的副业能长长久久开展下去,一年就是两百多块,两年就有五百。当然,如果单子多,钱自然也能更多。 众人内心挣扎。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向桂莲,亏你还好意思拿三子当挡箭牌。也不看看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三子的!别的不说,你拿着周二江的死栽赃给他,一栽赃就是十几年!光这点,你觉得三子还能跟以前一样听你的,护着你? 当初教大家做辣椒油的时候,三子明说了,这方子是贡献给咱们大队的;是他念着咱们上水村土生土长的这方土地和乡亲,想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方子交出去,就是大队的东西。三子都认,你凭什么不认! 你既然抬出三子,那也好。咱们去找三子问问,看他怎么说!” 找三子?找三子有什么用!毕竟不管他与向桂莲闹得有多僵,到底是母子。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难道真能眼看着自己老娘置于绝境?再说,向桂莲要是真背上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三子的工作可就不好办了。三子傻了才会这么干! 可是…… 万一呢? 所有人心里不免升起一丝丝希望,万一呢? “行!我们去找三子!” 第40章 040 土砖房前。 田松玉看着眼前乌压压几十号人很是犯难:“爱民不在家,出车去了。得后天才能回来。” “既然三子不在, 你在也行。你只说, 当初三子亲口答应将辣椒油的方子贡献给大队,算大队的资产, 这话还算不算数!” 田松玉看着向桂莲蹙眉, 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才好。 她这态度叫向桂莲心头一惊,“田松玉,你什么意思!一句话的事,你用得着想这么久?怎么着, 你还想拿这事对付我不成?我告诉你,我要是讨不到好, 你以为三子能好?” 刘大花推了向桂莲一把,“就你有嘴巴!我警告你, 大伙儿可都看着呢!别想欺负松玉, 逼松玉为你说话!让松玉自己说!” “对!田松玉,你说!” 田松玉张了张嘴, 向桂莲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即便不为向桂莲, 为了三子, 她也得把这事平息下去。可是…… 最终她只道:“不如你们等爱民回来,听他自己说?反正也不差这两天。” 等周爱民回来? 跟在人群后头的周爱党与张丽芬皱眉。 按理说,帮向桂莲说句话, 向桂莲没事了, 三子自然也没事。若不帮着说这句话, 向桂莲被抓走,三子难免受连累。 看,多简单一件事。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可偏偏田松玉犹犹豫豫,不肯开这个口。若是真等周爱民回来,还指不定会如何呢! 毕竟周爱民的脑子他们可理解不了。为个分家连工作都能不要的人,鬼知道他这回会不会又给他们来个意料之外?比起周爱民,当然是田松玉更好欺负点! 二人对视一眼,站了出来,“还等什么!都说夫妻一体,你是他婆娘,你说的话也一样。你总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不能让向桂莲有事。一来他们也不愿意受牵连;二来他们在屋里翻来覆去,除了盒子里的几十块,什么也没搜到。五百啊!还有家里之前的存款,这些钱都哪里去了! 若这些钱已经拿到手,村里人发难,他们更有借口把丢钱的事情栽赃给村里人。可如今钱没拿到,自是要想办法把这事给平了。平了这事,钱还是他家的。往后他们有很多机会可以从向桂莲手里要过来。 田松玉看着他们,神色淡淡,“这事我确实做不了主。” 周爱党张丽芬:…… 上水村夫妻之间,不论做丈夫的,还是当老婆的,私底下家庭地位另说,表面上,大多都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在家什么事都做不得主的。 本以为这话一激,田松玉就会上当。哪知道田松玉直接承认了。就仿佛他们这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用都没有。 张丽芬呲牙,“不是都说三子疼你吗?你怀着孕,他护你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工都不让你上,说花钱买工分就花钱买工分。一花就是小半年。你看看村里哪家媳妇跟你一样?他这么看重你,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看你就是不愿意帮妈说这句话!” “正是因为爱民对我好,我才更不能越过他,替他做这个主。” “你……”眼见张丽芬还想威逼,沈云霞直言:“行了!你们别再为难松玉了!” 她一叹,“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过来问三子。你们想从三子嘴里听到什么?想听他说方子已经给了队里,是队里的公共资源,集体资产。向桂莲所作所为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吗? 他要真这么说!还算是个作人儿子的吗!即便向桂莲以前有许多对不住他的地方,他可以生气,可以不来往,但没有儿子把老娘送进大牢的道理! 如果他不能这么说,那么他能怎么说?说方子是他的,向桂莲卖了就卖了?因为有了方子,有了辣椒油,大家才有了最近这几个月的好日子。三子做的本来是好事。大家也念他的情。可要是这话一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成了笑话? 所以,你们来找三子做什么!除了让三子为难,让他变得里外不是人!还能怎么样!” 在场一个个歇了声。其实大家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这不是心有不甘吗? 沈云霞看了向桂莲一眼,“这事算不算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先放一边,暂且不提。也用不着找什么公社,找什么县长书记!咱们上水村的事,上水村自己解决!大队长和村委书记都在。陈贵生这个治安队长也在。我这个妇女主任说两句。” “方子不论算三子的,还是算大队的。至少辣椒油这项副业是在公社报备审批过的,是属于我们上水村大队的。卖了方子,断了我们副业的生产是事实。这事就算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至少也是破坏大队发展,损害集体利益,有碍乡亲团结!光这点,就不能轻饶!” 众人回过神来!是啊!管她是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他们只是想能光明正大讨公道!什么罪名都一样! “对!沈家婶子说得对!就是这个理!” “对!这是在破坏大队发展!是向桂莲一个人毁了我们整个大队的副业!” “这种行为十分恶劣,不能纵容,不能放过!” …… 攻讦之声不绝于耳。 沈云霞尽量让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都是乡里乡亲,三子好歹对大家有恩,因此这事我们也不好做绝了。所以,我提议,大家的损失向桂莲怎么也得赔偿一点。至于这个赔偿怎么算,之后大家再一起协商决定。首先,这卖方子的五百块钱,向桂莲必须拿出来!” 五百块看着多,可上水村这么多人家,分到每一户能有多少?跟他们自己做辣椒油每个月净赚二三十自是不能比的。但好歹能得一块是一块。况且这只是开始,不是还会商量别的赔偿吗? 因此,这个决定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先把五百块钱拿出来!” “向桂莲,赶紧把那五百块钱拿出来!” 向桂莲怒火中烧,“你们……你们不讲理!我都说了我卖的是我儿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钱!大队长,你可是我们家二江的大哥,你说句话!” 周大海面色尴尬,他之前就为向桂莲说话,结果向桂莲拿着他的话无耻地把问题引向了三子,将自己撇出来。如今沈云霞说得句句在理,对于向桂莲给村里造成的损失,她的提议更没任何不妥,甚至可以说,已经算温和了。这要他还怎么说? 向桂莲又转向周家几位长辈,“七叔公,四叔,六叔。你们说句话啊!难道你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我们老周家孤儿寡母吗?” 周爱国已年过三十,最小的周爱红都十六了,还孤儿寡母呢! 更别提她所求助的这些人家也是受害者之一。若是能拿到赔偿,自然也有他们的一份。都是周家人,得守望相助,能帮则帮没错。但这事向桂莲不占理,倘或是村里处置过分了,喊打喊杀,他们自是不能眼看着周二江这一脉出事。但如今…… 呵呵。 见没一个人帮自己,向桂莲怕了,之前因为沈煦而鼓起的那点理直气壮这会儿也泄了下去。 “向桂莲,给钱!” “你给不给!” 五百!别说她不愿意给,就是愿意,她也拿不出来啊! 向桂莲咬牙:“不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们把我这条命拿去!” 这是看准了大家不敢闹出人命,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刘大花看出她的心思,哼了一声,“我们要你的命干什么!你的命值几个钱?你不给钱是吧?不给也没关系!大家听我的,咱们去周家搜!总能搜出来!就是搜不出来,周家有些什么东西,看见的都拿走,就当抵这五百块钱了!” “走!去周家!” “对!我们去周家!” 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周家来,这会儿又回到周家去。 一进门,就是噼里啪啦一顿乱翻。家里的鸡、鸡蛋、红糖、野菌子等等,看见就揣进怀里,生怕下手晚了被别人拿去。向桂莲放在床头柜上的零钱盒子,周双莺看不上没拿。周爱党怕太惹眼被他妈发现没拿,却被大家一扫而空。 周家仿佛土匪过境。 周爱国房里没啥东西,存的钱,刘艳华在周双莺的提醒下早就全部藏在身上,也做好了准备,因此,她自觉退到一边,任由大家搜。而大家也明白,在周家,周爱国一房还算老实,尤其刘艳华身怀有孕,真要出点什么事,他们可付不起这个责任,因此倒也没为难她。 另一边。 砰砰! 第35节 方佳佳将桌子椅子全搬过去抵住门,听着外头的暴动泣不成声。 “撞!我可知道他们家还有一台缝纫机呢!那个值好几百!” “来,再过来几个人,大家一起撞!” “别用身体撞,肩膀疼。谁去找棵大木桩来,咱们用那个撞!” …… “你们不能这样!那是我养的鸡!我的鸡蛋!我的钱!你们住手,住手!快住手!你们这是在抢劫!” 向桂莲一个个阻止,却被一次次推到再次。 暴动的村民正在气头上,哪会听她的?不但不会听,她每多说一句,就会让人越发想起她卖方子牺牲集体利益,让大家之前所有美梦都破碎的事。这怒气也便更重了。 方佳佳方寸大乱,除了哭,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见门就要被撞开,她无比慌乱,不知所措。人在危急之时本能的会想到自己觉得最能依靠的人,她先是喊周爱军,然而周爱军压根不在家。 于是她又喊爸妈。 “我爸是粮站副站长!我妈是棉纺厂工会干事!他们都是有头脸有人脉的!还有我舅舅,我舅舅是云冈公社公安局的大队长!我……我告诉你们,缝纫机是我爸妈给的嫁妆,你们要是敢拿!他们觉饶不了你们! 还有我……我还怀着孩子,我要是有个意外!你们一个个全都等着吃牢饭!不告得你们所有人倾家荡产,我爸妈我舅舅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话一出,门外寂静了好一会儿。 大家开始迟疑。 “她说的也有道理。她可是城里姑娘,爸妈都不简单,他舅舅还是公安局的干部。这要想抓人,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抬着木桩的人心里一颤,瞬间把木桩给丢了。 “那……那咋办?缝纫机咱不要了?” “那玩意可值三百多块钱呢!周家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缝纫机值钱!” “要不你把门撞开去拿?” “我……我可不敢,真要被他舅舅抓怎么办?要不还是算了吧?” “行!城里干部家的姑娘,咱们惹不起!走!咱们再去搜搜别的地方,向桂莲卖了五百块,并不止于就盒子里这几十块钱。一定藏在哪了!大伙儿都搜搜!” “万一搜不到,大不了拿家具拿粮食抵!如今刚分粮没多久,他们家粮食丰盛着呢!就是家具,也是去年新打的,拿回去能用好些年!” “对!” …… “土匪啊!强盗啊!抢劫喽!没天理了!你们……你们这样做,也不怕遭报应!” 向桂莲阻止不了,无数次被推到,无数次爬起来,直到再没力气爬起来,只能坐在地里哀嚎。然而,人群自她身边走来走去,没人把她放在眼里。有些人专注拿东西压根没听到,有些人听到了也只是嗤了一声:“要有天理,先遭报应的也该是你!” 这一场“抄家”抄了足足大半天才终于结束。 周家被翻得七零八乱,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几乎都没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 西侧屋里,周双莺陪着刘艳华,顺便借口刘艳华受了惊吓,把周爱国也给留下了。东侧屋里,方佳佳的房门始终没有打开。 院子里。 向桂莲依旧坐在中央,眼神呆滞,这会儿竟是连哭都不会哭了。哦,不,或者是之前哭得太狠,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本来晴朗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云,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仿佛老天爷也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爱军!爱军,你在哪儿!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快回来啊,爱军!爱军,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你不是说别人不会知道吗?你不是说周家在上水村上百年,没人敢真拿我们怎么样吗?” 向桂莲喃喃自语,她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哭嘶了。声音很小,除了自己,便是靠近她的周爱党和张丽芬也听不清她具体说了些什么。 “妈!你怎么了,妈?妈,你先起来!” 向桂莲似是没听到一般,依旧喊着:“爱军,爱军!” 这回,周爱党听到了这两个字,“妈,都什么时候了。你喊四弟有什么用!妈,你快起来。咱们先找钱要紧!” 向桂莲一愣,“钱?什么钱?” “妈,卖方子的五百块钱啊!刚才他们搜东西的时候,我虽然没法阻止,但仔细盯着了。他们就拿了零钱盒子里的几十块,其他都没找到。因着这个,还发了通脾气,骂骂咧咧,砸了咱家一张桌子呢!妈,你快去看看,还在不在!” 对!钱!向桂莲赶紧站起来,大约是起得太猛,身子一晃又摔了下去。 周爱党适时搀住,扶着她往里走。 向桂莲先是找到床角的一块青砖。 周爱党:…… 他翻箱倒柜,连床褥被芯都找过了,却从没想过去翻地上的砖! 向桂莲沿着边缘撬开,里头空空如也,顿时面色大白,晃悠着站起来,又走向瓦罐。 周爱党更是吃惊,要说地上的砖头他想不到也就罢了。瓦罐他可是看在眼里的,却从没想过钱会放在这!真是灯下黑!他以为里头腌的是白菜萝卜呢! 然而,还是空空如也!向桂莲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她抓住周爱党,颤巍巍指着头上的房梁:“爱党,爱党,快!上去看看,那里有块红布,看看还在不在!” 周爱党赶紧搬来梯子,上头一模,还真有。 向桂莲抢过红布,打开一看,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还好,还好!还好这一百还在! 周爱党和张丽芬面面相觑,他妈居然在房梁上还藏了一份!这藏钱的本事,也是够厉害的! “爱党,你不是说,你仔细盯着,他们除了盒子里的零钱,别的都没发现吗?我藏了三个地方,床角砖头下,瓦罐里,房梁上。现在就只剩房梁下这一百了。瓦罐里和砖头下的一百块呢?” 周爱党也是疑惑,他皱眉猜测:“进屋的人太多,当时的场面很混乱,还不停有人撞我推我,或许是我看漏了?毕竟我只有一双眼睛,也确实盯不住这么多人。可能有人早发现了,没叫嚷出声,自己偷偷拿了!” 毕竟叫嚷出来,大家都知道,一起分能分到几毛钱?独吞就不一样了!这并非不可能,而是大有可能。周爱党越想越觉得该是如此。 “别让我知道是谁!强盗!土匪!全是一群强盗,土匪!”向桂莲红了眼,咬牙切齿。然而她也明白,即便知道又如何?她还能把对方怎么样不成?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周爱党也是愤慨不已:“妈,你说你卖方子干嘛!现在好了吧!你卖方子就赚了五百,咱家现在损失的,起码也得有个一两百了!更别说,这辣椒油的生意,以后都做不成了。” 向桂莲也是后悔不跌,“我要是早知道他们这么狠毒,我哪里敢卖方子!爱军说……” 刚开了头,又及时闭了嘴。 “妈,卖方子的主意是爱军给你出的?” 向桂莲眼神闪烁,“你瞎说什么呢!”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她哪里敢提是周爱军出的主意?这话一出口,岂不让周爱党把这股怨气归结在周爱军身上?向桂莲如何愿意看到两个儿子反目?自是只能自己认了。 “我这不是想着光宗和耀祖一天天大了,怎么也得给他们留点钱财嘛!人家出五百块来买。那可是五百!我们做辣椒油得做多久才能攒够这么多钱?再说食品厂铁了心要买方子,我们不卖,他们就不能找别人?上水村几百号人,到时候这笔钱让别人赚走了怎么办!我哪里晓得……” 这话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倘或在事发之前,恐怕周爱党和张丽芬也是赞同的。然而如今见识到了事发的后果,他们的想法自然就不一样了。 张丽芬皱眉,“妈!你也不想想,之前家家户户每个月的收益都不错,大伙儿多高兴,还想着往后把副业做大,咱们上水村也能开自己的厂子,人人都成为工人呢!你这方子一卖,别说厂子,就眼前看得到的这点收益都没了。 这几个月大家日子都过得还不错,最差的人家也舍得买几顿肉。往后还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要是你,好容易生活过红火了,被人这么一搞,又得过回苦日子,你乐意?你能不找人拼命? 更别提,自打咱们村的副业做起来后,大家看辣椒油卖得好,这些日子,哪家都没少过亲戚上门来问方子。当初为了全村的利益,为了自己能多赚点钱,家家户户防着瞒着。宁可与亲戚生了嫌隙,也没将方子透出去。 现在倒好,一切都打了水漂。当初得罪的亲戚怎么算?这不是让人那个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夫人,什么兵!” 张丽芬越来越气,怎能不气呢!她爸妈哥嫂也都来问过她,她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敢说。如果让周家知道她把方子告诉张家,周爱党指定要和她离婚。为此,爸妈哥嫂还将她恨上了。 若早知如此,她说与不说,有何区别?她这不是白招娘家的怨恨吗! “闭嘴!”向桂莲怒瞪。她奈何不了村里那些土匪,难道还奈何不了张丽芬? 瞧见向桂莲眼中的寒芒,张丽芬整个人一缩,没敢再说话。 周爱党不耐烦听他们婆媳吵嘴,“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好好想想,还有两百放哪里了?先看看还在不在!” “什么两百!”向桂莲不明所以。 “卖方子的钱啊!不是说卖了五百吗?刚才房梁上找出来一百。你说床角砖头下和瓦罐里各有一百,加起来才三百,还有两百呢?更何况,咱们家之前余钱也不少呢!” 向桂莲怔了好半晌,“我……我这么说了?” “是啊!妈,你怎么了?”周爱党狐疑。 向桂莲深吸了一口气,不,不能让周爱党知道,其他钱都给爱军了。 “我没事。你放心,其他钱在别的地方,没人能找到。” 大约是怕周爱党继续问,向桂莲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先仔细查看下家里的情况这个样子,不清理,怎么住人!” 这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家具拿走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大多弄坏了。柜子上的锁被砸开,里头的粮食没了,唯有柜子底层留下几粒大米和两个坏掉的红薯。 向桂莲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头栽了下去。 第041章 沈煦回来已经是两天后, 听闻周家的消息,竟没有太惊讶。仿佛这本就是周家人做得出来的事情,既在情理之中, 也在意料之内。 田松玉现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行动间十分笨拙。沈煦小心翼翼扶着她落座, “你做得对。什么都不用说,只让他们都来找我就行。” 又是一叹:“这回倒是多亏了云霞婶。” 沈云霞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若他们真找上沈煦, 沈煦也是不好说的。毕竟若是帮向桂莲,一来确实会让他之前在村里积攒的声望化为虚无。二来他也不愿意。可若是不帮,他这一句话, 直接可以将向桂莲打落尘埃。 向桂莲被定罪,如今还是她儿子的自己,也讨不了好。 当然,这个年代父母子女之间断绝关系的也不少。这也确实是个避免被牵连的办法。但并不是就完全没有影响。如此一来, 工作或许能保住, 但在单位大多会坐冷板凳, 不再受重视。除非你有别的背景和后台。 然而沈煦没有。他刚在运输队站稳脚跟,彻底融入进去, 长途短途都可以跑了,为一个向桂莲让自己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不值得。 再说,蔡婆子的事已经调查出些眉目,只需过一阵子, 自然有收拾向桂莲的机会,他何必急于现在? 想到田松玉提起周家被抄家,沈煦不免担忧:“这会儿还没到十二月。明年三四月播种早稻,收成得到七月。前前后后有差不多八个月的时间。那边粮食都没了,吃什么?他们没过来闹?” “哪能没闹?”见沈煦蹙眉,田松玉忙说,“我记着你的话呢!我现在这身子不能跟他们计较,那些东西给就给了,总比拉拉扯扯弄出意外要好。我本来也是打算拿一袋米把他们打发走的。 “只是我还没出去呢,大伯就过来了。他也是听到妈过来找我,怕我如今大着肚子有个好歹,就拿了自家的米给了妈,把妈请回去了。” 沈煦眉头却并没有舒展,“那边大大小小加起来十来个人,八个月时间,费的粮食不少,便是大伯愿意接济,也拿不出这么多。” “大伯这两天一直在和村里人商量,别的东西都还罢了,但粮食关乎人命。大伯想让大家送回去。” 第36节 沈煦摇头,“谁都知道粮□□贵,到手的东西,哪个愿意再拿出来?” “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年关,队上会按工分来分物资分钱。那边的劳动力不少,每年能分到手的钱也有几十块。大伯的意思是,这笔钱今年不给了,平分给队里。算是补的粮食钱。” 这样一来,有些人家倒是能答应。毕竟早稻收成距离晚稻时间短,很多人家的早稻还没吃完,也有不少人家的大米七成换了红薯土豆玉米,这些东西量多,都有得剩,可以将这部分拿出来,半点不亏。 不过…… 沈煦看着田松玉,“那边能同意?” 就向桂莲那性子,怎么可能! “当然不同意,还骂了一场。大伯累死累死,赔了多少脸面才让大家点头。她这一骂弄得大伯里外不是人。不过大伯没给他们选择,直接做了主。反正钱都在队里,不发到他们手上就是。不但如此,大伯还发了话,她要是再闹,粮食没有,钱也不会给,同样算是她给大家的赔偿。” 这下,向桂莲自是没辙了。 田松玉又叹:“即便如此,也没要到多少粮食。以那边的人口,我算了算,估摸着也就能吃三四个月,还是在省着吃的情况下。” “三四个月够了。那会儿已经开春,山里能吃的野菜多,饿不死。再说,还有周爱军呢!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让他们找周爱军去。” 话是这样说,但沈煦明白,到那时,向桂莲只怕还会来找他。 他得想办法把这个隐患早点除了才行。 沈煦眼珠动了动,“方佳佳怎么样?” “她吓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急急忙忙跑回娘家,到现在都没回来。” 沈煦一顿,忽然觉得,在还没有将向桂莲大落尘埃之前,他可以先给周家找点事,让他们没工夫来闹腾自己。 ******** 周家。 张丽芬:“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没有!”周爱党皱眉,“妈半点都不肯透露,也不知道她把钱藏在哪里。” 其实错过了上次的机会,如今就算知道钱藏在哪里,也到不了自己衣兜,但周爱党就是觉得没看到钱不安心。 张丽芬也是如此。 “叫我说,妈怕不是早给周爱军了吧?你别忘记上回你问她的时候,她那副模样,明显心虚不愿意说。还有,那天村里人来抄家,妈不是提到爱军了吗?尤其爱红不也说,她之所以知道妈卖了方子,是因为偷听到妈跟爱军的对话?” 周爱党眉头一跳,“你的意思是,卖方子的主意是爱军出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之前周明友就提过,食品厂买方子是签了协议,答应对卖方信息保密的。你觉得就咱妈能有这个心眼?就是有,她懂合同,懂协议?知道要把这条写进去?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周爱军的手笔。如果真要是他,那不用想,剩下不见的钱,八成给他了。 要不是有这种好处,他费那么大劲怂恿妈卖方子干嘛?如果他没拿,五百块全在妈手里,也就等于在咱们大家手里,我们都有份。他和妈直接坦白告诉我们不就得了?何必处处隐瞒?周爱党,你就没觉得这事不对劲。” 当然觉得不对劲! 周爱党咬牙:“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让妈开口才行。如果这钱还在,我们得亲眼见到。如果这钱真给了爱军……” 周爱党一掌拍在床板上,脸色阴沉。 这可是几百块,不是几十块。 他妈真这么偏心?不管他,也不管光宗和耀祖了吗? 夫妻俩正商量着,外头传来沈煦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堂屋里,向桂莲很不高兴,“你来干嘛?来看我死没死吗?” “这不是听说妈受伤了吗?我带了点药过来。”沈煦空间配备了不少外伤用的东西,随便拿了瓶络合碘放在桌上,“妈,你没事吧?” “还死不了!你要真关心我这个老娘,也别拿这种东西。把你们家的粮食拿过来!” 沈煦没应。 向桂莲恶狠狠瞪着他,“怎么?说到粮食你就不肯了?现在家里粮食都被抢走了,你做人儿子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娘饿死吗?” 说着,她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你看看,我一把年纪了,这些天,天天碗里就没见几粒米,全是水。还有你兄弟,爱国和爱党都是大男人,吃不饱怎么干活? “更别说光宗和耀祖,这才几天,已经瘦了一圈。他们才多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你就光顾着自己吃饱喝足,不管我们的死活吗!” “妈,你这话就说得太重了。怎么,爱军没给你们送东西回来?” 向桂莲哭诉的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头。她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又说:“爱军一个人,哪里弄得来这么多粮食!你这是铁了心不管老娘和兄弟了?” 沈煦轻笑:“妈,我们分家的时候可说好了。谁拿了工作,往后我该尽的那份责任,都由他来付。当时,爱军可都答应了。” 向桂莲嘴巴一张一翕,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再次哭嚎卖惨。 然而她还没哭出来,便听沈煦又说:“妈,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为着三娃,家里的粮食我都要用最好的。粗粮全换成细粮,细粮还拿出一部分去跟运输队的同事换了麦乳精和富强粉。我哪里来的余粮给你们? 何况,你也说,爱军弄不来这么多粮食。连他都不能,我更没这么大的本事了?好歹他老丈人还是粮站副站长呢!那可是粮站,里头不多的是粮食?更何况,爱军和方家的这门婚事,你可是给了三百块钱的彩礼。即便看在这笔彩礼的份上,这位副站长也不能眼看着亲家饿死吧?” 向桂莲心头一颤,还没等她开口,周爱党和张丽芬已经跳了出来:“你说什么?什么三百块!” 沈煦睁大眼睛:“你们不知道?” 周爱党脸色铁青:“你说爱军的婚事,妈给了方家三百块彩礼?” “对啊!” “胡说八道!”向桂莲暴跳如雷,“周爱民,你别乱说话,自己跟兄弟处的不好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怎么着,现在想来挑拨别的兄弟的关系!没门!压根没这回事,别拿这种谎话来闹事!” “怎么会没这回事呢!粮站家属楼的人几乎都知道。为着这个,方佳佳的两个嫂子还闹了一回,街坊邻居都听见了呢!” 看到周爱党和张丽芬的脸色几度变化,沈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那个……大概……妈说没这回事就没这回事吧。或许是我听错了。” 听错?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是听错! 周爱党和张丽芬虽然不是特别聪明,却也不傻。 向桂莲此刻已是恨不得杀了沈煦的心都有了。她算是看清楚了,今天沈煦上门,哪里是来看望她的,分明是来看热闹搅家的!他就是不想他们好过!果然,她没看错,白眼狼就是白眼狼! 然而不论她眼神多恶毒,沈煦都好似没看到一样,见目的达到,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剩下的就看周爱党和张丽芬了!哦,不,或许还有那位重生回来的女主! 只需他们内部乱成一团,自顾不暇,也就没精力没时间来烦他和田松玉了。 “爱党,你别信他的话。他这是故意的。他……”向桂莲想要安抚住周爱党,可惜周爱党并不是很愿意听她废话。 “妈!你真给了三百块彩礼?” “爱党,你听我说!我没有!你想想,三百块,她方佳佳以为自己多精贵呢,用得着三百块的彩礼!这钱都差不多够我们再盖一间青砖大瓦房了!” 他们如今这房子也就花了四百出头。周爱党脸色稍缓,却并没有完全相信。 向桂莲又说:“我有这个钱,给爱军娶什么样的漂亮媳妇娶不到,非得娶她方佳佳!” “也是!妈说得对!我跟大嫂的彩礼都是二十块。不说咱们村,把周边几个村子全算上,最贵的彩礼也就五十块。她方佳佳就算是城里人,也没这么狮子大开口的。” 张丽芬的附和着,眼珠转了转,接着道:“妈,你放心。既然是三子乱说,我们自然不可能为这种谎话坏了和爱军的兄弟情谊。就是吧……你看,卖方子的钱还有两百没找到呢。这可不是小数目,妈,你放哪儿了,还是拿出来看看吧。” 向桂莲看向周爱党,周爱党神色坚定,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夫妻俩一左一右扶着她,这是不看到钱誓不罢休了! 向桂莲这会儿无比后悔,那天为什么脑子不清楚,脱口就说自己放在别的地方呢?她要是说都藏在屋里多好!说不准就是抄家的里头谁顺手拿去独吞了。毕竟床角砖头下和瓦罐里的能独吞,其他的自然也能。 都怪她当时被村里的人一闹,脑子糊涂了! 见没法糊弄过去,向桂莲只能强硬说:“怎么着!老娘还没死呢!你们就想着老娘的钱了!我告诉你们,想拿钱,等我哪天闭了眼睛再说!” 甩掉周爱党与张丽芬的手,转身进屋,砰一声关上房门。 留下周爱党和张丽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张丽芬恨恨跺脚,“我看三子没说错!什么谎话,他说得就是真话!走,爱党,咱们得去粮站家属院问个明白!” 周爱党摇头,“还用得着去吗?三子说这事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一问就能晓得,他至于说撒这种谎?” “三百块!周爱党,我进门可只有二十!就算我是乡下人,比不得城里姑娘,可也没有你们家这么欺负人的!周爱党,这事没完!” 别说张丽芬,周爱党也不乐意三百块巨款就这么进了方家。 不,或许还不只三百块。 他们家最近三年形势好,他和大哥每年都能接几单木匠活,三子在县城有工作,更别说队上还有工分。工分获得的粮食和钱基本已经足够一家子花销,剩下都能存起来。这么算,他妈手里的钱,在付了三子四百块的分家款后,应该至少还有一百多的余留。 更别说这几个月周爱军也是有工资的。便是第一个月他没交,还拿了二十,后头几个月加起来也能有差不多快一百了。再有,辣椒油赚的八十多块。 可如今不算村里人拿走的盒子里的几十块零钱,她妈手里一百,就是把床脚砖头下和瓦罐里的两百都算上也不够。零零总总加起来,最起码还有四五百不见踪影。 周爱党深吸了一口气,按这么算,周爱军不只第一个月没交工资,是一直没交过!不但如此,还额外拿了不少钱! “分家!必须分家!”周爱党转过身,拼命拍打向桂莲的房门,“妈,你出来!爱军是你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你儿子!没有你这么偏心的!还有光宗和耀祖,你不管他们了吗?” “妈!今天要不然你说出那些钱的下落,我也不拿你的,还是你收着,但我得看见有钱在!要不然就分家,让周爱军把钱还回来!” 张丽芬不明白周爱党想到了什么,突然暴怒要分家。但她有点激动,双拳止不住的颤抖。 分家?分家! 分家好啊,分家妙啊,分家呱呱叫啊! 分了家,她就只需把丈夫儿子照顾好就行,不用干那么多活,煮那么多人的饭,洗那么多衣服,还得伺候家里头两个孕妇! 张丽芬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西侧屋中,周双莺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里,心思百转。 她已经将两百块收进兜里,若是在之前,按规矩分家,即便向桂莲样样公正,她们一房也是分不到这么多的。虽然可惜没有把房梁上的钱也拿到手,但这样的战绩也还不错了。尤其经历过抄家后,向桂莲手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既然再无利益可图,此时不分家还待何时? 更不必说,向桂莲打了一手烂牌,周家在村里的名声臭了不说,还成为众矢之的。若继续纠缠在一起,于他们有害无利。可是分了家,就不一样了。 她爸为人老实,不似周家其他人贪婪奸猾;她妈更是与人为善,以往上工时,自己的活做完了,见有老弱妇孺力气小,干得慢,还会帮把手。有这么多年的积累在,村里人对他们一房的印象尚算可以。 这点从当日抄家就可见一斑。别处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唯独他们屋里还算齐整。当然虽说是有大家觉得以他们在周家的情况,屋子里不会有什么值钱东西的原因,却也不能否认是有瞧着往日情分,手下留情了的因素在。 有这份底子,只需分了家,村里人对他们的怨气自然会消减。 周双莺本也是打着分家的主意,这几日更是在想怎么不动声色让周爱党来当这个出头的椽子。不料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三叔这一招可谓正中她的下怀。 不过向桂莲可不会这么轻易同意分家,必是要拿工作还吊着周爱党的。 想到此,周双莺抬脚出门,走进堂屋,果然听到向桂莲开门冲出来,满脸怒气:“吵什么吵!全是一群没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方佳佳他爸是粮站副站长,我不是想着咱们成了亲家,他能给你把工作解决了吗?” 周爱党一愣,瞬间犯了难。他想要工作,确实得依靠方佳佳。但这可是几百,不是几十。若是像之前一样,周爱军也就拿个二十块,他忍了。如今数目这么大,他怎么忍?可要是不忍,真闹起来,两边关系僵了,工作便没了。 周爱党神色挣扎,就在此时,周双莺走进来,“咦,二叔,你要去城里工作当工人了吗?” 她满脸喜气,看着周爱党与有荣焉,“二叔真厉害!以后我就有三个叔叔是工人了!等去学校告诉同学,他们一定会羡慕死我的。二叔,你是要去粮站上班吗?这个是不是很花钱?” 第37节 她掰起手指头数,“四叔花了四百块拿到三叔的工作。我一个同学说,他舅舅也是花了三百块拿到的工作。二叔,你这个呢?对了,你是明天去上班,还是后天去上班?” 工作都没有,上什么班! 周爱党回过味来。 是啊!周爱军拿的可是好几百呢,有这笔钱,足够买到一份工作了。更别说,周爱军当初顶替了三子的工作,已经是占了便宜。按理,现在他应该无偿把自己的工作解决才对。怎么还要他出这个钱!出了也就出了吧。若真把工作给了他也行。 但这工作还只是个说头,瞧都没瞧见呢!正式任职文件没有,就是连方佳佳他爸的一个准话都没有!这算什么! 眼见周爱党神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周双莺便知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有了她的提醒,想要周爱党放弃这几百块不分家,除非即刻把周爱党的工作搞定。但这工作,方家能搞定吗? 那是不可能的! 上辈子,方佳佳可是拿着工作吊了周爱党一两年,后来还是周爱党无意间听到方佳佳和方母说话,得知方家其实压根没有过要为他解决工作的意思。一朝希望破灭。周爱党差点没闹得天翻地覆。 周爱党看着向桂莲,“妈!现在钱也给了,方家有没有说工作什么时候给我?爱军呢?他是个什么说法?” 这还真没说!向桂莲蹙眉,“我……这不是方佳佳回娘家了吗!等爱军回来,我问问他。” 转头又瞪周双莺,“死丫头,你来做什么!尽会乱说话,下回你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周双莺满脸委屈,“我……我没有乱说啊!我只是想恭喜二叔得了好工作,成为城里人而已。我……我不知道原来二叔还没有得到工作。上次奶你拿了四百给三叔,四叔没两天就去上班了。我以为二叔也……” 这话可谓在周爱党心上又淋了一层油,火气蹭蹭往上涨。 “妈!四弟妹总不能一直呆在娘家,还有爱军,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他就不回来看看?你找人给他送个信,让他带着弟妹回来一趟吧!我们也正好问问! 要是这工作能现在给我,也就算了。要是不能,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分家!必须分家!都是亲兄弟,没他这么欺负人的!老三的工作给了他,家里的钱他还得全拿!这还给不给我这个当哥哥的活路了!” 周双莺低着头,心底发笑。 很好。别给活路,千万别给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都在等身世曝光。马上就到了。 最多不超过五章。我保证。不信你们数! 应该要不了五章的,我估摸着三章应该差不多。 不过鉴于我写文经常越写越多,保险估计,你们算个五章吧。 第042章 方家。 方母恨铁不成钢,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周家不能嫁,不能嫁!你听吗?也不知道周爱军有什么好!他给你灌了多少**汤!你就认准了他! 之前我跟你爸给你介绍的几个人,不论是粮站站长的侄子, 还是副县长的外甥,哪个不比周爱军要强?你要是嫁的是这些人家,哪有这么多事!” 方佳佳哭哭啼啼, 不太愿意听这种话,扁嘴说:“爱军对我还是挺好的。就是周家……妈, 你不知道,他们村那些人就跟野兽一样!” 每每想到那天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我之前还想着, 周家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家,哪里拿得出三百块钱的彩礼!当时觉得他三哥好歹做了几年工人,他大堂哥还是军人,许是这些年攒的, 或者借的。”方母看向方佳佳, 脸上满是狐疑, “现在想想,怕不是卖方子得来的吧?你就没问问周爱军?他怎么说?” 方佳佳茫然摇头。 瞧她这副模样, 这种事居然都不上心,方母一口气堵在喉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方佳佳张了张嘴巴,“如果是卖方子的钱, 我是不是要还回去?” 方母好悬没被她气死,“你傻啊!到手里的钱还送出去!给了你就是你的,管它怎么来的。反正就是有人问,你也说不知道,不清楚。做出这种事的人又不是你,关你屁事!” “我知道了!”方佳佳耸了耸鼻子,紧紧拽着方母的胳膊,声音低哑,眼眶泛红,眸中满是祈求,“妈妈,我不想走。你让我住在家里好不好。我不要回周家。那些人……那些人太可怕了!” 那天,她一整夜都没有睡,就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人闯进来。若不是天色太晚,她恨不得立刻离开村子。她睁着眼睛等到天光擦亮,再呆不下去,赶紧出门。 村里逢三逢七是有牛车来城里的。那天也有。但她不敢坐,不敢和路上的行人说一句话。就这么走了四五里路,才招了辆班车来到县城。 本以为娘家是她的避风港,回了娘家就没事了。谁知她前脚刚嫁出去,后脚两位嫂子便把她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了两侄儿。她当时就傻了眼。 她两个哥哥厂里分分房还没下来,最早也需等到后年。所以如今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按说她爸妈都有工作,职位不错,他们家房子是四室一厅,比起别的人家算得上非常大了。奈何他们家人口也多。爸妈哥哥嫂嫂,下头还有三个侄女,两个侄子。 先前一直是爸妈一间,两边哥哥嫂嫂各一间,她与大侄女一间,另外两个侄女在堂屋用木板弄了个隔间住在里头。两个侄子都才八岁,年纪还小,便和哥哥嫂嫂住一块。 她出嫁后。房子收拾出来。大侄女跟其他两个侄女挤了隔间,两个侄子占了这间房。 本来方佳佳还想着让两个侄子依旧回哥哥嫂嫂房间,把屋子腾出来,她住一阵子。可两个侄子刚得到属于自己的屋子,正是高兴的时候,如何会答应?当场就闹了起来,惹得哥哥嫂嫂对她更是埋怨。 最后还是她妈出主意,让她爸在堂屋用凳子拼一下将就着,她和她妈一起睡。便是如此,每天爸妈一上班,两个嫂嫂就会说闲话。话里话外说她一个出嫁女不该赖在娘家,责怪她光吃饭不干活,更是又把嫁妆的事翻了出来。 方佳佳觉得自己很委屈,“妈!我不回周家!” 见她这副模样,方母也是心疼,但有什么办法呢?若只是儿媳妇挤兑,她还能压得下去,可如今便是两个儿子也生了怨气。她能怎么办? 见方母不说话,方佳佳慌了,“妈,连你也不帮我吗?” “你也看到家里的情况,你爸住在堂屋,你三个侄女夜里上厕所走来走去,实在不方便。” “那让爸住回来,我住堂屋。” 方母瞪眼,“你没瞧见你爸睡的什么?用椅子拼的,就那样,你能睡?更别说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我可以去和侄女们挤一挤。” “隔间才多大,她们三个人住着已经很勉强了,哪里还能挤得下一个你。” 方佳佳咬着唇,说来说去,不过是不想她住这里而已。要真想她住,多得是解决的办法。这会儿她切实地体会到什么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心里憋屈,想要发火,又生生给忍住了。 要是发了火,那她就真只能回周家了。 不能住娘家,方佳佳又想其他办法,“妈,难道县城就没有可以租的地方?” “有倒是有,上回和你说的地儿,你愿意?” 方佳佳这会儿是宁肯睡柴房也不愿意回周家的,哪里还讲究那么多,然而刚张嘴想应下来,还没说出来,方母已经回绝了她。 “就是你愿意,我也不愿意。那巷子里经常有混子来来去去,爱军白天又要上班不在家,要是遇上点什么事,你怎么办?更何况你现在还是双身子!” 提到混子,方佳佳脖子一缩,闭了嘴。这可是不亚于上水村民众的存在。 方母一叹:“还有一点,租房子好是好。但如此一来,家里什么活都得你来干,扫地拖地,洗衣做饭。里里外外都得收拾齐整。你能行?” 方佳佳懵了,她还真不行!在娘家这么多年,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压根没干过。 对于这点,方母比谁都清楚。这会儿她也有些后悔,不该太娇惯女儿,把她纵得跟个千金小姐似的。 若是女儿能帮着做些家务,分担一下两个嫂子的活计,凡事勤快点,也不至于让两个嫂子这么大的意见。 方母搂着方佳佳安慰,“如果你没怀孩子,倒是可以学着做。你如今嫁人了,不比在娘家,这些总归要会的。但你现在怀了孩子,这两天家里吃个鱼你都能吐,你嫂子做个饭呛味传出来,你就浑身难受,这个样子还怎么学?况且孕妇难免会有个不舒服的时候,你身边没人照顾,我哪能放心?” 说的都是事实,方佳佳低下头,一时没了言语。 “我仔细想过了。你还是得回周家。村里人是冲着周家去的,不是冲着你。你把我跟你爸,还有你舅舅提出来,他们不就不敢了吗?” 方佳佳对周家已有了心理阴影,想要反驳。方母制止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听我说完。在周家,你不是不用干活吗?你就是不喜欢乡下,也忍忍,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 眼见方佳佳又要张嘴,方母神色一瞥,“你要真不愿意呆也行,什么时候把家里的活都学会了,能自己打理一个家了,我什么时候把房子给你搞定。” 方佳佳嗫嚅着,想要出口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又给吞了回去。 就是要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况,想到自己往后要和两个嫂嫂一样,做完这个做那个,她又想哭了。 “只是,周家出了这种事,你周家那位二嫂怕是不愿意再伺候你。” 方佳佳一喜,以为峰回路转。哪知方母接着说:“我虽然只见过周家人一面,对他们家的人却也了解。” 结婚当天,周爱党夫妻可是想着法子往她们跟前凑,曲意逢迎,话里话外都在试探让他们帮忙找份工作。 找工作是不可能的。但却能拿这事做文章。 “等明天,让爱军过来接你回去。我和你们一起,周家那边我来和她们谈。到时候不论我说什么,你只需要安静听着,偶尔点点头就行,不许插嘴!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在周家过得舒舒坦坦的。” 一锤定音。 次日。方母果然同周爱军和方佳佳来了上水村,跟着来的还有方父。他的身份宛如定海神针,对周家有震慑作用。 但方母哪里想到,一进门,就迎来了周爱党夫妻劈头盖脸的分家两个字。她做着工会干事,也是见惯了这些扯皮的,自是不慌不忙,只拉着方佳佳坐一边,让周爱军去和他们争辩。 “二哥倒是算得清楚,家里有多少钱,你比妈还了解。怕是这家不是妈在做主,而是你在做主?二哥认定这些钱都是我拿了,我再怎么说,你也不会信。我知道,自从我得了这份工作,二哥心里就不大痛快。” 这话说得反倒成了周爱党小肚鸡肠了。 方母眸光闪动,嘴角翘起,她这女婿还真是不简单。转而看着方佳佳又是蹙眉,若是简单,恐怕也不能让她女儿死心塌地了。女儿如此单纯,哪里是女婿的对手!但也正是因为女婿够精明,看得清局势,方母虽然不喜欢,却也没有特别担心。 倘或方佳佳能不嫁给周爱军自是最好。可方佳佳铁了心要嫁,又已经怀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饭,还能怎么办? 既然只能嫁给周爱军,方母也替方佳佳想过了。她会找机会让方父把周爱军调到粮站来。 反正周爱军在印刷厂不得重用,一直坐冷板凳,他自己也是存着换个单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意思,不会不愿意。等到了粮站,在方父眼皮子底下,只要周爱军还想要这份工作,还想靠着方家,就不敢欺负了她女儿去! 这头方母神色淡定,那头周爱军已经和周爱党算起账来。 “二哥要真想算个明白,咱们不如也算算光宗和耀祖这些年花了多少?他们从小到大,哪样不是用得最好的。村子里别家的孩子两三年都难得穿一件新衣服,他们每年都有。尤其最近三年,更是每个季度都有。 更别说自打上学后,花费就更多了。一年换个书包,还都是买的供销社最贵的。铅笔盒铅笔练习册更是浪费得不少。再有麦乳精,富强粉等等。家里谁吃的有他们好?二哥既然要算,这些是不是都得算进去?” 一段话把周爱党和张丽芬打蒙了。 周爱军又说:“二哥也别拿他是周家的孙子说事。大嫂怀了,佳佳也怀了。她们生下来,难道不也是周家的孙子?二哥要公平,那么这家也别分了。不能光宗和耀祖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到我和大哥的儿子生出来就没了吧?”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自然是说,等大嫂和佳佳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都要比拟光宗和耀祖的待遇。他们有的,我们的孩子也要有。” 周爱党怎能愿意?这么一来,家里哪还有钱剩? “分家!现在就分!” 分了家就是各房管各房的。现在分家,好歹还有一百块能分。等两边孩子生下来,怕是这一百都没了,指不定还得自己累死累活倒贴。 周爱军嘴角一勾,“这可是二哥说的。分家,我没意见。大哥呢?” 周爱党摇头,“我也没意见!” 向桂莲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怎么就都要分家了呢! “不行!我不同意,我还没死呢!这家就不能分!” 这话一出,三个儿子都不大高兴了。周爱国皱着眉没说话,但周爱军和周爱党可谓轮番上阵。 第38节 “妈,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是避免不了的。你放心,分了家,我们也还是你儿子,一样孝顺你。” ——这是周爱军。 “妈!事情闹成这样,要不是为了给周爱军凑彩礼,咱们家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现在不分家,让我跟周爱军像以前一样做好兄弟,那是不可能的!我把话放这里,你看着办吧!” ——这是周爱党。 向桂莲能怎么办?儿子们铁了心,她半点法子都没有。 分家的意见统一了,可这家要怎么分,就统一不了了。 新一轮的扯皮开始。 张丽芬瞄了看热闹的方家三人一眼,“妈,我跟大嫂的彩礼二十,四弟妹的彩礼三百,这怎么算?” 方母转头,“你也别只提彩礼,不提嫁妆!你们家要是能给你一台缝纫机当嫁妆,想必亲家也能出得起这个彩礼。” 张丽芬被堵了回来,自是不服气的,“有这三百块钱,还怕买不来缝纫机?” “那还真不一定能!就是有钱,你有票吗?就是有票,你有关系吗?供销社都不一定有得卖。我给佳佳的缝纫机还是我弟弟拖关系从海城弄回来的。” 张丽芬张着嘴,无法反驳。 “再说,就是你买得到。你们家舍得把三百块的彩礼全给你买了缝纫机?哦,三百还不够,还得添点。” 张丽芬:…… 更无法反驳。照他们家的情况,真要给三百块彩礼,她爸妈兄弟能让她带三十块回来都不错了。 人比人,气死人。张丽芬涨红了脸,“方家伯母,你也不能这么说。出彩礼的时候,可还没分家,花的可是我们大家的钱。没道理你给的嫁妆就全归了方佳佳和周爱军。你们怎么也得掏点出来!” 彩礼的事,张丽芬那眼神总往方佳佳身上使,方母怎么也得给自己女儿撑腰。但周家分家怎么分,她就不好说的太过了。 周爱军不是蠢人,方母相信他不会把到手的东西让出去。 周爱军也确实不可能这么做。 “二嫂。没有给了岳家的彩礼还能要回来的。若是这样,二嫂当年的彩礼,是不是也该向张家要回来?” 张丽芬:……忒妈居然还有这么算的!真要去问张家要,她爸妈兄弟还不锤死她! 周爱军轻笑,“这事上二嫂是吃了点亏,我能理解。这样吧。反正大家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佳佳的嫁妆,那缝纫机虽说摆在她屋里,但也没说不让你们用不是?” 也只是让用一用而已,东西自然还是他们的。 见周爱党和张丽芬仍是不同意,周爱军又说:“二哥要是还不同意,那也没办法,只能把光宗耀祖的花费算一算,顺便算一算,二哥比我年长十岁,这多出来的十年花了多少。加起来,就算不够三百,也起码有一两百了。三百块若是几个兄弟平分,二哥可分不来这么多。” 周爱党张丽芬:…… 什么?什么!这什么鬼算法? 两人正懵逼着,周爱军转头问周爱国,“大哥你觉得呢?” 周爱国摇头,“我没意见!” 周爱党差点气死!没意见,没意见!除了没意见,还有没有别的话了!他这个当老大的最吃亏的都没意见,岂不显得自己更加斤斤计较?这让自己还怎么闹! 周爱军眼睛眯起来,“既然大哥没意见,那就分家吧。妈手里还剩一百块钱,照我的意思,妈自己留三十,你和二哥每人分三十五,既然我结婚花的多,如今就不和你们分了,如何?” 呵,就是分能分到多少钱,和三百块彩礼能比?这话说得自己多大方一样。周爱党感觉自己要气出心脏病! 谁料周爱国开口就说:“好!” 周爱党:…… “不过……”周爱国抬头,“当初老三的工作给了你,当时说好,往后他该尽的那部分责任由你负责。” 周爱军应了一声,没反驳。这是在周大海和七叔公面前过了明路的,他推不掉。更何况,他跟周爱民都不是老大,该尽的责任能有多少?算不得什么! “你既然承认这点就好。三年前,老三刚得到工作的时候,妈想把工作给老二,后来这事没成。工作依旧是老三的。那会儿老三是兄弟里最有出息的,他答应妈的养老问题,都由他来负责。他会让妈吃香的喝辣的,不会委屈了妈。如今这份责任自然也是你的。” 周爱军:…… 万万没想到,他斗得周爱党说不出话来,却在一声不吭的周爱国这里栽了个大跟头! 他还没张嘴,周爱国又对向桂莲说:“妈,不是我不想养你。只是我这边什么样你也知道。我比不上爱军。他有工作,还有个好岳家。你跟着他,不愁吃穿。可跟着我,能不能吃顿饱饭都不一定。妈,我也是没办法。” 按照规矩,养老是长子的责任。周爱国这么推脱,向桂莲便很不高兴。但听他这么一说,仔细想想,还真在理。尤其之前有老三在,她过惯好日子了。 这几天家里缺粮,顿顿稀得要命。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向桂莲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要是跟着周爱军,好歹他岳父是粮站副站长,对她自然更好,而且有这层理由在,她也更有机会弄点粮食给宝贝孙子不是? “行!我跟爱军!” 周爱军:…… 周爱国拍板:“既然都说好了,我让莺莺去请大伯和七叔公过来。” 哪里用得着他说,周双莺见他爸顺利说出了之前她和她妈教的话后,心里松了口气,生怕拖得越久,他爸露出破绽来功亏一篑,早已经跑出去叫人了。 周爱党:……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 方母心念转动着,在周爱党和张丽芬反对的前一秒站起身,拉住张丽芬的手,“就该这样,便是分了家,也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分多好。她二嫂,佳佳和我说起过你。她嫁进来这几天,一直是你在照顾她。 “佳佳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多亏了亲家和亲家嫂子担待。她二嫂,你对佳佳的好,我跟佳佳她爸都记着呢!也就是现在城里岗位满了,一时没机会。等往后有了机会,自是要补偿你们的。” 周爱党和张丽芬动作一顿,对视一眼,想要出口的话不知该不该再说出来。 方母又说:“如今既然已经分了家,再让你照顾佳佳就不太合适了。但佳佳现在怀着孕,反应大,是真不方便干这些活。只怕还得麻烦你。倒也不让你白干。我跟佳佳商量好了,每个月给你们三块钱,你看行不行?” 三块钱?看着不多,但分了家,方佳佳没有鸡鸭要养,她一个人,也就是照顾个一日三餐,左右自己家也是要做的,每餐多做一点而已。能费多少事? 张丽芬嘴角扬起来,“亲家伯母说得严重了,这有什么行不行的,我跟佳佳是妯娌,自然要互相照顾,都是应该的。” 方母大喜,“那就多谢她二嫂了。你放心,等日后遇上合适的工作机会,我跟她爸一定不会忘记你!” 周爱党朝方父看去,方父可没方母那么好的唇舌,板着脸点了点头。可就是这副严肃的模样,让周爱党觉得更可靠了点。 于是,一场分家就这么落定下来。 钱分了,东西分了,各自回到各自屋。 周双莺回头看向周爱党的房门,忍不住冷笑出声。 一场分家,不提她暗地里拿的两百块,明面上他爸虽然吃了点亏,但至少把向桂莲推给了周爱军。周爱党得到了什么? 除了三十五块钱,啥也没有。心心念念的三百块彩礼,更是一分没摸到。不仅如此,分家后,周爱军的工资便更与他没关系了。他再找不到立场要弟弟交钱。 还以为有多精明呢!结果被周爱军各种歪理砸下来,直接砸懵了。周爱军算光宗耀祖的花销,他们就不知道算周爱军的花销?比这个,两家是半斤八两! 也是周爱军不按套路出牌,周爱党就没见过这么算的,一时打蒙,后期未必想不到。可等他回过味来又能如何?家都分了,一切尘埃落定。周爱党只能认栽。更不要说,有方家的话在,他就是要闹,怕也会有所顾忌。 呵,就方家人说的那两句漂亮话,也就周爱党和张丽芬信,竟是欢喜地恨不得去给人家提鞋!怪不得一辈子都被周爱军耍得团团转! 就这点战斗力,还说不给周爱军活路?也不知道是谁不给谁活路! 亏她还以为两边能够打起来,啧,太让人失望了。 看来,还是得她出马! 作者有话要说:  原女主怎么可能留下向桂莲跟自家住? 她才不会要呢。 来,帮大家算着。一章了。 感谢在2020-04-11 10:48:04~2020-04-12 18:3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长白 6瓶;舞明遥 5瓶;苏木 2瓶;沉、一時迷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3章 周爱红很迷茫,她不明白, 自己不过是想问向桂莲要一百五十块钱, 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分家了。几个哥哥全都分了。可谁也没有问她的想法,也压根不在乎她的想法。她什么都没得到。往后她怎么生活?出嫁的嫁妆怎么办? 然而她不敢问, 也不敢闹。 家里所有人都怨她, 是她把向桂莲卖方子的事嚷嚷出来,才导致家中落难。大哥不闻不问,二哥怨她, 四哥怨她,妈更怨她。 周爱红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她端了一大盆衣服来到河边, 一件件开始洗。 以前这些事哪里需要她动手?别说家人的衣服, 就是自己的, 除了贴身的内衣物, 其他全是几个嫂嫂的活。如今呢?没分家前, 全家的脏衣服都塞给她。她不愿意干, 便不给她饭吃。 家里现在粮食困难, 巴不得少一个人吃饭, 哪还会养她这个闲人?她每天需要不停的做事,洗衣服、煮饭、炒菜、喂鸡等,全都干完, 才能得到一碗稀得能数清有几粒米的粥。吃饱是不可能的,最多保证她饿不死。 如今分了家,当初大伯从村里求来的粮食也都按人头分了。然而这个人头并不包括自己。没有愿意拨一份给她。她要干得活少了些,但吃得更少了。大哥不养她, 二哥和四哥更不养她。唯有她妈,看在自己是她亲骨肉的份上,即便再怨她,也还是给了一口吃的。 只是这吃的,比之前的稀粥还不如。她每天都饿得发昏。 嘶~ 入了冬,天气越发冷,河水也更冰了,一碰水,周爱红就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如果不做,她妈又要骂人了。今天的晚饭也别想吃了。 看着自己的手,周爱红有些呆滞。 她难以置信。以前每到冬天,她都会擦蛤蜊油、雪花膏。一双手嫩白柔滑。可现在,每根手指都红肿着,还生了冻疮。别说蛤蜊油和雪花膏。她就是想用热水泡一泡,她妈都觉得费柴,不许。 “林知青,你在这里啊!你这是在看书?”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周爱红身子一僵,转过头去,便看到河边林子里的两人。说话的是周婷,正是周家本家七叔公的孙女。而她唤的人不是林青云又是谁? 林青云捧着书坐在岩石上,看得出神。那岩石……周爱红神色闪了闪,那是当初自己与他常去的地方。那块岩石,他经常坐。他旁边的岩石,以往都是自己坐。可如今坐在那的是周婷。 “林知青,你学习真用功。” 林青云苦笑着摇头,“用功有什么用,新学校教师的名额还不是落在别人头上。” “林知青,你别这么说。俞知青哪点比得上你!我看她这个教师压根不是自己考上的。就她那副狐媚样,说不定是勾搭了谁,出卖自己换来的呢!” “周婷同志,你别这么说,对俞知青的名声不好。” 俞小绵,知性大方,活泼爽朗。她来上水村不到一年,已是吸引了不少男同志的目光。林青云自然也是心动的。尤其是在看到俞小绵吃穿有度,手头宽松之后。她不像自己,所谓的好家世是苦心营造出来的。俞小绵是实打实的。 林青云不只一次想过,如果能和俞小绵处上对象,自己哪还用和这些村姑纠缠?可惜俞小绵年纪小,才十六岁。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开窍,对上赶着给她献殷勤的男同志全都不搭理,日常只和女同志呆一块。 他素来在村子里其他姑娘身上无往不利的好手段,到了俞小绵这儿,全都不管用。 第39节 你对她所谓的暧昧与暗示,她全听不懂。也有直白试探,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她皆是摇头一句话:“我还小呢,不想这么早结婚。我爸妈也不会同意。下乡前,我和他们保证过,不会在乡下谈对象。他们会想办法找机会让我回城。” 有这最后一句,谁还能说什么? 能回城谁不想回?有这机会,谁甘心在乡下成婚? 林青云嗤鼻,刚来上水村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一年又一年,结果呢?俞小绵想得好,但现实终归会教她做人。回城?如果回城这么容易,乡下哪里还有这么多知青!至于父母的话?就他们知青点这么些人,起码有一半下乡前家里都这么说过。 所以,林青云不急。等俞小绵认清现实,他的机会自然会来。 但目前,他得先保证自己的良好生活。 “林知青,也就你这么好心善良。她抢了你的工作,你还替她的名声着想。” 林青云低头轻笑,并不言语。就是这般做派,让周婷更加替他抱不平。 周婷将怀里的手帕拿出来打开,里头是两个鸡蛋加一把糖果。她笑眯眯看着林青云,“这些糖可是海伯伯家的堂哥寄回来的。听说是部队特供商场买的。咱们这边没得卖。海伯伯拿了些来孝敬我爷爷,我爷爷给了我一把,全在这了。” “还有这个!”周婷从背后又抽出一包饼干,“跟糖果一样,都是部队特供商场的。不过饼干只有一包,爷爷给了我弟弟。我费了好大劲才从他手里拿过来。” 说是拿过来,但其实是偷过来。 林青云推回去,“周婷同志,我之前已经接受你不少东西了,不能再要你的了。况且,你也只有这些,我怎么好意思全拿了呢?” 见他不肯,周婷急了,“林知青,我不爱吃糖。这些是特意给你的。你……你别嫌弃。我知道你是京城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些糖和饼干,在我看来是难得的东西,在你眼里,说不定寻常得很。你,你别嫌弃!” “我不是嫌弃,只是我们非亲非故,要是让你家里知道……” “你放心,他们不知道!” 林青云依旧摇头,“便是他们不知道,若是别人知道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周婷更急切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林知青,你就收着吧!” 直接塞到他手里。林青云勉为其难收下来,“好吧!到底是你一番心意。” 他拿起脚边用草编地蜻蜓递给周婷,“其他东西都太俗了。你送我吃的,我再送你吃的,仿佛是要还给你一样,显得过于生分。这个是我自己编的。你也别嫌弃。” 周婷喜出望外,还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去拿,“不嫌弃,不嫌弃!” 她把蜻蜓护在怀里,宛若世上奇珍。 “谢谢林知青。我会好好收着的。” …… 一字一句传到耳朵里,周爱红发现自己双脚好似坠了千斤石一般,走不动道。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话语。 以前她给林青云送东西的时候,林青云也是这么做这么说的。好些话几乎都一模一样。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林青云还和别人说过这些话。 周婷…… 她记得往常她和林青云关系尚算不错的时候,遇见周婷,林青云对其都是不太搭理的。没想到如今竟是打得火热。 周婷得到的那个草蜻蜓,她也得到过。不只草蜻蜓,还有草蚱蜢,草蝴蝶等等。她把这些收在盒子里,当做珍宝。她以为这是林青云送她的定情信物,代表他默认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不是啊! 周爱红面色复杂起来,她为了林青云去问向桂莲要钱,为了林青云闹得家不成家,为了林青云落到这个地步。转头,林青云就和别人打得火热。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从周家出事那天开始,她就再没和林青云说过话。彼此一条道上遇见,林青云也没半点表情,好像两人不认识,没有关系一样。 可笑的是,林青云从来没承认过她们的纠葛,别人也不知道她曾为他那么付出,给他送过许多东西。她就是连质问都找不到资格。 看着林青云和周婷并肩走远的背影,周爱红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 周大海家。 周大海给沈煦斟酒,沈煦阻止了,“大伯,你是长辈,这事该我来!” 周大海摆手,“今天请你过来为的什么,想必你猜到了。说起来这辣椒油的方子是你出的,省城的单子是你拉来的,你对村里的贡献巨大,我实在不应该再给你添麻烦,出难题。 可我算了算,村里剩下的辣椒油每家每户加起来,还有三百多瓶。这个数目不小。我想来想去,除了你,也没别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只能舍了这张老脸,依仗一下长辈的身份,让你帮个忙。” “大伯,你别这么说。我也是上水村的人。你也说了,辣椒油是我搞出来的。现在弄成这样,实在让人唏嘘。你放心,我已经和单位领导谈过了。之前咱们村的辣椒油做的红火的时候,运输队的人就很喜欢吃。 你也知道,我们摸方向盘的,经常在外面跑。吃饭没个准点,有时候国营饭店过了饭点都不另做吃食了。有辣椒油,我们自己只需要准备点米饭,挖一勺拌两下就能将就一顿。味道还不赖,既省事又省钱。 只是我们运输队开车的加起来一共才二十来人,三百多瓶量大了点。倒也不是完全不行。我的意思是,便宜点,每瓶比咱们给供销社的价格少一毛。运输队的领导也同意了。大伯,你看成吗?” 就是少一毛,每瓶还有四毛可以赚。总比卖不出去全砸在自己手里强多了。周大海喜出望外,“成!我待会儿就跟村里人说!把大家的辣椒油都收过来,明天你去上班,让明友帮你一起送过去。” 沈煦点头。 周大海叹息:“就是可惜了咱们这副业。你说之前我们做得多好,怎么现在就……哎!食品厂就是没辣椒油,效益也还不错。何苦跟咱们争这个。” “能更上一层楼谁不想?领导想把厂子做得越来越好。工人们也想福利补贴越来越多。就在自己身边有这么一块大肥肉,他们哪能视而不见?更别说,他们本身有罐头生产线,密封技术比咱们强。这辣椒油确实是他们做比我们做更有优势。” 周大海如何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心里有些不平,也是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 虽说上头一直鼓励下面的生产大队开展副业,可真正能开展出来的,有几个?没了辣椒油,怕是往后再不会有其他机会了。 “三子,你平素会来事,是个能干的。省城和周边县城的生意都被食品厂拉了过去,但天下这么大,总还有别的地方,食品厂的手伸不到那么长。你在运输队,去的地方多,你看有没有其他路子?” “单子倒是未必不能拉到。但就算有单子,也做不来。” 周大海蹙眉:“怎么说?” “之前咱们把辣椒油送去省城,坐的是火车。两三个人来回的车费还负担得起。到了那边火车站,因着之前我和柴主任谈得不错,这方面早商量好,由他们负责来接货。大伯你想想,若是柴主任不给我们这个便利,一千六百瓶辣椒油,我们要怎么送去百货商场?” 周大海一怔,他还真没想到这点。 “周边县城离得近,和咱们阳山县都有班车往来。加上县供销社的量不算太大,一般三百瓶,最多也就是个五百瓶,选人少的那班车,多给一份货的钱。司机也愿意带。但要是去了别的地方,就行不通了。 一来路途太远,没有直达车辆,中途转来转去,辣椒油磕了碰了损失怎么算?二来也经不起这样的人力损耗。车费还得往上翻几倍。这还得是小单子才可行。然而小单子赚头也少,一来一回,不划算。 若是有大单子,我们就没法走班车。有上头的批文,我们是可以依旧走火车,让火车站那边行个方便。但到了那头车站呢?世上有一个柴主任,可不见得有第二个第三个柴主任愿意自己承担这部分运费。尤其他们单位下头也不见得就有货车,还养着司机。 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和我们运输队合作。不过运费不便宜,尤其是去距离远的地方。我们不是正经厂子,公社的文件可以给予我们一些便利,但不会给我资金补助,这些全都要我们自己出。我算过,至少每单得一千瓶以上才有利润可图,但刨除所有开支,分到每家每户的也不会太多。” 一千瓶以上的单子,不好找。 周大海眉头紧锁,“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沈煦摇头。 其实办法不是没有,但他现在不想说。有些事情得等最合适的时机来做。 周大海很是挫败,但也知道事无回转,可惜了几句便丢开了,又说起向桂莲来。 “我也知道这事你妈做的大错特错。但到底是一家人,那边现在粮食不足,等吃到开春,怕是要断粮。我知道他们伤了你的心。平时有个什么事,我也不让他们来烦你。可这回不一样。总归是你妈,是你兄弟,血浓于水,我只希望你念着这份亲情。” 沈煦心里不大高兴,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周大海这么说,也在意料之中。时下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不只周大海,连同村里九成以上的人皆如此。 现在大家还在气头上,也还念着他当初贡献辣椒油的恩情,自是向着他。可辣椒油的副业没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恩情也会慢慢消减,直到弱到无足轻重。到那时还会有人像现在这样力挺他吗? 更别说,在众人眼里,他与向桂莲终归是母子,他虽是帮了全村,桂莲却也害了全村。这恩与仇,几乎可说是抵消了。 甚至有些人还会把对向桂莲的怨恨迁怒在他的身上。毕竟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奇怪。有一样东西,你从没给过他,他不觉得有什么。但你给了他,他享受到了这样东西的好处,你再从他手里夺走。那就等同于害了他般。 沈煦从不低看人性,却也从不敢高看人性。 他信这个世上念着他的好的人不缺,但也信产生这种想法的人不会少。 “大伯,我知道你的意思。依我的想法,咱们先别管。” 见周大海想反驳,沈煦摆手说,“也不是一直不管,是现下不要管。我妈那人我清楚。要是这事解决得太容易,她不会长记性,往后指不定还会做出这种事来。大伯,你总不会想一辈子替那边擦屁股吧?就是你愿意,你考虑过大伯母,考虑过明友他们吗?” 周大海一时无言。确实,为着这个,他婆娘和他闹了几天的别扭。 “有你从乡亲们手里换回来的那些粮食,他们省着吃,等到开春还有各种野菜,不至于真就饿死。他们之所以天天同你诉苦,无非是以前好日子过惯了,如今生活水平骤降,落差太大,一下子适应不了。恐怕也是不想适应。 小孩子都知道,做错了事是要负责任的。这责任怎么也得他们自己担起来。他们吃了教训,才会反思,才会学好。大伯,不但我现在不会出手,也建议你不要再出手。你也别太担心。我们可以时刻关注着。总不会让那边真走了绝路。” 有这最后一句,周大海心里舒服了些。 周大海媳妇正好过来添菜,听到这一段,立马附议:“三子说得在理。你就该听三子的。” 周大海想了想,最终点头。 沈煦垂下眼睑,心里冷笑:这些话不过是托词。只需过了这一阵,真等到周家山穷水尽之时,他早跟向桂莲斩断这份本就不该存在的母子关系了。 从周大海家出来,沈煦回到家就见周爱红在门外三步远探头探脑,踌躇着走来走去。 “你来这边做什么?我说过,我不会给你钱。” 周爱红忙摆手,“三哥,我不是来要钱的!” “那你来干嘛?” “我……我……”周爱红似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才终于鼓起勇气,仰头看着沈煦,“三哥,三嫂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你又经常要出车不在家。家里总需要人照顾,活也要人干。三哥,你有没有想过三嫂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操劳家务?” 沈煦越听越糊涂,“你直说,你什么意思?” “我……我是想问三哥,我可以帮你干活,帮你照顾嫂子。我不要钱,我只求一日三餐能给我一碗饭吃。没菜也行,给点汤就成!” 沈煦:…… 往日养得跟大小姐一样的周爱红要来给他当帮佣?只为吃一口饱饭? 好似怕他不同意,周爱红急忙又说:“三哥,我知道我以前从没做过这些,你有顾虑。但你放心,这些我都会了。这些日子,我都学会了。我不敢说能做得多好,但至少饭菜做出来都能吃,衣服洗得也还算干净。三哥,你……你帮帮我好吗?” 说完,她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 她实在是饿狠了。她不想再挨饿了。她妈给的那点吃的,压根就扛不过去。 起初她也动过心思,帮大哥大嫂干活换食物。但周双莺宁可自己做,也不愿意她沾手,生怕她会伤着大嫂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她便转头去和四嫂说。四嫂倒是乐意。但她的事就那么点,二嫂都捞了过去。做这些,二嫂可是有三块钱拿的。她如果帮着做了,二嫂就没钱了。在二嫂眼里,她是在抢生意。 周爱红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她不明白,自己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副模样。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吃饱饭。只有吃饱饭,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做其他事。 她偏过头,眼中闪烁着恨意,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沈煦对她没什么感情,虽说田松玉如今确实是特殊时刻,但也正因为是特殊时刻,有书中那样的剧情在,他更不可能把周爱红留在家里。 但未必不能有别的安排。 “我不用你干家里的活。” 第40节 听到这句话,周爱红眸光一点点暗下去。三哥已经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连三哥也不愿意,她还能找谁? “你若是愿意,可以每天收拾点柴火过来,就放在屋外,不必进屋。另外,帮我盯着周双莺,她有什么异常,或是有什么动静,你便来告诉我。只告诉我,不许找你嫂子,也不许找燕子和三娃。” 沈煦往不远处的草垛一指,“你要是能做到,我会让燕子每天中午和晚上放一碗饭在这里。你自己来拿。” 周爱红大喜,“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 倒也不问为什么要盯着周双莺一个小丫头。 等周爱红走了,沈煦才摇头叹息一声:她变了。只是这改变是好的,还是坏的,目前还看不出来。 次日。沈煦依约,和周明友两人将三百多瓶辣椒油送去了运输队,算是解决了村里的一部分问题。 事情办完,周明友直接回村。沈煦今日不用出车,却没同他一起走,而是去了白崇家。 一进门,白崇便说:“好消息,找到蔡婆子的下落了!” 沈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2 18:35:12~2020-04-13 13:0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亦浅_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4章 “蔡婆子在青石县?” 沈煦看着手中的资料, 据白崇委托人调查来的结果。蔡婆子的确有个亲戚在青石县。当年饥荒, 蔡家粮食被抢, 家人被杀后,唯一活下来的蔡婆子便离开下水村前往青石县投奔亲戚。 但是那会儿家家户户都艰难,亲戚哪里愿意再添一张嘴。蔡婆子遭亲戚赶出来,无处可去, 想要寻死,跳下河被人救起, 好心人给了她一碗稀粥。蔡婆子感受过河水灌进胸腔, 让人窒息的那一刻,心存惧意, 没敢再死一回。 她一路走, 从乡下走到城里,在地里、河里、垃圾堆里翻东西吃。实在找不到吃的, 就啃树皮。她挖过野菜,捉过老鼠, 摘过椿树芽, 也乞讨过。虽然一般都讨不来什么, 但偶尔也有那么几回, 遇上家里条件还可以的,会给半个红薯。 这么东一口,西一口的。蔡婆子活了下来。三年饥荒过去,日子开始好起来。但那是别人。蔡婆子是外来户,在青石县本地没户籍, 没田地。即便风调雨顺了,地里产出多了,也和她没关系。 她就在县城找干部家庭,工人家庭,给人家洗衣服,洗一大盆可以换一把米。后来她帮忙洗衣服的那家男主人在政府工作,听闻她的遭遇,觉得她实在可怜,动了恻隐之心。问她可想过回老家。 那时蔡婆子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经常这里痛,那里痛,尤其两只腿,刮风下雨最是难熬。青石县虽与阳山县比邻,也隔着好几十公里。尤其当时两边还没通班车。以蔡婆子的腿脚情况,是走不回来的。 加之她丈夫儿子孙子全死在下水村,回来干什么?触景伤情吗?她始终记得那个夜晚,都说是贼人闯进来抢粮害了他们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贼人是谁?左不过是村里人。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自家有粮食。 那些贼人一个个都蒙着脸。若非是认识的,何须蒙面? 她不知道具体是谁。可贼人心里是清楚的。这一回去,贼人会怎么做?去了下水村,她又如何会有好日子过。与其日日担心,不如留在青石县。 男主人见她打定主意,便帮她在下面公社找了个生产大队落了户籍。至此,她便算是那边生产大队的人了。每天跟着村里人一起上工,她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干不来太重的活计,赚的工分不多,堪堪足够养活自己。 白崇说:“我找的公安局的关系,把周边几个县能查的人都查了一遍。这个是各方面都符合你所提供的条件的。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沈煦点头,“应该是了。资料很详细,蔡婆子的生平事迹,能打听到的都在上面了,一看就知道是经过认真调查的。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重合度这么高的,怕是没有。”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煦看着纸上的具体地址,思量了会儿,“距离我们这不算太远。就是没有直达车辆,得先坐到青石县,再从县城转车去镇上,到了镇上还得转一趟车。下车后,再走七八里路,有些麻烦。 不过运输队有跑青石县的路线。最近的一次就在三天后,虽然不是我跑,但我可以和同事商量换个班,亲自走一趟。我现在已经在运输队站稳脚跟,这样的短途可以一个人负责。到时候,我把运输队的事办完,直接开车去找蔡婆子,把她带回来。” 白崇看着他,“带回来?” “是!她是重要人证。自然要回来作证。” 白崇一愣,“作证?你找蔡婆子做什么证?”说完,又蹙起眉头,“说起来,一直没问你,这蔡婆子跟你什么关系?” “我是她接生的。但我应该不是向桂莲的儿子。” 白崇:啥??? “向桂莲生产当天,有一个妇人和她一起生产。听说这位妇人并不是上水村人,是前往京城的路上经过上水村附近,突然急产发作,来不及送去医院。听闻旁边上水村有人正好请了稳婆在生孩子,就找到周家,借他们家的地,把两个孕妇挪到了一起,都由蔡婆子接生。我怀疑蔡婆子和向桂莲联手调换了孩子。” 白崇呼吸一滞,手中的水杯差点没握住。孕妇?急产?去京城? 他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这个孕妇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只知道她夫家姓沈。” 沈煦还记得书中的内容,自然不可能只知道这些。在书中,原身的父亲名叫沈赫,出自名门,家境优渥,早年曾出国留洋,回国后明面上进了伪政府工作,但其实早已加入我党,作为间谍,给我党传递过许多重要情报。 原身的祖父沈国平,更是有名的领军之将,最擅长出奇制胜,打赢过好几场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军功卓越,乃新种花家开国元勋之一。 但这些都不应该是现在的他能够知晓的,所以沈煦只能含糊说“她夫家姓沈”。 白崇双手抖了下,瞬间又恢复如常,他看着沈煦,神色数变,从最初的不敢置信到惊喜激动,再到踌躇犹疑,最终归于平静。他几度启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也没有说。亲自送了沈煦出门,白崇在藤椅上一坐就是大半天,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他的内心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沈煦来到青石县。信上有具体地址。他在县城找了个本地人,花了五毛钱请人家带路。 到达蔡婆子所在的生产大队时,刚好午饭后。 对乡下人来说,车子是个稀罕物。沈煦开着车甫一进村,就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还有好几个孩子追着车子一边跑一边欢呼。 村里道路不太好走,沈煦担心车轮子滑道碰伤孩子,干脆把车停在一边,下车询问:“你们村里可是有个叫蔡兰花的?” 那是蔡婆子的本名。 “你是说蔡婆婆吗?我们村只有她一个姓蔡的。叔叔,你找蔡婆婆做什么?” 沈煦掏出几颗糖果一人分了一颗,“你们带叔叔去见蔡婆婆,糖就是你们的。” 唰一下。孩子们动作相当快,眨眼间,沈煦手心的糖果便没了。 最大的孩子举起手,“叔叔,你跟我来!” 按理,蔡婆子现在应该只有六十来岁,可沈煦见到她时,她已是满头雪白,找不出一丝黑发,佝偻着脊背,看起来像是七八十。腿脚也不便利,走路颤颤巍巍,手里端着木盆。里头是刚洗过的湿衣服。蔡婆子走几步歇一会儿,就这么点活,都已经似是费了她浑身的力气。 沈煦又给了孩子们每人一颗糖,哄了他们离开,似笑非笑站在蔡婆子面前看着她。 蔡婆子一头雾水,“小伙子,你找我?我不认识你!” “那你认识上水村的向桂莲吗?” “向……向桂莲?”蔡婆子眼中闪过诧异。 “你还记得当初帮向桂莲接生的那个孩子吗?” 蔡婆子身子哆嗦了下,“你……你是那个孩子?” “我是,也不是。准确点说,我是和向桂莲一个屋生产的那位贵人的孩子。你当初亲手把我抱给了向桂莲,把向桂莲的孩子抱给了那位贵人,是吗?” 蔡婆子面色一白,砰!木盆坠落,盆里的衣服掉了一地。 她嘴唇颤抖着,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冤孽啊!冤孽!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报应!都是报应!是我当年做了坏事,老天爷惩罚我,让我死了丈夫,死了儿子,死了孙子。让我日子凄惨,老了没人依靠,没人送终。全是报应!” 边说边哭,老泪纵横。 “看来你是承认了!” 沈煦本以为她会死不认账,自己许还要费些功夫,没想到她竟是直接招了。 蔡婆子抹了把眼泪,“你……你找我做什么?你是来报仇的吗?” 本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因为她,只能呆在上水村这种小地方。她还没离开下水村前就听说过,向桂莲对他似乎不太好。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能不找麻烦吗? “你……我孤家寡人一个,亲人全死绝了。自己也是半截身子入土。我没钱,也没别的值钱的东西。唯一有的就是这条老命。你若是要,便拿去!” 沈煦冷笑,“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那你要什么?” “我只要你做一件事。跟我回去,把真相说出来。” 蔡婆子怔愣,面带犹豫。她不想回去,不想见下水村那些乡亲。 这些资料中都有提过,沈煦心知肚明,他说:“我只需要你去上水村,你如果不想,可以不踏入下水村半步。等当着上水村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我还送你回来。做完这件事,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不会再找你麻烦。” 找麻烦?怎么找?就像蔡婆子自己说的,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也就什么都不怕失去。唯一有的这条命,难道要杀了她吗? 别说沈煦没杀过人,也从没想过杀人。就是杀了有屁用!再说,看蔡婆子如今这副模样,即便沈煦不动手,她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并且,活着未必比死了好受。 大概,这真的是报应吧。 蔡婆子的报应是有了,向桂莲的报应也该来了。 ******** 上水村。 周家又乱起来了。 没分家前,向桂莲想尽办法从别的儿子那里搜刮东西贴补周爱军。分家后,向桂莲跟着周爱军生活,便开始想尽办法搜刮周爱军的东西贴补周光宗和周耀祖了。 然而周爱军是什么人,他哪能愿意? 事情的最初是因为张丽芬。 她本来以为只照顾方佳佳一个人,能有多少事?帮着煮饭做菜,说不定还能瞒下一些自己吃用。 哪知道方佳佳看着单纯不知事,这回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没让她碰到粮食。每次都是到做饭的点,拿了东西过来给她。餐餐都是刚好两个人的量——她和向桂莲,从不少给,也绝不多给。 这样的做法方佳佳是想不到的,必定有人教她这么干!不是方母,就是周爱军。 如果只是如此,也还罢了。最过分的是,方佳佳是个事精!样样讲究! 谁家屋子不是看起来不落灰就行?偏她要求天天扫天天拖,不仅如此,桌子椅子,连同旮旯里都得清理干净,还得是用肥皂水擦,说要不这么弄,有灰尘,脏,若是飘起来吸进身体里对孩子不好。 谁家不是口渴了,用勺盛了井水直接喝?偏她说生水不健康,必须烧开了才行。这多费柴?她还要求二十四小时屋里都备着热水,晚上起夜也得喝。 还有衣服,谁家不是洗了晒干就行?偏偏方佳佳说,得熨平,不然穿起来不好看。 听听,听听,这都什么事! 分家之前,方佳佳已经进门,但也就是几天。那几天,张丽芬负责家里所有的活,她新婚第二天就闹了一场,好容易求着周爱军,使法子让她可以不用理家里的事。本就是心虚理亏的时候,哪里还敢提这么多要求。 但现在不一样了。方佳佳自觉是给了张丽芬三块钱的,让她做什么都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张丽芬闹过两场,每回一闹,方佳佳就委委屈屈地说:“我给三块钱,二嫂帮着干活,这是二嫂自己答应的。怎么现在反而怪我。二嫂要是不愿意干,我也没一定要你干。爱红说了,我可以找她。她还不要钱呢!” 张丽芬能说什么?她稀罕这三块钱吗? 第41节 哦,她还真稀罕这三块钱。 分家后,他们得到的粮食不多。偏偏光宗和耀祖又是能吃的。吃不饱就闹。他们手里又只有三十五块,哪里敢全拿去买粮!都花光了,他们往后怎么办! 周爱国那边,自分家后第二天就从刘家借了一批粮。她倒是也回过娘家求助,她妈她兄弟一个个跟她哭穷。她半粒米都没拿到。 为这事,周爱党还打了她一顿,直骂她没用。 他们又找不到别的出路,因此,这三块钱虽然不多,却是他们如今唯一的进项。她怎么能把这份“工作”让给周爱红? 张丽芬没别的办法,只能找到向桂莲。 当然,她不可能说自己嫌累嫌方佳佳事多。她只说周光宗和周耀祖。 “妈,你瞅瞅,光宗和耀祖都已经多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都是兄弟,要是爱军那边自己也困难,没粮就罢了。但方佳佳像是没粮吗?她顿顿都吃干的。就不能稍微吃稀一点,分一些出来给光宗和耀祖吗?妈,你可以不顾我,但不能不顾你孙子啊!” 看着周光宗和周耀祖瘦了一圈的小脸儿,向桂莲心疼得不得了。 “她的粮食全自己攒在柜子里,我倒是想拿啊,可我哪里拿得到!” 张丽芬心急,“妈,你是她婆婆,你问她要,她还能不给?她是要反了天呀!” 提到这个,向桂莲也是咬牙切齿,她何尝没想到从方佳佳手里要粮食?每次一问,方佳佳就说,粮食是她爸妈送来的,是方家的东西。方家愿意养自家闺女,可没有让方家养周家一家子的道理。 她要是再闹,方佳佳就说要回娘家,要告诉爸妈。 告诉方家还了得!就分家那天方母的表现,那是省油的灯吗? 更何况,要是让方家知道他们算计方佳佳的粮食,还能想着给周爱党找工作?还能每个月给张丽芬三块钱? 每每闹到这一步,向桂莲和张丽芬都只能偃旗息鼓。 “妈,我知道方佳佳那边不好办。但不是还有爱军吗?爱军今天放假回来了吧?你别和方佳佳说,直接和爱军说。只要爱军点头,有他出面,方佳佳还能不给爱军?爱军是她丈夫,她能给自己丈夫没脸?” 向桂莲一拍大腿,“成!我这就去找爱军!” 屋里,周爱军小声询问方佳佳,“这些天家里怎么样?粮食你守住了吗?” “守住了!当然守住了!你和妈都对我耳提面命,说得话我都记得呢!我知道粮食难弄。妈说了,你就算有工资,可够粮证上就那么多斤的额度,用完就没了。你自己也还要吃。 爸爸即便是粮站站长,可粮站的米又不是他的。他最多只能稍微放宽点政策,多买一点给我。但也是有限度的,不能太过。不然被别人抓住,会连累到爸爸的工作。爸爸只是副站长,上头还有个正的呢! 这些粮,我们是要吃到明年七月的。自己都不够,哪有剩余给别人。” 她没说的一点是:有干的可以吃,顿顿饱肚子,谁愿意委屈自己吃稀的,凑个半饱?反正她是不愿意的。周光宗和周耀祖又不是她的谁。何况这两孩子闹腾得很,她很不喜欢。才不会为他们让自己饿肚子呢! 周爱军轻笑,“这就好。你别担心,反正不管他们出什么招,你搞不定就说要回娘家,要找爸妈就行。” 方佳佳点头。 夫妻俩刚说完,向桂莲便走了进来,拉了周爱军去一边,开门见山,直接要粮。 周爱军哪会答应,苦着一张脸,很是为难:“妈,你也知道粮食不是我弄来的,是我岳父弄来的,专门说了是给佳佳的。要是知道咱们吃了,怎么交代?就是你每天吃的米,也是从里头扣的。你总不想吃完这一袋,岳父那边就没米拿过来了吧?” 向桂莲张着嘴,嗫嚅了一阵,她当然不想往后没得吃! “妈,你看你最近每顿都吃饱了吧?没分家之前,岳父没拿米过来,你吃的是什么?” 吃的自然是稀得不能再稀的粥。 “妈,你想惹怒岳父,再过回那几天的苦日子?” 当然不想!向桂莲深吸了一口气,终是不甘心,“你就不能跟方佳佳说点好话,你让她不告诉方家不就得了!” “妈,岳父不傻。他每次送来的量,都是算好了你和佳佳能够吃多久的。” 向桂莲顿时没了办法。 周爱军眼珠一转,“哎,也怪我没本事。要是我工作好,门路广,您和兄弟们也不用这么委屈。说到工作和门路,其实三哥在这方面最能干。妈,你就没想过三哥?” 向桂莲蹙眉,她怎会没想过呢!只是沈煦这几个月来,态度实在强硬,她好多次占便宜,都没讨到好,料想就算她找上门,也无济于事。 “妈!”周爱军又是一叹,“别人看着我得了城里的工作,都以为我有多风光,可是这其中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妈,当初三哥在厂里说的那些话,厂里人都觉得是我们赶走了三哥,逼迫他让出了工作,对我一直不太待见。领导更不重视我。我天天上班,还得受别人的白眼。” 周爱军这话说得可怜兮兮,半真半假。这种情况自然也有,却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且只在刚进厂那一两个月,后来时间久了,闲言碎语也就少了。 但向桂莲疼了他这多年,哪里能见他如此委屈。 是啊!她的爱军已经这么艰难了,她怎么能再给爱军添麻烦?再说,也没有让自己儿子受苦,反而看着别人家孩子日子越过越好的!更何况,爱军在厂里的不如意,还是他周爱民造成的! 周爱民害了爱军,还跟没事人一样,活得有滋有味。他休想! 向桂莲一拍桌子,“我明天就找他去!” 为了光宗和耀祖,她拼了! ******** 土砖房。 田松玉脸色十分难看。 向桂莲趁着开饭之际,带着周光宗和周耀祖冲进来,直接上桌霸占了饭菜,将他们挤到一边。 “呦,你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还做两菜一汤呢!竟然还有肉!这是什么世道,老娘都快饿死了,当人儿子儿媳妇的在家躲着吃鸡腿!” 周光宗和周耀祖叫嚷起来:“奶奶,我要吃鸡腿!” “吃吃吃!都吃!都去装饭,使劲吃,管饱!往后每天都来这里吃!你三叔这里粮食多,隔三差五还有肉,保管让你们吃好!” 向桂莲冷哼一声,不给是吧?她带着孩子赖在这里,看到他们开饭直接上,难道田松玉还敢把他们扔出去? 周光宗和周耀祖手速极快,一下挖走了大半,菜直接端着盘子往碗里倒,吧唧吧唧,狼吞虎咽。 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把没能装进碗里的菜护在自己这边,半点不给别人。 看着他们一人一只鸡腿,周双燕抿紧双唇,两眼泛红。若是以前,她是不敢反抗周光宗和周耀祖的。但经过沈煦几个月循序渐进,微风细雨般的潜移默化,周双燕已经有了些底气,她站出来,“那是我和三娃的!你们不许吃!” 周光宗周耀祖哪里理她,“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说着还狠狠咬了一口鸡腿,“我们就吃,不给你吃。” 周光宗甚至还推了周双燕一把,“你挡着我夹菜了!” 周双燕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见姐姐吃了亏,三娃不高兴了,直接冲上去。周光宗猝不及防,被三娃扑倒,脑袋着地,砰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三娃骑在他身上,动手就是一拳头,“我让你欺负我姐姐!” 第二拳头刚扬起,还没落下去,人已经被向桂莲提溜起来,扔到一边,“要死了!还敢打人了!光宗,光宗,你没事吧!” 周光宗抱着向桂莲,“奶,我疼!哇!奶,他打我,他居然敢打我!你帮我打他,打死他!” 向桂莲起身,对着三娃就是一巴掌,“小兔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没家教的死东西,居然敢对你哥哥动手!没大没小,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我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捋起袖子,随手抓了跟木柴就要往三娃身上打。可惜还没等她的木柴落在三娃身上,,一个人影闪进来,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周双燕和三娃大喜:“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高/潮正式开始。 感谢在2020-04-13 13:05:30~2020-04-14 20:2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夏﹌浅殇°、小夭 10瓶;一年的小舟 6瓶;苏木、爱吃面面的小木 2瓶;小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5章 向桂莲直接摔了个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 “哎呦!哪个天杀……”骂到一半, 抬头看清是沈煦, 向桂莲更气了, “好啊!不得了了!儿子打老娘喽!” 沈煦脸色阴沉,眸光冷冷划过向桂莲,一句话不说,转身左手提起周光宗, 右手提起周耀祖,如同泼水一样, 直接将两人甩出门。 二人落在向桂莲身上, 哇哇大叫,“三叔打人!三叔打人!你对我们不好, 以后别想我们给你养老!” 竟是还妄想给他养老?沈煦猛翻白眼,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他回头看向田松玉,田松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轻轻摇头,心中大是松了口气, 刚才可吓到她了。她差点顾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冲上去想护着三娃。还好, 还好!还好三娃没事。 三娃抱着沈煦的腿大哭。沈煦蹲下身将他抱在怀里:“怎么了?是伤到哪里了吗?告诉爸爸!给爸爸看看!” 三娃哭着耸鼻子摇头:“没有!就是……就是鸡腿没有了!” 沈煦:……这都什么时候了, 居然还惦记鸡腿呢! “妈妈特意和刘小宝奶奶换的两个鸡腿,我跟姐姐一人一个。我……”他噘着嘴,委屈巴巴,“我还一口都没有吃上呢!” 沈煦:……行吧! “没事,爸爸明天再给你们做!” 三娃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好啊!好啊!爸爸最棒了!” “你真的没事,没受伤?” 三娃蹦蹦跳跳转了好几圈,“爸爸你看,没有呢!” 沈煦松了口气,又问周双燕,“你呢?” 周双燕轻笑着也转了几圈,“我也没有。” 屋外,周光宗和周耀祖还在鬼哭狼嚎。向桂莲更是谩骂不断,直指沈煦:“老娘累死累活养大你,你居然敢对我动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来人啦,不孝子打老娘喽!” “叫!继续叫!”沈煦眼中寒芒闪过,语调冰冷,“你不就是想把大家都招过来吗?不用这么费劲。我帮你!” 他转身吩咐儿女:“三娃,你去村子里喊人,请大家有空的都去打谷场。燕子,你留在家里照顾妈妈。” 向桂莲一愣,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操作,心里竟是有些慌:“你……你想干什么?” 沈煦冷嗤了一声。大约是他周身的低气压实在太过明显,田松玉很是担心,“爱民!你……” “我有点事要处理。你在家歇着,让燕子陪着你,等我回来同你细说。” 话音落,沈煦抓住向桂莲,往打谷场去。向桂莲猝不及防,被他拖着走,身体擦过地面,痛得啊啊乱叫。 “你干什么!周爱民,你要杀人啊! 我可是你妈!你敢杀自己老娘?周爱民,你给我停下!停下!” 沈煦不为所动。他正值壮年,力气可比刘大花大多了。因此,当初在刘大花手里,向桂莲奋力挣扎尚且能够脱身,可在沈煦手上,却什么也做不到。 后头,周光宗和周耀祖似是吓到了,哭着在后头追:“奶奶!奶奶!三叔是坏人!我要去告诉爸爸,告诉大爷爷!” 一个去找周爱党,一个去找周大海。 第42节 来到打谷场,已经有三三两两住得近的人家在了。沈煦半点不客气,直接将向桂莲扔在地上。 向桂莲顺势坐在地上不起来,拍着地面哭喊:“你们看看,看看!你们可都看见了!这是儿子对待老娘的态度吗?他周爱民不仅打我,还想杀了我,这是大逆不道!” 在场的人看看向桂莲,又看看沈煦,好几个微微蹙起眉头。 沈煦也不做解释,随向桂莲骂,安静站在一边。没过多久,村里人就来得七七八八了。 周大海瞧见这局面,心头烦躁,瞪着向桂莲,“这是怎么了?你又想生什么事!” “他大伯,这回可不是我要生事,是他周爱民,周爱民对我动手,想打死我呦!”她将自己衣服一扯,上头还留着沈煦的鞋印,“不信你看,这是周爱民踹的。还有刚才,他把我摔在地上,好些人都看见了!” 周大海神色狐疑。周光宗和周耀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当时的情形,“大爷爷,是三叔!就是三叔!他不但把奶奶踢出门,还把我们扔出去。还有这个!” 周光宗伸着自己的头让他摸,“我头上好大一个包,都是三娃打的!大爷爷,你得帮我们做主!” 打周光宗和周耀祖也就算了,打自己老娘就有点过分了。 周大海看着沈煦,眼神询问。 向桂莲哪能让沈煦出来颠倒黑白,恨不得立刻把沈煦定罪,“他大伯。就算我以前做的不对,好歹也是他老娘,生他养他。哪有他这样,当儿子的对老子娘动手的!虽说我们是去他们家吃饭了。可我们当老娘的,当侄儿的,去吃顿饭都不行吗?” 向桂莲诉起哭,“家里没几个粮食了。我们大人还好,能捱一捱,孩子怎么办?你也看到了,这才多久,光宗和耀祖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们在家里为一口吃的发愁,顿顿稀粥,就这,还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周爱民老婆孩子却大鱼大肉,啃着鸡腿。你说这像话吗?我养他这么多年,也没要他别的东西。就要他一口吃的。有错吗?” 这么听着,似乎还真是沈煦过分了。 不论闹得多僵,终究是母子,哪有眼看着老娘侄儿饿死的。太过铁石心肠。尤其还对老娘侄儿动手,把他们都给扔出去。 不少人的神色都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刘大花站了出来,“向桂莲,你也别说得自己多可怜。周爱军呢?周爱军是死的吗?当初分家的时候怎么说得,三子的责任都归他。他人呢!” 向桂莲哭声更大了,“我知道分家的时候有这么说过。但这不是情况特殊嘛!平时有点什么,他周爱民不管,也就罢了!我们都要饿死了,他也不管?” “你字字句句说三子眼看着你们饿死不管,合着周爱民就没眼看着你们饿死?他没给吃的喝的?他要是给了,你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给谁看?他要是没给,你光提三子做什么!” 向桂莲恶狠狠瞪着刘大花,气得要死。 刘大花冷嗤,“我们不要听你说,你是什么人,三子是什么人,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没有就凭你一张嘴巴拉巴拉便说三子大逆不道的。我们要听三子说的。三子,你说!向桂莲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煦淡淡点头,“是真的。我确实踹了她。” 众人:…… 向桂莲不明白他怎么承认地这么爽快,但既然承认了,她的底气便更足了,“你们听到了!这可是他自己认了的!” 刘大花愣了好半晌,小声问:“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三子,有事你就说,我信你!” 沈煦点头,面向众人,“今天请大家来,是有件事想让大家做个见证。我要和向桂莲断绝关系!” 全场哗然。 周大海眉头紧锁,“三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向桂莲大怒,“瞧瞧,瞧瞧他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他娘,这关系是他想断绝就断绝的吗?这是铁了心不想管自己老娘死活呢!你们看到了,这就是你们眼里的能耐人,你们眼里的大恩人?” 沈煦走出人群,在打谷场旁边树荫下找到蔡婆子,这是他进村后让蔡婆子等着的地方。 将蔡婆子扶到人群正中央,沈煦指着她问向桂莲,“你可还记得她吗?” 向桂莲懵逼着,上下打量蔡婆子。 时隔十五年,蔡婆子老了很多,变了很多,向桂莲还真一时没能认出来。 还是刘大花率先看出来:“咦,这人瞅着怎么有点像以前住在下水村给人接生的蔡婆子?不过这年纪不太对吧?我记得蔡婆子如果还活着,今年才六十来岁,这人看起来怎么也有七八十了。” 这话提醒了向桂莲,向桂莲睁大了眼睛,“你……你……你是……” “是!我是蔡兰花。老姐妹,好久不见。” 要说蔡婆子和向桂莲,还真是老姐妹。两人虽不在一个村,关系却不错,时常来往。向桂莲的几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可就在沈煦出生后,许是因为心虚,二人不大走动了。周爱军和周爱红出生,蔡婆子依旧负责接生,但只接了生,之后再没出现,连孩子的洗三和满月都没来。 向桂莲身子晃了晃,神色大变,“你……你还活着?” 饥荒年代,逃难的人多,许多都说是投奔亲戚,但其中大半都死在路上,剩下的一半,也不见得能活下来。因此在蔡家遭难之后,蔡婆子一去杳无音讯,不只向桂莲,上水村连同下水村的人,基本都认为蔡婆子应当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今见到这么一个大活人,向桂莲宛如见了鬼。 沈煦轻哼了一声,“你当然希望她死了,最好死得透透的,这样就没人知道你当年做过的事了。” 向桂莲心头一滞,神色飘忽,“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我做什么了!” “你不懂?”沈煦呵呵,转头同蔡婆子使了个眼色。 蔡婆子站出来,面向众人,“没错。我就是当年下水村那个给人接生的稳婆。你们村不少人都还是我接生的呢。想来很多人认识我。” 刘大花恍然,“原来真的是你啊!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现在来上水村,是为的什么呀?”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向桂莲当初生她家老三时的情景。” “怎么不记得!那会儿向桂莲难产,喊得那叫一个惨,村里大半人都听见了。周二江在院子里急得走来走去、满头大汗,后来还跑去山脚拜土地公,求土地公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呢!” 因为两家离得近,刘大花听着那惨叫,心里瘆得慌,还想着向桂莲怕是跨不过这个坎了,所以即便过去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那么你们可还记得当时有位贵人也在周家生产?” 刘大花点头,“记得啊!这不是多亏贵人给了人参熬了参汤给向桂莲吊着那口气,这才让她平安生下三子熬过来吗?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呢!” 蔡婆子浑浊的双眼动了动,眸光望向远方,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天。 “那位贵人在车子里的时候就已经破了羊水,宫口都开得差不多了。护送她的人本来想去医院,可贵人的情况已经受不得车辆的颠簸,而且羊水越流越多,没剩多少了。要是再不赶快生下来,怕是会累及大人。 “当时他们正好途径上水村,本来是想来村里问问谁会接生,结果得知周家也在生孩子,家里正好有稳婆。就和周家商量,给了周家五块钱,把两个孕妇放在一起。 “贵人的孩子是先出来的。但贵人身体没向桂莲健壮,又坐了大半天的车,生孩子更是费了许多力气。她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她是强撑着这口气在用力。孩子一落地,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只听到哭声,知道孩子平安,这心神一松,就晕了过去。 “紧接着参汤起了作用,生了大半天没动静的向桂莲见了头,之后就顺利了起来,她是三胎,自然比贵人这个头胎要强。没多久,孩子落地,母子平安。向桂莲虽受了些罪,却还清醒着。只是那孩子不太好。瘦瘦小小,还不如一只小猫大,哭声细得几乎听不见。 “我接生这么多孩子,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怕是不容易养活。向桂莲也明白这点,顿时就哭了起来。又看着旁边贵人的孩子健健壮壮的,足有六斤半重,相比之下,更是难过。我也只能劝着她。 “可是没想到,她哭着哭着不哭了,看着贵人的孩子出神,然后拉着我的手求我,让我把她的孩子给贵人,把贵人的孩子给她。最初我是不肯的。向桂莲跪下来给我磕头,请我给她孩子一条活路。 “她说,贵人家里条件好。自己儿子在贵人家才有活下来的希望。在她家,周家穷,什么都没有,这孩子怕是会没命。她让我看在多年老姐妹的份上帮帮忙。她只求孩子能够活下来。 “后来,她还找出自己出嫁时唯一的一对金耳环给我。我听她哭得难受,动了恻隐之心,又贪图她的金耳环,就帮她做了这件缺德事,把两个孩子调了包。跟着贵人来的都是男人,连同周二江都在院子里等着,谁也不知道屋里的情况。 “就这样,贵人醒来,只以为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是自己的,抱着他走了。” 人群骚动起来,刘大花更是“啊”一声叫了出来,“这……这么说,三子不是向桂莲的儿子,他是贵人的孩子?” 蔡婆子点头,“对!” 向桂莲跳起来,“你胡说!没有这回事!三子就是我生的,什么换孩子,我看你怕不是老糊涂了,或是得了失心疯!蔡兰花,你别张嘴就想污蔑人!” 蔡婆子倒也淡定,平静地看着向桂莲,“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向桂莲,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都看着的! “你看看我就知道。就是因为帮你做了这件亏心事,老天爷惩罚我。我丈夫死了,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如今老了一身病痛,没人照顾,百年入土都没人摔盆,没人送终。向桂莲,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我呸!”向桂莲龇牙,“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得的报应别赖上我。自己不好就想诅咒我,要我也不得好!你的心怎么这么黑!你说我换孩子,拿出证据来!” 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要是三子知道他亲生父母的消息找过去,那她亲儿子怎么办? 不,她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三子必须是她的孩子! “我确实没有证据。”蔡婆子摇头。 刘大花心念转动,“我看未必吧!不是说给了你一对金耳环吗?” 蔡婆子苦笑,“早就当掉了。” 饥荒的时候,就是当掉金耳环买了粮食,才惹来了祸事。所以后来的很多年蔡婆子都觉得这是冥冥中自有主宰,是老天爷的安排。 如果她没有换孩子,如果她没有收这对金耳环,就不会有钱买粮食,没有粮食,就不会惹了那么多人的眼,也便不会有那场祸事。 或许现在她的丈夫、儿子、孙子都会活得好好的。 “当掉了也没关系。向桂莲,我没记错的话,以前你可是炫耀过不少回,村里这么多年,就你出嫁的时候,娘家给了一对金耳环。拿着这事,你自觉是村里独一份,可神气着呢!你说蔡婆子扯谎,没换孩子这回事,那行,你把金耳环拿出来,看还在不在!” 向桂莲张嘴刚要说话,刘大花抢白:“你可别跟我说什么丢了。那是你娘的遗物,临死前给你的。你宝贝着呢,怎么可能轻易弄丢!你也别说跟蔡婆子一样,是饥荒的时候当掉了。那会儿你们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你要是拿金耳环买到粮食,你们家能过成那样?周二江能为一口吃的淹死在河里?” 向桂莲恨不能扑上去咬刘大花一口,她想要说的借口,全被刘大花堵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刘大花睨了她一眼,“怎么,拿不出来吗?要我说,其实根本不用看什么金耳环。就看你这么些年对三子的态度就知道。你对三子做的这一桩桩事,能是亲娘做得出来的吗?我以前只当你脑子不好使,原来不是脑子不好使,而是三子压根不是你亲生的啊!” 她一叹,“我就说呀,哪有亲娘这么对自个儿子的!也是我没想到贵人身上去。只想着周二江老实,不可能外头有人。你也不敢偷人。这孩子肯定是你和周二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换孩子!” “你才换孩子!我没换孩子!三子就是我孩子!”向桂莲没别的办法,只能咬死了这点。 然而在场人声鼎沸,大伙儿议论纷纷,没几个人信她说的话。 就如刘大花所说,她这二十几年对这个儿子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之前不知道真相,大家只是觉得向桂莲不可理喻。如果知道真相,皆是恍然大悟。 人群中不时发出“啊难怪喽”的声音。 向桂莲牙关紧咬,转头瞪着沈煦,“你不想认老娘就不认,没必要污蔑老娘,说老娘换孩子!就你这样,还想当贵人的孩子,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性!你有这资格吗?你要和老娘断绝关系,老娘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就是了,你用得着给老娘泼这一身脏水吗?周爱民,你可真狠心!” “是吗?”沈煦含笑看着她,“你说我是你儿子,那你敢不敢和我去医院走一趟?你可能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血型。父母的血型决定了孩子的血型。 “比如,如果父母都是o型,不可能生出a、b以及ab型血的孩子。而如果父母是ab型,也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诸如此类,还有很多种不可能。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验一验?” 向桂莲从没听过这种说法,“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这什么a啊b啊的。你说行就行?我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种事。” 刘大花:“也不是没有。古时候不还说滴血认亲吗?我听着这跟滴血认亲差不多。应该能行。” 周明苏站出来点头,“是这样。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三子说得没错。” 只是如果不是刚好碰上“不可能”的几种情况,便无法认证是否亲生。但她看了沈煦一眼,最终将这句话吞了回去。 她上过大学,是村里公认的知识分子,她一开口,向桂莲便知确实如此。 倘或真去化验,一切就都会大白于天下,就是她再怎么咬死不承认都不行了。不能化验,绝对不能化验! 向桂莲眼睛一闭,噗通晕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dna亲子鉴定国内八十年代才有。七十年代,只能通过白血细胞抗原来鉴定。 知道这一章你们等很久了。还没完。下章我们继续! 容我打个广告: 我的接档文: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清穿废太子 第43节 我的完结文: 玄学世界做大佬 霸总儿子是天师 影帝婚后日常[娱乐圈] 你好,陆先生[娱乐圈] [红楼]攻略人生 [红楼]公子林砚 感谢在2020-04-14 20:24:36~2020-04-16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失魂 2个;波斯菊、兔子的读书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花仙 100瓶;田小妹、仟花佰草、兔子的读书管 20瓶;lee、老付侵、︵盛夏﹌浅殇°、心动不如行动、梅姗 10瓶;随身空间有点爱 5瓶;janmu 2瓶;小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6章 装晕? 这是有多蠢?以为晕了就没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论血型验与不验, 在上水村村民心里,几乎都已认定了向桂莲换孩子的事实。区别只在于缺了盖棺定论的那颗钉子而已。 沈煦会允许这颗钉子的缺失吗?不存在的!因此向桂莲想装晕来逃避验血, 借此蒙混过去, 别说没用, 就是有用,沈煦也绝不可能让她得逞! 他的眼神扫过向桂莲,没说半句话,转身出了人群,在与蔡婆子当初等待的对面位子找到冯医生,将其带了过来。 众人:…… 他们居然没注意到蔡婆子, 也没注意到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是瞎吗?哦,也不是瞎。而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沈煦和向桂莲身上, 自然会忽略掉周围许多东西。 此时,周爱党和周爱军正一人一边准备将向桂莲扶起来带回家。 他们是震惊的!震惊得无以复加。做了二十几年兄弟,他们今天才知道原来周爱民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他妈当年居然换过孩子。 和在场众人一样, 他们心中也是同一款恍然大悟:难怪啊! 就说她妈也并不是很喜欢周爱国,但却并没有对周爱国多苛待,甚至偶尔有好处, 在周爱军和周爱党家都得了的情况下,也是会想着他的。唯独对老三,那简直不像是亲生的。 不,原来不是像,而是就是! 但不管怎么样, 老娘晕了,他们总不能看着不管。即便他们心里也大约能察觉到,这是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要赶紧把人带走。 之前卖方子的事已经让全村对周家生了嫌隙,如今换孩子的事曝出,他们家的形象就越发差了。若是事情再进一步闹大,影响会更严重。不只向桂莲,便是对他们,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两人十分默契的,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可没等他们走出人群,沈煦已经站在面前,一只手横档,拦住了去路。 周爱军蹙眉,“我妈晕了,人事不省。不管怎么样,人命关天,先救人要紧!” 沈煦没反驳,而是点了点头,“行!正好我把医生提前请来了,可以给她看看。” 周爱军和周爱党怔愣,这才看到站在沈煦旁边的白大褂。 只听沈煦又说:“冯医生在县人民医院任职,行医十年了,医术医德都是在咱们阳山县有口皆碑的,你们大可放心。” 放心?艹,更不放心了! 可是沈煦没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直接伸手接过向桂莲放在地上,“冯医生,麻烦你了!” 他能感觉到向桂莲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下,眼珠动了动。他只当没看见,照常同冯医生说话,“顺便采血,把血型给验了吧!” 他看着向桂莲,嘴角含笑:“这人是晕的还是清醒的,可都不影响采血。” 向桂莲心头大跳,猛地睁开眼睛,想要逃。然而沈煦早有准备,抢先一步伸手抓住了向桂莲的腕部,“冯医生,来吧。” 还很是“贴心”地安抚向桂莲:“醒了啊!醒了就好。放心,几滴血而已,很快的,一点都不痛。” 向桂莲张着嘴,还没等反对的话说出口,指腹就迎来了针扎的痛觉。她想要挣脱,奈何沈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桎梏着她,竟是让她动弹不得。 没一会儿,桎梏消失,向桂莲立即站起来,退离沈煦好几步远。那又有什么用?血已经采好了。 “大花婶,麻烦你看着他们,别让他们抢了采好的血清。” 刘大花十分乐意,高兴说:“好嘞!” 直接站在向桂莲面前,虎视眈眈。 向桂莲:……她刚才确实是想上去抢的。 周爱党和周爱军对视一眼,没人动。他们比向桂莲明白,上去抢血清,等同于不打自招。 没人阻拦,冯医生的动作很快。有向桂莲和沈煦的血在手,只验abo血型,不验rh,操作非常简单,不需要什么复杂的仪器和技术,只需要一点试剂滴入血中,等那么一小会儿,就能出结果。 “向桂莲的血型是ab型,沈煦的血型是o型。” 有记性不错的,咦了一声,“我之前好像听三子说,是不是这两个血型的,不可能是母子来着?是这两个吧?” 冯医生点头,“是的!” 周爱军神色闪了闪,“冯医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通过血型验证是否亲生,还得看当爹的吧?” “对!但是向桂莲的血型是ab型,不论她男人是什么血型,都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也就是说,就是向桂莲偷人都不可能。沈煦必定跟向桂莲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 周爱军皱着眉头,“光凭血型来验证是不是亲生,会不会不太严谨?” 沈煦勾唇,哦呵,不愧是读过高中的呢,别人连血型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他懂得倒是多! 冯医生盯着他:“如果你是对我有疑问,可以去别的医院找别的医生。如果你对这种血型验证有疑问,还可以用白血细胞的抗原鉴定。” dna鉴定在国内最早也要等到八十年代才有,如今才七四年,自然是不存在的。但是却有另一种鉴定方法——白血细胞抗原。这种方法比不上dna,可准确率也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了。再结合血型检验,会更高一些。 沈煦面上含笑,微微点头,“如果你们想找别的医生,我全程配合。今天时间还早,不论去县城,还是去镇上,都还来得及。怎么样,走吗?” 周爱军一顿,张了张嘴,看向冯医生,“咱们县可以?” 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做白血细胞抗原,但却十分肯定,他们县这种小地方必然不行。 果然冯医生摇头,“不能!” 周爱军心下稍松,脸上笑容还没爬上去,就听沈煦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省城,省城再不行,可以去京城。费用我来出。如果鉴定证明我跟向桂莲是亲母子。对于今天我的所作所为,我愿意磕头认错,任你们处置。 “当然,如果鉴定结果证明我跟向桂莲没有血缘关系,这笔钱,你们十倍还我。 “没钱也没关系。我接受欠条,到时候我拿着欠条去印刷厂,拿你每个月的工资抵就行。你也可以把工作还给我抵债。虽然我进了运输队,拿着这工作也没啥用,但卖出去也能得一笔。哦,对了!” 沈煦仿佛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问蔡婆子,“听说我的亲生父母在京城?” 蔡婆子:“当年贵人醒来后,曾谢过我,还给了我两块钱的谢礼。我们聊过几句,贵人对自家的情况说得不多,但我也知道了几点。她此去是前往京城的。她夫家在京城。公公和丈夫都是大官。护送她的几个人都是部队出身。” 沈煦微微点头,笑眯眯看着向桂莲和周爱党周爱军,“正好,或许我们还能在京城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你们周家的孩子可还在那边呢。待得真相大白,我们也好拿着鉴定结果去,让彼此各归各位,对吗?” 听到这一句,向桂莲立马跳起来,“不行!我不去京城!” 她发狠一样抓住沈煦,“你更不许去!” 沈煦唇角上扬,“怎么,这么怕我去京城?怕我找到亲生父母?怕他们知道在他们家享受了二十多年好日子的儿子不是他们亲生的?怕他们知道真相后把你儿子赶出家门?” 向桂莲张着嘴,“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煦扯下向桂莲抓着衣领的手,“不知道?你刚才的表现已经全都招了。” 是的!已经招了。至此,向桂莲心中还存着的那么一丁点希望也就此破灭。 “就算是,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她一咬牙,开始破罐子破摔,昂首挺胸,冲沈煦喊,“你难道还能杀了我?” 竟是将卑鄙与无耻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多变得鄙夷、轻蔑以及不可思议。他们见过向桂莲的胡搅蛮缠,却头一回见她如此恬不知耻。 俗话说得好,人至贱则无敌。 似向桂莲这么贱的做法,大家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确实不能杀你!” 在这方面,沈煦这种好人自然没办法和向桂莲比。但他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 “今天,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我同向桂莲,同周家做一个了断!从此断绝一切关系,各不相干!请各位做个见证!往后,我不是周家的人,周家也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蔡婆子跟我说,她虽然不知道我亲生父母具体叫什么,却知道我父亲应该姓沈。 我的户口在分家的时候,就已经迁了出来,独立一户。之后,我会去改名,从今天开始,我不叫周爱民。我姓沈,叫沈煦!三娃和燕子也会重新取名,跟我一起姓沈。还有……” 他看向周大海和周家的几位长辈,“劳烦请你们得空把我的名字从周家族谱划掉。当然,你们不划也可以。只是登记在族谱上的周爱民,是远在京城,现在还住在沈家的那个,不是我。” 这便是彻底和整个周家断的干干净净了! 沈煦的聪明能干是全村都佩服的。因此不论向桂莲怎么看,周家族里的人都把他当成周家的骄傲,是周家的脸面。他在族里的口碑,在同辈中是仅次于周大海的长子周明中的存在。 如今他要完全脱离周家,自然有人不太愿意。但向桂莲换孩子本就不对。如果在换孩子后,她能好好对待沈煦,倒还罢了。偏偏她非但不善待,还往死里苛待。她这是把事给做绝了,因此几位周家长辈想要说点缓和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沈云霞爽朗道:“三子,离了周家不怕。你姓沈,我也姓沈,算是家门。当然了,你亲生父亲家是高门大户,是政府干部,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姓沈的乡巴佬可比。 但你要是愿意,咱们认个远亲总可以吧?你往后,就当是我们沈家人。咱们沈家在上水村的根基虽然比不得他们姓周的,却也不怕谁。你不用担心别人欺负你!” 这最后几句是看着周家几位长辈说的,言外之音,不以言表。 沈煦轻笑,“云霞婶的好心,我记着了!” 这场断亲大会就此结束。 众人忍不住感慨。 “我以前还以为向桂莲就是爱占点小便宜。谁知道她连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谁说不是了!咱们上水村什么时候出过这种黑了心肝的。换人家孩子!合着把自己孩子送去贵人家里吃香喝辣,还虐待贵人的亲儿子。她怎么就做得出来?不怕遭天谴吗?” “她要是怕遭天谴,哪还敢这么干?她是算准了老天爷忙,没工夫搭理她呢!” “谁说的!你们忘了,当初她冤枉三子害死周二江,发誓的那天还被天降横祸了吗?可见老天爷还是看着的。之所以现在不收拾,怕是天下恶人太多,还没腾出手来。等腾出手来,有她好看。古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且等着吧!” “咦,向桂莲呢?” 大伙儿说得起劲,谁也没注意,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向桂莲和他儿子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溜走了。 正主不在,好戏自然也就没得看了。但这不妨碍大家讨论的热情,就连回家的路上,都还三五一堆边走边说着呢! 这厢,周大海找到沈煦,“三子,你……你真要跟周家彻底了断?” 第44节 “是。不过,大伯,我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大伯,往后你若是不嫌弃,我还叫你大伯。我虽然已经不是周家人,但是你对我的恩情,我始终记得。” 只说自己对他的恩,是半点不愿意提向桂莲了。 周大海神色十分复杂,半晌后,问道:“这件事你不是今天才得知的吧?” “对!” “什么时候?” “分家之前!” 对此,沈煦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原身当然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而他穿过来,确实是在分家前。 周大海恍然:“怪不得!” 怪不得那么急切分家;怪不得宁肯舍了工作也要签切结条款;怪不得这几个月对周家的态度跟之前二十多年相比,宛如换了一个人;怪不得…… 怪不得呢! 他看着沈煦,“那么前些日子我和你说,那边如今粮食不足,日子苦,想要你看顾些,你对我说得话……” 沈煦点头,“我是故意的。大伯,这些年,向桂莲和那几个兄弟是怎么对我的,你看得清清楚楚。在知道真相后,我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们,更加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 以德报怨…… 怨…… 周大海张着嘴,脸色发苦,“到底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子和兄弟,真的有必要这样吗?你难道就不念半点情分?” 他弟弟周二江可就这么一个能耐儿子,如今没了,更是和家里结了仇,这往后那边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沈煦竟是笑了出来,“大伯,你是当大队长的,比村里其他人有见识,懂得多。恶意换孩子,跟诱拐也没啥区别了。甚至真要论起来,抱走别人家孩子,让自己孩子顶替去过好日子比诱拐更恶劣些。如果我当真不顾念半点情分,你以为我今天叫来的只是全村人,而不是公安局?” 周大海怔愣,猛地想起,这……向桂莲这么做,可是犯法的啊! 沈煦走了,留下周大海一个人站在原地出神。 其实周大海的心理他是能够理解的,彼此立场不同而已。毕竟对于他这个外人而言,那边才是他的血脉至亲,才是他心疼的弟弟周二江的血脉。他总是要为他们着想,替他们考虑的。 理解归理解,这种做法,依旧让沈煦很不高兴。不过也只是不高兴,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会多做什么。毕竟周大海救过原身的命是事实。何况周大海也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当然,所谓念着情分没找公安局的话,是胡说的。 情分?去他/妈/的情分!不存在的! 把向桂莲送去公安局治罪,沈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旦告发向桂莲换孩子,公安局的人必定会问明前因后果。自然也会晓得他是贵人的孩子。更会知道这个贵人夫家姓沈,在京城当官,家里有位将军。 这几点要素,于上水村的人而言,或许并不能知道具体是谁家。可公安局就未必查不出了。毕竟姓沈的将军,不说就沈家一个,也不至于多到烂大街。尤其阳山县虽然算不上富裕县,政府里头却也还有几个从上面派下来的干部。比如县长,书记。 他们知不知道沈家?听没听说过沈家? 即便不知道,没听说。在得知这么一件事后,难保不存着去京城打听一番的心思,若是打听到,告诉沈家,帮沈家找回亲人,就可抱沈家大腿,平步青云。 而这是沈煦目前是无法认亲的。因为时间不对。 按书中的发展,如今是七四年十二月。他祖父沈国平已经去世。 政客总有政敌,更别说在现下这个年代,特殊运动时期,这是清除异己的好机会。 他的父亲沈赫,由于名门的出身,以及留洋的背景被人抓住小辫子,打上“资本”的标签,被上头清算。更甚至他当年在伪政府工作的经历,本是功劳,如今也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恨不得给他戴一顶“汉/奸”“卖/国”的帽子。 至此,他成了阶下之囚,若不是还有故交从中斡旋,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但即便是保住了命,如今也已经被开除职务,戴着坏分子的帽子被下放去了农场。 若非如此,沈煦何苦大费周章去找蔡婆子当证人?他大可以找个理由,借着周大海对他的信任拿到介绍信前往京城,直接找上门就行。就算周大海这里行不通,他也能在运输队找机会。 可是沈煦不能。京城沈家这会儿估计已经没人了。 坏分子的儿子。这个名头在时下,对他的发展有害无利。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还有一点,也是目前沈煦最为忌惮的一点。 沈家被清算,但是向桂莲的亲儿子却没有。他已经成婚,娶的是高官的女儿。如今岳家正得势。沈家出事后,他靠着岳家得以保全不说,还节节高升。 如果事情翻出来,在京城传扬开。这位亲儿子会怎么做?沈煦算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以现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是不足以和他抗衡的。 因此,沈煦能做的,也就是和向桂莲撕撸开,断绝一切关联。 只是,他不告向桂莲换孩子,却并不代表就此放过向桂莲。向桂莲身上的罪名可不只这一件,想要对付她的人也不只自己呢! 沈煦慢慢悠悠地往土砖房走,毫不意外,一路上遇见好几个好事的乡亲,凑上来和他说向桂莲的事。 “三子,没想到你居然是贵人的儿子。听说你亲爹亲妈可有本事了。怪不得你也这么本事!我就说嘛,你这样的人物,哪里像是向桂莲生的出来的!对了,你打算啥时候去找你亲生父母?” “我又不知道他们具体叫什么,住在哪里,哪那么好找!何况京城这么远,去一趟也不方便。再说吧!” “那倒也是。京城不仅远,还大着呢!哎呦,早知道,我们当年应该问问贵人的具体身份,最起码也得知道叫什么,是吧!” “婶,随缘吧!我既然这辈子有缘分做他们的儿子,想来早晚有一天会相见的。不急。我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不是一个人。怎么也得先顾好自己家啊!” “对对对!是这个理。要我说,都怪向桂莲,天底下怎么有她这么恶毒的人。想当年她还想把你扔山上让你自生自灭呢!太狠毒了!三子,亏得你命大!也是周大海去得快,要不然,哎!” 沈煦眸光闪烁,“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不说了。我现在就是后悔,连累了全村人。” 和他唠嗑的乡亲不明所以,“啥?” “这不是向桂莲借着我是他儿子的名头,把辣椒油的方子给卖了,觉得这样不算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不用受处分吗!哎,可惜没能早点知道真相揭穿她。不然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她儿子,她也会有所顾忌,怕是就不敢这么做了。大家也就不用承受这么大的损失!” 众人:!!! 对啊!当初没把向桂莲交上去,是看在三子的份上!现在三子都不是她儿子了,还看个屁啊!尤其既然不是儿子,那么她当初说的,卖的她儿子的东西就一点也站不住脚了!三子可是说过,方子是给队里的!这就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绝对是!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向桂莲,这事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向桂莲就要被抓了。 是不是没有想到,亲爸妈会是这么个走向? 不过,不会等到运动结束后,才和亲人相见的。 看到有评论说,我的两本接档文:《清穿废太子》和《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都不敢兴趣?是吗?没有感兴趣的人吗? 感谢在2020-04-16 09:00:01~2020-04-17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兮然 60瓶;姜姜 20瓶;心动不如行动 10瓶;janmu 5瓶;小马芝麻 2瓶;随身空间有点爱、苏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7章 “向桂莲, 你出来!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我可砸了!” 换孩子的丑陋行径被人揭穿, 真相大白, 向桂莲的身上又多了一重罪名, 成了全村公认的老鼠屎, 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一回家自是关起门来, 夹着尾巴做人。开门?哪里敢开! 可是,拍门的人怎会轻易离去?喊话的声音更大了。 住得近的人家纷纷探出头看热闹,“怎么了, 这是?” “还能怎么!向桂莲当初把辣椒油的方子卖了, 口口声声说是三子的东西,她做人老娘, 想卖就卖呢!合着三子压根都不是她儿子, 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热闹的群众:哦哦哦???!!! 二话不说,加入到拍门的行列中来。 “向桂莲,你有本事卖方子,有本事你开门啊!” 门没开, 但门内传来向桂莲的声音:“你们都把我们家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了, 还想怎么样!” “呦,就你们家那点钱,一共都没五十块,分到每家,才几个子儿?至于值钱的东西,就那点家具?卖都不一定能卖出去!粮食还都给你们送回来了!” 向桂莲更气了, “把我们家的细粮换成粗粮,我们还赔了队里一年的工分收入呢!你们怎么不去抢!我告诉你们,这门我就是不开!你们都把我家里翻个底朝天了,我们家还有没有东西给你们,你们心里不清楚?你们就是一群土匪,强盗!” 这话说得还真在理。参与过抄家的都知道,周家是真的没啥东西了。 但周家没有,周爱军有啊!周爱军可是端着铁饭碗的,一个月二十多块呢!再说,这不是还有方佳佳的嫁妆吗?不说缝纫机值三百多,光陪嫁的铺盖都不少钱了。 他们顾虑方家,不敢下手拿。可若是方佳佳主动拿出来给周家抵债呢?自家婆婆若是被抓走,眼见要吃牢饭了,她还能无动于衷? 大伙儿揣着小心思,拍起门来更有劲了! “直接砸吧!我看向桂莲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以为他们家那点东西就想把这事揭过去?门都没有!那天在他们家拿的所有东西加起来,怕是都不够两百块。他们卖方子可是得了五百呢!再说,我们损失的,何止五百!” “对!之前看在三子的面上,大家不好做的太绝!现在可不一样了!别仗着自己是大队长的亲戚就嚣张。就是大队长在这里,也是一样!去,大花,你男人呢?他可是村支书,把他叫过来,还有陈贵生这个治安队长和沈云霞这个妇女主任。咱们村的干部全都来。真以为周大海一个大队长可以只手遮天!” “周大海这个大队长还是大家选出来的呢!虽然这些年他确实为大家做了不少事,但功劳归功劳,可不能让他这么糊弄我们。我们的损失可不小。” “要是辣椒油的副业能持续下去,咱们每家每户,一年最少也能有两三百的赚头。向桂莲,你自己算算。我们上水村一共多少户!你以为你们家那点东西能抵得了?做梦吧你!” “赔钱!不赔,直接送去革委会!” …… 土砖房。 田松玉虽然没去打谷场,却也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等沈煦回来,眼神乱瞄,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又怕刺痛沈煦的心。 倒是两个孩子单纯,没这么多心思,仰着小脸儿说:“爸爸,我们要改姓吗?” “对!”沈煦一手一个,将两人抱在膝上,“三娃还没有取名字,这次改姓换户口本,顺便把三娃的名字定了。” 因为没取名字,三娃至今连户口都没上。不过这在农村十分普遍,好多孩子都是长大才上的户口。 三娃高兴起来,“那我叫什么?” “叫沈繁。繁星的繁,你喜欢吗?” 书中三娃回到沈家后,就叫沈繁。对于这个名字,沈煦不打算改。他从来不觉得改了名字,就等于改了命运。自然也不觉得依旧叫沈繁,会再度走上书中的结局。 有他在,书中因为主角光环而给配角们带来的恶意,他绝不会允许存在。 三娃并不认识这个字,但他仍旧很开心,点头如捣蒜,“喜欢!爸爸取的,我都喜欢!” 沈煦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说起今天向桂莲带着周光宗和周耀祖上门的事。 “爸爸之前怎么和你们说的,还记得吗?” 三娃高举右手,“记得!保护妈妈!我有保护妈妈的,还有保护姐姐!他们推姐姐,我就打他们!” 第45节 小拳头握紧,奶凶奶凶的! 沈煦又问:“还有呢?” “还有……”三娃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声音细下来,“找大爷爷,找大花奶奶!” 他,光顾着为姐姐报仇,把欺负姐姐的都打趴下,对于这点……嗯……忘记了。 燕子在旁边扯了扯沈煦的衣角,“爸爸,我本来是打算去找他们的。我刚想出门,你就回来了。” 沈煦神色稍缓,“嗯!爸爸知道了!燕子记得,这很好。” 忘记了的三娃噘着嘴,脑袋耷拉下来。 沈煦又说:“三娃做的也很好,知道保护姐姐。” 小脸儿又扬了起来。 “不过,下次不能再忘记了。” 三娃猛点头,“我一定不会忘记了!” 沈煦抱紧了他,“爸爸不是说你不对。但是你们还小,如果真打起来,你们是打不赢奶奶他们的,对吗?” 三娃张着嘴刚想说自己很厉害,便遭沈煦瞪了一眼,“你是打了周光宗一拳,但那是趁他不注意。你自己想想,以前你们闹矛盾,你打赢过他吗?” 三娃垂首,当然是没有的,因为每次他还没还手,向桂莲就会冲出来帮着周光宗和周耀祖打他。想到这里,三娃吸了吸鼻子,眼中起了层雾气。 “你打不过周光宗,打不过周耀祖,更加打不过奶奶。就像今天,奶奶打你,你反抗不了,就会吃亏,会受伤。不但你自己难受,姐姐和妈妈在一边看着也会难受。她们想要帮你,就会冲出来替你挡,这样,她们也会受伤。” 三娃歪着脑袋想了想,看了看田松玉,又看了看燕子,最后说:“我明白了!我不能让妈妈和姐姐受伤。我打不过没关系,爸爸打得过。爸爸帮我打!就像今天一样!如果……如果爸爸不在家,我就去找大爷爷,找大花奶奶。总之,找打得过的人帮我打!” 他鼓起两边腮帮子,“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到姐姐和奶奶。我会长大的,长大后,我就可以自己保护妈妈和姐姐了!” 沈煦失笑,“对!” 三娃咧着嘴嘻嘻笑起来。燕子十分认真地看着沈煦:“爸爸,奶奶真的不是我奶奶吗?” “是!她不是你奶奶!” 燕子突然抱住沈煦,“爸爸,我好高兴!她不是我奶奶,我以后可以不用叫她奶奶了。真好!” 小孩子的感情如此直接,表达也如此坦率。 沈煦又是欣喜又是感慨,将两个孩子放下来,哄他们自己去玩,他这才抽出手牵住田松玉,“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还好!你放心,我很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好。你……”田松玉终究问了出来,“你跟那边……” “断了!都断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必理会他们,我们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田松玉反握住他的手,“你还有我,还有三娃和燕子。” 沈煦微怔,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担心自己知道叫了二十多年的妈居然不是亲妈,反而是仇人,心里不好受。 “我没事。不是安慰你。我是真的没事。说实话,最初知道真相时的情绪波动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我跟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瞧他表情平静,田松玉心头大石落了地,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他对那边的态度。恍惚想起他这段时间的改变,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夫妻俩正温存的时候,周家那头,众人已经风风火火地闯进去,拖着向桂莲上了牛车,前往县城革委会。 次日。沈煦便着手改户口的事情。这回他没有找周大海,而是找了刘金水。拿到证明直接去了派出所。这年头改名并没有后世那么复杂,手续也相对简单,一切都很顺利。 重新叫回前世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沈煦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对周爱民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有时候别人叫他周爱民,他好几回都没反应过来。 回到上水村,还没进家门,便见周明友在路口等着,瞧见他,便说周大海请他过去一趟。说完,神色变了变,又说:“三哥,我爸在某些方面有些固执。他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别和他计较。” 沈煦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周明友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硬着头皮说:“二婶被抓了,以偷盗大队公共财产,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目前关在公安局,之后会被送去农场。我爸想把人捞出来,可村里人不答应,这事就办不成。” 所以找他,是希望他说句话。毕竟方子是他的。只要他松口,村里人也没辙。 沈煦懂了,但见周明友苦笑:“三哥,我爸那人其实没啥坏心,他就是觉得二叔死得早,那边他得看顾着。二叔当年死的时候,求他照顾孤儿寡母,我爸答应了,就把这些当成了他的责任,所以……” “我明白。” 自然明白。正是因为如此,周大海才会一再帮助原身。即便是在饥荒年代,自家都没粮的时候。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周大海未必会出手。但不论周大海出于何种考虑,原身得益是事实。 哎!沈煦心中叹了一声,还是跟着周明友去见了周大海。 周大海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底气并不是很足,言语间还带了几分恳求的味道。 “她这罪名要是定下来,真被送去农场改造,那边几兄弟都得受牵连。有怎么一个妈,爱军的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爱红还没出嫁呢。还有光宗和耀祖,他们才多大,难道也要跟着受人指指点点,被人说有一个犯人奶奶? “三子,就当大伯求你。你放心,等她出来。我会和族里几位长辈做主,把她赶出周家,让她滚出上水村,回娘家去。” 赶出上水村,这就完了? 沈煦摇头,“大伯,对不起,我办不到。我没有去控告她换孩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周大海喉头一堵,“不管怎么说,她总归养了你一场。你就当是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不行吗?” “养育之恩?”沈煦差点笑出来,“大伯,你觉得我需要她的养育之恩吗?如果她不把我调包过来,我现在和亲生父母生活得好好的,吃穿不愁,还能受更好的教育,日子不知道多美满,哪里需要她养育? “更别说,她对我算得上养育吗?她有认真养育过我吗?大伯,你应该清楚,这些年,我多少次差点死过去,都是因为她。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也都是因为她。 “大伯,你对我的好我记得。但你让我去帮她说话,帮她脱罪。绝无可能!” 周大海张着嘴,还想再说点什么。 沈煦又道:“大伯,你还记得明好吗?” 周大海愣住。明好!怎么会不记得呢!明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如果明好被人收养,养她的人家对她如同向桂莲对我一样。你是什么心情?你会对她的养父养母感恩戴德吗?你会放过他们吗?看在养育之恩?” 后头养育之恩四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意味。 说完,不待周大海反应,直接起身出了门。 周明友和周明苏从屋里转出来,看着呆呆出神的周大海,彼此对视一眼。周明苏坐在原本沈煦的位子上,给周大海倒了一杯酒。 “爸,世上最难的就是感同身受。别人或许没法理解三子,但你应该是能理解的。可偏偏劝他大度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三子说得对,如果今日处在他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明好,你还会说这番话吗?” 周大海张着嘴,无法言语。 周明苏一叹,“我跟刘安南生活的那六年,章家闹了无数次,我们也吵了无数次。每次街坊邻居总会说,我该懂事一点,大度一点,不能太小肚鸡肠。章家对刘安南有恩,刘安南能有今天全是因为章家。如今还恩是应该的。我不能拦着。拦着就是恩将仇报。” 她一声嗤笑,“恩?章家是对他刘安南有恩不假,但跟我周明苏有什么关系?他们都不是我。在他们眼里,章家是难得的好人家,毕竟宁肯自己艰难,也要收养刘安南,还对他胜过自家孩子。谁能说不是好人家呢? 刘安南知恩图报,也是好男人。毕竟为了还恩,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自己老婆和孩子了。可每每听到这种话,我都想撕烂他们的嘴。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能让他们成为我,也来尝尝这种滋味就好了,看到时候,他们还能不能轻描淡写说得出这种话。” “爸,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你想想明好。她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是什么处境呢!你如果不想她也同三子一样,被养父母苛待,还有人劝她要记得养育之恩,那么将心比心,别再找三子了。 “三子记得你的好,但你也不能仗着这个一再为难他不是?别把你们之间的情分给磨没了。” 若说周明苏是以自己为切入点,用心换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么周明友就简单粗暴得多。 “要我说,二婶压根就不值得你帮!就是要把她捞出来,也该是那边几个当儿子的急,没有你这个做大伯子的忙上忙下,他们反倒一边看着的道理吧! “爸,不是我说你。你平时做什么事都挺有分寸的,怎么一碰到二叔家的事,就不对头了呢?你也找过公安局,找过革委会,都问过了。他们怎么说的?偷盗大队公共财产,挖社会主义墙角,罪名不大也不小。端看怎么办。 要是能让村里人松口,这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村这些人,你又不是不了解。抓了二婶,他们什么都得不到,最多出口恶气。哪有到手的好处实在?只要那边愿意赔偿乡亲门的损失,乡亲们自然会答应放过二婶。 别说那边没钱。爱军不是有工作吗?每个月留五块家用,其他用来赔偿。只要他肯出个几年,也就够了。要是他不愿意拖几年时间,也容易。他岳家有钱,他婆娘嫁妆也是一笔,借一点,当一点,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差不多能让大家松松口。 还有爱国哥跟爱党哥呢!他们手头是没什么钱。但他们有一把子力气,能赚得了工分。只要他们签欠条,队上帮他们先垫着。往后用他们每年的工分抵扣。也是可以的。你是大队长,你出面,刘叔叔他们也不是不能卖你这个面子。 但那边愿意吗?二婶亲儿子都不愿意,你指望三哥愿意?爸,你这事做的可不太地道。” 全程被周大海瞪着,周明友仍然把话说完了,末了,还道:“爸,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是我老子,我不该这么说你,不合适。但我说的是真心话。 “反正这事,我站三哥。今天我帮你把三哥叫过来,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应该。你要是还想找三哥,别叫我。反正我是不去了。我没这个脸去!” 站起来,进屋,关门,不再搭理。 周大海挣扎了良久,最终化为一声长叹,起身出了门。 周明苏:“爸,你上哪去?” “去那边看看!” 周明友有些话说得不错,向桂莲还有几个亲儿子呢! ******** 周家。 周爱国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他眼睁睁看着向桂莲被送去农场,他心里不好受。但要他出面赔偿,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更何况,刘艳华和周双莺对他说了许多。他是有老婆,有女儿的人。如今眼见又要有儿子了。他总得顾着自己这个小家。 因此,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听从妻女的,干脆什么都不说。 他做闷葫芦做惯了,周爱党也没指望他,率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他不同意。 “大伯,你也别怨我不孝顺。那是我妈,我亲妈。她落难,我能不心痛吗?但我能力就这么点,我能怎么办?你说得轻巧,拿工分抵扣。可我们家还有好几口人呢,不得吃喝?光宗和耀祖不得读书?不读书,日后哪来的出息? “咱们每年的工分就这么些,到年底也分不来多少钱,就是省着点,把粮食拿出一部分抵钱,也是远远不够的。我们总不能就此不吃不喝吧?除掉我们一家四口的花销需要,还能剩几个子?这要是赔偿,得赔到猴年马月去?” 周爱党看向周爱军,那意思不言而喻。 周爱军蹙眉,对他这种甩锅的行为很是不悦,但还是开了口:“大伯,你别看着我有工作,有个好岳家,觉得我生活不错。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岳家意见已经很大了。我哪里还敢跟他们借钱?就是我开口,他们也是不肯借的。 就说这工作吧。妈刚被带走,厂里便收到了风声,闲言碎语不少。现在领导们怕是已经在开会商量要不要留下我了。若不然,你觉得我今天为什么会被放假?” 周大海非常不高兴,“你们这意思,是都不管你们老子娘了?” 周爱军摇头,“当然不是!那是我妈,不管别的兄弟怎么想,我总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的。要真这样,我还配当人儿子吗?” 周爱党中了一箭,恶狠狠瞪着周爱军。 周大海面色稍缓,“那你是个什么打算?” “大伯县里认识的人多,我想劳烦大伯疏通疏通,最起码不能让妈在里头受苦。” “你说的对。这点我会去办。”周大海点头应了。 周爱军又说:“至于其他,大伯且多给我几天时间。我岳家不愿意出手,我的工作也不知道还留不留得住。我就是想出钱给乡亲们赔偿,也拿不出来。 我想着,看能不能找朋友们借点。只是村里这么多户,家家户户都得赔一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借。” 周大海张嘴想要说什么,周爱军明白他的意思,抢先道:“我知道大伯心地好,自然愿意帮。但你愿意,大伯母和明苏明友他们愿意吗?即便他们都愿意。大伯,这么多钱,您真拿得出来?” 自然是拿不出来的。即便周明中在部队待遇高,还有津贴补助。但他也是要养老婆孩子的。每年给父母寄回来的有限。虽说这个“有限”对于村里人来说,已经很多了。但跟这回需要的赔偿款相比,也是杯水车薪。 周明苏手里倒是有几千块钱。但周大海无论如何也没法同女儿开这个口。毕竟周明苏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些钱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是万万不可能让人打这笔钱的主意的,包括他自己。 第46节 就这么看来,向桂莲的事情,还真成了一个大难题。 周爱军长叹,“大伯,我再想想办法吧。我去跟佳佳和岳父好好说说,看他们能不能松口。”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周爱党与张丽芬对视,皆是同一款懵逼脸。 自家人知自家事,就周爱军的德性,他会这么好心,拼着欠一屁股债,甚至可能需要用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去还的风险,也要保全向桂莲? 可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7 09:00:01~2020-04-18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尘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8章 周爱军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得不这么说。若是像周爱党一样, 直言自己不管,也不是不可以。可如此一来,别人会怎么看他?周爱党为了利益可以不顾名声。他却是想兼顾的。这两样他一样也不愿放弃。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 向桂莲卖方子的五百块里有三百是为了给他做彩礼去方家提亲。向桂莲现在的下场也有一部分他的原罪。因此,袖手旁观,或许对周爱党而言,还只是承受一些流言蜚语, 对他,便是致命打击。 更不必说, 这件事本就是他的手笔。主意是他出的, 合同是他谈的。当然, 这些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向桂莲心疼他这个儿子, 一直没把他供出来。只要她不说,即便其他人有所怀疑,也只是怀疑。 但今天没供出来,不代表明天不会供出来。尤其是倘或知道他这个儿子甩手不管她之后。 她为他锒铛入狱,他却漠视不理。那时,她会怎么做? 周爱军算不准。 可若是真要花这么大的代价保向桂莲出来, 他打心底里不愿意。所以,他想了一个主意。一个不花一分钱, 既能让向桂莲心甘情愿独自承担起所有罪责,又可以和她脱离母子关系,还不会被外人说道的好主意。 ******* 拘留室。 周爱军带了许多吃的穿的给向桂莲, 还特别贴心地为她夹菜。 “妈,你这几天受苦了。来,多吃点。里头吃不好睡不好吧!吃吧。都是你爱吃的。鸡是我拖关系从别人那里换来的,特意炖的烂烂的,吃起来入味,汤也更鲜。以往你都舍不得多吃,有些好的全分给我们了。这回你别顾我们,都自己吃吧。全是给你准备的。” 向桂莲感动地两眼含泪。她就知道她家爱军是有良心的。这些天外头一直没动静,牢房里的人都说,她儿子女儿怕是不要她了。这会儿该是巴不得跟她断绝关系呢。 她不信,狠狠骂了回去,但也明白,如今只要沾上点不好听的罪名,父子母子之间,断绝关系的不在少数。这心里头难免忐忑。 现在见了周爱军,她才算放下心。又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儿子。她儿子多好啊!这里可有一整只鸡呢!多难得! 向桂莲也着实是饿得很了,狼吞虎咽。周爱军一副孝子模样给她擦嘴递水,“妈,慢点吃,别噎着!” 不到十分钟功夫,一锅鸡肉,连同汤一起入肚。向桂莲吧唧了两下嘴巴,问:“爱军,这里头可真不是人住的地方。我到底啥时候能出去?” 周爱军犯了难,低着头,满脸愁容,“妈,这回怕是不好办。” 向桂莲急了,“哪里不好办!你大伯呢?你大伯就没帮忙?” “大伯一直在帮着说话,可村里人怨气很大,不肯轻易罢休。他们说,让我们赔偿一年的损失!” 辣椒油的副业搞得不错,若按那几个月的形势来算,每家每户一年最少也能有两百块钱的赚头。别看两百不算顶顶多,但每家两百,加起来对周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了! 向桂莲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也太贪了吧!狮子大开口啊!” 对于上水村的村民来说,他们丢的是一桩源源不断的买卖。以他们的立场,两百的赔偿款已经很良心了。怎么算,都是他们亏。并且,由于周大海从中斡旋,这个数目还往下降了些。但数额依旧不小。更重要的是,周爱军不想背这么多债。 “这么多钱,我们哪里拿得出来!我本来是打算求助方家的。可是方家不答应。”周爱军眼神黯淡下来,“方家……方家……” 他咬着唇,闭紧嘴。 向桂莲听得心急如焚,“方家怎么了,你说啊!” “你刚被抓走,方家就得了信。我岳父那人最是好面子的。哪里能容忍自己有一个身上背着罪名的亲家。他说,要是早知道这样,他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方家丢不起这个人。就算现在我和佳佳结婚了,他也是不认的。他逼佳佳跟我离婚!” “离婚?”向桂莲声音尖锐,“怎么能离婚呢!这门婚事,咱们家可是花了三百块彩礼的呢!要不是为着娶他们家女儿,我至于在这里呆着吗?他说离就离?” “可是方家有头有脸,我们斗不过啊。有什么办法呢!” 向桂莲哑然,“那……那方佳佳好歹也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方家说了。这孩子往后可以姓方,跟我没关系。” “你……你就这么答应了?” “我当然不想答应!”周爱军气红了眼,“但是方家……妈,你是知道的。方家舅舅在公安部门,虽然不是咱们县的,可就在隔壁。他们分属同行,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关系,我只怕我不答应,方家有的是办法让我答应。比如……” 他抬头看着向桂莲,“要是方家舅舅跟这边的人搭上话,让他们严惩你怎么办?” 向桂莲呼吸停顿了片刻,“这……这……他们……他们不能这么做!” “是啊!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做!妈,你已经为我吃不少苦了,我怎么能让你再为我受罪?所以,如果方家真铁了心,我大概也只能答应。” 向桂莲脑子几乎是懵逼的,一时间转不过来,指天大骂了一通,问:“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也不是没有!” “是什么!” 周爱军摇头,不回答。 向桂莲再问,周爱军还是摇头。 “到底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你想急死我啊!” “我岳父说,让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只要我答应登报,跟你撇清,那么我就还是方家的女婿,是佳佳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甚至于我的工作,他也能帮我搞定。” “工……工作?你不是在印刷厂上班吗?用得着他搞定什么工作?” “妈,自从你抓进来后,我就不上班了。厂里名义上是说让我放几天假。可我知道,他们是等着你的事情判决。只要你的罪名一定,就会开除我。厂里不会要犯人的儿子。” 犯人的儿子……犯人的儿子! 向桂莲一口气堵在心头,差点晕厥过去。 周爱军接着说:“我岳父的意思是,如果我跟你没了这层母女关系,他自然有办法保住我的工作,还能把我调到粮站去。在他的手底下,有他帮扶,升职也更快一些。可是妈,你生我养我,我怎么能干这种事!我就是死也不能同意啊! “你放心!大不了就是离婚,丢工作!我也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读书,没下过地干过活。没了这份工作,回到村子里,恐怕也做不来什么事,赚不到啥工分。可我就是饿死,也不能这么没良心!你生我养我,一天是我妈,就一辈子都是我妈!就是可怜了光宗和耀祖!” 向桂莲抓着他的手,急切问:“光宗和耀祖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学校里好多同学知道咱们家的事,骂他们,说他们有个犯人奶奶,往后说不准也会被抓去农场。你也了解光宗和耀祖的脾气。就这么几天,已经跟别人打了好几架。天天回家哭。 “其实今天他们也不是不想来。只是二哥……二哥不让他们来!二哥或许也是想着他们还小,公安局大牢这地方,不适合他们来。 “不过他们都是好孩子。我临走前,他们还让我带话给你,问你好不好,吃得饱不饱。这只鸡我本来想把两只鸡腿留下来给他们的。他们不要,让都带给你吃。” 当然,这些都是鬼话。周爱军是担心自己在向桂莲心里的分量不够,特意把她两个宝贝孙子加进来。 果然这招很有效。向桂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周爱军见势头差不多了,举起手开始扇自己巴掌。 “妈,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提卖方子,你也不会被关起来。是我害了你!妈,你打我吧!” 他抓着向桂莲的手往自己脸上拍。 周大海在这边打点过。周爱军进来的时候,特意给看守的送了两包烟。因此,现在这间房子里唯有他们母子二人。门外,他看过,没人。更何况房间不小,他的声音并不大,就是外头有耳朵,也是听不清的。 “妈,我哪里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之前都算好了的,保密条款也签了。食品厂不会传出去。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食品厂是没传出去,可爱红却……” 说到这里,向桂莲比他还要牙痒痒,“该死的臭丫头!看我出去不打死她!爱军,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怪爱红!都是她害的!” 周爱军摇头,见向桂莲不愿意打他,便又开始自己打。 “是我的主意啊,妈!怎么能不怪我!都怪我才对!如果可以,我宁愿现在呆里面的人是我,不是你。可是我问过了。方子是你教会别人的。合同是你按的手印。就算我认罪,也救不了你,只是把自己搭进去而已。我不怕搭进去自己。我是怕,我进去了,谁来想办法救你?”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周爱军两边脸颊很快红肿起来。向桂莲心疼得要命,赶紧制止他,“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事是我做的。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见钱眼开。都是我,全是我!不关你的事!” “妈,你放心!虽然方家说断绝母子,祖孙关系确实是个办法,能不连累我,连累光宗和耀祖。但这种事我们是绝不会干的!我不会,光宗和耀祖也不会。 “我会想办法的!大不了我去求方家,我给他们下跪!他们不是疼方佳佳吗?我当上门女婿还不行吗?要是他们还不肯,我便给他们当牛做马,伺候他们一大家子!这么总可以了吧? “至于欠的钱怎么还,你也不用担心。我才十八岁,往后日子还长着的。每年还一点,这辈子总有能还完的时候。就是我还不完,还有光宗和耀祖呢!光宗和耀祖还不完,还有我的孩子呢!总之,你能平安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一字一句传入向桂莲耳朵里,她的脑海中瞬间幻化出那样的场面。周爱军和周光宗周耀祖低声下气,给别人磕头。日日夜夜守着村里那些土地,一辈子背着巨债,大好年华,大好前途,全没了。 向桂莲脸色惨白,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这些日子,她在牢里吃够了苦头。时时刻刻想要出去。但这会儿却不想了。 周爱军说得对!她若要出去,必定要赔偿乡亲们的损失,那可是一大笔钱。多到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如果她的出去,是要他们用这样的牺牲来换,她出去有什么意义? 这不是在祸害子孙吗?她的爱军,她的光宗,她的耀祖! 不,不行!绝对不行! 不能出去!大不了就是坐几年牢,这个罪名又不致死。更何况村里人还砸了他们家,抢了不少东西呢!她可是听到这边看守的谈话了。有这个情节在,她就是被送去农场,时间也不会太长。既然这样,干嘛还要赔偿? 至于她被定罪后,对儿子孙子的牵连。这个也好办。爱军不是说可以断绝关系吗?她可是知道,很多坏分子的儿女都是用这种方式来撇清干系的。 既然爱军他们念着她的好,念着这份亲情不愿意断。那就由她这个做老娘的,做奶奶的来断! 二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向桂莲慈爱地抚摸着周爱军红肿的脸,“爱军。你听妈说,这件事是妈做的。是妈一个人做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听到了吗?” 周爱军皱眉,“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问这么多,总之你记住我说的!往后什么都怪你,是你害的这种话不要再提了。你不能离婚。你好不容易把方佳佳娶到手,咱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把婚给离了。 “你的工作也不能丢。你这工作,妈可是花了四百块的呢!就算是为了妈,为了这四百块,你也得给我守住了。方家不是说有本事保住你的工作,还能帮助你升职吗? “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出息。你一定要出人头地。还有光宗和耀祖,你告诉他们,他们的心意,奶奶知道了。奶奶记着他们呢!” 周爱军一头雾水,“妈,你说这些干嘛!我们又不打算断绝关系,这关系不断,这些都是白搭。你别说了,我们是不可能断绝关系的!” 向桂莲咬牙,“让你听着就听着!行了,你进来也这么久了。外头怕是要催了。快回去吧。” 拗不过她,周爱军只得收拾好一扫而空的锅碗离开。 出了拘留室的门,周爱军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冬日和煦的暖阳照在身上,他的嘴角弯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断绝关系,这是他的目的。也是唯一能不花一分一毫就能将自身影响降到最低的办法。可这个断绝不能由自己来。若是那样,他依旧会受闲言碎语,会被指指点点。所以,必须是他母亲主动为之。这是他母亲对儿孙的一片拳拳之心,与他无关。 ******** 第47节 对于周爱军的这点小心机小手段,沈煦尚且一无所知。他这会儿正忙着呢,可没那闲工夫搭理周家这些垃圾。 田松玉发动了。上一刻还好好地和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饭,下一刻就见了红。 沈煦上辈子婚都没结,哪里经历过生孩子?当场懵逼。还是田松玉安慰他:“没事,有些人先破羊水,有些人一阵阵痛,也有些跟我一样见血的。都是正常现象。这才刚开始,没那么快。你先别急。” 哪能不急!沈煦可还记得当初医生说的话呢!生产得去医院! 他二话不说,撒腿往外跑。 田松玉:…… 没一会儿,沈煦又转回来。原是去请了周明苏和刘大花来帮忙。几人扶着田松玉上了牛车,一路开往县医院。等人进了产房,刘大花和周明苏自是要回去的。沈煦便把孩子托付给他们。自己在产房门外等着。 他走来走去,心下难以平静。无他,只因为书中曾说,田松玉一尸两命。虽然如今一切都不相同了。他没有出事,田松玉也不是受刺激难产。按照日子来说,正好到了预产期,是自然生产。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担心。 好在,田松玉是三胎,这几个月又养得很好,产程很快。进去不到半个小时,里头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护士抱着孩子出来给他,“是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重呢!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最后四个字入耳,沈煦心头大石落了地。 田松玉的情况很好,从产房出来,还有力气和沈煦说话,两人聊着孩子。虽则三娃如今身体好了许多,但能再次得男,田松玉还是很欢喜的。 沈煦倒是无所谓。毕竟已经有了燕子和三娃,早就儿女双全,因此这胎是男是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不论男女,总归都是他的孩子。 是的!他的孩子。即便这个孩子的到来在他穿越之前。他也早就当成了自己亲生。如同燕子和三娃。 “你觉得咱们管他叫沈辰,好不好?北辰的辰。” 田松玉自身小学没毕业,也就做到了扫盲,其他文化是没多少的。沈煦便又同她讲什么是北辰星;讲“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讲“万方玉帛朝东海,一点丹诚向北辰”。 田松玉笑眯眯看着他:“三娃叫沈繁,如今肚子里这个叫北辰。你是想再来一个,叫沈星吗?” 沈煦怔愣片刻,他真没想到这点。 “倒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再有孩子,那就叫沈星吧!” 田松玉噗嗤一声,“沈星是男娃儿名字,要是女娃,叫这个不好听呢!” 沈煦并不觉得这是男娃才能用的名字。但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玩笑话而已。他是没打算再要一个孩子的。毕竟都有三个了,够多了。再来,是想凑篮球队吗?他确实喜欢孩子没错,但孩子多了,也闹腾啊! 没听二十一世纪管孩子叫什么吗?神兽!那是能把爹妈逼疯的存在! 沈煦嘴角抽了抽,将这个话题岔过去,又同田松玉二人开始“玩”孩子。 他头一回带这么小的宝宝,无比新奇又无比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看得田松玉呵呵直笑,打趣说:“这孩子你倒是稀罕,燕子和三娃出生的时候,你可没这样。” 这倒不是说原身不喜欢燕子和三娃。只是对着孩子,原身秉持着父亲的威严,感情不如沈煦外露。在加之,燕子出生的时候正逢双抢,原身那会儿还没去印刷厂,每日忙着赚工分,累死累活,实在没多少精力。 三娃出生的时候,原身则是刚进厂,作为新人,跟着师傅想学多点东西,自是要牺牲私人时间的。 “那我往后也多抱抱燕子和三娃。把以前缺的补回来!” 田松玉双眼再度眯起来,“好!” 女人坐月子总是要受罪的。因着周家这边没了靠,田家吧,算了,田家也靠不住。田松玉自己说不用人伺候。但沈煦还是请了刘大花,说好照顾完整个月子,给十块钱。 有这等钱赚,刘大花自是高兴得很。 因着田松玉是顺产,又是三胎,中途更是顺顺利利,没出任何岔子,恢复得很不错。医生说第二天就能走。沈煦不放心,硬是压着她住了三天,才办了出院。 回到上水村,沈煦便听说了向桂莲的最新消息。 她主动认罪,坦白自己的错误,表示愿意被下放去农场接受改造,并且提出和几个子女全部断绝关系。 倒卖大队公共资产,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本该重判的。由于她目前的认错态度良好,且村里人有强抢周家财物行为,再加之周大海到处走关系打点。向桂莲从轻发落,判了三年。 沈煦:…… 行吧!三年就三年! 如今已是公历74年底,再过几天就是75年。三年后,这场运动已经结束。沈家父母也该官复原职了。等向桂莲出来,再送进去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7 13:03:38~2020-04-18 16:1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ara爱吃肉 60瓶;芽芽靜靜、︵盛夏﹌浅殇° 10瓶;小文 6瓶;janmu、33320452 2瓶;随身空间有点爱、橙黄橘绿、小甜喵喵、初日高升、笑谈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9章 向桂莲的事情在上水村掀起了轩然大波, 但在她的罪名和处罚定下,被送去农场后,村里人也不过是议论了一阵, 便又归于平静。总归,损失已经造成,日子还是要过的。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周家, 却未能得到片刻安宁。 没了向桂莲这个中间人,周爱党和周爱军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周爱党认为周家如今的劫难都是周爱军造成的。他对周爱军意见很大, 本就存了一肚子的气, 不过是因着贪图方家的关系, 想让他们帮忙搞定工作, 才一忍再忍。 可如今周爱军和方佳佳正商量着搬去县城。方家帮忙找了房子, 只是房主那边还得整修,说好年后才能入住。 现在已是公历一月下旬,距离过年满打满算也就小半个月了。 周爱党有些着急。他此时才恍然发觉,自己手中竟然没有半点周爱军的把柄。 他心心念念的工作至今没有动静,除了分家当日方母说的那句话,他什么都没得到。之前有向桂莲在。他想着总还能通过老娘来给周爱军施压。 没了向桂莲, 他拿什么对付周爱军?更不要说,他们倘或真搬去了县城, 那就更没法子了。 张丽芬比他更憋屈。这些日子,她可是把方佳佳当祖宗一样伺候。累死累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周爱党的工作吗! 如果工作拿到手,她的付出还有点价值。如果最终工作泡汤, 那她这段时间的辛苦算什么? 尤其是因为向桂莲的事情,两家矛盾更是激化,周爱军已是对他们爱答不理,摆明了一副过河拆桥的态度。 周爱党夫妻能忍?更不要说,最近还出了一件事。向桂莲的粮食不见了。 当初分家,是按人头分了粮的。除了周爱红,家里人人都有一份,向桂莲自然也有。并且作为长辈,她的那份是除几个大男人外最多的。尤其她精明,这些日子,一直仗着婆婆的身份吃着方佳佳的粮食,自己这份除贴补了几次周光宗和周耀祖外,根本没怎么动。 那日向桂莲突然被抓走,周爱党等人完全懵了,之后又担心这事会连累自己,忧虑之下,谁还记得粮食? 等他们想起来再去看,粮食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丽芬看着锅里的半杯米发愁。他们家四个人,周爱党胃口大,光宗和耀祖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餐半杯米哪里够?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稀粥,他们已经吃好些天了。她还好,周爱党也能忍,两个孩子却是顿顿喊饿,不知哭了多少回。 想到此,张丽芬心疼得紧:“爱党,这马上就要断粮了,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周爱党无比烦躁,这臭娘们,真是没半点用! 家里几兄弟,老大和老四都有岳家可以靠!唯有他,岳家不啃他的骨头就不错了!靠?那是不可能的! 偏偏就他们家人口最多。之前因着光宗和耀祖没日没夜地闹,他们做父母的看不下去,只能时不时为两孩子煮点干的。便是稀的,也尽量稠一些。正是如此,家里的粮食才完得这么快。 夫妻俩皱眉不展,张丽芬狠狠咬了咬后槽牙,“你说,妈的粮食到底是谁拿的?大哥说不是他,周爱军也说不是他。合着家里还能闹鬼呢!” 闹鬼是不可能闹鬼的!不是老四就是老大。毕竟老四浑身都是心眼,他捞好处的本事无人能及,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意外。老大也不能排除,虽说老大自己该是做不来这事的,但刘艳华不是吃素的啊!尤其别看周双莺年纪小,可精明着呢! 周爱党白了她一眼,“谁拿了会承认?承认了不得掏出来平分?要是你拿的,你会说吗?” 正是如此,他们怀疑别人,别人也怀疑他们。周爱军就认定是他们拿了还贼喊捉贼。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煮饭去!不是还有半麻袋红薯吗?削一个放里头。” “就那半麻袋,也吃不了多久啊!”张丽芬愁得想哭。 “我再想想办法!他们总不能眼见自家兄弟饿死吧!大哥那头我瞅着刘家给的粮食也不多。但方佳佳的粮食是足的!没道理他们天天吃干的,我们连稀的都吃不上!” 张丽芬握拳,“对!他周爱军本来就欠我们的!谁不管,他都不能不管!大不了,我就跟妈一样,让光宗和耀祖赖在那边,见他们开饭就上桌! “难道为了不给孩子吃的,他们自己也不吃了不成?老三不是周家亲生的,咱们是没法去了。但周爱军是周家的种,是孩子亲叔叔,他可躲不过去!” 说到这里,张丽芬更是不忿,要还像之前那样,她伺候着方佳佳,帮方佳佳煮饭菜。怎么着多少也能得一点。可打从周爱军被放假后,便亲自下厨。她这头油水没了,三块钱也没了。 按说向桂莲的事情已经解决,断绝关系的声明都登报了,印刷厂也没再抓着这点不放,周爱军该是早能重新上班才对。偏偏方家动了关系,把他的档案调去了粮站。周爱军已经不算是印刷厂的人,而是粮站的人。 方家给了便利,眼见要过年,干脆让周爱军过完年再上岗。 如果周爱军不在,就方佳佳一个人,他们怎么着也能把粮食弄过来。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等周爱军去上班,他们也已经搬离了周家。 搬县城…… 张丽芬满心的不甘,“爱党,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搬走!没得好处全让周爱军拿了,所有坏处都我们受的道理!” 周爱党眼中寒芒闪过,“我知道!要是周爱军不把我的工作搞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灶房。 周爱红蜷缩在稻草堆里,扯着一床破棉被将自己团团裹紧,唯有这样,才能暖和些,不至于冻僵。 她在周家,本是有单独的房间的。可惜因为她一张嘴惹来的祸事,分家当天,二哥二嫂便把她赶了出来,房间腾给了周光宗和周耀祖。四哥恨死她,自是不会帮忙,反而觉得解气。大哥万事不管。她妈也冷眼看着,一个字不说。 自那以后,她便只能寻了灶房的角落,在地上铺两层稻草,勉强有个窝。 如今她妈的房间也空了出来。然而并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她妈刚被送去农场当天,大哥大嫂就占了去。手脚之快,便是二哥四哥也瞠目结舌。四哥心里是不愿意在乡下呆的,他的目标是成为城里人,因此对乡下的房间并不十分在意。 二哥倒是想抢。可惜大哥虽然不太会说话,却堵在房间门口,半步不让。二哥本就已经占了她的房间,自是理亏,僵持了几天,只得作罢。 周爱红一拉杯子,将头埋进去,躲在里面啃着手里的红薯。 没错。向桂莲的粮食不是周爱党家拿的,也不是周爱军和周爱党家拿的,是她拿的。 在经历了这些日子各种“不一般”的待遇之后,周爱红再不聪明,也懂得了一个道理——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当然,她没把粮食藏在家里。周家就这么大,不论藏哪都不保险,凭如今兄嫂们对她的厌恶,一旦发现,她非但留不住,怕是还要引来一顿揍。 所以,她把粮食藏在山里。 将手里的红薯吃完,周爱红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 心里却盘算着。三哥的身世虽然已经真相大白,但好在他还愿意继续和她的交易。她帮忙盯着周双莺的一举一动,三哥每天给她两碗饭,量不大,也够她吃个六七分饱了。 因此,她不打算动这批粮食,除偶尔拿一个半个红薯加个餐填填肚子,其他都存着。毕竟日子还长,等到早稻收成后分粮,还有半年呢! ******** 土砖房。 沈煦正在看沈双燕的期末考试成绩单。语文九十五,数学九十六。都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沈煦很满意。可当事人沈双燕似乎并不太满意。 “莺姐姐考了双百分!我们班的第一名!” 沈煦侧头,认真地看着她,“所以呢?” 沈双燕抿着嘴,“我没有她厉害!” “她是她,你是你。她比你大一岁呢!你想想,莺姐姐去年这个时候,会这些吗?” 第48节 “不会!去年莺姐姐还没上学呢!当然不会!” “但是你现在和她去年这会儿一般大,你会!” 沈双燕眨巴了两下眼睛,还能这么算的吗?她转着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问:“爸爸不生气吗?” “爸爸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考得没有莺姐姐好! ”说着,沈双燕低下头,“莺姐姐是我们班最厉害的。平时我们不会做的题,她全会做。老师最喜欢她,总是夸她,让我们多跟她学一学。徐薇薇爸爸说,她的分数居然不到莺姐姐的一半,打了她一顿。 吴明明妈妈也很不高兴,说他居然比不过一个小丫头。吴明明……嗯……他比我考得好,他是我们班第二名!我才第三!” 说到这里,还偷瞄了沈煦一眼。 沈煦失笑,难怪了!“别人家的孩子”总是伤。 但周双莺并不是真正的“别人家孩子”,她是个伪的!重生前都三十多岁了,就算没能上大学,也是读过高中的,要是连一年级的同学都比不过,那可以去自挂东南枝了。 他认真看着沈双燕,“我们家燕子已经很厉害了!第三名呢!爸爸为什么要生气?爸爸很高兴,燕子是爸爸的骄傲!” 揉了揉孩子的头,沈煦又说:“燕子,你觉得莺姐姐比你厉害。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比莺姐姐更厉害的人!若是都要比,哪里比的过来。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 如果你是本来可以考好的,却只顾着玩,一点不用心。那么爸爸会不高兴。但如果你很认真,尽了自己做大的努力,那么不论成绩怎么样,爸爸都欢喜。” 沈双燕大概听懂了,“我……我有一个题是会的。可是我看错了。” “那我们下次细心点,犯过一次的错误,尽量不要再犯第二次,好不好?爸爸也会帮你。你有不会的题目也可以问爸爸。我们一起努力,争取下回超过吴明明!” 沈双燕点头,“好!” 养孩子是真不容易,不但要管他们吃饱穿暖,管他们学习,还得负责他们心理辅导,循循善诱。 沈煦没有经验,他只能慢慢摸索,尽量让自己耐心一点,温和一点。 等燕子和三娃睡了。沈煦才有时间逗一逗小儿子。沈辰还没满月,除了吃,就是睡,暂时不怎么能给出回应。但沈煦依旧戳啊戳,乐此不疲。 田松玉看得好笑,“你也不怕把他弄醒了!” “睡得沉着呢!不会醒,放心!明儿我放假,不过得往县里去一趟。” 田松玉怔了会儿,“去食品厂?” 对于沈煦的打算,她是知道一二的。沈煦并没有瞒她,再说,她眼见着这些天沈煦在厨房里捣鼓来捣鼓去,大有当初做辣椒油的架势。便是沈煦不说,她也猜到了几分。 “能成吗?” “能!”对此,沈煦胸有成竹。 次日。他提了一篮子的菜前往食品厂家属楼,找到厂长唐国栋家。 唐国栋一听他是上水村的,便皱起了眉头:“你若是要说辣椒油的事,那就不必了。这个我们早说过,我们是按规矩买的方子,正经做的生意。我知道你们上水村不容易,但不能你们不容易,就找我们的麻烦不是?” “唐厂长误会了,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那你找我是?” 沈煦笑着把篮子提溜起来,“你看,这也中午了。唐厂长饿了吧?咱们先吃饭怎么样?我来下厨,借唐厂长家的厨房用一用。食材我都带过来了。” 唐国栋看着篮子里的菜,嘴角抽搐,这人是想干嘛? 他不说话,沈煦又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看着。” 伸手往篮子里一掏,从最下面捞出一个锅子来敲了敲,“这大冬天的,咱们吃火锅,正好!” 唐国栋:…… 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唐厂长不用这么防备我。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给您做一顿饭。菜都是我带来的,用不着你出,你只管吃就可以。你看,反正怎么都不亏。要是我起歹心,你把我轰出去就行。再说,这可是你们单位职工楼,你又是厂长。真有点什么,你喊一嗓子,左邻右舍都过来了。你怕什么!” “呵!”唐国栋看了他一眼,“行吧!我倒想看看你耍得什么把戏!” “成嘞!那您坐好,一边瞅着,可别眨眼啊!” 这话说得有趣,唐国栋笑起来,倒是真搬了根椅子坐在厨房门口。 别看沈煦的篮子不大,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不但装了做火锅用的锅子,还装了做好的火锅底料,上头好几种素菜,下面放着半只鸡。别看只有半只,也有两三斤了。 这年头肉不好买,牛肉羊肉更甚。空间里倒是有,但为防引起唐国栋的疑心,沈煦没拿。鸡鸭对于乡下人来说,反倒比别的东西容易得。毕竟每家可以养一两只,自己家的没了,也能去别家换。 不用多久,一锅鸡肉火锅就新鲜出炉了。 临湘人十有八/九喜辣,唐国栋更是个无辣不欢的。沈煦的火锅底料配料十足,正和唐国栋心意,一开始还端着,几口肉下去,便大快朵颐起来。又有沈煦在旁倒酒伺候,别提多高兴。但便是如此,他还是保持着清醒。 酒足饭饱,唐国栋直言:“你到底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沈煦点了点只剩下些残羹冷炙的火锅,“唐厂长觉得,我这火锅料怎么样?” “味儿不错。”对此,唐国栋半点不意外,甚至是在沈煦拿出早做好的配料时,他就猜到了几分,“你若是想卖这方子,我买了,你开个价!” 沈煦却是摇头,“这方子我不卖,只送!” 送?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事。越是送,代价越大。唐国栋眉头微微蹙起,并不急着拒绝,静等沈煦往下说。 “咱们临湘省的人都好火锅这一口,隔壁省也不遑多让。到了大冬天,做这么一锅子,一大家子坐一块夹着吃,别提多美。但火锅这东西并非人人都会。便是会的,做起来麻烦不说,味道也远不如我这个。 你也瞧见我拿出来的底料。塑料包装,一袋一锅,炒两下,放一锅水煮沸就成。方便省事,一看就会。人人都成!如果能批量生产,必定不愁卖。更别说如今是冬天,过不久又是新年。 过年串门,总要款待亲戚朋友。往常客人多,得做一桌子菜,费时费力,累死累活。有了这个,能省一大半麻烦。唐厂长是有见识的人,应该看得出来,现在投入生产,赶新年这一波旺季,就算每包价格低,也能薄利多销,总利润不会差。” 说得头头是道,唐国栋笑眯眯看着沈煦,这是打算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吗? 沈煦自是看出他的想法,“唐厂长放心,我说送就是送。不要你一分钱。但是,也请你帮个忙。你看,我们乡下人做点副业不容易,你们把辣椒油的生意抢过去,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你们厂本来就有自己的几条生产线,之前的橘子罐头卖的就很不错。如今加了辣椒油和火锅底料,想来人手肯定不够。尤其是,你们之前生产辣椒油,是从头到尾全包的。 “不说最后的制作,先前的豆豉和辣椒粉也是自己弄。这样太耗费人力时间。做了这些时日,唐厂长应该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是吧?” 唐国栋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你是想让上水村负责制作豆豉和辣椒粉,我们收购?” “对!食品厂只需负责最后一环,前头的事情都可以分派出去。这样既能让我们上水村的村民有个进项,你们也能事半功倍!再有……” 还有?唐国栋挑眉。 “就算是如此,食品厂有了这两项新产品,也是要再招点人的。否则,怕是有点顾不过来,会影响原来罐头的生产。你们怎么招工,我无权插手。但请唐厂长抬抬手,额外留出四个名额来给上水村。” 唐国栋轻笑,“说得倒是轻巧,要是我不答应呢?” 这人哪里来的自信,自己一定会点头? 沈煦也笑,两只眼睛眯起来,“唐厂长觉得,如果辣椒油的方子传出去,大家都会做,还有几个人会买?” 唐国栋一怔,脸上笑容收敛,神色严肃,带了几分不悦。 “唐厂长,这法子上水村不是没人想得到,但这些日子你们辣椒油做得红红火火,我们生意凋零,却也没谁真这么干。因为损人不利己。咱们村老百姓都是厚道人,做不出来这种缺德事。” 其实上水村还真没谁想到这点,毕竟在他们心里眼里,秘方都是得藏着掖着的。就是有那么几个想到这点的,也不敢这么干!毕竟食品厂是大腿,上水村是胳膊,拧不过的。不怕被报复吗? 唐国栋听了这话,嘴角抽搐,呵呵,上水村人做不出缺德事,这是说他们食品厂做的事缺德喽? “唐厂长,我提的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难办到。并且虽说我是为了我们村里人,但你们食品厂也半点没吃亏。左右招谁不是招呢?何况,你们还白得一个火锅底料方子。” 唐国栋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你这火锅方子若是要卖,不说五百,就是一千,我也未必不能答应。一千块可不少,你就这么白送出去?就为了你们村里人?” 沈煦眼神闪了闪,“我到底是上水村长大的。我如今在运输队,工作不错,福利也好,一千块总能赚得到。可村里人不一样。领导们不也常说嘛?要互帮互助,要实现**。” 这话倒也并非全是扯谎。如今大伙儿日子都不好过,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就算上水村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有之,但大多数还是很淳朴,知恩感恩的。哪怕是如同刘大花这种人,有许多缺点,对沈煦却也不乏真心。 所以,便是看在这些人的面上,他也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 不过,他也并不否认,这里头有自己的私心。 唐国栋再三思量,最终一叹,“你都要把方子公布出去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便是答应了。沈煦嘴角上扬,“唐厂长说哪里话。您是高风亮节,见我们上水村困难,不忍心看我们刚开展起来的副业就这么黄了,有意帮扶我们。这份情,我们上水村记着呢!”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话,但唐国栋听了还是很高兴。毕竟打着这么个幌子,总比坦白说自己是被威逼利诱了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人会说,老干妈和火锅底料啥的,主角为什么不自己做。 一来,做这些东西味道太重,批量做。肯定会被人知道。瞒不住的。 二来,自己人力有限,能做多少?一百份最多也不过赚个几十块。但费的力气却不小。为这几十块累死累活,在主角看来,不值得。毕竟他有更轻松的赚钱办法。 三来,这么点钱,主角没看在眼里。 其次,再说一下女主的问题。之前就有人提这方面了。我是特意弱化女主的存在的。所以,大家也不用纠结女主什么人设,有什么特长,能不能追赶上男主,彼此在精神层面共鸣等等。 之所以有女主,只是为了这个言情频道的标签。女主是个背景板。文中随便拉个女性角色出来,戏份指不定都比女主多。所以,女主,你们可以麻溜地忽视掉的也一点关系都木有的! 感谢在2020-04-18 16:17:58~2020-04-20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3囍(正在上班,晚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身空间有点爱 2瓶;胖九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0章 回到上水村,沈煦将周大海、刘金水、陈贵生、沈云霞都请了过来, 把与唐国栋的“交易”说了。 四人八目震惊, 欣喜若狂! “三子, 你说的是真的?”刘金水搓着手, 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好!太好了!不过……” 他另有一层担心,“你这么威胁唐厂长, 会不会有事?” “不会!”沈煦非常自信,“如果单纯用公开辣椒油方子来威胁, 唐厂长就算咬牙答应了我的条件,也会记恨在心。而单纯用火锅底料来利诱,又未免显得太过上赶着, 将自己摆在下乘地位,唐厂长未必会把我们上水村看在眼里。 先抛出火锅底料这么个甜头过去,让他看到我们的价值, 再说公开方子,让他知道我们不是软柿子,能任由他搓圆揉扁。这样, 他才能重视我们上水村的事。等之后我们的人进了厂,也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刘金水松了口气。陈贵生有些疑惑:“既然有火锅方子, 其实我们可以像之前的辣椒油一样,自己做吧?” 沈煦眼珠转了转,“陈叔,辣椒油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深刻吗?你敢保证村里不会再有人把火锅方子给卖了?到时候我手里可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沈云霞点头, “三子做得对!这种东西,我们守不住的。利益动人心。不如交给食品厂,还能卖个好,为咱们村多争取点利益。” 沈煦看了她一眼,神色柔和下来,别看沈云霞是个女人,却是难得的明白人。 他说:“就是制作豆豉和辣椒粉的利润薄弱,比之前做辣椒油低不少。” 刘金水摆手,“没事,没事!赚得少也是赚,总比啥也没有要好。” 第49节 “是这个理。但能多赚一点为什么不呢?” 刘金水怔愣,“诶?” “辣椒油的制作,除了豆豉和辣椒粉,还需要鸡肉猪肉。猪的养殖时间长,一头猪,养个一年,也难达到两百斤。尤其猪吃得多,咱们队上打的猪草和各家余留出来的玉米棒子养目前这三头富余,再来一两头也还算勉强。再多就不行了。 “所以,养猪不合适。但养鸡是可以的。鸡的生长时间比猪短,就算没别的吃了,也可以喂蚯蚓。蚯蚓挖点土,我们自己就能养。鸡还会下蛋。鸡蛋就算食品厂不收,我们还能卖去供销社,便是留下自己吃,也是好的。 “我跟唐厂长说过了。他们这些日子的鸡找的都是隔壁县的养鸡场。可要是咱们县自己有,自然是紧咱们自己县的。并且咱们上水村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很大。他们比我们门路多,如今辣椒油已经卖去了隔壁省,销量大。我们村里这点鸡的量,他们还是吃得下的。” 四人互看一眼,周大海皱眉,“你是说,咱们自己办养鸡场?” 沈煦没点头,也没摇头,“若要办,也不是不行。这个比辣椒油厂子好办。但也一样有很多问题。就像我之前说的。谁来管理,具体怎么实行?咱们都养过鸡,知道并不是每只鸡都百分百能活。 “死了怎么办?算谁的?负责养鸡的要不要受处分?要是没个处分,怕是养鸡的会不够用心。但要是处罚,养鸡养死几只是常事,人家辛辛苦苦伺候鸡,出点事就得挨批,是不是不太厚道?这里头的度怎么把握? “最重要的一点。谁能保证不会有人私心偷鸡蛋?如果只是十来只鸡,生了多少蛋,大抵也都是有数的。但要是办了养鸡场,鸡的数量一大,每天少那么三五个鸡蛋,谁看得出来?别看三五个鸡蛋不算多,日日积累下来,就很庞大了。” 处处都是问题。 刘金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按照当初辣椒油的规矩来,各家养各家的,等养大了,再由队里统一收拢称重?” “对!这样一来,自家负责自家的盈亏。鸡养得好还是差,谁也怨不着谁。但是每家养鸡的数量还是得控制一下的。比如一家十只,人口多的人家,可以开放到二十只。” 刘金水看向其他三人,“你们觉得呢?” 沈云霞最先点头,“我觉得这样挺好。你们是知道的,咱们村上工的时候,总有些人偷奸耍滑,仗着人五劳五的分配制度,宁可工分少点,也不愿意干辛苦活。反正他就是不干,也能得人五这一部分的粮,额外再凑点工分,总够饱肚子了。 “我是最不待见这些人的。可惜就算队里一再批评教育,也免不了有人厚脸皮,不当一回事,天天混日子。我看三子的法子就很好。反正我是举双手赞成!” 她这么一说,刘金水也举手表决,“我也没意见。” 周大海和陈贵生自然也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沈煦很高兴。其实,他并非不明白,虽说分派给各家养跟队里办厂各有优劣,但从长远发展来看,自然是办厂更有前途些。分派给各家,终究只是小打小闹,做不成大事业。而他所说办厂的诸多问题,若有心,也不是解决不了。 可他依旧建议各家养。办厂,鸡都是公家的。多少只全有数。跟他沈煦有个屁关系?他能吃上一只吗?各家养就不一样。这事过了明路,他们家养上十来只,嘴馋了杀一只,别人就是瞧见,也最多说两句“啊,三子真舍得”。 不像现在,他想吃好点,都得悠着。掰着手指头算,上回吃肉间隔几天了,今天是不是能再吃了,这次又该给这些肉的来路找点什么理由。 他倒是也偷偷吃过几回。但这种事是不能天天干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频率高了,次数多了,总有被人发现的时候。 沈煦觉得,他为了能把吃好点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不被人怀疑,真是操碎了心! 要是可以,他还想养牛养羊养牛蛙养龙虾,然而这些都不现实。唯有养鸡还算容易。 这个操蛋的年代!他的肥牛卷肥羊卷!他的跳跳蛙!他的麻辣小龙虾! 沈煦内心两行宽面条泪。 养鸡的事情谈妥。周大海又问:“四个工人名额怎么分配?” 上水村这么多人,给谁不给谁? 沈煦淡笑,“咱们村这三年来每个人出工的情况都记录在案吧?” 沈云霞道:“当然。不论分粮还是年前分肉分钱,或是评劳动模范,先进个人,都是要看工分的。我全记着呢!” “劳烦婶子把记录本子给我看看。” “成!我这就去给你拿!” “行!那婶子走一趟!大伯,你跟刘叔和陈叔分头去村里通知各家各户,让大家一起去打谷场,咱们趁热打铁,把这事给办了,也好让乡亲们都高兴高兴。自从辣椒油的副业没了,大伙儿都愁眉不展的,难得有这样的喜事。 “再有,火锅底料,食品厂是要赶年关这一波生意的,马上就得投入生产。这四个名额也要快点定下,过两天就得去上班了呢!” 显见得,这名额怎么分,沈煦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按理说,村里几个干部都在,这是上水村的大事,总得商量着一起办。沈煦全揽了过去,有点不大合适。但谁让这名额是他争取来的呢!因此,对他的决定,谁也没说二话。 ******** 沈煦翻看着工分记录册,手指轻轻敲击在本子上,一下又一下。等几本册子翻完,他心里大致已经有了底。把册子往腋下一夹,抬腿走去打谷场。 此时,刘金水等人已经把事情告知给了众人。打谷场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待得有人看见沈煦,一声高喊,人群自动自发让出一条道。 “三子,你可是咱们上水村的福星!” “对!三子,你说你莫不是神仙下凡吧!你懂得怎么这么多!” “三子,往后,你就是我爹,谁要敢动你一下,就是跟我陈二狗过不去!” 这话是看着周爱党等人说的。 有人嗤笑,“噗,陈二狗,你这话让你亲爹怎么想!” “我亲爹早埋黄土里了,他就是知道,也不会介意。不是有句话叫什么衣食父母吗!三子就是我衣服父母!反正,三子,我认准你了。以后你要有事,只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兄弟绝不皱一下眉头!” “哈哈哈,不是说三子是你爹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兄弟了!” 陈二狗也不恼,“管他爹还是兄弟,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话糙理不糙。他这一开口,不少人跟着表态,“也算我一个!三子,我没别的本事,但还算有一把子力气。别的忙我可能帮不上,但打柴禾我在行啊!从今以后,你们家的柴禾包在我身上!” “照这么说,三子,我能给你们家洗衣服啊!你看,你要出车,一个月最少有半个月不在家。田松玉刚生完孩子,身子骨也不好。别叫她累着了,家里有什么活,说一声。我给你们干!” “对!我也能干!” …… 沈煦眯起眼睛,很好,总算不枉他一再为上水村费神。在经历了辣椒油蓬勃发展到瞬间凋零,再到获得与食品厂的合作,重新开展二次副业等一系列事情后。上水村的人都会打心底里产生一个思想,那就是,只有他能够帮助大家,让大家越过越好! 他就是这么有本事,这么有能力的神人! 如果这个本事和能力只是让他自己越爬越高,自是会引来许多人的眼红和记恨,恐怕还会有人暗中使绊子。但如果这个本事和能力是能够给全村人带来利益的,那么大家自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 沈煦心里很满意现在这个反响,但面上依旧维持着谦恭的表情。 “我有句话要说!”陈二狗站出来,指着周爱党几人,“不管是豆豉辣椒粉还是养鸡,都不能算他们家的份。还有食品厂的四个工作名额,给谁也不能给他们!” 张丽芬率先跳了出来,“凭什么把我们家排除在外!” “就凭你们家卖了辣椒油的方子!因为这个,我们辣椒油的副业都没了,你们害得大家有多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现在大伙儿好容易又有了条出路,你们还想来捞好处?美不死你!” 张丽芬周爱党胀得满脸通红,当然不是羞的,是恼的。 “方子又不是我们卖的,我妈都被送去农场了,我们也断绝关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方子确实不是你们卖的。但卖方子的好处你们没得吗?周爱军的彩礼哪里来的,你们分家的那一百块哪里来的?不说全村人的损失,光是卖方子的五百块你们都没掏出来,现在还想占便宜!打得一手好算盘,也得看大家伙儿乐不乐意!” 陈二狗冷哼,面向众人,“照我说,周家总得受点处罚,不能只向桂莲判刑就算了。要这样,岂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效仿?只需牺牲一个,就能幸福全家。村里老头老太太不少,谁不疼自己的子女?都是宁可自己饿着冻着,也要子女吃好穿好的。 “要有机会能给子女换来几百块钱,只需他们去农场辛苦个几年,明面上扯一张断绝关系的声明。你们觉得他们愿不愿意?” 自然多得是人愿意。别说是去农场几年,只要利益足够大,他们死都愿意。 这个世上有不称职的父母,也有可以为子女奉献所有,无怨无悔的父母。 陈二狗的话激起了不少人的共鸣,他语音刚落,便有人站出来附和:“对!周爱国,周爱党,周爱军,他们三家不能参与!不仅是这回的事情,往后咱们村若还有这样的好处,也没他们的份!”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一只只手如雨后春笋般举起来。 能少几个人来和自己分好处,谁会不同意?更何况,对于周家,大伙儿心里还存着气呢! 周双莺本是在一边看戏,听到他们家的名字,眉头皱了起来。 “各位叔叔阿姨,我知道我奶做的不对。可我奶做的事情,我跟我爸妈都不知道的。” 她扯了扯刘艳华的衣角。刘艳华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向前一步,“这些天,爱国一直和我说,如果早知道妈起了这样的心思,他一定会拦着的。对于我们家给大伙儿造成的伤害,我跟爱国心里很愧疚,也想过补偿大家。奈何我们自己没这个能力。 “各位乡亲。我跟爱国是什么人,想来大家这么多年也都看在眼里。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我们即便都是周家人,吃一样的饭,却也是和其他周家人不同的。还请大家给我们一个机会。” 她低下头一手抚摸着周双莺的头,一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莺莺还小,我肚子里这个再过三四个月也要出生了。大家就当时看在孩子的面上,行不行?” 什么叫做和其他周家人不同?合着这是想踩着我们往上爬呢!别人还没说什么,张丽芬已是很不高兴。 “大嫂,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说的好像我们都是恶人,就你们是好人一样。既然都是周家人,要给机会,大家一起给。没有只给你们,不给我们的道理!再说……”她眼睛轻斜,“分家的时候,你们可也是拿了钱的!照陈二狗的意思,那也是卖方子的钱!” 张丽芬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们被大家排挤,周爱国就可以跟着一起吃香喝辣? 刘艳华蹙眉,“分家总共分的也就三十五块,我可以拿出来补偿给队里。” 张丽芬呵呵两声,“都说我算盘打得精,我看你这算盘打得才叫精呢!都分家多久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把钱拿出来说补偿。这会儿村里有好处捞,你提补偿了?三十五块,分到每家才几个子?你也好意思说补偿。” 沈煦嘴角弯弯,淡定看戏不说话。 他发现,周家还真个个是人才。几乎不用他开口,她们自己就能作死把他的目的给达成。 刘艳华被堵得一时愣神,不知该如何反驳。 周爱军对此并不在意,他有工作,不会去做什么豆豉辣椒粉,方佳佳更不可能做。所以,能不能参与到村里的新副业中来,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倒是周大海念着终究是自家弟弟的血脉,出面说了不少好话,奈何并没有什么效果。 周大海只能又找上沈煦,“三子,我明白你恨向桂莲。可现在她已经送去农场改造,也算是得到了该有的惩罚。爱国爱党他们是真不容易,你们好歹也做了二十几年兄弟,你就当抬抬手,帮帮忙,行吗?” 沈煦看着他,“兄弟?大伯忘了他们以前是怎么扒在我身上,吸我的血了吗?大伯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你觉得他们对我可有半分做兄弟的真心? “还有,我想大伯搞错了一点。向桂莲是受了盛饭,但她被送去农场,是因为她倒卖公共资产,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不是换孩子。换孩子的惩罚她可没受!” 周大海一愣,投向沈煦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 张丽芬见所有招数都没用后,开始耍赖皮,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我不活了!” 沈煦冷笑,“这话可就冤枉大家了。不过是不让你做副业。以前村里没副业的时候,大家不也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是逼死你呢?何况,难道不是你们出卖大家在先?你们做了初一,还不让人做十五吗?” 陈贵生听得脑仁疼,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直接说:“行了!既然大家都不同意周家加入,那就不加入。” 至于周家人的意见,重要吗? 不重要的! 一句话,将这件事划上了句号。 “现在,我们先办正事,把食品厂的四个工人没那个确定!” 陈贵生看向沈煦,“三子,你来说吧!” 沈煦拿出工分记录册,“名额只有四个,咱们村青壮劳力却有一百多,显然是不够分的。必定要有所筛选。没选上的也不要气馁,不能去城里工作,咱们也可以好好把副业做起来。这个干得好了,收入也是不错的。更何况,这样的机会,往后也不是说一定没有了。这回没选上,咱们下回努力就行。” 众人笑起来,“成!三子,这些道理我们都懂!去城里工作,当工人,那可是顶顶不容易的。名额肯定精贵着,又不是烂大街的白菜。咱们从前也没几个人有这资格。如今白得一个机会,已经很高兴了。就是没选上,也不亏!” 第50节 沈煦点头,继续说:“我看过最近三年大家出工的表现。我建议按工分高低排名,将前十的提出来,大家不记名投票,得票最多的四个拥有工作。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法子还算公正,虽说有那么些知道自己排不进前十,与工作无缘的难免失望,却也挑不出刺来。 主意定下来,刘金水等人就着手裁小纸条,给前十的人排号。村里不识字的也不要紧,拿到小纸条,填每个人的编号就可以,不用写名。 写个数字,基本大家还是会的。 两个小时后,结果出来。 刘建设,周明友,陈二狗,还有一个是知青院的闫志文。 前三都是村里的干部子弟。刘金水的儿子,周大海的儿子,陈贵生的侄子。 沈煦半点不意外。毕竟在看到前十的人里没有自己之后,大多数人要么投与自己亲近的,要么投领导家的,也算是变相拍拍马屁。往后若有什么事需要领导帮忙的,也能套套近乎,给自己添一份功劳。 这也正是沈煦想要的结果。 刘建设的老娘刘大花,这些日子没少帮自己。陈二狗自打辣椒油那会儿就已表现出了对他的无比推崇。更别说,他不仅是陈贵生的侄子,还是沈云霞的外甥。 至于周明友,不论周大海如今对他是个什么看法,周明友总是站他这边的。 其实工分册上,前十的人里有七八个都是亲他派。可以说,不论最后四个名额花落谁家,对沈煦都有利。也是因此,他才拍板了前十投票的决定。毕竟他愿意帮助上水村村民,不代表他愿意帮助跟他不对付的人。 如今得到名额的是这几个人,沈煦更高兴了一点。也好。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还了份人情债。 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自然会对你好。 至于最后一个闫志文,沈煦也不奇怪。此人来上水村已经六年多,一直勤恳做事,与人为善。非但没有看不起乡下人,还很积极的融入进来,更是利用闲暇时间辅导村里孩子学习。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他的真心与付出,村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好报不是来了吗? “我有工作了!我要当工人了!我居然也有机会捧国家的铁饭碗了!” 得到名额的人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人群中,周爱党与张丽芬几乎要被嫉妒淹没!他们累死累活,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想通过周爱军和方佳佳捞一个工作而不能得,这些人他们凭什么轻轻松松就成了工人! 凭什么!周爱军,方佳佳! 都是这两个人害的! 周双莺低着头,余晖划过周爱军和方佳佳,眸中露出一抹阴狠。要不是为了他们,向桂莲会去卖方子?现在好了,连累他们被全村人排挤。 虽说豆豉辣椒粉养鸡的收入有限,跟往后改革开放自己下海做生意的前景压根不能比。但现在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几年,投机倒把抓得严格,他们家想过上好日子,自是跟着队上的副业走最是稳妥。 可惜…… 周双莺眼中寒芒闪过,手握成拳。 害了他们,自己还想全身而退搬去城里?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0 09:00:01~2020-04-21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3囍(正在上班,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黄橘绿、随身空间有点爱、爱吃面面的小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1章 转眼至了一月底, 小沈辰满月了。 沈煦前一天出车, 这天休息, 一大早便从县城赶回来。此时,他们家门前已经热热闹闹挤满了人, 刘大花领着几个妇女忙里忙外张罗着宴席。见沈煦回来, 直接把他往屋里推, “三子陪孩子去,这儿用不上你。有我们呢!” 屋里摆满了贺礼,尽是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沈煦看得好笑, 从田松玉手里把孩子抱过来,“我还怕回来晚了, 忙不过来呢。谁知她们竟是全弄好了。” 田松玉也笑,“大花婶一大早就过来了,云霞婶和明苏姐在厨房。” 又指了指满屋的贺礼, “咱们村的人情往来,大多送 一小袋家里头的吃食,要不就凑个三毛五毛的。你瞧瞧这些,比以往的礼重了一倍不止。就是最困难的姚寡妇,也给了一块钱。我本来是不收的, 他们丢下就走, 死活不肯再拿回去。” 沈煦明白,这也是对他多次帮助村里的谢礼,因此,他神色淡然, 点了点头,“收着吧!” 别人家办满月宴,累死累活。沈煦家办满月宴,从开始到结束,只需负责吃吃喝喝,抱着孩子转一圈就行。有刘大花和沈云霞两个人带头,样样安排得井然有序,便是饭后的碗筷也洗得干干净净。简直不能更省心!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后,沈煦把十块钱交给刘大花。 “婶,这是之前说好,请你帮忙照顾松玉坐月子的酬劳。” 刘大花不肯收,“这我可不能要!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不说你给我们换来跟食品厂的合作,我每天在家做做豆豉辣椒粉养养鸡就能赚钱。就是我们家建设的工作,也是你给的。不过是伺候你媳妇坐月子,帮把手的事。我哪能要你的钱!” 她把这一张大团结推回去,“三子,这钱婶不收。婶要是收了。回头你叔和建设哥准能骂死我!” 沈煦也不勉强,“行!那就谢谢婶子了!” 刘大花笑嘻嘻,“不谢不谢。往后有需要帮忙的,还找婶!” “知道了!” 路上。 下了宴席往回走的客人们三三两两成群,一边走一边闲聊。 “今儿个宴席上没瞧见那头的人?” 那头指的谁,大家心知肚明。 “呵,他们哪还有脸来?谁不知道三子跟那边说是仇人也不为过,他们过来是贺喜呢,还是膈应人呢?不怕被打出去吗?更何况,那头现在天天闹,怕是也没得闲心管别的事。” “说到这个,我就烦!天天夜夜不消停。白天也就算了。晚上也吵轰轰的,我就住在他们旁边,这些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还不是因为周爱军的彩礼。三百块啊!放咱们村,够娶十个媳妇了!卖方子的钱一大半全糟蹋在了这,周爱党能愿意?说什么往后有机会给周爱党安排工作,我瞅着那方家两口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可当不得真!” “之前向桂莲出事的时候,周爱党翻脸不认人,跟没这个妈一样。周爱国送了几趟东西,周爱军更是跑来跑去想法子,那会儿大伙儿都说,真到了患难时候,还是周爱军靠得住。 “照我看,什么靠得住。他周爱军要是真为向桂莲着想,能拿这三百块钱?别说彩礼给了方家,要不回来。钱是要不回来,但周家不还摆着一台缝纫机吗?那个不值钱啊?” “你可别提缝纫机了!昨儿个周爱党夫妻俩把缝纫机搬自己屋去了。要不然你们以为怎么白天闹了一场,半夜还闹?晚上周爱军从外头回来才知道这事!又去搬回来了!” 此时,众人口中议论的周家。 刘家舅舅又送了些东西过来。这次除了作为主食的红薯土豆,居然还有一小块腊肉。 刘艳华大吃一惊,“哥,这……”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刘家舅舅将腊肉塞到她手里,“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拿着,别叽叽歪歪!你就是自己不吃,难道孩子也不吃?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队上的钱和肉都被压给了大队抵之前的粮食。没肉没钱,你们年节怎么办?” “嫂子知道吗?” 刘家舅舅皱眉,“你甭管那娘们!” 听这话就明白,刘家嫂子肯定是不清楚的,要不然便是知道,却没法阻止。等刘家舅舅回去,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刘艳华心里过意不去,转头进屋拿了五块钱给他,“上回你就不肯要,这回你一定得收!哥,你家里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就是不谈嫂子,还有侄儿侄女们呢!你们家一共才多少粮食,给我拿了这么些,你们吃什么? “我知道让你再拿回去,你是铁定不肯的。既然这样,这钱你就非得拿。咱们亲兄妹,我也不问你够不够了。要是少了,就当你贴补我这个妹妹。要是多了,就当我这个姑姑给孩子们买糖的。” 她将钱塞进刘家舅舅衣兜,“哥,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咱们就不要你推我我推你了。” 刘艳华态度坚决,又说道这份上,刘家舅舅只能接了,“行,那我拿着。” 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想着,等过年的时候,当压岁钱塞回去。 “我接了个活。隔壁县的生意,你让妹夫过两天来帮把手,怎么着也能在年前赚点。虽说不多,也够让孩子过个欢喜年了。” 刘艳华喜不自禁,“成!” 屋外鬼鬼祟祟偷听的周爱党和张丽芬心里不舒坦了。 周爱党的木工手艺是跟刘家舅舅学的。从前没分家,向桂莲还在,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的时候。刘家舅舅但凡找周爱国帮忙,向桂莲总会想法子让他们搭上周爱党。 其实刘家舅舅哪里是缺人帮手,不过是找机会接济妹夫罢了。这样的手段多来上两回,眼见接济的钱几乎全落别人手里,刘家舅舅能乐意? 自然是不乐意的。因此这法子也不用了。有活自己干,偶尔给周爱国牵牵线,次数也不多。至于周爱党,更是一次也没有。 好在,如今周家分了家。周爱国与周爱党彻底成了两房人。刘家舅舅也便没了顾忌。 周爱党倒是想凑上去跟着刘家舅舅一起干,却也明白,就算他死皮赖脸,人家也不会理他。 想想没分家之前,他们一房是过得最好的。分了家之后呢?他们反而成了最差的。周爱党怎么想怎么不得劲。他奈何不了周爱军,奈何不了周爱国,只能把气撒在张丽芬身上。 “你瞧瞧人家哥哥!这才是做哥哥的样子。你说你那哥哥,要他有什么用!我怎么当初就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合着她不想有这样一个得力的娘家吗?张丽芬眼角含泪,却只能自己忍着。 眼见刘家舅舅出来,两人赶紧躲起来。 可是周双莺是什么人,早看见角落里没藏住的衣角了。便是没看见,也能猜得到。谁让这些日子,这夫妻两但凡他们有点好东西,就眼红呢。今天刘家舅舅大大方方背着一袋子粮食进门,他们不来盯着才怪。 呵!盯着又如何?还能把东西盯成自己的? 周双莺眼珠骨碌碌乱转,一个主意涌上心头,她偏着脑袋问刘艳华,“妈!爸爸跟二叔都会做木工活,为啥舅舅只找爸爸,不找二叔?” 刘艳华懵了好一会儿,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女儿这么聪明,怎么会问这种傻问题? 虽然疑惑,刘艳华还是回答了:“你舅舅找你爸爸,是因为你爸爸是他妹夫。他其实心里念着的是我。你二叔跟他有什么关系?” “既然舅舅念着的人是你,为啥不直接找你呢?因为你不会干木工活吗?那么如果舅舅的好事是你能干的,是不是会给你?” “当然啊!” 周双莺皱着眉头,更不理解了,“那四叔家为啥不是这样?” “嗯?”刘艳华有点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这跟周爱军有毛线关系? 周双莺低头对手指,“四婶的爸妈说,往后有工作机会就给二叔。可是四婶爸妈跟二叔有什么关系?他们念着的当然是四婶啊。城里的工作又不是只有男人能干。四婶自己都没工作呢。如果照妈妈你说的,四婶父母有工作,为什么不给四婶,要给二叔呢?” 刘艳华:……好像确实是这样。 周爱党张丽芬:!!! 他们怎么之前没想到这点!!! 张丽芬看着周爱党。 周爱党一咬牙:“回屋,抄家伙!” 这下动静太大,刘艳华听到了。眼看着周爱党和张丽芬转头离去,哪还能不明白周双莺的目的?她一指戳向周双莺的额头,“就你鬼机灵!” 第51节 周双莺笑着眨了眨眼睛,挽起刘艳华的胳膊,将头枕在她的臂弯里撒娇。心里却是冷嘲着周爱党夫妻:蠢货! 一边跟周爱军闹,一边又顾忌方家答应的工作机会。 怎么想的!既然要闹,就往死里闹。不忿周爱军得到的好处,天天生事,偏又不敢下狠心跟他做对。两边关系都僵得跟冰一样了,还指望人家给你工作?脑子坏了吧! 既然他们有所顾忌,那么她就帮他们把这顾忌彻底撕掉。 没多久,周家再次闹腾起来。 从宴席上回来的人群听见动静,一个个皱起眉头,满脸不悦。 “周爱军,你玩我!老子今天宰了你!” “二哥,你冷静点,你先把锄头放下!” “啊,你们要干什么,要杀人吗?” …… 喊打喊杀的声音传来,刘大花脚尖转了个方向,朝周家去。身边人拉住她,“你去干嘛?随他们闹去!别让他们找机会赖上你,蹭一身骚。” “他们若只是闹,我当然不管。可我听着这声音不对。周爱党把锄头都扛上了,这要是往脑袋上一砸,那还得了?总不能真闹出人命来!我们家金水做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可还想往上升一升呢!” 出了人命官司,村干部当然会受影响。 刘大花执意要去,身边几个人也干脆跟过去。众人推开门,便看到周爱军满院子跑,周爱党凶神恶煞,举着锄头在后头追。方佳佳远远站在屋门口,吓得一张脸白得跟纸没啥两样,虽然十分害怕,心里却更是担忧,恐周爱军一个不慎遭了周爱党的毒手。 她又惧又急,眼见周爱党就要追上周爱军,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抬脚跨过门槛,往前去。 哪知没走两步,脚下一滑,啊一声尖叫,重重摔下。 方佳佳只觉得浑身疼,尤其肚子,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来。 方佳佳低头一看,双眼睁大,“血?血!肚子,我的孩子!爱军!爱军帮帮我!快来帮帮我!” 刘大花等人到底帮了把手,将方佳佳扶到床上。他们都上了年纪,也是怀孕生产过好几个的。怀孕期间见血的不少,稍微流点,量不多,还能保。但冬天的棉裤厚,血水能把棉裤浸透,染红了一片,这情形怕是不大好。 出了这样的状况,周爱党懵了,周爱军更是懵了。 方佳佳额头全是汗,疼得嘴唇发紫,“救我!救孩子!求求你们!” 有人提议去请李大夫。刘大花摇头,“李大夫怕是不成。不过还是得把人请过来再说。你们一个人去请李大夫,一个人去牵牛车。赶紧把人送医院,让李大夫跟着去,稳妥些。” 这头一团忙乱。 那头。周双莺双手撑着下巴,靠在窗台看着这一幕,嘴角慢慢弯了起来。她心满意足地轻轻将窗户的缝隙关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冷哼道:“让你上辈子害我妈!这辈子我也让你尝尝小产的滋味!” 今日刘家舅舅来得巧,让她找准机会不动声色挑拨了周爱党和张丽芬。不过,即便没有刘家舅舅,她也是有办法让周爱党和周爱军对上的。总归她昨晚做的准备功夫不能白费。 院子里面偏向周爱军门口那一块,她早泼了肥皂水。要不是如今油太精贵,家里没多少,她是打算用油的。肥皂水浓度弄高一点,效果也不差。 两边打起来,大家气头上,自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吵吵闹闹,你追我赶中,总有人中招。在她看来,这个中招的人是方佳佳最好。不是方佳佳,不论是谁,她都不亏。便是方佳佳今天逃过一劫,她也还有别的法子。 周双莺坐在床上,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心情舒畅。再看这间屋子,便更加高兴了。上辈子,即便后来分了家,他们一房也只得了一间屋子。他爸妈都是只会地里刨食的人,没别的本事。日子过得紧巴巴。 还是等她上了初中后,他爸才终于存够了钱,另寻宅基地盖了两间房。在此之前,她都跟父母住在一起。一个屋子,用木板隔开,爸妈住外间,她住里间,逼仄拥挤。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可以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每年生日,她许的都是同一个愿望。 这辈子,她提前数年实现了这个愿望,弥补了上辈子儿时的缺憾。这屋子虽然简陋,但却是她独立的空间。她的日子终归是会越来越好的。而那些害过她的人,也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周双莺嘴角勾起,脸上笑意盈盈,只是转瞬,又落寞起来,她转过头,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轻轻撩起刘海,依稀可见右侧眉角到额上一道浅浅的痕迹。其实并不算太明显,但于周双莺看来,却是非常碍眼,也极为闹心。 她咬了咬牙,伸腿狠狠一踢,将面前的桌子踢翻在地。 ******** 方佳佳流产了。 周爱军恨上了周爱党,冲回家直接给了他一拳,将其摁在地上打。可惜没打几下,周爱党就反杀了回去。 周爱军从小读书,就没干过重活,哪里是常年下地的周爱党的对手?不过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心眼又多,会使手段钻空子下死手。因此周爱党倒也没讨到多少便宜。两个人皆是鼻青脸肿。 方家非常生气,指责是周爱党害死了他们家的小外孙,让自家宝贝闺女损了身子。这是故意伤人,扬言要报警抓他。 周家惹了上水村的众怒,为全村人不喜。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让外人来随便欺负的道理。如果说是周爱党打了或是推了方佳佳,导致其出事,这话还说得过去。方佳佳自己摔的,即便有周爱党的因素,也只能说是意外。 上水村的人自是不肯依。许多人都能作证方佳佳是自己脚滑。方家不能张口随便安罪名。方家本也没指望真能借此将周爱党治罪,不过是想威慑住周爱党,再谈后续。眼见这法子行不通,便提要周爱党赔偿。 周爱党直接拍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方家杀了他。 方家敢杀吗?自然是不敢的。 方母再精明,碰上这种无赖做派,也没辙。只能带着一肚子气来,又带着一肚子气回去。 这些天,周家热闹非凡,却都与沈煦无关。他不曾出面,田松玉也不曾。便是两个孩子都被他拘着不往那边去。 即便如此,周家的各种消息也自有人事无巨细,说给他听。 田松玉看着刘大花说:“方家会不会记恨咱们村,往后咱们交公粮的时候,会不会为难我们?” 刘大花不以为然,“咱们交公粮,可都是拿的新收上来的晒干的好米,没滥竽充数,也没掺沙子糊弄人。他能怎么为难?副站长怎么地?上头不还有正的吗?当粮站是他家开的啊! “他要敢为难我们。我们就去找站长!站长不管,我们还能找公社书记,县委书记!他方家真当我们上水村没人了?一个破副站长,还能只手遮天?” 沈煦轻笑,“大花婶这话说得好!方家想对付某一个人,或许可以。但要对付整个上水村,还没这个能耐!别的不说,刘叔跟公社的关系好着呢!建设哥他姑父还在县政府工作。咱们怕他?” 若非如此,刘金水哪能压下周大海,稳坐村支书这么多年?即便刘家这位姑父只是县政府下面的一个小公务员,没啥头衔,更没啥职权,但好歹是吃政府饭的,在政府部门总有交好的同事,也是一门人脉。 刘大花听得心里熨帖,脸上笑得更欢喜了。 晚上。将沈辰哄睡后,沈煦闲下来同田松玉聊天,窗外响起咚咚咚地敲击声。沈煦走出去,便看到周爱红。 “你之前让我盯着莺莺。我一直注意着她。” “你发现了什么?” “四嫂出事那天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我起床上茅房,看到她拿着木盆玩水,还把水撒的到处都是。我当时只觉得奇怪,这大冬天的,地里没活,大家都起得晚一些。大哥大嫂都没起,她一个孩子怎么就起来了。但也没往深处想。 “后来四嫂摔了,就是因为踩到她泼的水。可我也只以为是巧合。但这两天,我发现不对劲。每次有人提起四嫂流产,她似乎都很高兴,心情特别好。 “今天……今天我还偷偷听到她在屋里自言自语,说方佳佳搞定了,该轮到四哥了。四哥以为他攀上方家,就能保住工作,节节高升?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爱红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是冻的,是被周双莺吓的。她可没忘记周双莺说这些话时的眼神,宛如一条毒蛇,随时能将你咬一口。 当初沈煦让她盯着周双莺,她还奇怪周双莺一个翻过年也才七岁的孩子,有什么好盯。但为了能吃上一碗饭,她啥也没问,闷声照做。如今她总算知道了!这哪里是孩子,哪有这么可怕的孩子! “她打算怎么对付周爱军?” 周爱红摇头,“我不知道。听着似乎是要让他丢了工作。” “你没被她发现吧?” “没有,我很小心。” 她哪敢让周双莺发现! 沈煦点头,紧紧盯着周爱红,“那么你现在怎么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周爱军,让他有所防范吗?” 周爱红愣住,转瞬低下头,咬紧下唇,“我不会说的。” 她的声音很轻,眼中带着几分怨恨。 周爱军怪她嚷出卖方子的事,她又何尝不怪周爱军呢?明明卖方子的人不是她,得利益的也不是她,周爱军凭什么怪她?凭什么分家分粮食都没她的份?凭什么在家里其他人面前几次三番说是她的错,让妈跟二哥更恨她? 周爱军倒霉关她什么事?她才不说! “倒也好,你若是说了,周爱军未必会信。即便信了,怕是也不会为你保密,到时候嚷嚷出去,周双莺就知道是你偷听了。这样对你不好。” 周爱红一顿,这点她竟是没想到。一抿唇,周爱红道:“我不会说的!” 同样的五个字,语气截然不同,态度更坚定了几分。 沈煦点头,从家里端了一小碗豆腐炒肉给她,“你也有好些时日没吃过荤了,藏着点吃,别让家里人看见,到时候就留不住了。” 周爱红咽了把口水,欣喜接过来,“谢谢三……不,沈哥。” “周双莺那边,还是给我盯着。但别盯得太紧,小心被她发现。” “好!” 不就是盯个人吗?有饭有菜还有肉,她可以的! 送走了周爱红,沈煦坐在等下沉思起来。周爱军的工作是从他手里拿走的,虽然给了四百块,但这四百块跟原身这些年对周家的付出相比,不值一提。与其说是买工作,不如说是原身该得的。 因此,在解决了向桂莲后,他本也没打算让周爱军再风风光光地当他的工人。没想到周双莺跟他是一样的心思。既然如此,他倒是不用动手了。 他突然有点好奇,周双莺到底打算用什么办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1 09:00:01~2020-04-22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糯米圆子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催更小分队 5瓶;随身空间有点爱、苏木、小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2章 【修】 二十七这日。村里组织人手将养的三头猪宰了。一大半交公, 留下一小半大伙儿分。每家每户都得了新鲜的猪肉,高兴地不行。唯独周家, 啥也没有, 只能看着眼馋。 中午,沈云霞和刘大花领着几个年轻媳妇做好了杀猪菜, 猪血猪肝猪肺等凑了六七盘,还有一大盆著名的猪肉炖粉条,小孩子看了, 口水都要流出来。 自二十五后,运输队就放了假, 来年初六再上班, 可以说这个春节假期不短了。便是平时看着出车的时候多, 休息的时候却也一点不少。跑完一个长途回来,可以休三天。跑完一个短途,能休一天。 这么算下来,其实一个月里真正忙的时候也就半个多月。再没有比这个更好更赚钱的工作了。 杀猪宴上,沈煦跟刘金水等几个干部坐了一桌,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席间,不断有人过来敬酒,不但是敬刘金水等人的,更是敬沈煦的。 周大海看在眼里,心情尤为复杂。他从前就觉得沈煦能干,那边几个孩子, 唯有他最是出息靠得住。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他没看错人。对这个曾经的侄儿,他是付出过真心的。如今瞧见他受全村人的拥戴,自该欢喜。 他倒也并非全然不高兴,总还有几分欣慰的。可这欣慰里却夹杂着更多的遗憾。 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就不是他弟弟周二江的亲骨肉呢?倘或这是他们周家的血脉该有多好! 现在沈煦同那边关系如此恶劣,他在村里威望越高,那边就会过得越发艰难。 父母去的早,周二江几乎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又当爹又当妈,一把手带大的。几个侄子侄女刚出生的时候,他更是当自己亲生的疼爱。更别说周二江死前拉着他的手,恳求他照顾。 这些年,为了周二江的孤儿寡母,他费了不少心思。尤其最近几个月,一出出的事,闹得他心力交瘁。他也想过不管了。但每每一动念头,夜里就会梦到弟弟周二江。他便无法撒手。 至得如今,为着这个,家里婆娘怨他,儿子怪他,女儿也不赞同他。 第52节 周大海觉得心里苦,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沈煦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吃了杀猪宴,沈煦提着分到的东西回家。一块三斤重的五花肉,两根大筒骨,一个猪心,并一个猪肚。可说是村里独一份,比别家多了两倍不止!就是这样,村里人也全没意见,沈煦推辞不肯收,还使劲往他手里塞。 二十八。沈煦带着一根筒子骨,半块猪肉,又从空间里拿了两瓶好酒去了趟县城给白崇。 “你媳妇刚出月子,该好好补补,家里头还有三个孩子呢。这些东西留着给他们吧!我这不缺!” “白叔,家里头还有呢!我如今在运输队,福利好。过年单位发了不少东西,米油都有,还有一袋子从海边城市带过来的干货。只是你不大吃那玩意儿,吃了身上长疹子,就没给你拿。” 白崇没再说什么,将东西收了,却给他回得更多。除了吃的以外,还塞了他一块红绸布。手心沉甸甸的,沈煦打开一看,竟是一个长命锁,分量还不轻。 “白叔,你这是……” “孩子满月我没去。当是我给孩子补的。” 沈煦皱眉,刚想递回去,白崇已经强塞进他怀里,“让你收着就收着。” 他态度强硬,沈煦也不好再拉扯。因着要过年了,家里头还有一堆的事要办,便没多留,告辞离开。心里却越发疑惑起来。 这阵子白叔似乎对他越来越好了? 倒不是说白崇以前对他不好。如果说以前的好是十分,那么现在起码有十二分。总想各种办法给他塞东西,生怕他短了吃穿。明知他现今日子过得不错,用不着这般,还是坚持各种塞,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一样。 沈煦满腹疑窦,白叔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直觉白崇有事。但白崇脾气坳,他不肯说,那必定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既然如此,沈煦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二十九,沈煦和田松玉二人将土砖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三十。大年夜。 周家大伯娘邀他们一起过年,沈煦婉拒了。一家人围在一起,虽人少了点,但有孩子在,也是热热闹闹。因着燕子和三娃年岁还小,不兴守岁,没过十二点就睡了。第二天初一清早,沈煦才将压岁钱给两人。 两个红封,一人两毛。说好了他跟田松玉都不会收回去,让他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两孩子高兴地一跳三尺高。 等到天光大亮,便到了村里挨家挨户串门拜年的时间。这是上水村的习俗。 沈煦先去了周大海家。自从身世真相大白后,周大海对他便有些不复从前。好在除了有两回想让他开口帮帮向桂莲一家外,也没对他做什么。而那两次即便开了口,他不答应,周大海也便罢了,未曾有进一步动作。因此,沈煦心里虽有疙瘩,却还能压了下来。 周家大伯娘倒是待他一如既往的热情。哦,不,应该说是比以往还热情一些。大约是他帮周明友得到一份好工作的原因。 最欢喜的是刘萌,一见燕子和三娃就冲了上来。大人这边还没说上两句话呢,三个孩子已经亲亲热热地商量着出门挨家挨户去拜年讨糖吃了。 周明友看得眼热,“我要是早两年结婚生孩子,我儿子现在也能跟着哥哥姐姐满地跑了。” 沈煦嗤笑,“小斌都半岁了,也就是再等一年。明年过年,就能跑能跳,能串门要糖了。你着什么急!” 小斌全名周斌,是周明友的儿子。 听了这话,周明友将周斌抱在怀里逗弄,“听到没有!小家伙快点长大,明年去问三伯伯要糖吃!” 在周家呆了一会儿,沈煦便起身和周明友一起去各家拜年。全村走了一遭回来,家里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糖果。 他去别家拜年,别家自然也会来给他拜年。只是这种拜年,一般揣一把糖果,一家发几颗。他家这个,似乎有点多。 留在家里招待的田松玉失笑,“村里这么多户,这才来了还没三分之一呢!等全来完,怕是咱们盘子都要装不下。” “要不,把这些糖果装我兜里,我在去村里逛一圈?” 田松玉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哪有人家送来的糖果又给人家送回去的道理!今儿可是大年初一呢!没你这么办事的!” 沈煦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见此便不再多嘴了。 孩子们疯玩还没回来。沈煦刚喝了口水,又有拜年的上门。让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不是上水村的村民,而是知青点的知青闫志文。 闫志文带了十几颗大白兔,对于上水村一般给个两三颗意思意思的习俗来说,已经很多了。但闫志文依旧觉得不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虽是城里人,家里条件却很一般,上头还有两个哥哥,父母负担重,能给他的实在不多。 前两年还零星能寄点东西过来,到第三年,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唯有靠自己。可他即便很用心在学各种农务,在技巧和力气上还是比不过村里从小做到大的,挣的工分养活自己事没问题,但他还想给家里稍点,日子过得很是拮据。能拿出这十几颗大白兔,已经不容易了。 “沈哥,孩子在不在?这些糖留给孩子们吃。”话刚说完,便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各类糖果,跟他手里一模一样的大白兔,竟是有一堆,这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住,面色红起来,“我……” 似是看出他的窘迫,沈煦接过来,“我替两个孩子多谢你了!” 见他面上笑着,没有一丝一毫嫌弃的模样,闫志文松了口气。 “不客气。应该的。说来,我还没谢过沈哥给我的工作。按理早该来谢你的。只是我虽然去了食品厂上班,时日却短,工资还没发,年前我们只干了十来天,今年的年货福利也没我们的份。我手里头实在没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等我发了工资,再正式来谢过。” 沈煦不以为意,“工作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可不是我给的。你能得到这份工作,凭的是自己的实力,不必特意谢我。” 闫志文摇头,“要的!” 他心里明白。知青都是外来户,像这样的好机会,不论放在哪个生产大队,都是紧着本村人的。知青想要跟村里人抢很难。就拿这回来说吧。四个名额,除了他之外,其他三人的工分排名都在前五。 若求公正,直接给予工分排名前四的,或是在前五里头投票,别人照样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的工分在知青里头算是首屈一指,但放在全村,自是许多人都比不过的,堪堪排在第十,刚好够上入选的标准。 若不是沈煦抬手把范围扩大到前十,他哪里来的机会? 沈煦:“真的不必。” 他在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虽有自己的私心,但是真没想过把名额给他的意思。若说另外三个,是他精心算计之内,那么闫志文却是在算计之外的。 闫志文:“真的要的!” 沈煦:……行吧。 二人说话间,谁也没发现,就在土砖房外数米处,林青云远远望着这边,眼睫阴影遮蔽住眸内忽明忽灭的亮光。 他素来骄傲,不论长相还是口才都是一等一的,不说与上水村村民比,便是在知青点,也是佼佼者。别的知青还在为乡下的生活发愁,他却能轻松利用自己的优势获得良好的资源。吃的喝的样样不缺,便是地里的活,他拖拖拉拉干个半天,做不完的,也会有人帮忙干。 即便如此,林青云也不愿意呆在上水村。若是可以,地里的活别说干半天,他连半个小时,半分钟都不想干!他想回城,再不济也要在这边找份工作,成为工人。 可惜,他机关算尽全是一场空。反倒是整天嬉嬉笑笑,凡事都不往心上去的俞小绵得了新学校教师的岗位。再有闫志文,往日里他是最看不起的。下乡六年,这边公社也曾有过两回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却是一次都没赶上。 多少机会,不想着对领导投其所好,拉拢关系,反倒是兢兢业业干着地里的活。还真把自己当泥腿子了吗?有点闲暇时间,不想着跟村里条件好的姑娘家处好关系,反倒是捧着书本啃?再不济就是教导教导村里的小孩子。 怎么着,高考都停了这么多年了,以为还能恢复吗?教导村里孩子有什么用?教的再好,能让你当上老师? 对此,林青云是不屑的。可就是这么一个不屑的人,做着让他不屑的事,却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工作。 林青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快要被嫉妒和愤怒填满了。 ******** 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沈煦和田松玉商议给田家的年礼。 “今年咱们分了家,手头也还算宽裕。不如切半块猪肉,把这个猪心也拿上,再拿十个鸡蛋,一包糖果,你看怎么样?” 田松玉蹙眉,“多了。猪心就别拿了吧,留着给燕子和三娃吃。” “不用。燕子和三娃要吃,我再想办法买就成。” 田松玉张着嘴,还想说什么。沈煦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对于田家,田松玉并没有多少归属感,因此有什么好东西只会想着自己孩子,不会想着田家。 “你嫁给我本就没要彩礼,前头几年没分家,年礼都是向桂莲备的,能给几个鸡蛋都不错了。每次回去都让你听了不少闲话。虽说你不在意,但如今我有能力了,总想帮你把脸面挣回来。” 田松玉抬头看他,沈煦笑盈盈说:“你就让我显摆显摆,成不?” 田松玉失笑,没再拒绝。 田家就住在下水村,走路也就半个小时。难得暖阳高照,气温适宜,倒也不怕冻着孩子。沈煦用抱被将沈辰裹紧横抱在怀里,又和田松玉一人牵着三娃,一人牵着燕子,往村外走。 田家家庭有些复杂。田松玉的父亲田大勇娶过三任妻子。第一任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田松仁。田松仁五岁的时候,这位妻子因病去世了。过了一年,经人介绍,田大勇又娶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了田松玉。 田家没啥家产,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饥荒一来,更是艰难。那个时候,家家户户有点粮食,都是紧着男人和男娃。女人和女娃得到的不多。田松玉的母亲为了给孩子留一口吃的,经常把分到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喂了田松玉,自己饿肚子。 大约是亏待自己久了。虽然勉强熬过了饥荒,却损坏了身子,留下了病根,就这样忍着各种不舒服和疼痛拖了一年,第二年上终究去了。 之后没过多久,田大勇又娶了第三任妻子。这位妻子姓李,与下水村李瘸子还是未出五服的亲戚。李氏也是结过婚的,还和前夫生了一个女儿蒋兰。后来前夫没了。婆家说是她克的,便将她和她女儿都赶了出来。 毕竟蒋兰只是个女娃,又不是男娃。时下大多数人都觉得男娃才是后。即便上面一直宣扬妇女能顶半边天,但男尊女卑的思想承袭了数千年,根深蒂固,一时是不能完全扭转过来的。 李氏就这样带着蒋兰嫁到了田家。 田家条件摆在那,吃用有限。那时田松仁已经大了,能自己讨吃的,加之还有父亲田大勇时刻关照着,他的待遇是家里头独一份。蒋兰即便是外人,可有亲生母亲在,也没饿着冷着。受委屈的也就只能是夹在中间的田松玉。 因她是女娃,田大勇并不看重。李氏又不是亲娘,更不会特别关注。她就成了被忽视的存在。时常干完活错过饭点,吃的就没了。没人记得给她留。后来她学聪明了点,就算手里有活,到了饭点,也会搁置。不管如何,就算天塌了,吃了饭再说。如此,总算混了个饱腹。 好在除忽视之外,没再受别的苛待。别家的后妈,或是往死里压榨前头的继子继女给自己儿女谋好处;或是怕被人说嘴,宁可亏待亲生的,也要善待继子女。李氏都不是。 对于蒋兰,她亲力亲为,尽心尽力。对于田松仁和田松玉,直接无视,懒得搭理。仿佛这两孩子跟她没关系。她没想着压榨,也不会为其考虑。 也是如此,当初原身求娶田松玉,向桂莲不肯给彩礼。田家也没说什么。田大勇不管这种事。李氏觉得无所谓,左右她不贪继女的彩礼,也不会给嫁妆。 彼时,田松玉受够了田家这样怪异的氛围,于她而言,这哪里像个家?因此她想也没想,答应了。她点了头,李氏也没意见。原身的这门亲事,就这样成了。 一家五口来到田家。蒋兰和她的夫婿已经到了,他们住在隔壁镇,倒是比他们这个邻村的还早。李氏和田松仁媳妇在灶房忙碌。田大勇陪着便宜女婿说话。蒋兰坐在一边啃瓜子。 可能是被忽视惯了,田大勇似乎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闺女和女婿,见到沈煦一家,还愣了会儿,才招呼入座。 男人们凑一块喝酒聊天,女人们哄娃。蒋兰时不时瞄向沈煦带过来的年礼,又偷偷去看田松玉。奈何田松玉压根不瞧她。蒋兰有心上前搭话,见她这态度,又拉不下脸。 她嫁得不错,男人是镇上的临时工,公公还是队上的会计。别看田松玉嫁的周家似乎比她强,其实日子过得跟她压根没法比。以往初二回来,都是她拿着年礼跟田松玉炫耀的。今年倒了个儿,蒋兰心里很不舒服。 她没法压下自己的傲气去跟田松玉低头,却又无法忽视田松玉和孩子的转变。吼吼,瞧瞧,这一家子,从男人到女人,再到孩子,全都穿着新衣服!崭新的!还是时下流行的呢子衣料!老贵呢! 蒋兰私下扯着衣角,越看越扎眼! 那头,沈煦也看出来了,蒋兰虽是继女,和田家没血缘关系,但因为她嘴甜会做人,又有李氏这个亲娘谋划,在田家的归属感比田松玉强了不只一星半点。相比之下,田松玉仿佛是多余的。 本是存在多带点年礼,能让田家重视田松玉几分,显然,效果并不好。 如此,沈煦也不强求,吃了饭便带着老婆孩子告辞。田大勇略留了两句,沈煦坚持,也就不多说了。 他们走后,蒋兰抢在田松仁媳妇前面收拾碗筷,同李氏一起去灶房外洗。母女娘凑在一起,没了外人,蒋兰说话便不必再顾忌。 “妈,你瞅瞅上水村现在搞得多好,我在隔壁镇都听说了。你们就住在隔壁村,松玉就不想着你们点?这副业嘛,一个村是搞,两个村也是搞。带带咱们下水村怎么了!她也是从下水村出去的呢!” 李氏面色淡淡:“那是上水村整个生产大队的副业,又不是田松玉一个人的。她哪做得了主。” “那工作呢?妹夫可是跟食品厂要了四个名额,也不想着给咱们一个!咱们好歹是自己人!哪有撇下自己人,给外人的道理!” 李氏依旧不为所动,“我们算他哪门子自己人?” “怎么不是自己人!后妈也是妈!你好歹也养了田松玉一场,田松玉不能这么没良心吧!” “我没养她!她从小到大,吃的喝的,都是她爸挣回来的。” 蒋兰气结,“那你就没照顾她!” 李氏轻飘飘瞄她一眼,“我嫁过来的时候,你都十多岁了,懂事了。你记忆里有?也就我做饭的时候,她吃上一碗半碗的。除此之外,便是衣服,也是自己捡了她妈留下的,找她奶改一改。” 第53节 蒋兰回想以前的事,似乎真是这样,她抿了抿唇,“那好歹也吃了你做的饭。” “虽是这样,家里的活她也没少干啊!烧水捡柴喂鸡喂鸭,光这些,抵她在家里的吃喝尽够了。更别说抵我做饭的情分。” 蒋兰跺脚,“妈!” “我知道你怎么想。”李氏摆手,“不用同我说,你要有本事,自己去和她打好关系,让她念着你。想从我这边下手不可能。我早前就说过,我没拿田松仁和田松玉当自己孩子,没为他们付出过,也不眼馋他们给的好处。” 卧槽,这什么奇葩妈! 蒋兰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同一时间。 刘家在邻镇,从上水村过去需要经过本镇邮局,回来也需要。邮局旁边不远有个公厕。周双莺借口尿急,与刘艳华周爱国说了一声,前去上厕所。从厕所出来,转了个弯,将怀里的书信扔进了邮局门口的邮筒。 她弯起嘴角,笑容明媚。 周爱军不是初五要去粮站上班吗?她倒要看看,这班,他还上不上得成!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人说,没写过女主的娘家。娘家设定里一直有的。但戏份比较靠后,所以前期我就没提。因为人物一多,我就容易乱。 现在周家的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可以捎带让田家人出一出场。但田家人的戏份不多的。 感谢在2020-04-21 21:02:40~2020-04-22 23:0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m4贼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3囍(正在上班,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背影 5瓶;心动不如行动、janmu 2瓶;爱吃面面的小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3章 方家的这个新年过得并不太平。 自打方佳佳流产后, 方母就不敢再让她回上水村,生怕又出点什么事。本是想早点住进先前说好的租房。奈何房主就三间屋子, 除他们老夫妻外, 还有儿子一家,已经很拥挤了, 再住人自是不够的。 之前说出租,也是因为儿子工作需要,升迁去了省城, 初七就该走马上任。等儿子带着老婆孩子一走,家里就剩下老两口, 三间房自是绰绰有余。左右空着也是空着, 收拾一下租出去还能额外得笔钱。老两口这才动了心思。 但如今正值春节, 儿子一家还在,房间腾不出来,方佳佳与周爱军便住不进去。 方母没办法,只能将人带回方家。方佳佳刚流产,伤了身子,得好好休养,再加之周爱军印刷厂的工作没了,宿舍也没了。粮站这边又还没上班,更无法安排,自是只能跟着方佳佳住进来。 如此便不能像之前一样跟她挤,将方父挪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占了方佳佳原来闺房的两个侄儿搬去同父母挤一挤。可惜两个侄儿不愿意,两个哥哥嫂嫂也不愿意。 方母好说歹说, 言及只住到初七,等租房那边的屋子空出来,立刻让方佳佳走。哥嫂侄儿才点了头。即便如此,心里也难免不高兴,时常拉着一张脸,几乎没怎么给方佳佳好眼色。 周爱军看在眼里,心中微哂,开始重新估量起方佳佳在方家的地位来。但他还算沉得住气,没直接表现在脸上,且见方父方母对方佳佳还算疼爱,便暂压下不计较。白日里手头没事,也乐得帮忙干点轻松活,与方大哥方二哥打好关系。倒是比方佳佳会做人得多。 几日下来,彼此关系缓和了不少,不再如之前一般剑拔弩张,好歹算是把这个年对付过去了。 初六,周爱军正是去粮站上班。 初八,租房那边终于能够入住了。周爱军吩咐方佳佳将东西收拾好,晚上就搬,自己则花钱去黑市买了一条肥鱼一只野兔,请方家众人吃一顿。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这些日子周爱军可没少买东西回来,今日更是大手笔,平时也帮了不少忙,方大哥方二哥两家就算之前有再大的怨气,如今也消了大半,剩下的,藏在心里,没再肆意发作出来。 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席上推杯换盏,从表面看,也是其乐融融。 方父方母心头略松,他们是极不喜欢周爱军的,尤其是在周家闹出这么多事之后,原本的不喜又重了几分。奈何女儿婚都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可这会儿,竟是觉得周爱军不算一无是处。若是他肯用心,未必不能让三兄妹重归于好。 带着这样的心思,他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点。 酒过三巡。周爱军举起杯子:“我知道这些日子叨扰大家,多谢岳父岳母,大哥二哥,我敬你们一杯。你们的恩情我记在心里,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你们只管说。” 话刚说完,方家人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外头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竟是好几个大伙子。其中两个方父还认得,是公安局的人。 方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在粮站工作,同公安局没什么公务上的来往。公安局贸然登门,只怕没好事。 “方烨,杜晓云是吧?我们收到举报,你受贿行贿,跟我们走一趟吧!” 方家人当场震惊!方母倏然起身,“受贿行贿?你们怕不是搞错了?我跟我们家老方都是本分人,从来只知道埋头干活,可不敢做这种事。你们说收到举报,是谁举报,有证据吗?” 公安局的人哪管她这么多,直接进屋,撸袖子就要搜。 方母哪会让他这么放肆,“你们是人民公仆,国家赋予你们权利,可不是让你们胡作非为,扰乱老百姓的生活的。没证据,你们不能搜!” 话音刚落,为首那人已经进入主卧,将床褥掀开,拆了床板,下头竟还有一层隔层!从隔层中找出一个盒子,打开便可见最上头一叠叠的大团结。数了数,竟是有上万元。 按方家的能力,就算生活略为宽裕,也是绝不可能存下这么多钱的。尤其,大团结的下面还有一个小本子,里头记录着各项“礼尚往来”,竟是账本。 方父方母面色大白。 方母本想把自家弟弟抬出来,好歹都是公安部门,总有点用,如今也不必说了。她身形摇晃,几欲昏过去。 怎么会这样!这些东西除了她和老方,就是家里几个孩子都不知道。为了防止他们嘴上没毛,不小心宣扬出去,她跟老方半个字没透露,甚至不敢大手大脚花用,全藏起来,只等日后留给子孙。 可偏偏就是这么隐秘的东西,这些人却是熟门熟路,仿佛早就知道东西在哪里,压根不用搜,一找就准。 他们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然而此时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 方母一晃神的功夫,手上已经多了一副手铐,再看身旁的方父,也是如此。 直到二人被带走,方家其他人还处于风中凌乱里。 什么鬼?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 方家的事传到上水村,已经是半个月后。 这半个月,公安部门的同志根据方烨留下的账本拔出萝卜带出泥,翻出不少行贿受贿的人。这场“反腐”运动闹得沸沸扬扬,在县城动静很大。 谁能想到,一个粮站副站长和工会干事,竟也能利用职权,贪到上万元的巨资?不少老百姓实在无法想象,这些钱都是怎么得来的。粮站副站长,你要说这职位小吧,也不算太小。可要说大吧,那是绝对称不上的。就这,上万元? 更甚至,方家两个儿子,没进粮站,是因为有更好的去处。一个在水利部门,一个在供电所。以前街坊邻居总说,方家人才辈出,两个儿子都是能耐人,凭本事拿到铁饭碗,不靠父母。 如今才晓得,这工作根本就是方父方母花钱买来的。 要说这种事其实也不少,比如沈煦进运输队,也是暗中操作了一番的。可没人翻出来无妨,被摆在了台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古往今来,素来是受贿的罪大过行贿。方家父母目前最严重的是“贪”。还不只他们自己,甚至带累了在隔壁镇的方家舅舅。 因为这一万块里,有五千是打着方家舅舅的招牌得来的。 方父方母撤职,入狱,判七年。方家舅舅撤职,判五年。方大哥方二哥的工作没了。周爱军也受了牵连。 要说他一个女婿,算是外人,若工作还在印刷厂,非是靠方家得来,那是还能保得住的。可谁让他之前嫌弃在印刷厂一直坐冷板凳不愿意呆,趁着向桂莲的事,让方家帮他调去了粮站呢? 本以为从此一片青云路,哪知前方竟是悬崖。 工作没了,城里租的房子也住不下去,周爱军只有带着方佳佳又灰溜溜地回到了上水村。 上水村知道这事后,倒是议论了好多天。 “周爱军就没有出人头地的命”“周爱军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以为周爱军娶了个金疙瘩呢,谁知是娶了个丧门星”等等,诸如此类话语,不停地往周爱军耳朵里钻。 周爱军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偏偏方佳佳还整日在他跟前哭,哭得他心烦。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饭做了吗?不用吃饭了!”随手一个茶杯砸过去! “周爱军,你混蛋!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吗?” 忘?那是自然没忘的!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他得巴结着方家,自然什么好话都往外掏,心甘情愿伺候着方佳佳。如今方家都倒台了,还想让他伺候?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呵,周爱军冷嗤:“我是答应过好好对你没错,但你得讲讲良心。不说我们村,就是城里头,哪家姑娘出嫁后,啥事不干,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要觉得我不对,只管出去说,看大家伙儿怎么想!” 方佳佳一滞,不用想自是都觉得她不对的。可明明周爱军先前还说,到了租房,家里的活不用操心,他会抽时间做,她只要养好身子,再怀个孩子就行。 如今…… 父母出事才多久,他就变了副嘴脸。现在的周爱军,和从前那个她爱慕的周爱军简直判若两人。 方佳佳心头酸楚,哽咽着道:“周爱军,我要跟你离婚!” 周爱军翻了个白眼,“好啊!你要离,我成全你!” 方佳佳张着嘴,双唇颤抖着,“你……你……周爱军,你……” “不是你要离婚的吗?我我我,我怎么了?成全你还不好?不想离,就去做饭!我还饿着呢!” 方佳佳一口气堵在喉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走出屋子,神色茫然。 离婚?真离了婚,她能去哪里?家没了,大哥二哥自身难保。除了周家,除了周爱军身边,她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方佳佳抽噎着,抹了把眼泪,终是去了灶房。 起火,淘米,烧水。每一步都很难。她被呛得不停咳嗽,衣服还差点着了火,脸上全是锅灰。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只能继续做。 屋内,周爱军暗恨。 方家父母有这么多钱,居然只给方佳佳一台缝纫机和一百块的添妆,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疼女儿?一万块呢!不说给一半,就是给个两三千,他们的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再说,倘或把钱分给他们,也不会全被搜了去。毕竟人家搜查,总不能还搜到他这个女婿身上来吧? 周爱军闭上眼睛,骂了两句,竟是对方父方母生了几分怨念。 另一边。 周双莺吃着碗里的豆腐,好像吃龙肝凤髓一般,只觉得味道如此鲜美,配合着耳边传来的周爱军和方佳佳的吵闹声,饭都能多吃一碗。 周爱军不是仗着自己有方家当靠山吗?那她就拆了他的靠山。 方佳佳不是自觉是城里人高人一等,想当娇小姐吗?那她就让她永远只能做乡下人。 一招釜底抽薪,将方家打落尘埃。看周爱军和方佳佳还怎么神气得起来。 说起来,方家的举报信是她写的没错,但方家的事可不是她编排的。 上辈子,沈家人找过来,接走自家血脉后,可没放过周家。她爸妈虽然没对三叔伸出援手,却也没欺负的缘故,因此沈家倒是不曾对他们出手。其他人却并没有这么幸运。 向桂莲首当其冲,下了牢狱,没多久就死了。周爱党背上赌债,被人砍断了一只手,卖了家中所有财产才保住了命。 再有就是周爱军,当时他在三兄弟中最是风光,体面的工作,体面的岳家,体面的生活。本是春风得意。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第54节 方家倒了。周爱军也没讨到好。彼时,他已经做了方家几年的女婿,跟方家父母打得火热。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方父方母做的这些事,连儿子女儿都瞒着,可周爱军却晓得。不但晓得,还插了一手,为方父方母牵了不少线。 那会儿,事情闹得可比现在大得多。方家贪得也不只一万块,而是三万。要说方父一个粮站副站长,方母一个工会干事,自是没这么大能耐的。 但方家祖父是老红军,虽然不在了,却留下了一些人脉。且方家舅舅在公安部门,如果不是她提前举报,今年夏天,他就要调任来阳山县当公安局副局长。 自此,方家水涨船高,方父方母的胆子也更大了两分。 在前世,他们的罪名更严重,和方家舅舅一起,都被判了十五年。周爱军也不能幸免,判了五年。 而如今,方家舅舅只是撤职,方父方母也不过七年。周爱军除丢了工作,并无牢狱之灾。看起来似乎没有上辈子的惩罚大,可周双莺不想等了。 她知道方家的罪名,知道方家的钱财和账本放在哪里,是因为上辈子有人说过这个案情,但对于周爱军是什么时候接触这种事的,没人说,她自然不晓得。等到方家舅舅调到阳山县任公安局副局长,那时再举报,还有用吗? 周双莺算不准。若要借助沈家人的力量出手,还要等三年。 三年啊!难道这三年,都要她看着周爱军日子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吗? 就是她忍得又如何?真等到那个时候,周爱军也不过判五年。五年而已。若是可以,她想让周爱军永远出不来。倘若他没有出来,倘若他没有搭上那位的线,她或许就不会被算计所嫁非人。 那场婚事,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 周双莺埋头将碗里的饭吃完,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垂在桌下紧紧握拳。 让周爱军没了工作,只是个开端。她是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不急,时间还长,她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报仇。总归当初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不只周爱军,还有周光宗和周耀祖。 要不是他们。她怎么会错过高考?怎么会上不了大学? ******** 时间一晃而过,等方家的事情彻底沉寂下去,村里人对此的八卦之心逐渐转淡,已经到了公历三月底。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沈煦跑完一个小长途,刚好可以放几天假,正打算回村,还没出县城,就瞧见刘金水赶着牛车,牛车上还坐着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 “刘叔,你这是做什么去呢!” “呦,是三子啊!”刘金水将牛车拉停,指了指车上的几人,“这不,上头又派下来几个知青。你这是要回家?正好一路,上来吧!” 沈煦对四人点头打了个招呼,直接跳上车。 刘金水打趣,“你不是买了自行车吗?怎么没见骑?” “放家里了!我这趟出车去了五六天,放运输队不方便。” 刘金水点头,那可是大件,谨慎点别丢了才好。 “刘叔,今儿赶车的怎么是你?村里其他人呢?” “以往都是建设跟明友,这不是他们都去食品厂上班了吗?” “咱们村年轻小伙不少,就是建设和明友不在,还有别人呢!你老一个村支书,还干这活啊!” “嗨,不就是赶个车,谁赶不都一样。年轻人还有年轻人的事呢!村支书怎么了!还不是跟大伙儿一起下地干活,咱们村可不讲究这个!” 沈煦失笑,“是呢!刘叔说得对,要所有大队干部都有你这思想觉悟,那就好喽!” 他接过刘金水手里赶车的鞭子,“刘叔,你后头坐着,我来吧!” 刘金水也没和他客气,爽快地让了位。 得知这位接他们的人竟然是村支书,四位知青都有些惊讶,有两个开始话里话外地吹捧起来,也旁敲侧击问着村里的情况。 另外两个。一个女孩子,远山眉,丹凤眼,长相可人,安静听着,笑得腼腆温柔,并不太搭话。 一个男孩子,与女孩有些相似,棱角轮廓却更鲜明。他面上还留着几分稚气,看起来最多十六岁,应该是几个人里最小的,可能也是因为这点,性子比其他几人更为活泼。 男孩挪着身子靠近沈煦,“咱们往后都是要在上水村生活的,不妨认识一下,同志怎么称呼?” “我姓沈,单名一个煦字!” 男孩一顿,转瞬惊喜起来,眸中放光,“我也姓沈。咱们一个姓,说不得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往后我就叫你哥吧!” 噗嗤! 正同刘金水说完话的两人笑出声来,“同姓就是一家,就叫哥啊!那全天下姓沈的多了去,你还一个个去认哥哥吗?” “天下姓沈的是多,但合眼缘的没几个啊!我就瞧着这位沈煦同志合眼缘。” 那两人轻轻呵了一句,没戳穿他。心底里却是暗忖:瞧着小小年纪,还以为是个没心机城府的,没想到人家精着呢!这就套近乎巴结上了。这位沈煦他们刚才可听刘书记说了,是村里一等一的能耐人。 男孩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自顾自同沈煦说话,“你好,我叫沈向阳。” 又指了指一边的女孩子,“这是我姐姐沈向容。” 停顿了片刻,大约是觉得介绍了自家姐弟,独独跨过另外两人不太好,这才又说:“这两位是高峻同志和文敏同志。” 沈煦扫了他们一眼,将几人记在心里。 沈向阳非常不客气地挤在沈煦身边坐下,再度叽叽喳喳说起下乡这一路上的见闻来。大多时候在说自己跟沈向容,对于高峻和文敏,只提了两句,说是一趟列车过来的,却并非一个站点上车,火车上认识,除此外,再多就不晓得了。 总之,话里话外透露着:我们不熟的!没有交情的! 见沈煦认真赶车不理他也不计较,嘴巴一张一合,没个消停。高峻和文敏二人倒是也想和沈煦搭话,每每张嘴刚起了个头,就被沈向阳打断。从县城到上水村,牛车慢悠悠走了一个多小时,竟是全没找到一点机会,只得作罢,心里头憋气,不悦地瞪向沈向阳。 沈向阳仿佛看不懂他们的怨气,还笑着冲他们眨了眨眼睛。这下,高峻和文敏更气闷了。 沈煦懒得理会知青之间的眉眼官司,将牛车栓好,直接回了家。 不料,刚吃过午饭,正让沈辰趴在床上,训练他的抬头能力,沈向阳又来了,手腕上缀着个小布袋子,手心里还拿着两个肉罐头。 “这是我跟姐姐从家里带过来的,给你们尝尝。听说你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这盒糖给孩子吃。” 将小布袋子打开,里头确实是一盒糖。不是阳山县寻常人家买的彩纸糖,也不是精贵的大白兔,而是巧克力。这年头,肉罐头已经很难得了,巧克力更是稀罕物。 沈煦目光幽深,直接拒绝,“不……” 刚说了一个字,沈向阳仿佛已经察觉他要出口的话,将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我们刚来,行李还没收拾呢。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说话!” 转头,瞬间跑没了踪影。 找我说话?说什么话?我们熟吗? 沈煦看着怀中的罐头和巧克力,眉头深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3 09:00:01~2020-04-24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m4贼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渡月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阳 10瓶;janmu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4章 【修】 知青院。 这个点, 老知青都已经吃过饭出门干活了。过不久便要准备下种早稻,地里得收拾一下,再有需交给食品厂的豆豉和辣椒粉也得料理。趁着如今日头好,自是一堆的事等着做。 沈向阳等人刚来,队上额外给予了两天的适应期。高峻和文敏商量着去看老知青干活,也顺便在村子里逛一逛,了解一番上水村的情况。 屋内, 只留下沈向容在收拾床铺,听闻动静,转头看了一眼,见是沈向阳,说了句“回来了”,便接着整理东西。 “姐,这都见面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们都来上水村了, 还得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呢, 多得是时间慢慢认识,你急什么?”沈向容看着他, 眼中透着几分促狭, “他理你了吗?” 沈向阳脑袋耷拉下来, “没有!” 噗嗤一声,沈向容笑出声来,“想也知道,不会理你。哪有你这么干的。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你不懂吗?你这么干,怕是非但处不好关系,还会适得其反。他要么把你当成套近乎巴结的,要么……” 语音停顿下来,眸子里的笑意更浓了。 沈向阳疑惑道:“要么什么?” “要么,觉得你脑子有病!” 沈向阳:…… 见他情绪有些低落,沈向容话锋一转,停下手里的活,坐在沈向阳身边,拉住他的手,“姐姐知道你是好心。说起来,你的做法是不太妥当,却也非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东西送出去了,不是吗?” “送出去有什么用,他压根不想收。”沈向阳丧着一张脸,“要不是我跑得快,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他一定会让我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最起码东西到了他手里啊!如果他吃了,算是他接受了这份心意,我们就有借口再去叨扰。如果他不吃,他总要找机会还回来,这般一来二去,也有借口来往,对吗?” 然而沈向阳并没有怎么被安慰到,情绪反而更低落了,“那又如何?还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呢!或许他根本不在意我们,不想认我们呢?” 沈向容一顿,神色跟着落寞起来,转而又恢复如常,“那便只当我们没有亲人缘分。总归我们决定来上水村,也不是想让他怎么样。就像爸妈说的。 从前我们家如日中升的时候,不知道他的存在,不能拨乱反正,没有给过他半分庇护。如今家里落难了,又何必给他平添负担呢? 毕竟同我们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人都可能一夜之间变了样。更别说他跟我们素不相识,要谈感情,实在太过为难他了。” 这个翻脸不认人说的是谁,二人心里都清楚。 正因为清楚,沈向阳才更是生气,他疼腾一下站起来,“别跟我提他!他不想认我们,我还不想认他呢!爸妈刚被抓走,只是看押,罪还没定呢,他就急着要撇清关系了!非但如此,还上赶着帮忙搜罗证据,好一副大义灭亲的嘴脸!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沈向阳眼眶泛红,“要不是他,或许爸妈不会……” 沈向容环顾四周,见没人,松了口气,摇头说:“爸妈的事情很复杂,跟他关系不大。” “你还帮他说话!”沈向阳快气死了!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是谈事实。” 其实京城局势紧张,爸妈的事,在爷爷去世前就有征兆,同那位关系确实不大,爸妈是注定逃不开这一劫的。这点沈向阳心里清楚,但在那位做出如此寒心的事情后,他心里总不舒服,听不得别人为他说话。 沈向阳撇嘴,“那也不许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怎么看,反正我是不可能原谅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沈向容瞪眼,“谁说要原谅他了!” 她一指戳过去,“就你这张嘴!怎么还是这样的脾气,一点就炸,总改不了。” 又是一叹,“向阳,咱们家现在不同以往了。把这性子收一收吧。以前有爸妈在,有爷爷在,都能护着你。你就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也最多是落个心直口快的名声。说得好听点,还能算是直率爽快。 如今不一样了。小心祸从口出。就像今天,舅舅花了多大力气才帮我们假造好简历,遮掩住真实身份,不用遭人白眼。你这嘴上没把门,一股脑说出来,被人听见怎么办?” “我……我也是看着没人才说的。”见沈向容皱着眉,沈向阳忙改了口,“我以后不说了,不论有人没人,都不说了。” 第55节 沈向容松了口气,她家弟弟就算孩子气了些,缺点不少,但总归还能听得进她劝说,答应了的事也一定会努力做到。 “不只这件事,还有待人接物上,你也注意一点。能与人为善便与人为善,尽量不要起冲突。” 沈向阳莫名其妙,“我哪有跟人起冲突?” “是还没有,但也差不远了!”沈向容佯怒,哼了一声,“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在牛车上,你难道不是故意打断高峻和文敏?不让他们插嘴?在火车上,你就挤兑好几回了。” 沈向阳瞪眼,“他们两不是什么好人!姐,你没瞧见吗?高峻自打在火车上看见你,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我不过言语挤兑两句,没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就不错了!他当自己是谁呢,那点小心思以为谁看不出来啊! 不就是见你长得漂亮起了色心吗?发现我们吃得好喝得好,对火车上那么贵的东西买起来眼都不眨一下,态度就更殷勤了!还有文敏,三句话不离领导人的思想言论,左一个集体主义,右一个**。话里话外都是我们只顾自己享受,不管人民群众,资本主义做派。 呵呵,不就是我们有好东西没分她一份吗?我们吃自己的用自己的,干她什么事?谁跟她是集体?同一个地方插队,就是集体,就非得把好东西送给她?她怕是做梦比较快! 合着在我们跟前,她是贫苦群众,我们成资本做派。那这天底下还有那么多比她过得困难的人呢,怎么没见她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跟那些人比起来,她就不是资本做派?” 沈向容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行了行了,我就说了一句,倒是惹得你噼里啪啦一箩筐话。” 沈向阳怒气收敛,“姐,我不是对你,我是对他们。” 沈向容自然知道他这数落非是冲自己来,叹道:“也是我们一开始没想太多,财不露白这句话说得对。总归现在意识到这点还不算晚。总之,从今日起,我们多留个心眼,凡事多想一想。姐姐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正是因为知道,才让你更注意些。 有些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防范着就行,没必要一定闹出来。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总归特殊时期,我们要加倍小心。 姐姐知道,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很多事情我们以前不需要操心,便也没往这方面想过。你不懂,姐姐也不懂。没关系,我们可以学。犯过一次的错误吸取教训,不要再犯。往后多留心身边的事,谨慎一些,低调一些。 最重要的是,我们姐弟俩都要平平安安地把家里这个难关度过去,爸妈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不要再让他们担心。” 沈向阳眼神微暗:“这个难关真的能度过去吗?” “能的!一定能的!爸爸说了,他相信,他为国家和人民流过的血受过的伤,即便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都忘了,总还有一个记得。会有那么一天,会有人为他主持正义,洗刷冤屈。爷爷也说,谁都会生病。我们的国家只是病了而已。我们应该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沈向阳垂下头,“也不知道爸妈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点,沈向容也是忧心忡忡。农场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姐弟俩尽皆沉默。好一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 沈向容转身打开门,便见沈煦站在跟前,提着小布袋子,里头是巧克力和牛肉罐头。 “我们素不相识,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们拿回去吧!” 果然,被自己料中了,这位原封不动又给送了回来。 沈向容笑着接过布袋子,“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沈煦摇头,欲要离开,脚尖本来已经挪动了一步,忽然顿住,看向姐弟二人,“巧克力和牛肉罐头不说在我们阳山县这样的小地方,便是在省城也难得一见。你们手里这些东西,除了我,还有别人知道吗?” 沈向容一怔,愣愣摇头。 他们在火车上虽然出手大方,但还是起了几分警惕之心的,没从行李里拿东西,只在车厢买。因此,高峻和文敏是没见过这些的。 沈煦又说:“那就别拿出来了。不要让人看见。就算是自己要吃,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吃。吃完了,把包装袋子和罐子丢远点,或者埋起来。” 若说他之前的问话让沈向容疑惑,那么现在这话沈向容哪还会不明白。他是怕这些东西给他们引来麻烦。沈向容紧了紧拿着布袋子的手,心中一凛,“我知道了。谢谢你!” 见她心里清楚,沈煦松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沈向阳也晓得自己又做错事了,垂着头不说话。 从小到大,每回自己生自己气的时候就这样,沈向容嘴角上扬,推着他进屋,“好了!现在跟姐姐一起整理下吧,把这些东西都藏严实点。” 沈向阳点头,抢过沈向容手里的布袋子,“我来吧!姐你歇会儿,你已经累半天了。剩下的我来就好。” 好在巧克力牛肉罐头并不多,除给沈煦的外,就没有了。毕竟家里败落,这几样还是去舅舅家的时候带过去的。至于其他东西,大多也是知青能有的,不算打眼。傍身的钱票,少部分放在明面上,剩下都分开缝在三件冬天的衣服里,也不用太过担心。 将东西整理好,沈向阳拍了拍手上的灰,打量着这座简陋的院子,一共也就四间屋子,男女各两间,每间都住了四五个人,实在拥挤得很。 沈向阳有些心疼沈向容,“姐,我听说有些生产大队可以给本地人点好处,住在本地人家里,屋子虽然差不多都一样,但好歹能自己住一间房,不用跟别人挤。要不我去村里问问,看谁家有屋子可以腾出来?我们给钱!” 沈向容面色一肃,“刚跟你怎么说的!低调谨慎!别的生产大队是知青点住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安排住本地人家里。上水村生产大队的知青都住这里,偏你刚来就生主意,搞特殊。姐姐知道这里条件没法跟原先家里头比,你将就些吧。” “如果只我一个人,条件差点就差点。总归我以前不听话闯了祸,爸爸要治我的时候,便让爷爷找个最艰苦的军营把我扔进去一两个月。我还试过在土坑里睡了两天呢!现在这样的房子跟那时候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我是担心你。你是女孩子呀,我可是答应过爸妈的,苦谁都不能苦了你!如今家里头只有我一个男子汉,我得照顾好你!” 沈向容怔愣,原以为他是又发大少爷脾气,谁知竟是为了自己,心中感动,“是姐姐错怪你了。你有这份心,姐姐很高兴。姐姐不苦的。只要我们好好的,爸妈也好好的,怎么样都不苦。不用去村里问,姐姐不住别的地方。这里就很好。” 沈向阳自是知道这些话里头安慰的成分居多。 见他不说话,沈向容怕他自作主张,又说:“向阳,现在家里不一样了,我们不能再用以前的标准来看待问题。这里就是我们以后需要生活的地方,或许……可能我们要在这里呆很久很久。我们总要适应的。既然如此,那么早适应总比晚适应要好,对吧?” 道理确实如此。沈向阳一叹,不知又想到什么,神色愤慨起来,“都怪沈向安和陆宇!要不是沈向安,你现在已经进文工团了,哪里需要下乡受苦?还有陆宇!当初可是他们陆家上赶着求娶你的。咱们家一出事,他们就说要退婚! 姐姐你这么好,喜欢你的人都能绕京城一圈呢!早知道这样,当初那么多好人家,干嘛选陆家!陆宇当初对你那个稀罕劲,结果呢!他父母翻脸不认人,他一句话也不说,转头就答应了跟别人相亲!这会儿怕是早就琵琶别抱,跟人家婚都结了!” 提起这个,沈向阳一肚子火,说得怒气高涨,一转头才发现,沈向容面色发白,眼神飘远,心里慌乱起来。伸手去拉沈向容,才发现她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姐!我……我不是说他了!你别这样!姐,是我不好,我多嘴。你要是不高兴,要不打我一顿?姐!你……你别想他了,别喜欢他了,好不好?” 沈向容扭过头,“我没事。我不想他了。婚已经退了,我们没关系了,我还想他做什么!我去打水,咱们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身上黏糊糊的,要洗洗才行。” 抽出手,转身出了门。 那模样,眼眶里泪水都要落下来了,还怕自己看到,特意偏过脸去,沈向阳哪里会真信了她没事!他张着嘴,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仿佛自己说什么都是错。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口无遮拦!让你提陆宇!” 扇了几个耳光,揉了揉自己的脸,沈向阳终是跟了出去。他担心姐姐神思不属出事。出了知青点,便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村里孩子兴高采烈手拉着手全往一个方向去。 沈向容站在路边,她身旁还有另外几个知青。高峻也在,却是不见文敏。 沈向阳走近,随口问了一句:“高峻同志,文敏同志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 “我们是一起出去,但各走各的。你们别误会,我跟文敏同志并不熟悉,因为是同一个站点上车,又同是到上水村来插队,这才认识的。” 说着“你们别误会”,眼睛却盯着沈向容。这模样活脱脱被误解的男友跟女友解释一般! 沈向阳心里很不舒服,上前一步,站在二人中间,隔绝了高峻的目光,指了指朝前方欢呼奔跑的孩子群,岔开话题:“这是怎么了?” 沈向容:“说是打谷场有人在教开拖拉机,大伙儿去看呢!” 高峻讶异:“上水村还有拖拉机?” “是公社的,村里打了申请报告,借用几天。” 如果是公社的,就不稀奇了。但高峻又有了别的疑问:“之前村支书不是说,还得过半个来月才种早稻吗?现在这时节,村里没啥事,用拖拉机干什么?” “村里跟食品厂有合作,每个月交一批豆豉和辣椒粉。这个月交货的时间到了。最近食品厂的生意不错,这批货数目不小,加上还有宰杀了的鸡。量挺大的,用人力去送不方便,大队长就做主申请了公社的拖拉机。” 高峻看着沈向容,眼睛眯起来,“还是沈向容同志细心周道,你跟我们一起到的,竟是将这些都打听清楚了。” 沈向容神色淡淡:“我刚刚问的。” 沈向阳翻了个白眼,高峻之前还说去村里逛逛了解情况呢,这么明显的情况都不晓得,也不知道去了解什么了!本要怼他两句,想到沈向容的警告,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但他不说,俞小绵却是说了:“咦?你们不是跟村支书一起回来的吗?村支书是大好人,做事特别负责认真的,你们是新知青,他没有把村里的副业告诉你们吗?不应该啊!” 高峻一顿,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在牛车上,刘金水确实有说了不少村里的事。 俞小绵偏头看着高峻,“就算村支书忘了说,你们进村的时候,应该也看到家家户户都晒了豆豉跟辣椒粉,还养了不少□□?你都不好奇,不问的吗?我刚才还看见你在和大花婶闲聊,你们不是在说这个啊?那在说什么?” 高峻本是想恭维沈向容两句,和她拉近关系,没想到却是遭了俞小绵这么多话。 然而,俞小绵还没说完,她指着往打谷场去的人群,“其实就算你先前不知道。可我瞧见你站在旁边,看着这些一窝蜂往打谷场去的孩子好一会儿了,随便拦个人问一句就行啊!这位沈姐姐就是这么做的。你一个大男人,这都想不到吗?你……” 俞小绵指了指脑袋,“这里,没问题吧?” 沈向阳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高峻:……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良久,俞小绵好似才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一样,乌溜溜地大眼珠子转了转,“哦,我说错话了!高峻同志,对不起啊!” 高峻:…… 这都过去几分钟了,你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还有,你道歉能不能走点心! 气成河豚! 俞小绵眨了眨眼睛,“高峻同志,你别生气。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当然知道你脑子肯定没问题的。之前大家都在知青院的时候,你自我介绍了,你是临川省人士,十九岁,高中毕业。脑子有问题的人,可考不上高中,更别说高中毕业了。所以啊,你一定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话听着并没有哪里不对,似乎还有那么点恭维的味道,可高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为什么要一再强调脑子有问题这几个字! 沈向阳差点笑出猪叫,不是脑子有问题,那肯定是别的地方有问题呗! 这姑娘是看出来了高峻的“司马昭之心”,意有所指吧! 他看着俞小绵,年纪也不大,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圆圆的脸蛋,大大的杏眼,从五官看,只能算清秀,也就那双眼睛璀璨夺人,但穿着得体,不显得孩子气,也不会太老成,颜色鲜艳,配着她明媚的笑容,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尤其是她对高峻说的这几句话,让沈向阳倍感舒爽。 嗯,是个好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的没错,是亲弟妹来了! 感谢在2020-04-23 21:08:29~2020-04-24 20:3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m4贼稳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m4贼稳 2个;寞默陌沫、渡月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日高升、568855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5章 打谷场。 当初沈煦说好教周明友学车, 以便往后村里发达买了拖拉机可以当拖拉机手。然而后来辣椒油副业没了,这件事周明友再没有提。 现在他已经成为食品厂的工人,自是不可能再做拖拉机手。但技多不压身,谁会嫌弃多一门技术?周明友不是蠢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见村里借了公社的拖拉机,便来问沈煦还愿不愿意教。沈煦点头同意了。 师徒两个,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半天功夫, 周明友已经掌握了基本要诀。 沈煦在旁边看着, 让他独自掌握方向盘试着走了一圈, 还挺像模像样, 中间虽有些磕磕碰碰, 却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呦,明友!这就会了啊!学得挺快!” 周明友挠了挠头, “哪能啊!手还生着呢!起码还得练一阵子。三哥说的那些,我现在是记住了,可保不齐明天就忘了。” 沈煦看了他一眼, “这跟骑自行车一样的。只要会了,就不会忘。前提是你现在要多练,把这门技术给彻底掌握了。这样的话, 便是长时间不开, 日后再摸方向盘,熟悉熟悉也都会的。” 第56节 听到这话,周明友兴奋起来, “行!那我再开几圈!” 刘大花啧啧称赞,“明友学会拖拉机,是不是那种大货车也会了?” 沈煦点头,“差不多吧!拖拉机跟大货车不一样,但区别不大的。一通百通。学会了拖拉机,再学开货车不难的。” 刘大花一拍大腿,“哎呦,那岂不是有机会跟三子你一样进运输队?运输队的福利可比食品厂好多了!” 周明友忙摆手,“大花婶,你可真看得起我!运输队那是什么地方,哪能说进就进!三哥能进去是因为他技术过硬。他不只会开,还会修呢!我不行的! “我觉得如今在食品厂就挺好,我已经很知足了。咱也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不是?太贪心,指不定哪天到手的也会没了。我还是脚踏实地点,一步一个脚印来的好! “我让三哥教我开车,也只是想着多一门技术总归没坏处,可没想着学会了就能进运输队。” 刘大花连连点头,“这话说得在理!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挺看得明白。” 然而周明友没这个心思,围观的群众却有不少动了念头。周明友有食品厂的工作,他们没有啊!周明友不稀罕进运输队,他们稀罕啊! 没瞧见沈煦自打进了运输队,家里隔三差五总能吃顿荤,过年全家都穿上新衣服了!就是当初看起来孱弱不堪人人都担心养不活的三娃,现在也活蹦乱跳了,不但气色好,身上还长了不少肉,不到一年的时间,身高都蹿了不少! 这都是因为什么?因为运输队工资高,福利好!沈煦舍得吃用,负担得起啊!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想过? 人群躁动起来。可还没等他们行动。一个身影已经跳了出来。 文敏站在车前,上下打量着沈煦和周明友,又看了看拖拉机,“沈煦同志,周明友同志。这拖拉机是村里向公社特意借调,用来装载货物送去食品厂的吧!这可是人民群众的东西,是用来为人民群众服务的,你们这是在公器私用,拿公共资源为自己服务。这样的思想可不好!” 沈煦与周明友相视一眼,都没说话。 文敏自觉抓到他们的把柄,神色飞扬起来,“领导们说了,个人小于集体。我们是不能因为个人的利益损害集体的利益。我们要……” 沈煦盯着她,“哪个领导人说的?□□上有这句话吗?” “原话是没有!但意思差不多的。而且领导说要实现**,要……” “没有你说个鬼!你自己编出来的,还成领导们说的了?” 一再被打断,文敏很是不悦,蹙起没来,“沈煦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领导说过,是人都会犯错。你犯了错不要紧,知错能改,还是我们的好同志。但你不肯承认错误,还一再反驳指出你错误的同志,这就很不好。沈煦同志,我希望你能够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勇于认错,勇于更正,并且向我道歉!” 沈向阳几人赶过来,正好碰上这一幕。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沈向阳瞬间想起了在火车上被文敏各种“领导说”支配的恐惧。 他嘴角微抽,呵呵了两声,目光扫向沈煦,心里不免有些为他担忧起来。文敏这样的行为让人很不舒服,但若是一个不好,还真能让她抓住痛脚。 然而并没有等沈煦再度出声,刘大花已经站了出来,伸手就把文敏推到一边,“你这小姑娘家家饿,胡咧咧什么呢!什么知错认错的!不懂就别乱说! “不就是用用拖拉机吗?怎么了!又没用公家的油。人家明友正经出了油钱的,还额外给了五块钱入队里的公账,算是使用费。这事是经过队里同意的!怎么就成损害集体利益了!” 要是这样,文敏的话便有些站不住脚。文敏被刘大花夹枪带棒地好一顿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不知道他们出了钱,我……” 刘大花:“领导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没长嘴不会问吗?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呢!你随便找谁问一问就能知道的事,你不问,偏认定人家有错,张嘴就给人扣帽子。完了就说自己不知情。看把你给能的!” 文敏被堵得说不出话,以往在城里,她高举“领导说”的大旗,通常都能无往不利。学校里的老师同学还都夸她思想觉悟高。自下乡后,一再碰壁也就罢了。沈家姐弟好歹只是不理她,刘大花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她好大难堪。 文敏低着头,泫然欲泣。 她长相本就不错,皮肤白皙,五官柔美,这般一示弱,眼中双泪悬而不落,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让身旁不少男人心头颤动了一下。只是有些在颤动过后又恢复了平静,有些却将这种感觉藏在了心里。 林青云在上水村,几乎是“妇女之友”般的存在,最是看不得女孩子受委屈的,见文敏如此,眉头微微蹙起,走上前去,“大花婶子,文敏同志不是故意给人扣帽子,她确实不知情。当然,或许她没有先问清楚情况就乱说不对,她也已经知错了。你就别再说她了。” “既然知道错了,怎么不跟三子和明友道歉?” 林青云和文敏一愣。 刘大花挑眉,“她刚刚不是说了吗?要勇于承认错误,更正错误,向当事人道歉!合着别人做错了需要道歉,她自己不需要?” 文敏咬唇,对着沈煦与周明友鞠了个躬,“对不起!” 这副模样显得她越发弱小,也显得刘大花越发咄咄逼人。 林青云目光在拖拉机和沈煦周明友之间逡巡,“虽说是给了钱的,但拖拉机毕竟是公共资产,严格说来,公器私用这句话,文敏同志并不算说错。当然我并不是指责两位,你们别误会。我只是想提醒一句。拖拉机这么贵重,公社特意买来,是为了给各个生产大队提供方便,为人民群众服务的,还是小心些好。” 这话虽也有几分攻讦沈煦和周明友的意味,但和文敏不同。文敏说得直白,他将目的藏在字里行间。文敏语气强硬,他的语气温和。尤其脸上摆出担忧的表情,仿佛真心为沈煦二人着想一般。 年轻姑娘很吃他这一套,可惜刘大花不吃。 “林知青,你也说了,这拖拉机买来就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既然是为人民群众服务,人民群众要用,怎么不能用?还是说你觉得三子不算人民群众,明友不算人民群众?”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算是我多嘴了。大花婶子,是我不对。我道歉。” 林青云认错认得麻利,他态度良好,看起来也没将刘大花的“刁难”放在心上。文敏却不高兴了。她刚到上水村,提出想让人带她四处熟悉熟悉。其他知青都说有事要忙,唯有林青云答应了。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将村里的各项情况说得十分细致,还照顾着她不踩淤泥地。碰上水涧,怕她湿了鞋受凉,林青云主动蹲下将她背了过去。虽是如此,背她的时候却十分注意,双手放在前面,不曾触碰她半分。可谓相当体贴相当绅士了。 就是这么一位好人,如今不过是为自己说一句话,反倒被人怨怪上。文敏哪里肯让他受自己牵连。 “这位婶子,多大点事,你何必抓着不放。林同志是好心提醒,你们不领情便罢了。拖拉机是为人民群众服务不错,但……”她转头看向沈煦和周明友,“为的是所有人民群众,而不是某一个,或者两个人民群众。” 刘大花摆手,“别给我绕来绕去,谁也没说拖拉机只能给三子和明友用啊!规矩定在这里,你们要是愿意出使用费出油钱,也一样可以用!你们谁要想用,直接去沈云霞那里登记一下就行。你们自己不用,还不许别人用了?” 这话倒是让在场许多人都愣住,他们心底的念头再次转动起来。 虽说油不便宜,还得给五块钱的使用费,看着不少。但若是能学会开车,那是一点都不亏。指不定什么时候有机会就能当跟沈煦一样进运输队呢? 就算运输队不行,跟公社的吴师傅一样,给公社服务也好啊!再不济,也能当上水村的拖拉机手!他们村现在新副业发展得不错,不论是给食品厂送货,还是两季稻子的播种和收割,用到拖拉机的时候多。 自己人来开,比请吴师傅帮忙来划得来。队里自然是乐意的。这般一来,每年加起来能多挣不少工分呢!尤其是双抢的时候,不用下地干活,开着拖拉机就能轻轻松松赚来比别人多一倍的工分,多美啊! 更何况,如果食品厂生意做大,他们的副业也会跟着红火,过个两三年,队上未必不能买台属于自己的拖拉机。 几乎每个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林青云双眸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我们知青也可以吗?” 这回不必刘大花开口,沈煦先回答了:“当然可以!林知青这话问得真有意思,你们来了上水村,就是我们上水村的人。我们上水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村里几个干部,有谁给过你们区别对待吗?之前的辣椒油,如今的豆豉辣椒粉还有养鸡等副业,撇下过你们没有?” “沈煦同志,是我言辞不谨慎。你说得对,上水村的几位村干部都是好干部,一心为人民服务,对待我们知青也是和蔼可亲,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心里十分感激。” 文敏却是想到了一点,“林青云同志,既然大家都能去登记申请使用拖拉机,不如你也去吧。如果你学会了开车,说不定也能去城里找份工作。” 林青云也存着这个心思,但面上却只是淡淡笑着。 沈煦瞄了他一眼,“可以啊!只要林知青肯花钱就行。不过,林知青可小心些,毕竟拖拉机可是精贵物件,你自学得慎重,别蹭了刮了撞了。弄坏了,是要赔的。若是赔不起,那就是毁坏公共财物了。先前向桂莲的前车之鉴可还在呢!” 文敏皱眉,“不是有你在旁边看着教学吗?” 沈煦嘴角微抽,“谁跟你说我会在旁边看着教学?” 文敏看向周明友。沈煦翻了个白眼,“明友是我兄弟,林青云是我什么人?拖拉机是公共资产,大家都能用。但我不是。” 林青云身形一滞,若是没有沈煦教,谁敢碰拖拉机这样的大家伙?弄坏车子把自己卖了都不够赔不说,翻个车还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这么一来,就算是能出钱使用,又如何?白搭! 见此,不少人退后了一步,得了得了,没那个命呦。 “你……你怎么这样……都在一个村,你就不能帮一把?” 沈煦呵呵两声,指了指前面的河流,“那边有水!” 转身拍了拍周明友的肩膀,“走吧,趁还没天黑,我们再开两圈。” 不必把时间浪费在和傻逼斗嘴上。 车辆离去,尾气冲向文敏,呛得她直咳嗽。 林青云望着车尾,眼眸深邃。 “对不起,林知青,是我让你惹了他们生气,不但遭受那位大婶的挤兑,还被沈煦同志埋怨。要不是这样,或许他会答应教你。都是我不好。” 文敏的话语让林青云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与你无关。沈煦同志说得对,我并不是他什么人,他没有义务教我。” “可是你都来上水村快两年了,也算是上水村的一份子。大家乡里乡亲,不应该互帮互助吗?他也太小心眼。” “文敏同志,你刚来,所以不清楚。虽说我到上水村差不多两年了。但沈煦同志有工作,以前是在印刷厂,每个月回来两次,每次呆的时间也就一两天。后来进了运输队,经常要出车。便是不出车的时候,他也很忙。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涉,也就谈不上情分。” 这么说着,林青云心里也有些失落。他的双手握紧,又松开。 文敏叹气,突然又想起沈煦最后说的那句话,“他跟我说,那边有水,什么意思?” 林青云张了张嘴,又闭上。 文敏:??? 沈向阳走过来,哈哈大笑,“这还不懂,叫你去河边照照自己,看看你这脸是有多大呢!整个阳山县能找出多少会开车的。谁不知道这门技术吃香!你去外头问问就知道,要不是多好的关系,想让人家教,学费得多贵。你张嘴让人家无偿奉献,当自己是谁呢! 更何况,人家又不是整日没事干,沈煦同志也就这几天休假,过后还得回运输队的!他好容易回趟家,不陪老婆孩子,把时间全耗你们身上了?你们值得他这么做?” 文敏一张脸胀得通红,“你……你……” 沈向容轻轻扯了扯沈向阳的衣角,微微摇头。沈向阳本还想再说两句,最后咽了回去,在沈向容严肃的目光下收起自己所有的棱角,乖乖跟着她离去。 途中经过周家。 院子里传来周爱党和周爱军吵架的声音。 院外,几个乡亲吃着瓜子闲聊,不时往里头瞄两眼。 “天天吵,夜夜吵,还有没有个消停。” “怕是消停不了!周爱军丢了工作,只能呆在村子里。方家倒台,周爱党现在是啥顾忌也没有了。今天一大早,我家那口子还看见周爱党背着方佳佳的缝纫机去城里呢!我家那口子问了一句,周爱党说,拿去换粮食。” “啧,周爱军能答应?” “肯定不答应啊!周爱党应该是趁周爱军不在房里的时候背出来的。你听听,这不就吵起来了!有的闹喽!” …… 沈向阳和沈向容驻足,半晌,沈向阳轻呵一声,“这就是那家人?” 沈向容神色淡定,“应该是了。” “果然是一家人。” 沈向容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想到沈向安,沈向容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沈向阳看着周家大门,“姐,你说大哥这么多年跟这样的家人生活在一起,他是怎么过来的?” “周家不是他的亲人。” 沈向阳一愣,转头看向沈向容,沈向容神色平静,眼神坚定:“我们才是。” 沈向阳嘴角弯了起来,“对!我们才是!” 沈向容轻笑着拍了拍他,“走吧!我们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去县城把日常要用的东西买齐,再去看看白叔叔。总要跟他报个平安,免得他惦记。” “好!” 第57节 ******** 沈煦用废报纸包着一块牛肉,又提了些素菜在白崇门外敲了半天,才等来白崇开门。 沈煦边进屋边说:“白叔,你在干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都要撞门了。” “哦,我这不是年纪大了,没听见吗!” 沈煦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在意白崇的回答,将报纸打开,“白叔,你瞅瞅,这块牛肉不错吧,今儿咱们吃牛肉火锅。我来下厨,保管比上回的鸡肉火锅好吃。” 沈煦转了个方向,去往厨房,确实被白崇拦住,“行了!你把东西放下,回去吧。我晚上自己弄。我只是腿不好使,人又没废,我自己能做。你有这空闲,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沈煦一顿,“我就跟你做顿饭,费不了多少时间。就是要陪松玉和孩子,也不差这一会儿。白叔,我还准备了酒呢,想和你喝两杯。” “改天吧!我今天有事,得出门一趟。” 沈煦看着他,“白叔,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有事要出门,是有事瞒着我呢?” 白崇眼睫一颤,“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这得问你啊!白叔,你这阵子太奇怪了。我又不是瞎,能看不出来?” 白崇眼神飘忽,有些心虚,“没有!你疑神疑鬼!” “呵呵!”沈煦翻了个白眼,“白叔,你觉得我傻吗?” 当然不傻,不但不傻,还很聪明。白崇张着嘴,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忽悠。沈煦这态度,摆明糊弄不住了啊!怎么办! “白叔,每个人都有**权,如果是你个人的事情,你不想说,我也不问。就当没看出来。但如果我没猜错,这事跟我有关吧?” 白崇的种种不对劲都是冲自己来的,要说跟自己没关系,鬼才信呢! 沈煦敲了敲身边的桌子,“你这么久才开门,是因为家里有客人吧。现在看桌上只有一个杯子,你把另外两个收起来了。但你忘了擦桌子。” 白崇顺着他的手看去,桌上竟然有两个圆圈水渍,一见便知,该是杯底沾水印出来的。 沈煦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里屋的房门,门后正是沈向容和沈向阳。 三人六目相对,尽皆懵逼! 第056章 电光火石之间, 沈煦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白叔在听到他非向桂莲所生时那么震惊;为什么白叔这阵子行为举止如此怪异;为什么沈向阳初来上水村对他那么热情。 村里也不是没有想巴结讨好他的, 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权无势, 有的不过是一点能够赚钱的法子。巴结讨好他, 求得也是这个。可沈向阳缺吗?看他与沈向容二人的穿着,以及出手便是牛肉罐头和巧克力。显然是不缺的。 那么他这般热情为的是什么? 书中没提过沈家姐弟的名字,提及时只以沈家姑姑、沈小叔代称。沈家人在平反前并没有来过上水村。因此,沈煦在听闻沈向容和沈向阳这两个名字时并没有立刻想到沈家头上去。 最重要的是,书里更没有透露过半点白崇与沈家的关联。 所以沈煦从来没有想过能这么快见到沈家人。 可如今想来, 是他被书里的内容遮蔽了双眼。书中没有提到的,就不存在吗? 不是的。 就比如原身。书中对他这个人物很片面化, 除了他的身世,其他地方着墨不多。但原身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思想有血肉。 沈煦没忘记, 白崇当过兵, 打过仗。他曾多次提到过对他有活命之恩、知遇之恩的将军。 而原身的祖父沈国平就曾是一位将军, 不但是将军,还是大名鼎鼎的开国元勋。 白崇还说过,将军去世了。那段时间,他的精气神都颓废了不少, 甚至远隔千里,依旧坚持在院子里给将军烧过几回冥纸。细细想来,白崇所说将军去世的时间,和书中提及沈国平亡故的时间几乎一致。 还有一点, 他与白崇坦白寻找蔡婆子的目的,说向桂莲偷换孩子时,白崇的表情震惊得无以复加。当时他只当白崇是没想到自己不是向桂莲的孩子,现在想来并非如此。 而白崇的种种不对劲,对他突然的热情,也是从那天开始。 如果白崇口中的将军就是沈国平;如果白崇与沈家关系不浅;如果白崇一直同沈家有书信来往,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白崇知道了向桂莲换子的真相,自然不会瞒着沈家人。沈家人比书中早几年知道此事,这才有了沈家姐弟来上水村插队。 想清楚了一切,沈煦反倒不急了。他从里屋出来,提上牛肉和素菜:“亏得我牛肉准备得多,这一块得有两三斤呢,不然四个人怕是吃不来。我去厨房,你们三没事把桌子整理一下,碗筷摆上。” 白崇沈向容沈向阳:…… 三脸懵逼! 还是沈向阳最先开了口,他带着一脑门的问号看向白崇:“白叔叔,这……这什么意思?” 白崇回给他同一款满脸问号的表情。 沈向阳:…… 倒是沈向容,安之若素,“收拾桌子,摆碗筷吧!” 沈向阳:“诶?” “诶什么,动手啊!” 沈向阳:…… 沈煦将火锅做好端出来的时候,桌子已经清理干净,摆上了碗筷,刚好四副。白崇与沈家姐弟三人各坐一方,全都沉默,没一个说话。见到沈煦出来,一个个背脊挺直,如临大敌,看得沈煦直想发笑,好容易忍住了。 火锅上桌,沈煦给三人杯子里都添上酒,特别对沈向容说了一句:“这酒度数不高,水果酿的,味道带甜,女孩子喝一点也没关系,不多喝就行。” 给白崇的却是白酒,“叔,咱们两个大男人,喝这个。” 沈向阳看看左边的白崇,看看右边的沈向容,再看了眼自己杯里的葡萄酒,“我也是男人,怎么我跟姐姐的一样?” “小孩子喝什么酒,给你一杯尝尝味就不错了。” 沈向阳瞪眼,然而沈煦压根不看他,独自喝了一杯,道:“说吧!” 沈向阳:“说啥?” 沈煦瞄了他一眼,看向白崇,“白叔就没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白崇刚张嘴,沈煦又道:“白叔,那些糊弄我的话就别提了。都被我撞个正着了,在说那些没意思。你知道我不会信。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总归要说的吧?除非你们打算藏着掖着一辈子。” 今天这一出,实在出乎三人意料。三人并没想过这时告诉沈煦真相,但也确实没打算瞒一辈子。 白崇看了沈家姐弟一眼,他们初来乍到,同沈煦并不相熟,自己总归跟沈煦有多年情分,这话还得自己开口最合适。 “说来话长。” 沈煦夹了块牛肉放进碗里,“嗯。没事,今儿吃的火锅,下头有炭温着呢,不用担心会凉。我还准备了不少菜和汤,没了还能再加。咱不急,一边吃一边说就是。” 白崇好悬没被刚喝进去的酒给呛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你应该猜到了。这两位是你亲妹妹跟亲弟弟。” 沈煦点头,没插嘴,示意白崇继续。 “你爷爷叫沈国平。这名字你应当不陌生。” “如雷贯耳。” 确实如雷贯耳。那可是写进教科书的名字。 “你亲生父亲叫沈赫,亲生母亲叫袁素君。你父亲当年从事地下工作,曾在伪政府任职。彼时为了获取伪政府一方的信任,参与过几次抓捕国党的行为。也因此埋下了祸患。新种花成立前,国党败退宝岛,却在国内留下了许多暗棋。 新种花成立后,他们更是通过各种手段,利用暗棋制造动乱,试图突破我党的统治。有个代号叫猫头鹰的,是暗棋里一个还算颇有权利的头目。 猫头鹰的父亲是在战场上被你爷爷打死的。他大哥是你父亲还在伪政府工作时抓捕的。抓捕后第三天,他大哥变节了。最后死在你父亲的手里。 可以说,这个猫头鹰与沈家仇深似海。当时你爷爷是国家领导人之一,你父亲也是身居要职。二人都十分重要。如果能将他们弄死,国家损失惨重,必定会迎来不小的动荡。” 沈煦神色微凛,“所以,为了完成宝岛方面的任务,也为了报私仇,他出动了?” 虽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白崇点头,“对!好在你父亲心思敏锐,提早察觉,没让他得手,可也没能抓到他。他这一逃走,你父亲就知道,恐怕后患无穷。他不怕猫头鹰对付自己,却怕猫头鹰盯上妻子。 “你父亲年轻时说,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因此他一心为国效力,未曾娶妻。还是在抗战胜利后,才经人介绍与你母亲共结连理。那时,你母亲刚被查出有孕。 “猫头鹰是有备而来,早查清楚了沈家,也自然查清楚了袁家。你父亲怕两边都不安全,不敢送你母亲回袁家。可让她呆在沈家,也担心有所闪失。毕竟他虽然处处防范,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天下间万一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不敢拿你母亲和你的命去赌。 “我便提议说,不如去我的老家。将军身边这么多跟着一起打仗出来的。猫头鹰总不会人人都盯着。更何况,我在其中并不是什么突出的人物。而阳山县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县城,不会打人眼。 “你父亲接受了我的提议。安排你母亲来了这里。跟着她的还有从小照顾她的姆妈和两个伪装成你母亲表兄的同志。老家玉兰镇那边我也安排好了,所有人都只当你母亲是我在外头娶的婆娘。我常年打仗,很久没回去过了,因此并没有人怀疑。 “我们自以为计划周详,却不料还是被猫头鹰发现了端倪。你爷爷和父亲身边戒备森严,猫头鹰一计不成想再来一计十分困难,他筹谋许久都没能找到第二次机会,便想从你母亲身上入手。 “他花了数月时间找到了你母亲,一出手就是狠招。照顾你母亲的姆妈和那两位保护你母亲的同志都牺牲了,唯有你母亲,大约是想捉活的,对方有顾忌,倒是让她找到机会,在其余三人的掩护下逃了出来。 “你父亲得知消息时,吓得肝胆俱裂。可他不能离开京城。你爷爷更不能。他们太重要了,而且盯着他们的眼睛太多。所以,他们只能派人过去。 “既然阳山县已经被发现,那么再留在这边也就没了意义。你父亲决定,还是把人接回京城。而负责接你母亲的队伍,正是由我带领。” 白崇看着沈煦,眼中带着几分内疚与自责,“说来,是我害了你。” 沈煦摇头,“白叔,与你无关的。你接着说。” “你母亲那会儿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其实并不适合舟车劳顿赶回京城。但我们能带来阳山县的人手不多。猫头鹰又还在暗处虎视眈眈。这种情况,怕是也只能回京城,在沈家重重把守之下,反而更安全些。所以,我们上路了。 “但刚上路没走多远,你母亲就提前发动。情况还挺急,羊水流得车上全是。当时得知你母亲这边出了事,你父亲情急之下,只想到赶紧派人过来保护。哪里想到还得安排照顾你母亲的女性?所以,我们一群大男人,瞬间就傻眼了。 “其中好些连婚都没结,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了。谁会接生?大伙儿只能团团转干着急。还是你母亲见前边有炊烟,提议让人去村里问问有没有会接生的。之后的事情,跟蔡婆子说的一样,你也都知道了。” 沈煦深吸了一口气,即便他没有亲生经历,也能从白崇的言语中听出当年生母的艰难。 她是怎么挺着大肚子逃出魔爪的?又是怎么东躲西藏,避开猫头鹰的暗中搜索的?也难怪,她刚生下他便晕了过去。 蔡婆子说,她早已经力竭,是为了孩子在死死强撑。而在听到孩子的哭声,知道孩子平安降生后,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这是怎样一位母亲! 沈煦不是原身,但这一刻他整颗心砰砰跳着,胸膛里散发着炙热。 可以说,这个孩子,她是几次死里逃生,拼着性命生下来的,却被人偷偷换了。 她知道真相时,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沈煦目光担忧起来。 见他一直没回应。许是担忧他心里有疙瘩,沈向阳忙不迭解释:“爸妈和爷爷不知道你们被调换了。若是早知道,一定会来找你的。” “现在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听他问沈家时说的家里,显然是认自己是沈家人的,沈向阳心里高兴,可想到家中情形,笑容还没爬上脸庞又退了下去,“爷爷不在了。爸妈在农场。” 第58节 “能细说吗?” 沈向阳红了眼眶,“其实爷爷在的时候,就有人想对付我们家。但碍于爷爷,没能下狠手。爷爷没了之后,对方的动作就大了。去年春天,他们直接将爸妈抓去,看押起来。这一看押,就是三个月。他们想将爸爸直接摁死。便拿爸爸从前在伪政府的经历说事。” 说到这里,沈向阳无比气愤,咬牙切齿,双手死死握紧,“爸爸当初在伪政府,是天天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与虎豹为伍,那么艰难,好容易活着等到抗战胜利,功成身退。结果他们说爸爸是汉奸!” 沈向容看得更清楚些,“他们未必不清楚爸爸的功绩,也未必不清楚爸爸在伪政府的真相,他们不在乎真假,只要能抓到把柄。汉奸的罪名够大,如果把这个罪定下来,爸爸别想活着出来,沈家也会跟着遭殃,他们就可一劳永逸。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爷爷和爸爸身处的位子太重要。偏偏沈家不是他们的人。他们之前也想过拉拢的。但爷爷跟爸爸非但不愿意,还坚定地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他们心里恼怒,更不会放过沈家。 爷爷还在的时候,他们顾虑爷爷的权势能耐,怕不能一击必杀,反让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才忍了下来。但小动作一直没停过。爷爷一去,他们自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好在爷爷打了一辈子仗,带出了不少兵。咱们家也还有一些故交。虽说这些人里头,有些已经落难,有些没落难却也自身难保,但总还有一些保留了部分实力。 有他们在中间拉锯,对方的阴谋到底没有得逞。汉奸的罪名没有定下,只安了个资本派黑五类的帽子,被下放去了农场。” 沈煦皱眉,“那你们是怎么来的上水村?还有跟我调换的那位呢?” 沈向阳一拳砸在桌上,“沈向安就是个畜生!不愧是他们周家的种!跟周家人的德性简直一模一样!亏得爸妈爷爷疼了他二十多年。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他,爷爷更是将他当接班人来培养。他……他怎么能……” “爸妈还只是看押的时候,他就登报跟爸脱离父子母子关系了。还加入了搜证队伍,跟着一起找证据,借此邀功。” 沈向阳耸了耸鼻子,好容易忍住没哭出来。沈向容虽比他大几岁,看似坚强,却到底是女孩子,想到那时的情形,偏过头,泪水悄无声息落下来。 她的眸光暗淡,嘴角透着苦笑:“其实他不用这么着急的。家里的祸事早有预兆,爸妈已经想好了对我们的安排。就算他不登报,爸妈也会主动登报来保我们周全。爸妈并不看到我们跟着受牵连。所以,爸爸给我们留了后路。” 沈向阳点头,接着说:“他娶的是严家的女儿。严家从家世上看,远远比不上爷爷还在时的沈家。甚至因为严家不是靠自身功劳上位,而是靠裙带关系和溜须拍马,因此在像我们家一样这种实打实靠本事拼上来占据要位的人家眼里,是瞧不上的。 所以他心里并不愿意,只是碍于爸爸的威严,不敢反抗。我曾经私底下听到他发脾气抱怨。他哪里知道,这门亲事,爸爸花了多少心思。 严家的做法是让人看不上。但也正是因为严家这份让人看不上的本事,使得严家不被惦记,没惹那帮人的眼,也接触不到那帮人打打杀杀的核心。可以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胜了,严家罪名不大。以爸爸的能力,可以保全。如果我们败了,严家会是他的护身符。 至于我跟姐姐。我年纪还小,爸爸把我托付给了舅舅。姐姐当时换了个名字和身份,去考了文工团,本来已经通过了,只差去报道。结果,他为了抢功上位,把姐姐举报了。” 即便时隔快一年了,如今想起来,沈向阳依旧心绪难平。 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他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姐姐去文工团,碍着他什么了! 沈向阳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眼泪,“爸妈知道后,差点没被气死。爸爸直接在看押室里吐了血,听说妈妈还晕过去了。” 所以,沈向阳才更恨!沈向安害得何止是姐姐! “后来,我跟姐姐一起去了舅舅家。舅舅也受了些牵连。但好在有人帮忙,只是被降职调离出京,给了个没啥权利的清水衙门。舅舅其实待我们还好,就是舅妈…… “舅妈怪我们沈家连累了舅舅,说舅舅本来有大好前途。现在前途没了不说,还花光了人情才勉强保住这么个芝麻大点的职位。家里都这样艰难了,还得养着我们两姐弟。舅舅在的时候还好,舅舅一不在家,她就开始指桑骂槐。” 沈向阳既不忿又委屈,“舅舅当年能步步高升,还不是沾了沈家的光。再说,舅舅能保全没被牵连进去,也是因为爸爸暗中的谋划,光舅舅自己的能力怎么可能做到。偏偏舅妈不这么想。 其实,舅舅也还能压得住她。她除了嘴上说说,并不敢真把我们姐弟怎么样。但我跟姐姐都不想再听她的闲言碎语。本来我们早就想下乡的。只是舅舅不同意。舅舅说,下乡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乡下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点什么事,他鞭长莫及。 就在这个时候,白叔叔的信件辗转到了我们手里。我们才知道,原来沈向安不是我们亲大哥。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们简直不敢相信,震惊地下巴都要掉了。舅舅还特别找人查过。” 沈向阳抬眼偷偷去看沈煦,生怕袁家舅舅这样的做法让沈煦不喜。但好在沈煦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这么大的事,总归要查清楚的。 见他面色平静,沈向阳松了口气,“调查得来的消息确实如此。舅舅又给爸妈写信,告知了这件事,询问他们的意见。爸妈回信说,以咱们家现在的情况,同你相认,让人知道你是沈家的血脉,反而是害了你。所以他们的意思是,暂且搁置。是我……” 沈向阳略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是我不愿意跟舅妈再呆在一个屋檐下,借口说想见见你。又说上水村有白叔在,总归能看护我们两分。软磨硬泡了舅舅许久,舅舅见我态度坚决,这才松了口,帮我遮掩了身份,拖关系把我们送了过来。” 他怕沈煦误会,又急忙说:“我是很想见见你,但我没想怎么样的!真的!你不用有太大压力!你如果……如果不想认我们,也没有关系的! 爸妈说了,当年没能发现你被调包,是他们失职。这些年他们没养育你,你没享受过沈家半分荣耀和资源。你若是愿意认我们,我们自然高兴。你若是不愿意,他们也不强求。只要你过得好就行。 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们相认。毕竟爸妈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他们是想你认祖归宗的。我不知道爸妈知道你被调包,被周家尤其是那个向桂莲苛待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很难过,也一定非常非常心疼你的。你……你愿意……愿意……” 沈向阳想问:你愿意认我们吗?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竟然有些害怕说出口。他担心从沈煦嘴里听到拒绝的回答。他自己就算难免失落,却也还好。但爸妈知道他不愿意会如何?必定是要伤心的。 “爸妈在哪个农场?” 沈向阳:“嗯?” “爸妈被下放去了哪个地方的农场?” “哈?你……你叫爸妈?你是愿意,愿意认我们吗?” 沈煦皱眉,这个弟弟不太聪明的样子啊!听不懂话的吗?问你爸妈的地址,你居然只关注了爸妈两个字? “我有说不认你们吗?难道不一直是你们在脑补我不想认?” “诶?” 果然不太聪明的样子,沈煦叹气扶额。 沈向容倒是反应了过来,主动回答:“爸妈在东省,五星农场。” 沈煦松了口气,好在还有个聪明的,总算有点欣慰。不然他王者带青铜,一带还带俩,真怕带不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6 09:00:01~2020-04-27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甜喵喵 4瓶;紫月蝶儿、燕子 2瓶;小文、56885588、33320452、苏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7章 沈向阳回过味来, 欣喜若狂。 于是, 沈煦被迫见识了终极话痨的功力。之后的这顿饭,他都是在旁边小麻雀叽叽喳喳地“伴奏”中度过的。 沈向阳说着沈家的事, 说着沈家的每一个人。看似性情天真跳脱, 却也不乏用心之处。 他在言语中给沈煦展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沈家。温柔又不失坚韧的母亲,严厉而不乏耐心的父亲,还有如同母亲翻版一样的姐姐沈向容,以及性格与家中其他人南辕北辙没一点类似的自己。 他悄悄透露着每个人的喜好、脾性、专长等等。也说小时候的趣事。这些趣事里,多多少少躲不开沈向安的影子。沈向阳每回不经意提到, 都会偷偷瞄沈煦一眼,然后笨拙而又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顿饭结束后, 沈煦也基本对沈家有了大致的了解。 沈向阳终于有了些口干舌燥,在残羹冷炙撤下去后, 停止的话题, 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噜咕噜喝完, 忽然想起什么, 歪头看向沈煦。 “你之前问爸妈的地址,是想给爸妈写信吗?你要是想写信,不要自己随便寄出去。农场那边会查寄过去的每一件东西,尤其书信。我们之前都是把信藏在送出去的衣服, 或者鞋子夹层里面的。你写了信,可以给我们。我跟姐姐到了上水村,还没跟爸妈说呢,总归要寄过去的。可以藏一块。” 沈煦抬头, “衣服和鞋子这些东西不怕别人贪了到不了他们手上?” 沈向阳眨眼睛嬉笑,“我们会准备两套,一套好的,一套差些的。” 沈煦懂了。虽说被送去农场的,都是身上有罪名的。但家人寄过去的东西,也并不会全部贪下来,总还能送到手一些。 准备两套,好的那套自然是给农场主事的“孝敬”,只有差的那套才是真正给沈赫夫妻的东西。 “那他们传消息出来呢?” 沈向阳蹙眉,“这个比较难。所以一般只是我们寄过去。他们很少寄过来。也就上次知道你的事情时,回了个包裹。包裹里有一个爸爸亲手刻的木雕。里头设了空心夹层,信藏在那里面。” 还真不愧是做地下工作出身的。沈煦并没有答应沈向阳的提议,而是说:“你们写吧,我就不写了。” 沈向阳一愣,“你……你不想和爸妈说点什么吗?” “见了面再说吧。” 沈向阳:!!! “你有办法去农场?” “你忘了我在运输队?” 沈向阳眼睛一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们运输队目前没有去东省的线路。” 沈向阳眸中的光亮又暗淡下来,“那你说个球!” “但是,我们运输队正在开辟那边的线路,如果顺利的话,今年就能成。” 这一起一伏的,沈向阳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怨念起来,“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你可以一口气把我的话听完!” 沈向阳:……行吧! “你们今年多大了?” “姐姐今年十九岁。我十六。” “之前是在读高中?” 沈向阳忽然高兴起来,脸上满是得意! 沈煦:??? “没有呢!姐姐去年高中毕业了!我虽然比姐姐小三岁,但我读书早,而且我特别聪明,跳过级。所以我也毕业了!我跟姐姐一起毕业的!” 整个人都散发着我是天才,我超棒的气息,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沈煦:“真没看出来,失敬失敬!” 沈向阳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哎呀,还好啦!也就一般一般!” 沈煦:…… 这下连沈向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连连扶额,找了个借口,把沈向阳支出去帮白崇洗碗筷,长叹一声,同沈煦解释:“向阳虽然有点孩子气,但在外人面前并没有这么……嗯,只在自己人面前,会得意忘形。” 沈煦看着沈向容的表情,一秒get到她省略的“不要脸”三个字。 “咳咳!”大概是察觉这么说自己亲弟弟有些不太好,沈向容加了一句,“他确实很聪明。这点是真的。” 可惜这聪明劲目前只展现在读书上,对于为人处世,世事洞察方面太过差劲。 “他年纪还小。家里从上到下都把他当孩子。之前局势并没有这么紧张。沈家在京城地位稳固,跟他一起玩耍的那些人,要么家境比沈家差,需顾忌沈家,得捧着他;要么跟沈家差不多,虽不必怕沈家,也得给点面子。” 沈煦点头,照沈家的家世,要找出几个比他们门第高的,还真不容易。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沈向安,或许有些话你听了会不太舒服。但不可否认,过去的二十五年,我们一直以为他是沈家的亲骨肉。因为他是长子,爷爷和爸爸都对他寄予厚望,也很用心栽培。家里的资源都朝他倾斜。 “向阳的年纪与他差了九岁,间隔太大。等向阳懂事,沈向安已经长大。家里没出事之前,他的表现虽不算特别突出,却也不差。爷爷跟爸爸自觉后继有人,对向阳的管束就松了些。向阳性情活泼,心思单纯,天天笑脸迎人,开开心心的。 爷爷跟爸妈也喜欢他这样,并不想打破。总归家里已经有沈向安,让向阳往后可以随心所欲,去追寻自己想做的事也没什么不好。便是他可能不会有大出息,但只要沈家不倒,在沈家的羽翼下,他也能顺遂一生。” 这并没有哪里不好。可谁知道,沈家倒了呢? 沈向容苦笑起来,“以往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家里遭逢巨变,就想要向阳瞬间长大吗?太为难他了。” 沈煦忽然问:“那你呢?” 第59节 “我?”沈向容懵了一会儿,转眼便明白了沈煦的意思,“我是女孩子啊!爸妈自然也希望我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我总要嫁人的。沈家愿意无条件包容我,将来的我夫家也愿意吗?即便有沈家做靠山,也不代表我在夫家一定不会受委屈。” 以如今的世情,男女终归不一样的。以沈家的地位,沈向阳或许可以轻易找到一个事事依顺他的妻子,但沈向容却不一定能找到事事依顺她的丈夫。 假若沈向容是沈向阳这般的脾性,嫁到夫家,只怕要把夫家所有人都得罪光。 提到嫁人,沈向容脑海中又浮现出陆宇的模样。她跟陆宇三年的感情,其中许多甜蜜幸福的点点滴滴。即便现在物是人非,她与陆宇已成陌路,陆宇已经不值得她浪费感情。但所有的道理她都懂,可要从此将陆宇从心间剔除,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沈向容能做的,只有尽量不去想他。 晃了晃脑袋,将陆宇的影像挥开,沈向容重新将话题拐到沈向阳身上,“向阳除了有点冲动孩子气,人很好的。其实家里出事后,他已经收敛很多了。他想让自己成长,变得强大。他想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我,保护亲人。他也在为此努力。我们应该给他点时间。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对向阳有不好的看法。如果你愿意,可以教教他。我也会时刻看着他,提醒他。” “我会的!” 见他没有拒绝,沈向容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 回去的路上,三人同行,沈煦没直接回村,而是带着两人多拐了两个街道,去了废品回收站。 看门的老头见有来人,眼都没抬,只说了一句:“选好东西来这交钱,别拿不该来的!” 三人进去,沈向阳一双眼睛四处乱看,“我以前听有些同学说,很多人会去废品站捡漏,咱们也是来捡漏的吗?”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沈煦白了他一眼,“这个废品站开了有好几年了,这么长时间,真有漏也早让人捡去了,还等你来?再说,你没见门口坐着位大爷吗?他坐拥废品站这么个宝地,有好东西,自己不要,全便宜你们?傻不傻!想什么呢,还捡漏!” 沈煦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知道,废品站是真的废品站,里头值钱的也就是些如今看起来没多大用处的书本。其他什么古董宝贝,那是没有的。部分里存在的主角靠废品站捡漏发财,或是得到金手指,更是不可能。 沈向阳一秒耷拉了脑袋,兴致全没了,“那我们来干嘛?” “找书。你们随便看看,除了违禁品,其他有喜欢的都可以拿。” “好吧!” 三人分开行动。半个小时后,在门口汇合。 沈向容拿了两本诗集,沈向阳空着手,耸肩说:“没有喜欢的啊!” 说完,看到沈煦怀里抱了高高一堆,全是书! 沈煦直接塞给他,沈向阳低头一瞧。 《代数》《物理》《化学》《平面几何》…… 足足九本! “数理化丛书一共十七本,可惜这边不全。没关系,我会找机会把剩下的弄过来。” 沈向阳一头雾水,“你弄这个干吗?” “给你啊!不忙的时候,你多看看,多做做习题。就算离开学校了,知识也不能丢。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天天看着,你可能觉得都会,但若长时间不看,用不了多久就忘光了。别想敷衍我,我隔断时间会抽查的。” 沈向阳浑身一抖,“你……你是魔鬼吗?” “你不是说自己很聪明,是小天才吗?” “就算我聪明,也不代表我喜欢读书啊!这是两码事!” “呵呵!”沈煦冷笑两声,转头吩咐沈向容,“你盯着他看,自己也一起看。” 许是怕他们不当一回事,阳奉阴违,沈煦又加了句,“时代是会变的。现在是没有高考了,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恢复呢?国家需要人才不是吗?如果大学不恢复正常招生和学习,如何培养年轻一辈的人才?等现在这一批老了,不能动了。国家的发展靠谁?我们拿什么去跟别的国家竞争?” 沈向容和沈向阳巨是一顿。他们同时响起了爷爷沈国平的话。沈国平就不止一次说过现在的大学制度是错误的。只是他个人的力量扭转不了时代的轮轴。但他曾要求过自家子弟,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荒废学业。知识才是力量。读书改变命运。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没想到这位从不曾接受过爷爷教导的人,竟是和爷爷想的一样。 沈向容郑重起来,“好!你放心,我会自己学,也会看着他。” 转头看沈向阳,沈向阳头皮发麻,“我能拒绝吗?” 沈向容:“不能!” 沈煦:“你可以试试!” 沈向阳抬头对上沈煦的目光,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种面对父亲沈赫的错觉,反射性脖子一缩,赶紧点头,“我看,我看,我一定看!” 出了废品站,沈煦又说:“知青点的闫志文虽然已经在食品厂上班,但因为食品厂那边宿舍安排不过来,他夜班都在车间睡,非夜班都会回上水村。他是个爱学习的,在村里一向口碑不错。你们可以试着交好。 “林青云此人心思太深,防着点。跟你们一起来的高峻和文敏,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至于其他人,我就不太清楚了。你们多长几个心眼,慢慢看着来吧。 “村里几个干部都还不错。村支书刘金水是个为民着想的,他媳妇刘大花虽然有点爱捡小便宜,但为人还行。沈云霞看事情最为通透,她又是妇女主任,平素也一直支持女性自立自强。你若是遇上什么事,我又不在,可以去找她。” 最后这句是对沈向容说的。 “咦?”沈向阳有些奇怪,“那大队长呢?不是说他对你很好,救过你的命吗?” 沈煦在上水村的事情,沈向阳等人虽不知道全部,却也从白崇那里了解了七八分。 沈煦眼神闪烁,“他确实救过我的命,对我也不差。但人总是有私心的。他到底姓周。” 沈向阳怔愣,却是听明白了。 到达村口,沈煦停下脚步,“你们先进去吧!我过会儿再进去。最好别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别让人知道你们是沈家人。这样对你们对我都好。” 这点二人都明白,继续前行。 沈煦望着他们的背影,眸光深邃。 书中沈向容未曾出场,只活在沈家人的记忆里。因为她死了,死在黎明之前,未曾等到沈家平反。而造成她死亡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那位袁家舅母。 诚如他们所说,袁家舅舅对他们确实不错。袁家舅母目前也确实只能嘴上说点闲话,不敢真把他们怎么样。但当矛盾日积月累达到一个极点,终有爆发的一天。 沈煦想过在悲剧发生之前,找到沈家人,看能不能挽救。不仅是沈向容的,还有沈赫与袁素君的。 当然,沈赫与袁素君活着,活到了平反,活到了官复原职,活到了数年后知晓真相来上水村接走了自己的骨肉。 但他们的身体垮了,平反没几年,就去世了。 原身也因为瘫痪太久,没得到良好的救治和后续营养,即便被沈家找到,也没活多久,死在了沈家父母之前。 沈家只剩下了一个沈向阳。那时的沈向阳,一出场,作者就给套了个话少阴郁的人设。他一生未曾娶妻,独自抚养沈双燕和沈繁长大。 女主周双莺十分惧怕他,也是因为他,女主从来没想过要嫁入沈家。而在沈繁身死,个人财产全给了周双莺后。沈向阳成了全文后期最大的反派,一度将男女主打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最终沈向阳没有赢。女主光环让她的所有爱慕者团结起来,反杀了沈向阳。 最终沈家家破人亡,主角团们“大发慈悲”地饶过了沈双燕。沈双燕心灰意冷,远走天涯。 别看沈向阳如今是个小话痨,还是一点就炸的性子。可在书里,他能成为最终大boss,自然是不缺实力和手段的。 他会成长,可惜他的成长是以沈向容的死为代价。 整部,沈家可以说是太惨了。简直就是个工具人,只为了给女主周双莺做跳板。等周双莺成功上位,沈家便该“功成身退”。 可惜书里没有提过沈家父母具体在哪个农场,也不曾说沈向容姐弟这两年的地址,沈煦本是打算找机会去京城一趟,亲自调查。如今倒是不用了。 就冲书中沈向阳对燕子和三娃的养育之恩和维护,他也会出手相助。更何况,这两个弟弟妹妹,其实都还不赖,不是吗? 至于父母。不论是书里还是沈向容姐弟嘴里,也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偏心,不脑残。既然如此,去看看又何妨?想来如果原身还在,也是希望与亲生父母相认的吧? 沈煦在村口呆了半个小时,确定沈向容二人早已经回到知青点,不会有人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这才进村。 刚回到土砖房,便见周爱红等在屋对面的大树下。 田松玉说:“来两个小时了,说要找你。你不在,我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就站在那里等。我也劝不了她。你去看看吧!” 沈煦点头,朝周爱红走去。 周爱红神色慌张,双手搅在一起。 “周双莺又怎么了?” 找他,也只能是因为周双莺的事。 周爱红十分不安,“我感觉要出事。” “嗯?她做了什么?” “她前些日子一有空就往山上去,嘴里说是去找芦荟,想试试用芦荟来去脸上的疤。我跟了她好多天,她确实有找芦荟,但更多的……” 周爱红咬牙,“她在跟踪人。跟踪牛棚的那位钱老先生。” 如果仅仅是这样,周爱红不会这么慌。 沈煦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开春天气暖和多了。钱老先生经常到山上去,有时候挖点野菜,但大多时候是去找药材。钱老先生每天的路线并不固定。但大致区域变化不大。周双莺似乎在确定这点。可是她先前跟了几天就没再跟了,反而是提出去隔壁镇刘家做客。 今天她从刘家回来,又上了山。自己一个人去的。我看到她把捕兽夹放在地上,用杂草遮盖起来。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靠近深山,平时村里人挖野菜是不会去的。但钱老先生找药材需要经过那里。” 沈煦脸色大变。周双莺想干什么! “你把捕兽夹拿掉了吗?” “没……没有!”周爱红有点想哭,“我不敢。我怕被周双莺发现,比她先下山。好在今天周双莺去放捕兽夹的时候,钱老先生早就回来了。可明天,钱老先生说不定还会去。我……你说,周双莺是不是想害他?可是她跟钱老先生有什么仇?他们都没交集啊!害他干什么?” 越关注周双莺,周爱红越觉得这个人的恐怖! 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瑟瑟发抖。让她盯着点周双莺,她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让她去破坏周双莺的计划?被发现了怎么办? 周双莺连素不相识的钱老先生都要害,若她敢这么做,周双莺知道会怎么对付自己?大家一个屋檐下住着,她可太有机会了! 周爱红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你先回去吧!” “那山上的捕兽夹……” “在什么地方?” 周爱红说了具体位置。沈煦点头:“我知道了。” 等周爱红一走,沈煦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书中,女主周双莺并没有设计过什么捕兽夹。因为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此时的周双莺已经一点点取得了钱老等人的信任。而刘萌还没回到上水村。周双莺自认为占据了先机,刘萌回来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并不不需要多此一举。 那么如今呢?有他的介入,一切都不一样。女主越来越心急,更是昏招频出? 可放捕兽夹是想干嘛? 书中曾提到过,前世刘萌之所以能让钱则仁那么重视,被收做干孙女。是因为有一年下大雨,雨水差点把钱则仁。是刘萌及时甩了根绳索过去,让钱则仁抓着,等来了救援。 彼时刘萌六岁,人小力弱,她是花了所有的力量将绳子的另一端绕在河边的树上,才勉强拉住了掉落在水流里的钱则仁。 等钱则仁救上来后,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的手掌、手臂、膝盖、小腿等地方几乎全是擦伤。钱则仁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也佩服她的韧性,这才对她格外不同。 第60节 每个人的成功都是不可复制的。比如刘萌,倘或换成其他人,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情况,他们会有这么的良善吗?他们能做出这么及时的举措吗?他们能够忍受得这样的疼痛吗? 可惜这样的道理,现在这个未曾依靠着沈家去往京城,没有机会获得蜕变的周双莺,是无法理解的。 如今距离书里的那场大雨,还有两年。 周双莺这是等不及了吗?她打算效仿刘萌的经历,搏一个救命之恩?所以想出这样的方式来害人再救人? 大雨非是人为可以制造,所以就选了捕兽夹? 忒妈脑子坏掉了?不知道捕兽夹的威力吗?不怕把钱则仁直接弄死弄残? 周双莺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我终于把男主妈为啥会在上水村生产,为啥大着肚子还要坐车去京城给圆回来了。 上一章写着写着,突然有点想写谍战……o(╯□╰)o 感谢在2020-04-27 09:00:01~2020-04-28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渡月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尘 40瓶;wxm2608 15瓶;萘尓酱 5瓶;蒋夜21980516、8790164、晨熙麻麻、荆棘鸟、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8章 周爱红所说的位置靠近深山, 却并没有进入深山腹地。平时少有人去, 却也是少有,不是完全没有。钱则仁会去到那一块,别人也可能会。 因此即便周爱红说钱则仁早就已经回来, 但谁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去呢?以前都说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可如今山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不能随意打猎了。即便偶尔有人逮个野鸡野兔,也是偷偷来, 小打小闹。捕兽夹陷阱之类, 是没有的。 村里乡亲不设防, 倘或真有人不走运凑巧经过踩上怎么办? 想到此,沈煦不敢耽搁, 立刻往山上去, 顺便在地上捡了根粗长的棍子,预备做探路用,避免自己误中捕兽夹。 走了三分之二左右, 还没到目的地, 沈煦便听到前方一阵骚乱。凌乱的脚步声,女人的尖叫声, 以及野兽的怒吼。听着似乎是……野猪? 沈煦面色大变,脚步加快,循着声音跑了一段,便看见了眼前的情景。 陈二狗媳妇跑在最前, 身后还跟了七八个人,本地村民和知青都有。而在人群后面的,是一只两百来斤的大野猪。它的嘴里叼着一只小猪仔。小猪仔浑身是血,腿上挂着一个捕兽夹。大约是猪仔太小,捕兽夹的利刺好巧不巧,卡在它大腿根,深入股腹。因此,小猪仔已经死去。 俞小绵拼命跑着,她不敢回头,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她不想死,她要活下来。 好在野猪虽然跟着他们,却并没有完全冲人群而来,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丧子之痛,刺激太大,仿佛发了疯一样四处乱撞。若非如此,他们的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野猪四条腿? 周边的树木被他撞得摇摇晃晃,枝头的树叶扑簌簌往下掉,有那么几棵甚至枝丫都断了好些。 俞小绵已有些力竭,她只觉得脚下似乎越来越重,每一步都更加艰难。她快要不行了。但她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她,硬生生阻滞了她的脚步。 “我……我跑不动了!帮帮我!” 是文敏! 俞小绵咬牙,“你松开!” 文敏哭着摇头,“我真的跑不动了!我不想死,我该怎么办!” “不想死就跑!跑不动也得跑!你拉着我干嘛!我自身难保,能帮你什么!” 文敏六神无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抓住俞小绵要做什么,这种情况下,俞小绵一个女孩子又能如何?可她害怕,眼见自己落在人群最后,她恐惧急了。本能让她伸手抓住了身边最近的人寻求帮助。 文敏拽着她不松手,俞小绵只能拖着她走,速度宛如乌龟。眼见野猪越来越近,俞小绵果断抬腿给了她一脚。文敏吃痛,手上一松,俞小绵顺势抽出身来,撒腿就跑。 她这一走,文敏的身体失去了依靠,扑通摔在地上。 野猪越来越近,文敏面上全无血色,眼见那尖利的獠牙便要到身前,生死之间,文敏一步都走不动的身体迸发出潜能,爬起来又跑了一顿。只是或许因为太过着急,脚下一崴,扑通又摔了一跤。 完了!完了!她要死了! 文敏大哭。 就在此时,沈煦拿着粗棒一跃而起,朝着野猪的脑袋暴击下去。 这一招从侧面而来,攻猪不备,迎头而上,正中要害,加之沈煦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效果颇佳。 野猪身子□□,撞上树干,二次受伤,扑通倒地。嘴里叼着的小猪仔也滚落下来。 可是,野猪在深林长大,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得了的。这一击也不过是拖延些时间罢了。 它四腿蹬地,眼见就要爬起来。沈煦乘胜追击,赶紧又是一棍子砸下去。 吼! 这惊天的叫声,可见野猪被激怒了。 沈煦跳到野猪背后,一边尽量牵制它,一边冲人群喊:“还不快跑!” 前头几个媳妇子已经走出一段,后面几个知青听到这话,巴不得逃命。高峻与林知青跑得飞快,文敏连滚带爬,也勉强跟上了队伍。唯有俞小绵没有立刻走,“沈煦同志,你怎么办?这是野猪,你对付不了的。” 陈二狗媳妇走到一半也返回来,“是啊,三子,走啊!我们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不能走!我们都逃了,它会追着我们来。不能让它进村!” 陈二狗媳妇和俞小绵之前只顾逃命,不曾想过这点,此时皆是一愣,面色难看起来,后怕不易!是啊,野猪进村,横冲直撞,村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幸好遇上沈煦,不然若是他们将野猪引进村子,出点什么意外,他们这辈子良心怕是都过不去了! 在听到动乱声音的时候,沈煦其实就能打道回府,那时野猪离他还远,他自然可以独善其身,不必冲着危险来。 他没这么做,除了无法见死不救外,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村里多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孩子。野猪进村,伤亡不可估量! 如果他没有这个能力也就罢了,但他有。他有身手,即便这身手未必能让他打赢野猪,但也够拖住它,保住性命。更重要的是,他有倚仗。他空间里的武器随便拿出一样,就够将野猪毙命。只是不能在人前用,需把他们弄走。 “你们帮不了我,赶紧下山,找人!” 可是从山下找人过来需要时间,沈煦撑得了这么久吗?撑不住的! 陈二狗媳妇急得团团转,反倒是俞小绵拉住她,“陈家嫂子,我们走!” “我们这一走,不是看着三子送死吗?” “我们不走,才是看着他送死!他身手还行,应该能拖一阵。我们两个女人,能帮的了他?不但帮不了,还会拖他的后腿!跑,跑快点!只有我们足够快,才能救他!” 陈二狗媳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咬牙,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山下冲。 她虽是女人,但从小干惯了农活,经常挑着两大桶水都能步履自如、从河边到家里,来回多趟,直到家里大缸全部满水,都不带喘气的。她发起狠来,速度自是林青云高峻等知青能比。 所有人离去,沈煦也终于将野猪往林子里引了一段。 此时,四周除了他和野猪,再没有外人。 机会来了。 空间里有手木仓、步木仓。但沈煦都没有用。这些东西会在野猪身上留下明显创口,也会在其体内留下子弹。很容易被人发现。 他选择的是特制麻醉木仓。 这东西是他在国外时,连同木仓支武器一起找人订购的。采用的特殊医用药品,高效省力,最难得是,代谢快,容易在体内分解排泄,对身体影响微弱。当然,他用在野猪身上,不用替野猪担心留下后遗症的问题。可也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个药不会影响猪肉的食用。 本来沈煦还担心,野猪不小,一支药剂会不会不够。可这第一支药剂射出去,第二支刚装上,野猪已经有些晕头转向。 它摇摇晃晃着,已经无法辨清沈煦的方位。沈煦也不急着射第二支了。干脆站在一边观察它的情况。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将第二支药剂射出去。 两分钟后,它已经不太走得动了。 五分钟后,它彻底昏厥,不省人……哦,不,猪事。 沈煦松了口气,将野猪身上的麻醉箭头收起来。心下不免感慨,看来卖东西给他的人没吹牛。效果是真的好。 ******** 陈二狗媳妇和俞小绵带着村里十几个青壮男子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说,要打野猪吗?这野猪是……已经死了?” 陈二狗媳妇一愣一愣地,“三子,你没受伤吧?这咋回事呢?你干掉了一只野猪?” “哪能啊!没死呢!晕了!我引着它在这边绕圈子,这畜生脑子不好使,被我设计地总是往树上撞。撞着撞着,它自己撞晕了。” 众人:……还能这样? 沈煦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谁带了刀,捅两刀吧。别看野猪现在是晕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醒。宰了比较安全。” 众人回过神来,“哦哦,对!得宰了!” 陈二狗当先一刀戳进去,紧接着又是一刀。 鲜血哗啦啦地流。 危险褪去,陈二狗媳妇开始心疼起猪血来,“可惜了,二狗啊,你这动作也忒快了些。早知道我去家里拿个盆接住啊。这猪血也够做两大盆汤了呢。” 陈二狗瞪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猪血?你能保证你去拿盆子的这段时间,野猪不会醒?就算现在咱们来了这么多人,可野猪发起疯来,也不是那么好办的。人命关天,还是小心点好。” 他举着滴血的刀,“像现在这样,死了就不用担心了。好了,三子累了,歇会儿。你们谁,来帮我一起把这猪抬回村里去?这可都是肉呢!” 最后一句,让所有人眼睛里都放出了光。 是啊!这可是肉啊!白得的肉! 上水村。大伙儿忙碌起来,烧水的烧水,宰猪的宰猪。全村男女老少几乎都围了过来。一边看热闹,一边等着分肉。 “幸好没让野猪伤到人,听说野猪跑出来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是啊!亏得三子身手好,人又机灵,懂得给野猪设套,让它自己撞晕过去。不然,要是让野猪进了村,那可咋办哦!” “所以说,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三子。呆会儿分肉,他得分大头才行。” “那是肯定的!” “不过倒是奇怪了啊!咱们村好几年没见过野猪了。深山腹地谁也不敢去,里头的畜生一般也不会跑出来。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可得让陈贵生组织人去排查排查。山里总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只野猪。今天这只是解决了,谁知道明天后天会不会再有?” “说得对!亏得这还是白天。要是哪天晚上,野猪趁大伙儿都睡了闯进村子,那可怎么得了喽!” …… 沈向容和沈向阳听闻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额头上全是汗,面上担忧得要命,直到看到沈煦安然站在人群中央,提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几分,匆匆跑过去,“大……恩,沈煦同志,你没事吧!” 沈向阳一张嘴,差点叫了大哥,好险话到嘴边,想起沈煦的叮嘱,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没事。放心,没受伤。” 瞧他面色精神都不错,姐弟俩大舒一口气。沈向阳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第61节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沈煦心中一暖,笑起来,转头又找上陈二狗媳妇。 “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碰上野猪?” “我们也不知道啊!我跟东子媳妇几个人在挖野菜呢,突然就见他们几个知青跑过来,后面还跟着野猪。”陈二狗媳妇朝知青方向努了努嘴。 沈煦看过去。文敏反射性后退了一步。倒是俞小绵主动站了出来。 “我也是去挖野菜。文敏同志得知我的打算,便说她以往都在城里生活,不认得野菜都有哪些,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请我教教她。就这么点要求,大家都住在知青院,我总不能不答应吧?便带了他们上山。” 俞小绵瞄了文敏一眼,“我有跟他们提过,靠近深山的地方,最好不要去。但是文敏通知发现一只小兔子,觉得它可爱,想捉来养。非要追着去。不小心就走远了点。” 文敏小声辩驳了一句,“我也没进深山。” 俞小绵在这点上倒也不冤枉她,“她确实没进深山。但离深山也不算远了。兔子跑没影。不料却看到地上有一只小猪仔。那只小猪仔踩中了捕兽夹,浑身是血。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看那捕兽夹,不像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反倒是最近放置的。可村里谁会放捕兽夹? 更何况那只小猪仔看起来出生不久。既然有小猪仔,保不齐猪妈妈就在附近。我不敢多留,就要走。文敏不愿意,说小猪仔还有气,指不定能救活。拉着我不让走,责备我为什么这么冷血,小猪也是一条生命。” 说到此,俞小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声音那么大,是真怕弄不出动静啊!这不,猪妈妈找过来了!要不是猪妈妈第一时间是去看自己的小猪仔孩子,我们哪有机会逃?” 文敏委屈极了,“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只小猪是……是很可怜啊!我哪里知道会引来那么大一只野猪。你也不能都怪我。你……你还踢了我一脚呢!我都没怪你了!” 啪!俞小绵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别仗着我年纪小,就当我好欺负!这事你不提就算了,你既然提了,那我就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怪我?你自己跑不动,就要拉着我,想要我也不能跑,来给你垫背吗?你怎么这么恶毒!” 文敏抽噎起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有想拉你垫背,我就是太害怕了,想让你帮帮我!你不帮也就算了,你……你怎么能打人呢!” 一偏头,被打的那侧脸颊正对众人,红红的五指印在白皙的脸颊上尤为突出。她眼睛微微眨了两下,便有两滴泪珠掉下来,配合着那低低的压抑哭声,端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林青云心头颤动,忍不住说道:“俞小绵同志,你这么做有些不妥当吧。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管怎么样,打人总是不对的。文敏同志并没有坏心,她是太害怕了,下意识求助你,你跑得比她快,本可以拉她一把的。她……” 啪!又是一巴掌,这次是打在林青云脸上。 林青云满脸不敢置信,她打他?她居然敢打他?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林青云一张脸胀得通红,这下面子全没了。 文敏瞬间跳起来,“你干什么!俞小绵,你打我也就算了,你凭什么打林同志!你也太嚣张了!” “嚣张?还有更嚣张的呢!” 俞小绵扬起手,再给了文敏一巴掌。 文敏猝不及防,已经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你!” 眼泪哗啦啦往下掉,这回是疼的。俞小绵可用了大劲呢! 这姑娘的三巴掌,着实唬住了在场所有人。沈向阳嘴角抽了抽,瞧那力道,想想都觉得疼! 俞小绵蔑视地看着文敏与林青云“你问我为什么打他?因为他不说人话!什么叫做我在你身边,本可以拉你一把?呵!林青云,说这话,你自己不心虚吗?你没在场吗?你还是个大男人呢!撒腿跑的比谁都早,有本事,你拉文敏一把啊! “你可是跑在我前面的,论速度和能力,都在我之上。你拉她一把,或者背着她跑也行啊!你只顾着自己逃命了,不管别人死活,倒是来跟我说,我本可以拉她一把?你脸呢?” 林青云一震,他……他怎么忘了这一层? 他眼睫颤了颤,低头看向文敏,眸中光亮几度变化,也不知心里都想了些什么,最后只是低头说:“文敏同志,对不起。我……我当时也是被野猪吓住了,没回过神来。我一味往前跑,并没有注意其他。不知道你在后面,我还以为你跟着我们在一起呢。” 文敏耸了耸鼻子,“我明白的。大家都吓坏了。” 俞小绵翻了个白眼,呵呵两声,不再看他们,“一起碰上野猪的,也不只我们。高峻同志也在,还有村里几位嫂子。当时什么情况,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你们是清楚的。我想问一问,如果在你们逃跑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蹿出来拉住你,让你跑不成,你们会怎么办?” 陈二狗媳妇冷笑,“谁想要我的命,我自然想要她的命。踢一脚都是轻的。俞知青,你放心,这件事孰是孰非,大家都看在眼里呢。你要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俞小绵点头,“谢谢陈家嫂子!” 她睨了文敏与林青云一眼,“从今日起,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什么知青情谊可言,请你们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凑上来,我们之间不必再说一句话。” 转身,甩头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林青云低下头,神情阴鸷。 今天是他言语不当,失策了。 新学校教师的工作泡汤,食品厂的名额也没有他的份,眼见村里那些庄稼汉子都一日日比他过得好,而他所有的希望全部落空。他私下结交了不少村里的姑娘,其中大多都是村里有些地位,家境也还不错的。 但这些姑娘在家中显然都没有什么分量,并不能帮他在长辈面前说好坏迎来机遇。除了偶尔得点吃的,其他地方是用不上的。林青云最近越来越察觉到这点,也正是因此,他cia更急切起来。 加之本以为等时间久了,俞小绵会改变当初的想法,看到他的心意。结果人家依旧我行我素,对他不理不睬。 事事不顺,让他各种心烦气躁,才在今天乱了分寸。 他本是想借机试探一下俞小绵。他不认为俞小绵看得上上水村本地人,而在知青点所有人里,他自认不管哪方面都比别人出色,因此他不太相信俞小绵对他完全不动心。说不定是欲擒故纵呢? 所以他利用文敏想刺激一把俞小绵,如果俞小绵在意他,不会看到他对文敏极力维护还无动于衷。 结果是,她确实没有无动于衷。但也确实对他没有心思。否则,怎么会打这一巴掌? 林青云双手握紧,好在他做了两手准备。没了俞小绵,文敏也不差。 文敏虽然刚来,但他看到她整理行李了。他不懂女人的衣服款式,却知道文敏带来的衣服料子都极好,里头还有两双精致的皮鞋。其他虽还不知道,但一叶知秋,这点就已经可以看出她的家境不差。 再者还有另一个新来的沈向容,这位家境似乎更好? 林青云微微蹙眉,且再看看吧。他总归要选个最佳的。 只是俞小绵…… 林青云遮掩下眼底的阴狠。既然自己与她已经不可能,那么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今日这一巴掌的耻辱,他会找机会还回去的! 人群里。 周双莺看着那只小猪仔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被定格了一样。 捕兽夹,那是她放的捕兽夹。怎么会…… 她花了偌大力气才弄来的捕兽夹,就这么浪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上辈子,她从没听说过村里有碰见野猪这档子事!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发现,在她的对面,沈煦正紧紧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pua男林青云vs白莲花女文敏。绝配! 看到大家都想让我五一爆更。哎,如果可以,我也想。但做不到啊! 带着孩子呢!五一在你们看来,是假期,在我这里,不是啊!娃才七个月。七个月的孩子啥概念!那是除了睡觉,其他时候都得人抱着陪玩的概念。 她不睡,你不能睡。她睡了,你也不一定能睡。 尤其,我家崽崽还是早产,一直比别家的孩子难带,费的心力更多。 没请保姆,自己带的。其中艰辛,想来生过娃养过娃带过娃的妈妈们应该能够理解我。 这一个月为了日六,我没有几天是能睡够六个小时的。大多是四五个小时。 稍微熬几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没事。但一直这样,我已经撑不住了。 感觉自己要死了。刚巧这两天还看到猝死的新闻,瑟瑟发抖抱住我自己! 五一别说爆更。我大概连日六都坚持不住了。 哎,对不起大家!鞠躬! 下本我要存稿至少二十万字再开坑!不然带娃日六真的会死人的! 感谢在2020-04-27 16:57:26~2020-04-28 19:5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渡月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ookieptt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ara爱吃肉 40瓶;precious 30瓶;? 13瓶;小丸子、靖、想?念 5瓶;janmu 4瓶;槐夏初一、秋水不染尘 2瓶;56885588、33320452、苏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9章 俞小绵前脚走。沈向阳后脚也便离开了。 别看整只野猪有两百来斤, 分到每家就不显了。按人头是分不来的,只能按户。知青点自是按一个大户算。他们姐弟刚来, 能跟着其他知青吃一顿就不错了。别的想都不要想。当然, 他们也并不在意这点猪肉。 他跟姐姐急着赶过来,是担心沈煦。如今亲眼瞧见沈煦安然无恙,热闹也看完了,自然没有什么再留下来的必要。 知青院, 沈向阳冲俞小绵竖起大拇指, “你真厉害!刚才那几巴掌,我看着就觉得特别爽!” 俞小绵眨了眨眼睛,“我打得也挺爽的!尤其林青云,早想揍他了!” 沈向阳犹豫道:“你这么做, 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其实这样更好。当众撕破脸, 大家也就没必要再顾忌面子情了。就像今天,之前文敏他们提议一起去挖野菜, 不是什么大事,我不好拒绝。但现在,我可以直接说不,能免去不少麻烦。” 俞小绵笑起来, 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她没有说的是,终于可以摆脱林青云了。林青云这人天天带着一副假脸,看得她都快吐了。偏偏此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总死皮赖脸凑她身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要是把话挑明了,她倒也能光明正大地拒绝。可他偏不, 这让她怎么说?直说出来,他要是回一句“你误会了”,她脸面还要不要了? 但便是这样,她也不只一次明确过,自己不想嫁人,不会谈对象,更加不喜欢任何人。对他的殷勤全部打回去。这态度够明显了吧?也不知道林青云是脑子有坑,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揣着明白当糊涂,依旧我行我素。 尤其是,你追人就追人呗。俞小绵觉得自己长得还行,性格还行,有人追太正常了!她就算不喜欢对方,但对于自己的爱慕者,也是能保持礼貌的。 但林青云在追她的同时,居然还和三四个女孩子维系着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 忒妈的!这简直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俞小绵长舒了一口气,好在,终于不用恶心了。她此刻无比欢快。眼见沈向阳不说话,站在面前蹙着眉头一动不动,疑惑看着他,“你还有事吗?” “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咦?” “我也不喜欢他们。我在想,能不能像你一样,撕破脸,就没必要装模作样,彼此维持表面和平了。” 姐姐说要低调,要与人为善,尽量不要跟别人起冲突。沈向阳不是完全做不到。可若有别的办法,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他不喜欢高峻,不喜欢文敏,也不喜欢林青云。跟他们打交道,真的很烦! 俞小绵歪头:“那你想好了吗?” 沈向阳叹息一声,脑袋耷拉下来,“好像不行!” 俞小绵笑起来,“哦!” “我们情况不一样的!” 沈向阳是有些天真,但他不蠢。俞小绵来上水村快一年了,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不论在知青点还是村民里,都有交好之人。她又在学校当老师,有正经工作,平日在学校的时间比在上水村的时间要多。因此需要顾忌上水村各项人事的地方会少一些。 第62节 更重要的是,今天她差点被文敏害死,紧接着又遭林青云攻讦。文敏与林青云有错在先,她放下狠话,大家都能理解。 可他跟姐姐呢?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唯一的靠山大哥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此时与人交恶,他们会瞬间进入孤立无援的被动局面。知青点的其他知青不会帮他们,村里人也不会帮他们。若是因此给人留下倨傲难相处的第一印象,许多连锁反应也会接踵而来,他们在上水村的生活会更加艰难。 最关键,他们与文敏等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矛盾,此时发难,他们没法站在情理的最高点。旁人少不了说闲话。 俞小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刚才上水村的时候,也是顾忌良好,隐忍了不少的。毕竟就算闲言碎语可以不计较,但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要是跟所有人站在了对立面,他们使起绊子来,也是够喝一壶了。” 她停顿了会儿,见四周没人,低低说了一句,“林青云挺会做人的,对女同志比较照顾,就是男同志,好些都收过他的东西。所以不管他们心里怎么看待林青云,为了往后接连不断的好处,一般场合,也都是站他那边的。要不是有今天这一出。我突然对林青云这么发难,还真有点够呛。你们跟他相处,也小心点。尤其是你姐姐。” 沈向阳看向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诶?”俞小绵懵了会,仿佛自己也不知道。她并非多管闲事的人,尤其跟沈向阳并不算熟悉,今天话是有点多了。她歪头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你姐姐长得漂亮又温柔可亲?” 沈向阳:…… 这忒妈什么神理由!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我小时候就经常想,我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变成大美女。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的鼻子稍微扁了点,过几年会不会变高?我的下巴太圆了,往后会不会瘦下去。我想要的这些,你姐姐都有!鹅蛋脸,瘦下巴,高鼻梁,大眼睛,薄嘴唇…… “说起来,好像每一样都不算出奇。但你姐姐将这些全部综合到一起,我才发现,精致到了极点。尤其你姐姐气质出众,一身贵气不说,还散发着书卷味,腹有诗书气自华,听过没有!嗷嗷嗷,此人只应天上有,你知道吗!” 沈向阳懵逼脸:“……是此曲只应天上有。” “我知道啊!放你姐姐身上,当然就是此人只应天上有啊!”俞小绵握拳,兴奋难当“我的理想型,就是这样的!” 一秒又丧气起来:“可惜我长不成这样。就是长成这样,也没这份气质撑得起来。成不了这样也就算了,偏偏我还是个女的。要不然娶回家,天天看着也好啊!” 捶胸顿足,好不失落。 沈向阳:……目瞪口呆! “算了!认命了!我还是回屋备课吧,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转身,进屋,关门。 沈向阳:……啊啊啊,神经病啊! 亏得他之前还觉得这姑娘不错!忒妈的,这人就是个脑子有病的!看来,他不仅要帮姐姐防着身边出现的男人,女人也不能懈怠! 沈向阳心下一紧,撒腿跑去找沈向容。不行!他得时刻跟在姐姐身边! ******** 猪肉分完,家家户户都得了一块,人人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便是周爱国一家,这次也得了那么点巴掌大的肉。虽说是全村分的最少的。但刘艳华还是很开心。至少这说明,村里人并没有事事排挤他们。他们的日子就还有希望。 唯有周双莺觉得没意思极了。刘艳华瞧出她心事重重,担忧问道:“莺莺,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有事不要瞒着妈妈,告诉妈妈,妈妈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周双莺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要怎么说?她能跟她妈妈商量如何对付周爱党和周爱军,如何让自家日子越过越好。但她能告诉她妈妈,她是重生回来的,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夺刘萌的机遇吗? 不能的!即便她妈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她也不能完全坦白的。尤其是,如果她妈知道捕兽夹是她安放的,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设计钱则仁,她妈会怎么想? 周双莺摇头,“我没事。就是担心脸上的疤。” 刘艳华伸手抚摸着她额上那浅浅的痕迹,“莺莺,没事的。你还小,长大就看不出来了。” 周双莺心不在焉地应着,“我知道了。” “妈妈跟你爸爸和舅舅都说了,他们会帮你一起找芦荟的。你不是说那东西有用吗?” 周双莺仰起头,露出一个笑脸,“嗯。谢谢妈妈!” “傻孩子,你是我亲生的,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谢什么。” 周双莺心中一暖,笑容更真诚了几分,“我明白。妈,你休息吧。别累着!我没事的。我去玩了!” “好!别走远了。记得早点回来吃晚饭。” “嗯!” 周双莺出门,却并不是去玩。算上前世的年纪,她都三十多岁了,实在跟那群小屁孩玩不到一起去。除非是为了接近沈繁和沈双燕以及刘萌,她才会放下身段去迎合,与他们做游戏。但现在,她没心思去迎合任何人。 周双莺往山上走去,即便知道弄死小猪仔的捕兽夹应该就是她安放的那个,但她还是想去看看。她其实放了两个,毁了一个,那么另外一个呢? 她特意经过牛棚,果然看见那三个小不点的身影。 沈双燕和刘萌在放风筝,沈繁在一边加油。好不欢乐。 周双莺移动目光瞧向几人身后,钱则仁与温学义并其他两个老头子坐在牛棚前的柴垛上,静静看着,嘴角还带着笑。 钱则仁还指着三个小朋友说了一句:“还是小孩子好,每天都高高兴兴地,没烦恼。” 周双莺双手一紧,悄悄从另一边上了山。可这心绪却越发不能平静了。 土砖房距离牛棚近,一前一后,彼此之间有一大片的平地空间。最适合孩子玩耍。平时村里人顾忌牛棚里住的坏分子,是不太让自己孩子来这块的。 但沈双燕姐弟就住在这里,自是毫无顾忌。刘萌与二人交好,也是天天过来。尤其,沈煦与周明苏作为家长,并不阻止。久而久之,三人也便把这片地方当做是玩耍基地了。 就在牛棚门前,牛棚里的人能毫无反应? 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周双莺好几次看到刘萌三人和那几位老先生说话。刘萌还给过对方不少东西,或是一颗糖,或是一把瓜子,或是自己折的纸飞机纸船等。 要她说,这些东西有屁用?牛棚条件简陋,里面的人工分有限,吃穿在村里都是底层。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是吃饱,是穿暖。 一颗糖,一把瓜子能有她给的红薯土豆以及饭菜管用?不能的。 至于纸飞机纸船,更是一无是处。 可偏偏钱则仁并那几位老先生收了,还笑嘻嘻地,和颜悦色,甚至钱则仁已经开始教刘萌画画。 这让她怎么能不急!难道命运就如此不可更改?非得是刘萌不可吗? 为什么对刘萌就能和蔼有加,对她却如此冷淡?她多少次送东西上门,都被无情拒绝。 这样的反差让周双莺心里很不舒服。 难道她不比刘萌能帮他们?对他们更有用? 周双莺不明白,牛棚那几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主动出击。上辈子刘萌也是和钱则仁早就认识的,但关系并没有那么深。将他们完全绑在一起,让钱则仁把她记在心里,收她做女儿,事事为其考虑的根本在于一场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而已,刘萌可以,她未必不行。 大雨洪水,她是做不来了。可她能用别的办法。 周双莺试想过很多种方案,但大多都不是如今七岁的她能做到的。最终施行起来最简单便利的,也就只有捕兽夹了。这还要多亏刘家祖上是猎户,虽然已经很多年不打猎了,但家中还留着些以前的东西。不然她连捕兽夹都弄不来。 可惜,她千辛万苦从刘家偷出来的捕兽夹,这么快就暴露了,甚至没等到发挥它的作用。 周双莺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只希望,另一个捕兽夹还在吧。 到达目的地,周双莺就在草丛里找了起来,可惜找来找去,全都没有。 “明明放在这里的。哪里去了?小猪仔身上只有一个啊。另外一个呢?难道还有别的野兽吗?如果有,那么受伤的野兽呢?” 周双莺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你是在找它吗?” 周双莺回头,便看到沈煦站在她面前,手中提着一个捕兽夹,眸色阴冷。 “三……三叔!” “错了,我不是你三叔。” “那……沈……沈煦叔叔?” “捕兽夹是你放的吧。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会害死人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也想过钱则仁或许会残,但那不是或许吗?她准备了伤药的。只要她救治及时,未必不能好。尤其是,正因为有残的风险,那么她救治成功的恩情才显得更加重要不是吗? 再说,万一真残了,钱则仁更没法劳作,失去了生活来源,只能依靠救助了。到时他还能拒绝她的帮助吗?而她在钱则仁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岂不更加难能可贵? 当然,也是可能会死的。 周双莺挣扎过,犹豫过。最后还是做了。若是真死了,便只当钱则仁命不好吧。总归她没有得到的东西,刘萌也没有得到。 但是,这一切都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她绝不会承认。 “沈煦叔叔,你在说什么?咦,你手里拿着的是捕兽夹吗?” “还挺能装傻!” “沈煦叔叔,我……呃……” 一只手掐住了周双莺的脖子,周双莺惊恐得看着沈煦,“你……你……” “别跟我耍花样。我不是来询问你的。我非常确定捕兽夹是你放的。别以为你做的事滴水不漏,没人发现。” 周双莺更惊恐了,他知道了?他看见了? “我……我只是想抓点野鸡或者野兔。我妈怀了弟弟,需要补身子。” “哼!如果真是这样,刚才为什么不说?反而要装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山上的东西都是公共财产,是大家的。我这种捕猎的行为是不允许的,所以我才不能承认。” 沈煦冷笑,“还有点急智,没蠢到家。但是你以为我会信?周双莺,你真觉得自己能耐多大,你的心思没人看出来吗?你几次三番去讨好牛棚的人,跟踪钱则仁上山,在他的必经之路埋捕兽夹,你跟我说是想抓野鸡野兔?” 周双莺浑身一僵,他……他知道?他居然全部知道! “周双莺,或者我不应该再叫你周双莺。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你的事情我本来不想管。但你害人就不行!你有没有想过,就是你的捕兽夹害死了小猪仔,才会引来大野猪?野猪在丛林生存,攻击力非是家养的可比。如果今天不是我解决得及时,野猪进村,会造成多少伤亡?” “我没有想过要害村里人的。我也不知道会有野猪。我真的不知道。” 周双莺能明显感觉到沈煦的愤怒以及他眸子里的杀意,那是真正的杀意,不会错的。尤其她的脖子还在别人手中,仿佛沈煦一用力,就能将她掐死。她害怕了! “你也知道怕死?你竟然知道性命可贵,为什么还要害别人性命!怎么就你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不是?” 沈煦手掌收紧。周双莺立时感觉到了窒息的滋味,她喘不过气来了,更别说求饶。她的瞳孔逐渐放大,面色一点点白下去。她的双手挥舞着,想要扒开沈煦的手掌,却无能为力。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死了吗?要被杀死了吗?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就在周双莺万分绝望之际,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她摔在地上,桎梏消除,窒息感褪去,周双莺大口呼吸。灌进来的冷风呛得她剧烈咳嗽。 生长在和平年代,法治社会,自小接受法律约束的良好公民沈煦,到底做不到轻易取人性命。 他居高临下,看着周双莺,“这种滋味不好受吧?我今天不杀你,不是杀不了,而是不想脏了我的手。从今以后,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别再做任何害人的举动。否则,我一定不会再留手。” “你……你不怕我说出去?” 这话出口,周双莺便后悔了。这么说,不是特意提醒沈煦,让他灭口吗? 她真蠢! 第63节 哪知沈煦不怒反笑,“你去说啊,看有没有人相信你。” 周双莺一怔,忽然明白了。不会有人信的。沈煦连向桂莲都没杀,为什么要杀她?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杀她做什么?动机呢?除非她主动说出自己想用捕兽夹害钱则仁的事。但她能说吗?不能!所以,没人会信她说的话。他们只会以为她得了癔症。 即便有些心中疑惑,也不会觉得沈煦是坏人,最多认为其中有什么误会。 因为如今在全村里人眼中,沈煦是大好人,顶顶的大好人,全村的好日子都是他带来的。他能贡献自己的秘方,舍弃发财的机会,为村里人谋福利,无私到这个地步,怎么会是坏人呢? 周双莺突然低低笑起来,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她抬头望向沈煦,“三叔!大家都是重生的。你自己是摆脱周家,越过越好了。为什么要阻止我?我也只是想过好日子而已!” 沈煦眸子里的光亮闪啊闪,“重生?什么意思?说清楚!” 周双莺一顿,“你……你不是吗?” 不可能啊!如果老干妈还能说是巧合,那么蔡婆子呢?火锅呢?沈煦若不是重生的,怎么会直到这些! “你说的重生,意思是重活一遍?也就是说,你死了,我也死了?那我是怎么死的?” 周双莺哪里知道沈煦怎么死的!上辈子沈家人接了他们一家去京城后,她再没见过他们。 见她这般表情,沈煦心里有了底。 书中对于周双莺前世的一些事情,有些提了,有些没提。提了的里面很大一部分他也不太记得了。所以沈煦对周双莺来了这么一招,一则警告,实在不能让这位女主再这么肆意妄为了。鬼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什么蝴蝶效应,害死别的人? 二则便是,他要确定周双莺对沈家知道多少,有没有认出沈向容和沈向安。他本是想先吓唬威胁,等周双莺惧怕失了分寸后,再设计试探。 结果他才进行了第一步,周双莺便不打自招了。 从她的神色来看,她连原身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说明她前世与沈家是真的没什么交集。 “你如果是重生的,那么应该知道我真正的亲人是谁,在哪里吧?” 他需要再精准地确定一遍。 周双莺惊愕地看着他,“你……你真的不是?那你怎么会知道老干妈和火锅?” “什么老干妈?你说的是辣椒油吗?我去印刷申请让人来顶替我的职位那天,回来的路上,看到两个二流子在抢一位老太太,顺手帮了一把。那位老太太会做很多吃的,她教我的。不只这两样,还有其他呢!” 周双莺:!!! “那蔡婆子呢?” “我在运输队,经常出车去外地。凑巧到了蔡婆子住的村子,听到蔡婆子跟人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提到给贵人接生,换孩子的话。” 周双莺:!!! 所以,她猜错了!沈煦压根没有重生! 上辈子,沈煦没有放弃印刷厂的工作,自然不会去打什么顶替工作的申请,也就没遇上那位老太太,没得到老干妈和火锅的方子。 而因为没离开过印刷厂,后来又事故瘫痪,更加不可能去运输队,便没机会去外地,不会遇上蔡婆子,也就没能揭穿真相,脱离周家! 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那场分家。可造成分家的原因,是向桂莲对发烧的沈繁拒不救治,害得沈繁差点夭折,彻底激怒了沈煦,让他情绪爆发,触底反弹。 周双莺神色飘远。 那天,向桂莲嘟囔了句,可别真死了。可见是想过要不要给钱送医院的。然而她去看三娃,知道向桂莲在门外,故意说了一句:三娃别怕,你虽然经常生病,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这次也一定没事的。你好好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向桂莲想到之前好几次也是这样,就干脆不送了,还省了钱。 周双莺从没想过要沈繁的命。毕竟那时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跟沈繁燕子处好关系。她只是想等一等,等她去劝服爸妈,由爸妈出面将其送去医院。这样,沈煦一家自然会记得这份情。 可惜还没等她同爸妈开口,沈煦已经进了屋。 想到这里,周双莺懵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一次小小的举动,带来了强大的蝴蝶效应? 而她居然还傻到以为沈煦也是重生的,对着他说出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 周双莺顿觉一股寒流从心底蹿出,流向四肢百骸!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没想到,俞小绵和沈弟弟会是这么个发展?哈哈哈。沈弟弟完全不懂女人心啊。他误会了! 周双莺:三叔居然不是重生的! 沈煦:要我承认重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也确实不是重生的,我是穿越的啊! 感谢在2020-04-29 09:00:01~2020-04-30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渡月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步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悠我心 44瓶;花雪 24瓶;昭华、渡月半、桃李成蹊 20瓶;青林点白云、诺诺麻麻、︵盛夏﹌浅殇° 10瓶;洋洋、janmu、拔刀出鞘 5瓶;元与均棋szd 3瓶;瀅、房子、橙黄橘绿、随身空间有点爱、蒋夜21980516、悠然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0章 周双莺呆滞了。 她猛然回神,刚才沈煦问她, 是否知道他的亲人是谁, 在哪里。 这一刻, 她惊愕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因为老干妈、火锅底料以及蔡婆子的出现, 她认定沈煦也是重生者。但倘或沈煦真的是重生者。他为什么不去找亲生父母呢?即便京城山高路远,他也可以写信。 上辈子,他就算吃了不少苦,瘫痪后那几年更是没有个人样,但好歹活到了沈家来接人。他知道沈家的家世背景,更知道沈家的地址。 有了这两点,就能与沈家通信。即便换子这样的事情太过惊骇,沈家未必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信件叙述。但一封不行就两封,两封不行就三封。写的多了,沈家总会心生疑虑, 只要有一丝疑虑,不必沈煦再做什么。沈家有得是办法调查出真相。 有沈家出手,弄死向桂莲, 让周家万劫不复都不在话下, 沈煦何须诸多顾忌,为了分家, 舍弃工作和大半利益?又何须看着向桂莲只是被判了区区三年? 所以,他一定不是重生的。 是自己想岔了。 周双莺握紧拳头,后悔不跌。 她本以为大家都是重生的, 即便不能互帮互助,互不干涉也好。沈煦现在日子过得很棒了,又何苦来为难她? 她不怕暴露重生的秘密,是因为她认定自己也掌握了对方的秘密。她大可以利用这个秘密,让沈煦放过自己。 但显然,她想错了。 沈煦没有重生,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不说,还亲自将最大的倚仗和把柄送到的对方手里。周双莺瘫倒在地,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沈煦蹲下神,目如鹰隼,“把话说清楚!” 冰凉坚硬的东西抵住脖颈,周双莺低眸一看,是捕兽夹的尖刃。她脸色大变,身子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都不敢动。只要沈煦稍稍用力,尖刃就能刺破她的颈动脉。她会毙命于此。 “说,我都说!我全都说。你……你能不能先把这个拿开。” “不能!” 不带半点感情的两个字吐出,周双莺咬牙,不敢再祈求,她哑着嗓子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重生的?”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已经死了,再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小时候。大概是老天爷可怜我,给我一次机会。” 沈煦腹诽,不是老天爷可怜你,是作者可怜你。可惜作者想塑造一个成长型的女主,整本书的重点就在于女主从毛毛虫到蝴蝶的蜕变,不论是内在,还是外在。因此,为了更好的突出这一点,全书前期并没有给予女主太大的主角光环,也没有给予多强的能力。 因此这时候的女主看起来并不聪明,甚至还有点蠢。加之受上辈子的仇恨与嫉妒情绪影响,执着太深,很容易在刺激下失去冷静和判断。 所以沈煦对付起来并不难。如果换成书后期,就不会这么顺利的。那时的女主,聪明了,更有谋略了,最重要的是,女主光环闪闪发亮了。 沈煦食指敲击在捕兽夹上,“对于沈家,你知道多少?” “你爷爷叫沈国平,就是特别有名的那个沈国平。你们家很厉害!上辈子,他们在三年后知道真相,找了过来,把你接回去了。向桂莲被抓进了监狱,判了十五年,但第二年就死了。我听说……额……听说是沈家动的手脚。 “按照律法,她的罪名不至死。沈家也不允许她这么轻易死去。她只在监狱呆了一年,却是受尽了折磨。是我爸爸去收的尸,她浑身下上都是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她的腿断了,手肘脱臼,肋骨插进肺里面,眼睛也瞎了一只。 “她被关在特殊监狱,里头全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甚至还有喜欢虐杀的。她就是被这些人折磨死的。” 这么听起来,向桂莲的下场挺惨的。但沈煦一点也不觉得可怜。毕竟按照本来的的轨迹,向桂莲可不仅仅只是之前二十几年对原身的压榨,她在原身事故后的所作所为,直接导致了原身更悲惨的命运。 沈家只要有半点顾念自家血脉,来接时看到原身以及两个孩子的模样,都会对向桂莲恨之入骨。 “沈家除了我,还有其他孩子吗?” “应该有吧。” “应该?”沈煦蹙眉,捕兽夹的尖刃贴合着周双莺的皮肤,瞬间划出一点血痕。 周双莺急忙解释,“我不知道,不确定!我没骗你。沈家来接你的时候,阵仗很大,除了你父母,还有跟着的两个警卫员。除此之外,阳山县本地的县长、书记、公安局长,公社领导也全都来了。 “当时周家恨不得龟缩起来,让所有人忘记他们的存在。我是周家人,哪里敢冒头上去找死。我只是远远瞧了一眼,看见阳山县的领导簇拥着你父母下车,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我猜可能是你弟弟。” 她见过沈向阳!沈煦心头一惊,握着捕兽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尖锐的利刃再次刺破皮肤,周双莺吓得眼泪直掉,却不敢哭出声音,唯恐惹得沈煦不快。 “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沈煦沉住气,继续试探。 “你父亲叫沈赫,倘若你是住在京城,倘若你们早就见过,他们应该会怀疑的。因为你跟你父亲有四五分相似。至于你母亲和弟弟,我不知道。” 沈煦眼神一闪,“记得我父亲,不记得我母亲和弟弟?” 周双莺急切起来,“我说的是实话!知道你父亲的名字,是听这边的领导提过。至于长相,当时只是轻轻一瞥,本来就没看真切。之后又再无交集。到我死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唯独记得你父亲,是因为他后来上过新闻联播。” 不知道沈向阳的名字,也不记得沈向阳的长相,至于沈向容,就更不清楚了。沈煦松了口气。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周双莺竟然连沈家这时期已经被下放了都不知道! “关于沈家,你就知道这些?”他惊愕地看着周双莺,这么少的吗? 周双莺低低抽泣,拼命点头:“就只有这些。” “顶替了我的身份,在沈家享了二十多年福的,你那位亲三叔,就没跟你们提过?” 周双莺苦笑,“他跟我们不亲近的。他看不起周家,一直不肯接受自己是周家人。即便你父母拨乱反正,将你接回去,把他剔除沈家门户。他也还坚持要姓沈,不愿意姓周,更不想认我们这些亲人。他觉得我们不配做他的亲人。对于他,我只见过一面。 “他在落难后,来过上水村一回,看到我们,脸上全是嫌弃的表情。也就呆了半天,急匆匆又走了。就那么点功夫,同我们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哪里会跟我们提沈家的事。 “他去了羊城发展,只是似乎发展得并不好,估计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又灰溜溜的回来了。但也是住在县城,还经常往省城去。没再回过上水村,与我们家也没有交集。 “不过周爱军应该知道点。他同沈向安是有些来往的。沈向安,就是与你对调了的那位。” 说到这里,周双莺浑身战栗,恨意满腔。 正是沈向安给周爱军出的主意,让她嫁给梁建平。彼时,梁建平是阳山县第一中学的校长。一个县中学的校长不算什么,但梁建平的父亲是临湘省公安厅副厅长。 沈向安想要通过梁家东山再起,要实现作为沈家长子时的风光是不可能了。但他不甘心困顿在阳山县这种小地方,怎么也得飞往更高处。于是,他找上周爱军,设了一出局。 周爱军带梁建平来上水村做客,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第二天周爱军便找上门,说梁建平看上她,要娶她。梁建平模样周正,事业可期。即便是二婚,跟前妻有两个孩子,但孩子爷爷奶奶带,不需要她操心。 第64节 而她因为早年被周光宗周耀祖所害,不能生育。因此这门婚事怎么看,都是周家高攀了。 正是这样,她妈才更不安心。她不信任周爱军,这样的好事,周爱军如何会想到他们?即便周爱军说,那是因为他没有亲闺女,自己好歹是他的侄女,算一家人。这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她妈依旧不答应。 此事不了了之。 那会儿已是九三年,村里谁都知道,光靠地里的庄稼,是赚不到几个钱的。家家户户都出去打工。 她爸没有去,只因为还有一门手艺,会木工活,能在本地接一些生意。生意不算特别好,但也够养家糊口,还能有些剩余。比起村里其他出去打工的人家,差不离,还免了远离故土的烦恼。 周爱军撮合婚事被拒绝没过久,他爸接到一个单子,有人找他定做一批家具,数量不小,若能完成,可以挣一大笔。对方给了三分之一的定金。但要求用好木材。购买原料这些钱不够,他爸倒贴了一笔,辛苦了两个月终于完成。 等交货拿钱的时候,对方说不要了。那时他们家又不是开公司,也没签合同。眼见钱赚不来不说,还损失惨重。他爸急了,跟人吵起来。对方三五个人,脾气也挺冲,吵着吵着就动了手。 混乱中,对方有一个人忽然倒地不起,就此一命呜呼。 这下就不只是损失钱了,他爸还摊上了人命官司。 她妈慌了,她也慌了。爸爸被抓走,她妈母女俩六神无主。就在这个时候,周爱军又上门提到梁建平,说他在公安局有关系。只要她嫁给梁建平,还怕梁建平不帮忙把自己岳父捞出来? 她妈动了心,特意去县城打听了梁建平的为人,学校的老师都说他好,同学也这么说。她妈才松口,她也终于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 结婚后。梁建平果然把她爸弄出来,跟死者家里协商,自掏腰包赔偿了对方一笔钱,把这事给平了。紧接着,她妈去公安局接她爸出来,却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肇事司机逃逸。她爸当场死亡,她妈保住了性命,脑子却坏了,说是颅内有淤血,淤血的位置不好,没法做手术,只能期望自行吸收。 自那以后,她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经常头疼,还会晕倒。又因为年轻时过于劳累,身体的很多病症一起出现,情况严峻,必须长期住在医院,让医生护士看着。 梁建平忙上忙下,找医院,请护工。那时,她非常感动,甚至下决心,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对梁建平,报答他。 可就在她以为一切厄运已经结束的时候,谁知道厄运才刚刚开始。梁建平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家暴她。高兴时打,不高兴也打。尤其在房事时,花样百出,打得也更凶。仿佛这样才能给他带来快感。 他甚至不允许她让外人看到伤痕,不允许她对外人诉说。她想过反抗,想过离婚,但不行。梁建平坦白告诉她,她妈妈在他手里,医院是他特意安排的,请的护工也是他的人。她还想过报警。梁建平听到这话,更加有恃无恐,还大笑着说让她去。 他说他父亲是省公安厅副厅长,这边公安局的局长还是他爸推荐的。他保证,她前脚去公安局报案,后脚就会有人把事情告诉他。当然她也可以寻求群众的帮助,甚至找报社。但是周爱军会证明她是因为父母的遭遇,受刺激过大,导致精神不正常。 他堵死了她所有的出路。那时,她才知道梁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他们只领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当时家里事情一件件接踵而来。梁建平说知道她忧心爸妈,等一切都解决后,她的心绪平复了,再带她去见他父母。 原来这些都是推辞。他压根没想过带她见父母。娶她,办结婚证,也只是想光明正大的把她当成他的奴隶。 后来,她更是发现,梁建平根本不是离婚,而是丧偶。他的前妻死了。是被他弄死的。前妻的家境虽然比不过梁家,却也不差。 前妻娘家心生怀疑,要验尸,要梁家给交代。梁建平的父亲花了不少力气把这事糊弄过去,前妻娘家没证据,此事只能作罢。但对方一直没松口,梁家怕再生事端,将梁建平从省城“下放”到了阳山县。 梁建平忍不了自己的**,但也吸取了前妻的教训。这回他聪明了,故意找家境不好的,还寻机会控制住她妈做人质。如此一来,就能供他为所欲为。就算还有别的纰漏,有周爱军这样的亲人在,也能帮他摆平。 她受了他十年的折磨。死前他又一次打她,打得很凶。他说梁家倒了。虽然这些年,因为前妻的事情,他一直不敢回省城。但有梁家罩着,他在阳山县可说是呼风唤雨。如今靠山没了,他发疯了。 刺激之下,他说了很多事。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爸摊上的人命官司,她爸妈的车祸,都是沈向安出的主意,周爱军找人执行的。目的就是把她送给梁建平。是的,送。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一件礼物。一件讨好梁家,供梁建平玩乐的礼物。 那天,她最终死在梁建平手里。死不瞑目。 周双莺的身体不可遏制的剧烈颤抖,整个人陷入回忆当中。还是身体的幅度太大,触碰到捕兽夹,被又一次刺伤,疼痛才将她从往事中拉了出来。她这才想起,她正被利器抵喉,性命堪忧,实在不是沉浸于上辈子回忆的时候。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平复下来。 “沈家的事,我真的只知道这些。我发誓,我说得句句属实!” 看来,应该是没有隐瞒了。 沈煦收回捕兽夹。死亡的威胁消失,周双莺松了一口气,她抬头望着沈煦,犹豫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信我是重生的?” 不觉得离奇吗?不觉得荒唐吗? 沈煦嘴角上扬,“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谁知道呢!暂且信着又何妨?再说,你最近一年确实变了不少。我之前还当你是中了什么邪祟,鬼上身了呢!原来不是鬼上身,是重生啊!” 周双莺一震! 鬼上身?之前沈煦似乎也说,“或者我不该叫你周双莺,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 原来……原来他竟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只是以为她是鬼上身了吗? 所以,他才会关注她,才会知道她对钱则仁的心思? 目的达到。沈煦没有再问有关于周双莺前世别的问题,因为他并不需要。 他站起身,淡淡扫了周双莺一眼,“别再搞害人的把戏,否则……”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周双莺明白他的意思,那眸子里的寒光足够让她汗毛竖立,通体发冷。 沈煦走了。 等他下了山,连半点人影都瞧不见,周双莺才艰难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回家,直接蹿进房里,关上门。 她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瑟瑟发抖。 脖子上伤口的疼痛仍在,周双莺还能感觉到沈煦带给她的恐惧。 她抱紧自己。 什么钱则仁,什么干孙女,什么遗产,什么牛棚大人物,她都不管了!这些有她的性命重要吗? 难道没有钱则仁,没有干孙女的名头,没有遗产,她就不能成为人上人了吗? 不,不会的!她还有往后二十多年的记忆,她知道很多事情。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先知发家致富。 钱则仁的遗产虽然不少,但她未必赚不来这些,甚至可以更多。只要足够富有,还怕成不了人上人?她为什么要执着于钱则仁呢? 周双莺恍然发现,自己之前是陷入了误区了。 忍!她可以忍的!也不过是三年而已。三年后,沈煦就会去京城,自然不会再理会她。 还有一点,她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会帮她遮掩。沈煦不会。而他们能发现,别人呢?发现了吗? 周双莺害怕了。沈煦还会信她所说重生的话。万一有人不信,会不会把她当成妖孽弄死? 周双莺浑身颤了颤。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需要沉寂下来。不能再露出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五千多,不少了。 从今天开始,不保证日六了。我每天能写多少更多少吧。 毕竟我还年轻,不想猝死啊啊啊啊! 嘤嘤嘤嘤,我崽崽还小,我也还有大好年华呢!绝对不能猝死! 感谢在2020-04-29 21:30:56~2020-05-01 00:4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嘿呀、甲乙丙丁戊 20瓶;lois 15瓶;开心就好、芽芽靜靜、萌 10瓶;时过境迁,物事人非、靖 6瓶;房子、细雨轻飘、繁花似锦、忘机 5瓶;心动不如行动 2瓶;爱吃面面的小木、568855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1章 沈煦观察了几天,见自己的威胁警告确实有用, 周双莺安分下来, 不再作妖。他松了口气。要不然, 上水村有这么个不□□在,还真挺危险的。 要说起来, 周双莺前世命运确实悲惨。在沈煦看来,她想要报仇,想要致富,想要成为人上人,都无可指摘,但她不该祸及他人。 可惜,正是因为上辈子的悲惨,而作为对照组的刘萌却一路顺风顺水,高奏凯歌。二人幼时还是手牵手一起做游戏的好伙伴,差不多的出身, 差不多的起点,奈何人生际遇走上了两条不同的分支,一个飞向天际, 一个堕入地狱。 这样的反差对比过于强烈, 让周双莺无法释怀。甚至在许多个被梁建平折磨的夜晚,她一次次幻想过, 自己如果是刘萌就好了。再有对梁建平沈向安周爱军的愤怒。周双莺沉浸在仇恨与嫉妒的双重深渊里,无法自拔。 书中,她也经历过心理的黑暗期。也是在这个时候。但因为重生后, 事事顺遂。即便最初对钱则仁的示好也遭遇过拒绝,但在她锲而不舍地努力下,钱则仁最终接受了她。 她轻易拿到了铁盒子里的金首饰,顺利与原身建立良好的叔侄关系,让原身将工作让给了周爱国。 或许每件事的开始都有过坎坷,但这些坎坷都能在她的努力下跨过去,一切按照她的意愿发展。她的每一个目的都顺利达成。 她的日子越过越好。 有时候人类就是这么复杂。你拥有的越多,内心就会越强大,以往的执念,也会一点点得到释怀。 所以,书中,周双莺心理的黑暗期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没来得及展露出来,就已经慢慢消弭,走出困境。 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如今的周双莺,远比书里前期的周双莺要扭曲。如果说书中此时的周双莺只是自私与功利,那么现在的周双莺已经可以说是阴狠与恶毒。 书中,在女主光环的照耀下,周双莺的举动尚能洗白。 比如,对于钱则仁。她只是献殷勤,并没有设计伤害谋夺救命之恩。而也确实是她的殷勤,帮助钱则仁和温学义度过了难关。即便她最初的目的不纯,可在相处中,是真的与钱则仁有了爷孙真情。 比如,对于沈繁。关心与体贴沈繁,是因为沈繁是她最好的朋友。察觉到沈繁的心思却不说出口,是因为不想沈繁尴尬,害怕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两人就做不成朋友了。 接受沈繁,是因为她确实被沈繁感动,真心想过和他在一起。最终再次抛弃沈繁转投男主怀抱,是因为她发现感动不是感情,她心里爱的还是男主。她不能欺骗沈繁。 如果说,书里的这些都还有能给出解释帮忙洗白。那么现在呢? 如今周双莺做出的一切要怎么洗白? 沈煦不知道这些天周双莺的安分,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醒悟了。 他倒希望是后者。不论书里她对沈繁如何,至少目前都还没有发生。有他在,这一切也不可能发生。所以沈煦并不纠结于书里的情节。他更希望女主醒悟过来,不执着于刘萌,不执着于钱则仁,不执着于从别人身上获取利益。 她可以凭借自己走出一片天。这样,她便能有足够的资本去牵制和对付周爱军跟沈向安。有她冲在前头,可以省去自己不少力气。 如今时代局限,他做什么都要缩着手脚。等到改革开放,他有更广阔的平台。他想把自己的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所以,周双莺是真的醒悟最好。倘若是装出来的也无妨。便是装,起码她也得把自己在上水村的这三年装过去,如此,也可。 周双莺沉寂下来,上水村又恢复了平静,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沈煦找周大海和刘金水要了块宅基地。 没错,他要盖新房了! 起初,他是有想过把田松玉和孩子接去县城的。然而如今还没开放房产买卖,各家的住房都紧缺,别说买了,租都可遇不可求。这项计划只能搁置。加之沈向阳和沈向容都来了,现在的情形下,自是留在上水村更好。 既然如此,目前居住的土砖房总要换一换的。 一听说他划了宅基地,村里不少人都跑来恭喜。 “三子,可以啊!这才多久,就能盖属于自己的青砖大瓦房了。是盖青砖大瓦的吧?” 不等沈煦说话,刘大花先开了口,“当然是青砖大瓦的,要还是土砖房,三子现在住的就行,用得着再盖吗?” “那倒是。三子,你钱够吗?” “够的!我在运输队也工作大半年了,存了一些。加上之前分家得的四百块还有剩,跟单位同事又借了点,足够了!” “呦,你这还借了钱啊!钱不够你说啊!我手里还有一点。你借别人的得给利钱,不如拿我们的。咱们乡里乡亲的,你到时候把本金还了就成!” 第65节 “对啊,三子!快把借的钱退回去。你缺多少,我拿给你。就算我不够,村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一家给一点,保管只多不少。” 有那急性子的,比如刘大花,已经开始掏钱了。 看着一张张纸币递到自己跟前,沈煦哭笑不得。其实他压根没借,只是为了不太惹人眼,故意这么说的。没想过竟是引来如此热情。 “各位婶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真不用。我同事不要利钱。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拿出一部分还他就成。用不着多久就能还清的。” “真不用?” “真不用!” “三子,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有需要你可得说!” “钱我是用不着,但我还真有需要大家帮忙的地方。” 听到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在场众人都高兴起来,“行!你说!” “过几日就要播种了,粮食最重要。所以我打算等忙过这阵早稻再建房子。到时候大伙儿闲下来,还得麻烦各家叔伯兄弟帮忙砌砖盖瓦。” 如今没有面向民众接单的工程队,能做这些的,也都只接政府的单子,给各大单位盖职工楼。乡下人起房子,几乎都是靠大家自己动手。 刘大花一拍大腿,“我们家建设会拉墨斗,到时候我让他休两天假帮你干。” “我们家那口子糊墙有一手!” “我们家二狗砌砖又快又好!” “我们家……” 沈煦笑起来,“好勒!到时候让他们都来,我管饭,按城里的临时工给钱。” “给什么钱!不用!你帮了咱们村这么多,不就建个房子嘛,哪能要你的钱!” “就是!三子,你这话可就外道了!别说钱了,就是饭,也不用你负责。都在一个村,让他们自个回家吃!” 沈煦张着嘴,还没等再度开口,已经有人说:“三子,你要再提钱,我们可生气了!” 沈煦:…… “行!那我不提了!” “诶!这才对嘛!” 挖地基的挖地基,砌砖的砌砖,糊墙的糊墙,盖瓦的盖瓦…… 总之,家家户户上赶着领了一堆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沈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村里大妈大婶们太热情,他也是有点招架不住啊! 回到土砖房,沈双燕和沈繁高兴地围着他蹦来蹦去。 “爸爸,我们要盖新房子了吗?” “是的!” 沈繁满脸喜气,“那我是不是要有自己的房间了!” “对!到时候你就要一个人睡了,害怕吗?” 沈繁拍了拍小胸脯,“不怕,我可是男子汉!” 沈煦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嗯,我们的小小男子汉!” 沈繁小胸脯挺得更高了,小脸扬起,乐颠乐颠的。 只有沈双燕眼中带着两份担忧,“三娃可以自己睡了吗?他要是夜里不舒服怎么办?” 她还记得当初沈煦说让沈繁跟他们睡,是为了方便照顾的话呢。 沈繁噘着嘴,“姐姐,我可以的!我身体已经好了!我很久没有生病了!” “咦?”沈双燕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的哦!弟弟,你真棒!” 这一夸,沈繁的尾巴又翘了起来。 “呀!”下一秒,他突然叫起来,抱住了沈煦。 沈煦懵逼,“怎么了?” “我要有自己的房间了!所以,我们今天可以吃土豆排骨庆祝一下吗!” 沈煦:…… 沈双燕呵呵笑,“新房子还没有盖好呢!得盖好了才庆祝!现在庆祝什么!” “现在庆祝,盖好了可以再庆祝一次的啊!这次吃一顿,下次可以吃两顿!” 两只眼睛闪亮闪亮,仿佛已经看到香香的排骨摆在他面前。 沈煦:…… 他感觉这个原文男配人设崩塌,已经在吃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爸爸,可以吗?” “今天没有排骨。” 沈繁一秒失落,脸上欣喜全无,焉哒哒的。 沈煦无奈,又转了话锋,“爸爸明天给你想办法弄。” “好!爸爸,咱们可是大男人,说话要算数的哦!” 沈煦:“知道了。” 沈繁滋溜了一下嘴,心满意足地拉着沈双燕出去玩了。 沈煦:…… 两个孩子离开,沈煦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座椅,有一瞬间的恍惚。以往这种时候,田松玉总是与他并立而坐,笑眯眯嗔怪他太宠孩子,说排骨哪里是这么容易弄的。 沈煦恍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如今猛然发现她不在,竟有些不适应。仔细想想,这些天,她似乎有些不对劲,总是心不在焉的,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还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干什么。 沈煦心里有些担忧,起身推开房门,田松玉听见声响,倏忽站起来,慌里慌张,把手上的东西往被子里藏。 沈煦:…… 他没有戳穿,笑着说起房子的事,等田松玉神色放松下来,才试着开口:“你最近是怎么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 田松玉一怔,低低说:“没什么!” “我们是夫妻,往后要过一辈子的。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田松玉望着他,没有开口。 沈煦又道:“是因为向容和向阳吗?” 沈家的事情,沈煦并没有瞒着田松玉,在得知沈向容和沈向阳身份的第二日,就找机会同田松玉坦白了。一来,他们是夫妻,这样的事情,田松玉有权知道。二来,他时常要出车不在上水村,田松玉知道实情,也能与他们好好相处,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田松玉张着嘴,又闭上。 “你不喜欢他们?” 田松玉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那是怎么了?” 田松玉抿了抿唇,忽然似是鼓足了勇气说:“你能教我读书吗?” 沈煦:??? “你虽然只有小学文凭,但懂得不比那些上过高中的知青少。而我离开学校后,再没看过书,以前学过的那点东西,现在也全还给老师了。” 这般说着,情绪有些失落。她从被子里拿出藏着的东西,竟是小学四年纪的课本。 田松玉脸颊绯红,很是不好意思,“我找知青点的俞小绵把小学的课本都要来了。一二三年级的,我还记得些,看一遍就懂。四年级的就有点跟不上了。五六年级我瞧了一眼,更难。” 沈煦有些狐疑:“怎么突然想起来学习?” “不算突然。”田松玉喃喃说起来,“其实我们两个心里都清楚。当年你娶我,是因为唯独我不要彩礼。我嫁你,是因为听上水村的人提起你为人不错,而我想要快点离开田家。田家没有人真正看过我一眼,我永远像是多余的那一个。我迫切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结婚第二个月,我就怀了燕子。向桂莲不肯给半毛钱,连个鸡蛋都舍不得让我吃。你一边要应付向桂莲安排的事,还得寻别的活计弄些吃的回来给我养胎。天天忙得团团转。好容易燕子生下来,慢慢长大,能松口气了,我紧接着又怀了三娃。 “可以说前头三年,你几乎日日连轴转,比老黄牛还累。我们两个真正坐下来闲聊的时候不多。后来你有了工作,长期住在单位,每个月就回来两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 “说句实话,我们结婚六七年,却并不太了解彼此。还是因为分了家,脱离了向桂莲,你歇了下来。我们才有机会像正常夫妻一样相处。这段时间,你跟我说了不少事。不论是好的坏的,你尽量不瞒我,让我有机会了解你的全部。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 “我也是从此发现,原来你那么好。你跟村里很多男人不一样。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但你会的很多,你有知识,有学问,有能力。对比一下,我似乎什么都没有。 “我之前就有想过要把课本捡起来,重新学。不说赶上你,总归不能差得越来越远。但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再去翻小学的课本,实在有点难为情。这才一拖再拖。如今……” 沈煦:“如今怎么了?” “如今知道了你的身世,见过了你的弟弟妹妹,我才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比我想象地还要大得多。即便我想学,也恐怕一辈子都达不到能配上你的地步。这几天,我甚至幻想过,可能会有更好的女人看上你,我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微小。” 田松玉握紧双拳,深吸了一口气,“可我不愿意放手啊!我们是正经扯了结婚证的,我凭什么把你让出去?我们还有三个孩子呢!” 沈煦眼中一点点露出笑意,“所以?” “二十几岁,虽然大了点,可领导不是说了吗,活到老,学到老。我可以先把小学捡起来,学完小学,还有初中,高中。” 沈煦嘴角上扬。田松玉在成长,在改变。不枉费自己的努力。 分家后,他即便再忙,也尽量多留出些时间把重心放在家庭。他耐心地跟她说所有的事情,包括白崇,包括沈家。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她不懂的,他剥洋葱般一层层给她分析,就连孩子的名字也尽量详细告诉他每一个出处与用意。 他希望她上进,但不能是由他要求的上进。 好在他八个月的潜移默化,没有白费,只是还不够。 沈煦从她手中接过课本,“我可以教你。但不是为了让你配得上我,而是为了成就更好的你自己。” 田松玉怔愣。 “我很高兴你愿意开始学习,读书确实很重要。很多知识都是我们通过书本得来的。有了它,或许有一天,你也可以像我一样进印刷厂,进运输队,进其他单位;也可以像俞小绵知青那样,去考一个学校的教师。甚至,你或许还有更多更好的发展。” 田松玉有点懵。她如今只是单纯的想要学习,还不曾思考这么多。 沈煦也不强求她一下子就通透,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笑着摊开课本,“当然,现在说这些都太远了。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先从一小步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存在感的女主,终于和男主有了点互动。哈哈哈。 下一篇,本来之前打算写清穿废太子,现在想写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了。 有想看这本的吗?还是感情线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结尾说不定还会无cp的男主文。 第66节 想看的,可以先去收藏一下哦~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迟晏是圈内公认的天才导演,年纪轻轻便已获三金满贯。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资本裹挟。 一朝穿越,成为首富之子。 迟晏表示:很好,这辈子他就是资本,资本就是他! 可是转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似乎是穿进了一本……哦,不,三本书里? ——女配重生逆袭文里 他是主角前世抛弃追悔莫及,今生誓要挽回的前男友。 ——美颜盛世系统文里 他是主角狂刷好感,以此获取美颜金手指的攻略对象。 ——文抄剧抄升级流文里 他是质疑主角真实能力,从而被疯狂打脸的大反派。 迟晏:……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朋友们发现,迟晏经常望着天空发呆。 啊,迟大导演一定是又在构思新作品了。 迟晏:并不!我只是想打开老天爷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把三本书融合在一起的! 再给自己的完结旧文打个广告吧。 玄学世界做大佬 霸总儿子是天师 影帝婚后日常[娱乐圈] 你好,陆先生[娱乐圈] [红楼]攻略人生 [红楼]公子林砚 感谢在2020-05-01 09:00:01~2020-05-02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醉清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 20瓶;清风徐来 10瓶;janmu、槐夏初一 2瓶;随身空间有点爱、停息肩头的蝴蝶、双木成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2章 四月。早稻播种的时节。豆豉和辣椒粉的副业放缓下来, 各家各户都把精力投入到了新一季的农忙中。到底, 粮食才是根本。在未曾开放粮食买卖的年代,没有粮食, 有再多的钱也白搭。 更何况,队里的规矩仍在, 工分不达标的, 家里的豆豉和辣椒油可没法卖去食品厂。有这项条款在, 大伙儿干活更卖力了。 让大家跌破眼镜的是, 周爱军和方佳佳也加入了队伍。 他们倒是不在乎“工分不达标不收豆豉辣椒粉”的规定, 以前是不稀罕,现在即便稀罕, 也无能为力。就他们两个活了十几年连豆豉怎么发酵都不知道的人,哪里做得来? 可他们不在乎这个, 却必须在乎有没有粮食可以吃。 没了工作, 周爱军的粮食关系重新从厂里回到上水村, 在县城已经没有购粮名额了。拿着钱也买不来粮食, 只能去黑市。可黑市的粮食价格高, 他们手里就算还有些余钱,又哪里经得起这样消耗? 想从上水村分粮,就必须服从上水村的安排, 下地干活。即便上水村大队实行人五劳五制度, 看似不谈工分,光人头也能拿到一半粮食。 可上水村也有规矩,允许请假, 却有限定。每年加起来不能超过二十天。农忙的时候更是一天都不允许的,最多半天。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这个人五的分配得扣出来。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就是像之前田松玉怀孕时一样,拿钱买工分。这个没有限定。但周爱军手里的钱,够买多久的工分?这次全花了,往后怎么办? 不行的。周爱军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来了,还把方佳佳给拖了来。 可他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却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下地的劳累程度。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诶!周爱军,你怎么回事,你这是犁地吗?你是在给地挠痒痒吧?” “错了,错了。得这么来。都跟你示范好几遍了,你怎么还看不懂。” “周爱军,你的力气呢?你还是个大男人吗?怎么力气还没娘们大!” …… 另一边,方佳佳也不遑多让。 “方佳佳,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想弄死这些秧苗。有你这么掐秧苗的吗?” “方佳佳,你的脑子呢!跟着我做都不会,你存心的吧!秧苗插得这么密,你让它们怎么长!” “方佳佳,你可真能,干了这么久,半点事没干成,还霍霍了这么多秧苗。你说你是不是想毁了我们上水村的早稻,来报复我们?你爹妈是自己犯事被公安抓走的,跟我们有啥关系,你要报复,找公安局去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大队长,你另外找人带方佳佳,老娘不干了!” …… 周大海一连抽了好几根烟,只觉得脑仁一阵阵发疼。他愁啊。他这四侄子可要怎么办呦! 派去带周爱军和方佳佳的人换了三茬,每一茬都能被气得七窍生烟。 陈二狗媳妇咬牙:“大队长,这可不是我们不用心。我们可都手把手教了,他们就是不上道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们帮他们直接干完吧!这算的不是我们的工分,他周爱军也不是我儿子,我为啥这么干!” 另外几个带过两人的也点头,“是啊!大队长。这么下去,总不是个事。他们干不成啥不说,还弄坏了好些秧苗,往后长大了那可都是粮食。照他们这破坏力,再继续下去,哪来这么多粮食给他们霍霍。” 刘大花嗤鼻,“大队长,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他周爱军和方佳佳都还是读过高中的呢,怎么学都学不会,蠢成这样的我还真头一回遇见。也不知道他们这高中当初是怎么学的。” 有人不认同了:“这跟高中没啥关系。你看那些知青,大多上过高中,干得就还行。沈家那对姐弟,虽然一开始笨手笨脚的,后头也会了。就算速度慢些,可人家认真啊。便是文敏,太娇气,边干边流眼泪,人家也至少在干啊。谁都没像周爱军跟方佳佳这么难带。” 周大海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爱军从田里走上去,刚巧听见后头几句,一张脸也通红起来,却不是羞的,而是气的。他好容易压制住心中的怒气,走上前去,“大伯!” 周大海:“怎么了?” “几位婶子说得对,我瞧着自己也不是能干这活的人。你看,能不能换个活?” “你想换什么活?” 周爱军看向沈云霞,“爱红之前一直跟着云霞婶管统计和账目。现在她想多挣点工分,主动要求下地了,那么她这位子是不是就空了出来?云霞婶一个人也管不来吧。我想着自己好歹读了高中,别的不行,这方面总还是在行的,不如我给云霞婶帮忙?” 刘大花翻了个白眼,“我说怎么一直学不会呢!原来不是学不会,是压根不想学会啊!敢情,竟是在这等着呢!可真会捡轻省活。” “婶子误会了。你也知道我从小没下过地,这地里的事,我真做不来。要再继续学下去,还不知道要浪费几位婶子多少时间,祸害多少秧苗呢。我就是寻思着,我除了能帮帮云霞婶,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了。这确实是个轻省活计没错,但工分拿的不是也少吗?” 刘大花哼了一声,没再搭理。 周大海倒是觉得他这主意不错,但即便他是大队长,上水村也不是他一言堂。更何况,在周家一连串事情的影响下,他这个大队长的威望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高了。 他看向刘金水:“你的意思呢?” 刘金水没回答,而是把问题抛给了沈云霞:“人是跟着你干的,这事也一直是你负责,你拿主意吧!” 沈云霞点头,“既然要我拿主意,那我直接说了,我不同意。谁都知道这活计轻省,虽然工分比下地要少,但差距也并不很大。想要这份活计的人多着呢。前头的周爱红,就是大队长你安排进来的。 还有张丽芬、刘艳华以及向桂莲,虽然都下地,可同样是下地,地里的活却不只一样,这里头的区别不小。当初因着你的关系,她们谁不是领着相对轻松的活。 你是大队长,为咱们村也立过不少功劳苦劳,给你点便利是应当。但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你们周家占了去吧?这回总该轮到别家了。” 这话一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认可的表情:“云霞/云霞婶说得有道理。” 周爱军微微蹙眉,“云霞婶,不是我非得抢这个活,而是地里的事,我实在干不来。这可咋办。” 刘大花呵呵两声:“这个好办!咱们村也不是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事了。今年不是又抓了四头猪吗?以前猪圈这块是刘艳华负责。她现在肚子大了,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要临盆。昨天还在说,最近几天觉得肚子往下坠,怕是要提前生产,让队里换个人去接手。 你既然不想干地里的活,就去管猪圈吧。猪圈的事总比地里的活容易吧?也就是每天扫扫猪粪,打了猪草切好煮熟,一天喂个两三顿。这个只要勤快就行。猪草也不是给人吃的,不用讲究,熟了就成。这点事,你总能干得过来了吧?” 周爱军:…… 此刻,他的心中宛如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卧槽!居然让他去搭理猪圈,扫猪粪,喂猪! 他深吸了一口气,刘大花一定是在针对自己!一定是! 刘大花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建设他爹,大队长,你们看这样安排怎么样?” 刘金水自然是没意见的。 周大海看向周爱军,周爱军脸色已经难看的跟便秘一样了。 “我……养猪也是门技术活。虽然大花婶说得这些是容易。但猪生病了怎么办?” 刘大花横了他一眼,“生病了找兽医。用不着你。就是我们大家伙,谁也不会给猪看病啊。” 周爱军噎了个够呛,只得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我可能看不出来猪是不是生病,哪里不对劲。要是一个不小心疏忽了,让这几头猪有个闪失,队里的损失就大了。” 合着这不行,那不行,就盯着最轻省的事呢!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听出点味儿来,心里头不舒服了。 怎么地?就你周爱军能耐? 草泥马的!就你们周家事多,不说给村里带来啥荣耀,还闹出一桩桩丑闻,连带着整个上水村的人走出去都跟着没脸。刘金水早就对他们生了意见,听周爱军这么说,更不耐烦了。 “行了!你爱干不干。要不想养猪,就去干地里的活!大伙儿也别教了。该教的都教了,随他们自己弄去。反正是划了个人负责的区域的,等忙完后,派两个人去他们负责的那块看看。不合格打回去让他们重新弄,不算工分!至于浪费的秧苗,全记下来,照价赔偿。” 刘金水把手中烟头一丢,狠狠踩了两脚。 什么臭毛病,以为谁都是他爹妈呢,得惯着他。还真当他们没法子治他了?打着小算盘,故意不干活搞破坏,还想要轻省的活?做梦想屁吃呢! 周爱军双拳紧了紧,这么一来,几乎是堵死了他的路。他是不用心干都不成了。 “我……我头一回下地,不太适应,今天实在累着了。我想请两天假。” 刘金水瞄他一眼,“批!你要请多少天我都批。反正出工天数跟工分达不到最低线,你别想拿按人头分的那一半粮食。你自己看着办!” 周爱军:…… 第67节 他只能寄希望于周大海:“大伯!” 周大海沉着脸,没说话,反倒是刘金水说了:“周大海,咱们也共事了这多年。我做村支书,你当大队长,咱们一直合作的不错。你以前就是有些私心,给他们家谋了不少便利,也都有个限度。不出格,我跟陈贵生沈云霞他们也都愿意成全你。 “可你看看,这几个月来,为了他们,你起了多少糊涂心思。你就护着他们吧!且等着,你费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早晚得全败在他们手里。” “刘叔叔,我……” 周爱军想要辩解,刘金水压根不耐烦听,“你甭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只看自己眼睛瞧见的。你把事情做成这样,就是有一双巧嘴说破天去也没用。行了,都散了吧!全挤在这耗时间,地里的活不用干了!” 刘大花跟着挥手,“散了散了!都干活去吧!” 人群离去,原地只剩下周爱军与周大海。 周爱军已经气得脸色一片青紫,“大伯,我真不是想偷懒。我实在是做不来。我答应你沉下心,扎根上水村,安安分分过日子,就一定会做到。我是想努力的。可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做到。” 周大海叹了一声,“之前沈云霞跟刘金水说的你也听到了。他们都不同意。我虽然是大队长,可上水村不是我一个人的。爱军啊,我没有那么厉害。这个大队长是大家选举出来的。他们能选举我,也能罢免我。你是读书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周爱军一愣,神色闪烁,之前他还真没想过这一点。毕竟虽说是选举,但每年都还是周大海。这个大队长他都当这么多年从没下去过。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周大海还会一直当下去。毕竟周姓在上水村是大族,势力不可小觑。再说还有大堂哥周明中在部队的因素呢。 如今看来,似乎周大海的能力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大。 “大伯,那我该怎么办?” “跟我一起去你负责的区域吧。我亲自教你。至于你媳妇那里,我会让你大伯娘跟明友媳妇去。你们一遍不会教两遍,两遍不会教三遍……一遍遍教下去,总能学会的。” 这么不厌其烦地教,就是只猪,也能教会了。 周爱军心头一紧,看来,这下地的活是免不了了。 难道他这辈子就只能做个庄稼汉子吗?周爱军放眼望去,看着田地里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忽然打了个寒颤。以后,他也会和他们一样,日复一日干着这些脏活累活,永无出头之日?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他不能就这样认命,他一定要想办法重新回到城里,过上好日子! 远处,沈煦的声音传来,他从县城回家,牵着孩子来给田松玉送水,顺便让田松玉歇着,自己帮她把剩下的活干了。 周爱军目光闪烁。 怎么沈煦就能这么幸运,都是一样米养大的,可他就能稳稳地在城里做着工人。没了印刷厂,还有运输队,日子越过越好。 难道是因为血脉吗?因为他出身富贵,就算落难了,也自带福气? 这么想着,周爱军不免又想到了那位跟沈煦对调的亲三哥。 他不知道这位亲三哥现在叫什么名字。但他听他妈说了,那位贵人出手阔绰,当初跟在她身边的人都还是军队出身,对她恭敬有加。能得如此待遇,沈家必定不凡。 周爱军酸了。他嫉妒得要命。 能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还是被当做亲子教养,从一开始就高人一等。不管要什么都有家里安排好,送到他手里。哪里需要跟自己一样,汲汲营营,只求一份工作都如此之难。 即便心里清楚,自己的年岁对不上,生错了时间,没跟沈煦同时出世,一切都是白搭。但周爱军难免还是会想,如果……如果当初被调换走的人是他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爱军:如果当初被调换走的人是他就好了。 沈煦:做梦想屁吃呢! 嗯,基本算是定了,下本就写《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再放一下链接,喊一句,记得先收藏啊!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感谢在2020-05-02 09:00:01~2020-05-03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3囍(正在上班,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3章 沈向容与沈向阳也是头一回接触农活, 以前别说做, 见都没见过。最开始觉得挺新鲜,干劲十足。一个小时下来, 就有些受不住了。可两人什么都没说,闷头坚持着。就这么干了几天, 沈向容已是精疲力尽, 肌肉酸痛不说, 手上脚上还弄出了不少口子。 这日下了工, 沈向阳扶着她往知青院走, 瞧见她走路都有些艰难,却强忍着不说的模样, 咬着唇,低头道:“都是我不好。” 沈向容一怔, “什么你不好?怎么突然这么说。” “是我闹着要下乡。你不放心我一个人, 才跟着过来的。要不是我, 你不用受这些罪。如果留在舅舅家, 你哪里需要干这些活?即便舅母不喜欢我们, 也不过是听些闲言碎语。她说话再不好听,任她说就是,只要心放宽点, 不去在意, 她又能如何?姐姐,我对不起你。” 沈向容突然笑起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竟是个喜欢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就算没错,也能找出错来。” “姐姐,你不用宽慰我。” “我没安慰你。难道在你眼里,就只有你在意大哥,想来见他。我不想吗?” 沈向阳张着嘴,还要再说。沈向容道:“你说,不过是听些闲言碎语,可这些闲言碎语,你愿意听吗?你自己都不愿意听,焉知我愿意?向阳,哪怕再苦再累,也好过仰人鼻息。舅母有些话其实没说错,我们确实拖累了舅舅一家。 “爸妈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什么时候出来。这种拖累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你难道觉得我们可以在舅舅家呆一辈子吗?我十九岁了,如果不是家里出事,此刻已经嫁人。而你也有十六。我们都不小了。 “舅舅愿意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收留我们,是他厚道。但我们不能把他的厚道当成理所当然。即便沈家曾在仕途上帮助过舅舅。但舅舅能够一次次受领导重视,得到升迁机会,也并非全是沈家的功劳,还有他自己的努力。 “而因为沈家,他这些年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别说什么他能得以保全,是爸爸暗中安排的缘故。他因沈家受牵连,爸爸出手,难道不是应该? “向阳,我们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呆在舅舅家,成为他的包袱。再说,人要有骨气。在你说出任由舅母闲话的时候,就已经丢掉了做人最基本的自知和自尊。向阳,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可以自立,也应该自立。” 沈向阳耷拉着脑袋,头更低了,“我……我没有想一直拖着舅舅。我只是……” 他只是心疼姐姐而已。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我知道错了。姐姐说的话,我会记住的。” 沈向容笑容加深,“姐姐不是怪你,也不是在说教你。姐姐只是想告诉你,你看,其实就算你不闹着要下乡,我们也是要另谋出路的。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离了舅舅家,我们又能去哪里?下乡,反倒是最好的安排。 “所以,你没有对不起我,是你给我选择了一条出路。一条还不错的出路。你只看到下地干活累。但除了这些,至少上水村民风还算淳朴,即便乡亲们都各有小心思,却都无伤大雅。他们对知青也没有太过排外,只要我们愿意与他们交好,他们都很热情,不是吗? “还有大哥。我们找到他,跟他相认了。他很好,对我们没有芥蒂。这是不是一项特别大的收获?” 沈向阳知道,其实姐姐还是在宽慰他,只是她一条条说下来,自己几乎已经被她给说服了。 “那我去找大哥,让大哥想办法帮你换个轻松点的活?大哥在村里人还挺有威望的,他应该可以办到。” 沈向容微微蹙眉,“向阳,这几天,你和我干的是一样的活,你觉得累吗?” “那怎么一样!我是男人嘛!再说,我以前也被爸爸扔去过军营的。要说这边下地干活的强度是大,可也比不上军营的训练啊。” 沈向容伸手掐了把他的胳膊,沈向阳哎呦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说不累!你也就训练了那么三四个月,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身体各项本能还记得当时的训练吗?现在让你再去,你还能接受那样的强度吗?再说,训练是训练,跟下地不一样的。说实话,累不累?” “嗯……是有点累。” 其实不是有点,是非常。他也浑身酸痛,尤其弯腰时间太长,次数太多,感觉自己背都快直不起来了。但他不能说!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他不能让姐姐担心啊。 “你我不过是干了几天,便如此累得慌,大哥却干了这么多年,你觉得他累吗?” 沈向阳懵住。他……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过几天功夫,就嚷着累,找大哥帮忙换轻松的活,你觉得合适吗?” “我错了。”沈向阳的头更低了,他很是羞愧,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要真去跟大哥说,那他成什么了!他皱着眉,不说话。 沈向容知道他又在自己生自己的气了,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姐姐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你只是没有想到。所以,往后说话做事,不要想起一出是一出,要学会三思而后行,可以吗?” 沈向阳点头,“那姐姐,你怎么办?” 沈向容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 “你看不起我?” “我没有!” “那不就结了。” 沈向阳:……感觉自己落入圈套。 “向阳,你还记得自己第一天训练时的情景吗?你又痛又累,打电话回来,一边哭鼻子,一边跟爸爸认错,求他把你弄回去。可后来呢?不是也照样坚持下去了? “姐姐也学过舞蹈。有时候为了基本功,为了一个不达标的动作,日日练,夜夜练,脚趾肿了,出血的情况都有。 “如今只是下地而已。现在觉得累觉得难受,不过是不适应。等过几天,习惯了,也就好了。所以,不用担心。姐姐知道你心疼我,但相信姐姐,姐姐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向阳觉得若是自己再说下去,就真有瞧不起姐姐之嫌了,就此闭了嘴。 两人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后头传来稚嫩的童声。 “等一下!” 沈双燕牵着沈繁追上来,“沈哥哥,沈姐姐,爸爸让我来喊你们去我们家。” 沈向阳怔了怔,“你叫我什么?” “沈哥哥呀!” 沈双燕莫名其妙,不对吗? 沈向阳:当然不对,辈分错了! “你可以叫我沈叔叔!” 沈双燕歪着脑袋,“可是你年纪不大啊!村里其他知青,比你年纪大的,都让我们叫哥哥姐姐的!” 沈向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繁看着他,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 沈向阳一头雾水,“你知道什么?” “爸爸说,年纪大的都喜欢别人把自己叫的年轻些。只有年纪小的,才想别人把自己叫老一点,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一样!” 沈向阳:……他不是,他没有! 沈繁特别善解人意地说:“好吧。我们叫你沈叔叔,你不要不开心了!” 沈向阳:……他真的没有! 沈向容低声笑出来,她摸了摸沈繁的小脑袋,“不是说爸爸让我们过去吗?走吧!” 二人去往土砖房,还以为沈煦有事找他们,谁知竟只是请他们去吃顿饭。 桌子上,摆了好几样菜,荤素搭配,十分丰盛。 沈繁眨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兴奋地说:“沈叔叔,这个是红烧肉,这个是鲫鱼豆腐汤,这个是清炒土豆丝。还有这个,这个是土豆烧排骨,我最爱吃的!” 第68节 嘴巴还吸溜了一下。 沈向阳:……他都认得,不用一盘盘介绍。 沈向容笑着说:“那倒是凑巧了。你沈叔叔也喜欢吃土豆烧排骨。” 沈繁愣了下,转而坐到土豆烧排骨这道菜的旁边,拿着筷子坐等着,仿佛只要人坐齐,沈煦一说开动,他就要立马先下手为强般。 沈向容沈向阳:…… 沈向阳哭笑不得,“你放心,我不跟你抢。这道菜我不吃,全给你吃。” 他这么一说,沈繁不好意思起来,“那……那倒是不用。你是客人嘛。爸爸说了,对待客人要有礼貌。你……你先吃,给我留五块,不,三块就好了。” 沈向容笑嘻嘻说:“哎呀,小繁真大方!真是个好孩子!” 沈向阳:……这叫大方吗?行吧,居然舍得只吃三块,确实挺大方的。他闭嘴。 没一会儿,沈煦和田松玉各自端了两盘青菜出来,人齐了,正式开吃。 因为有孩子在,几人都没有说什么。等吃完饭,沈煦把两个孩子遣出去玩,沈向容才犹豫着开口:“不是说彼此寻常相处,不要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吗?你特意叫我们来吃饭,会不会不好?” “是寻常相处,不是不相处。我虽然跟知青点的知青都不怎么熟,却也并非毫无交集。松玉还经常和那边的女同志一起去山上挖野菜呢。有两个跟她关系还不错。我们要是真完全不来往,反而过于刻意,引人怀疑。 “再说,我是不想曝光我们之间的关系,这样会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却没打算彼此疏远。真要这样,以后遇上什么事,我要替你们出面,也没个立场。会显得太过突兀。 “你们不用担心别人,姓沈的不少,村里人一般不会想到沈家头上去。而且我借口都想好了。就当是我们投缘。我见你们是京城来的,懂得多,请你们教孩子读书。燕子上学了,可以做课后辅导。繁子四岁了,可以开始启蒙。” 说到繁子,沈煦有些失笑。沈繁长了一岁,比以往懂事些了,也更有主意了。自觉三娃不好听,不让他们叫。他们只能改口叫繁子。 他接着说:“我前阵子就放出风声,说想燕子繁子多学点东西,除了书本上的,也可以学点别的。你们不是一个会跳舞,一个会拳脚吗?都可以教教的。” 沈向阳愣住,怪不得前些天沈煦见人就说这事。 村里还议论过,说沈煦这是想把儿女当城里人培养。怕还不只是城里人,是想让他们成为人上人。也有人说,这是应该的。沈煦亲生父母家庭应该非常不错。他们要是在原来的家庭,这些都不是问题。只可惜他们阳山县这种小地方,就是沈煦肯出钱,也找不来人教。 那会儿他还奇怪呢。原来大哥是故意为以后他们之间的来往在做铺垫啊! 说起拳脚,沈向阳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跳舞很棒的。可是拳脚……我拳脚功夫不好。就被扔去军营那几个月学了些。” “没事,再不好,你也是正经学过的。繁子才多大,教他尽够了。再说,我这话也就是个托词,不重要。” 沈向阳松了口气。 沈煦又问他,“你会开车吗?” 沈向阳点头,“会的!” 沈向容愕然:“你什么时候会开车,我怎么不知道?” 沈向阳眼神闪躲,有些心虚,“我……我偷偷开过爸爸的车。” 沈向容怒目而视。沈向阳立马改口:“我就是好奇,想摸一摸。就开过几次,真只有几次。” “居然还有几次?” 沈向阳:…… 沈向容瞪过去,“你当时才多大,出事了怎么办?” 哪有男人不喜欢车的,沈煦倒是可以理解,制止了沈向容的发难,“好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次就算了。” 又对沈向阳说:“你既然会开车,那就好办了。我会跟村里几位干部说,往后村里每个月去食品厂交豆豉和辣椒粉鸡肉,以及农忙需要用到拖拉机的时候,都由你负责。” 接着转向沈向容,“我看看能不能找个比较轻省的活计给你。” 沈向容却是摇头,“不用了。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沈煦诧异,很好?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下地干活,觉得很好? “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这样不好。即便你在村里说得上话,有些地位,但你好容易积累起来的名望,不该用在这种地方。再说,这次我觉得下地累,让你安排轻省的,往后再遇上别的事,觉得办不到,是不是也可以让你解决?凡事有一就有二。 长此以往,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我既然决定下乡,就做好了准备。更何况,我不是呆在上水村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我是要长期在这里生活的。这些事情,我总要学着去做,学着去适应,去习惯。 你不用担心。这几天,我已经做得越来越好了,基本掌握了方法和窍门。再过做些日子,自然就能熟练了。我们知青院住着那么多知青,他们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沈煦很是惊讶,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个便宜妹妹。她这番话,让他生出不少欣赏与佩服。 “好。依你!” 沈向阳道:“既然姐姐不需要,那我也不需要。我不开拖拉机了。” “凑什么热闹呢!你不一样!”沈煦瞪眼。 沈向阳:“嗯?” 啥不一样? “村里目前只有我和周明友会开拖拉机,我们都有工作,不可能负责上水村的事。如果找公社的吴师傅,要给工钱,不如让村里人自己来划算。况且,负责村里的拖拉机,可不只是一样活这么简单。它会增加你在村里的威望。 一来,开拖拉机是门技术,让人艳羡的技术。你会,别人自然会高看你几分。二来,村里每个人负责的事都不具备特殊性,没有谁是无法替代的。但你是,因为除了你,再没有第四个人会开拖拉机。你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些都可以成为你的资本。可以让你跟向容在村里过得更好。所以,你去开拖拉机,是必要的。不过拖拉机跟你之前开过的车子不一样。趁我这两天在家,拖拉机也在。明天,我会去跟村里干部提,看着你溜两圈,也算是考核。” 如此,沈向阳哪还会不应。 从沈煦家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沈向容姐弟俩并肩走回知青院,大概是吃多了,两人便想着多逛一圈消消食,逛着逛着,隐约瞧见村口路边林子里有两个身影。 沈向阳眼疾手快,拉着沈向容躲起来。 沈向容并未察觉到异常,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沈向阳将食指放在嘴边,“嘘!是林青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一定有问题。我们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 话音刚落,便听林青云的声音传来, “东西呢?” ——这是林青云。 “在这呢!你答应给的钱呢?” ——这个声音不熟悉。 沈向阳偷偷摸摸探出脑袋去看,隐约看到微弱月光下的那张面孔,很普通的一张脸,没啥特别。不认识。他来上水村也有好些天了,竟没见过。莫非不是上水村的人? 还有,东西?什么东西? “少不了你的,给!” 林青云给了钱,也接过了对方的东西。用一块破布包着,沈向阳看不到是什么。 陌生男人开口了,“这可是违禁/书,红袖/章查得严着呢。前几天刚烧了一批,废品站以往搜来的都没了。为了这本书,我可费了不少力气,冒了不小的风险。你就给这么点?” 要不是刚烧了一批,废品站的也全烧了,用得着找你?林青云腹诽,但还是加了一块钱,“就这些了,别太贪心。就是一本书而已。也别想着去举报。毕竟书是你弄来的,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陌生男人啧了一声,“我没那么傻,举报个屁。不过我倒是挺好奇,这种东西别人都不敢碰,扔都来不及,你居然还花钱买?我瞧着你也不像会看这些书的人。你要真是这种人,之前废品站就有,你偷摸弄来一两本不是问题。如今也不必找我了。你想拿这书干什么?” 林青云没回答,“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陌生男人掂了掂手里的钱,揣进兜里,“行吧。我走了。” 等他转身离去,林青云声音变得尤为阴冷,“俞小绵,是你不识抬举,可别怪我。” 等林青云走远,沈向阳看着沈向容,“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想用违□□嫁祸俞小绵吧?” 沈向容蹙眉,“恐怕是的!” 沈向阳心头一震,“艹!太恶毒了!” 沈向容:“得提醒俞小绵才行。等回了知青点,我找机会跟她说。” 听到这话,沈向阳突然一个激灵,“不行!我来说!” “我是女生,比较好说!” “那也不行,必须我来说!姐姐,你不准找她!我去!” 沈向容:…… 沈向阳握拳,一定不能给俞小绵接近姐姐的机会!俞小绵是神经病!还是个脑子有坑,对她姐姐藏着狼子野心的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沈向阳:俞小绵神经病! 俞小绵: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神经病! 感谢在2020-05-02 23:51:13~2020-05-04 00:0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夏﹌浅殇°、catm 10瓶;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4章 沈向阳将事情告诉俞小绵的时候, 俞小绵并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她十分平静地“哦”了一声。 沈向阳:…… 就这反应? 沈向阳:“你怎么好像早知道他会这么做一样?” “我不知道啊!”俞小绵摇头, “我只是了解林青云的品性,他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 结果半点作用没有,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了他一巴掌,让他丢了大脸,他怎么可能不记恨我。他这人心思坏透了的, 肯定会想办法对付我。” “咦?”沈向阳惊讶, “你既然知道, 还打他?” “因为他该打!”俞小绵瞪眼, “我都已经忍他好久了。忍不住, 也不想忍了。难道就因为他会报复我, 我便要一直畏畏缩缩, 躲着他吗?凭什么呀!这样的话,我过得多憋屈!是你, 你愿意?” 沈向阳坚定摇头, “当然不愿意。为了大局,适当的退让, 我愿意。但让我一直退让,担心这担心那,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俞小绵深以为然,“所以啊!就是知道会惹来麻烦,我也要打这一巴掌。更何况, 打他挺爽的。就是吧……” 突然间语气失落起来。沈向阳莫名:“怎么了?” “就是只打了一巴掌,要是能把他狠狠揍一顿就好了。可惜,我年纪小,还是女孩子,力气弱,也没得机会,办不到呀!” 攥着小拳头,嗷嗷嗷了几声,脸上表情相当遗憾。 沈向阳:……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防着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从哪方面下手,就怕防不胜防。现在知道了他的打算,我反而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第69节 俞小绵眼睛里透出狡黠的光,“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她心里有数,沈向阳便不再多问了。 又过了几日,一切风平浪静。林青云还是以往那副模样,看不出半点异常,俞小绵也是如此。若非那天所见所闻沈向容也一同听到,沈向阳差点以为当日自己发现压根不曾发生过。 违禁/书这样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一天,就多一天危险。他不信林青云会不明白这点。按理说,在拿到东西的第一时间,他便该下手才对。可如今都过去四五天了…… 就在沈向阳心中疑惑,林青云为何还不动手的时候。红袖/章找上了门。 “谁是俞小绵?” “我是!”旁人见到红袖章登门,已是吓住了,俞小绵倒是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有人举报你私藏fd书籍。我们要搜查!” 他们一行四五人浩浩荡荡而来,彼时,正值农忙歇晌之际,所有知青都在场,便是村里乡亲,也有不少瞧见来人,一边畏惧着,一边来看热闹。 红袖章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俞小绵虽不算长袖善舞,但也常与人为善,不论在知青点还是村里本地人之间,都有些人缘。 有人不信,“不可能吧!几位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俞知青思想正着呢,领导的语录背的滚瓜烂熟。最是响应领导号召,怎么可能私藏fd书籍!” 红袖章为首那个小平头脾气不太好,“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多着呢!可不可能也不是你说了算的。私藏没私藏,搜过才知道!搜!俞小绵住哪间,哪张床,哪个柜子是她的?” “这……这怎么一点证据都没有,说搜就搜?” 知青点人人迟疑起来,唯独文敏指着第二间房说:“这间,靠墙最里面的床跟柜子是她的。” 俞小绵目光扫过去,眼睛眯了眯。 红袖章鱼贯而入,翻箱倒柜,不到半个小时,俞小绵的东西七零八乱散布在地上,就连床板都掀了,除了几本教科书和备课本,别的书一概没有,更别提fd书籍了。 见此,俞小绵站出来,“几位同志,我的东西不多,全在这里,你们也查清楚了。我并没有私藏什么fd书籍。不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可以告诉我吗?” 举报信是匿名些的,但红袖章没说,瞄了他一眼,“怎么着,想知道是谁举报的你,好报复吗?” “同志说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并没有私藏fd书籍,他的举报自然影响不到我。既然没有影响,我又何须报复?我只是觉得,这人指名道姓举报我,必然是认识我的。 认识我的人,也分了解我的跟不了解我的。不了解我,他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这种书?不清楚胡乱举报吗? 若是了解我的,就应该知道我没有这种书,既然知道,还举报,岂不是存心给几位同志找事,让几位同志做无用功? 几位同志都是国家的栋梁,是人民的中坚力量,你们的时间和精力是宝贵的,应该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他这样的举措不仅仅是造成我的困扰,更是浪费你们的心力。” 小平头嗤笑一声,“嘴巴子倒是挺利落。” “我不是嘴巴子利落,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是不是还得再看呢!虽然现在没找到fd书籍,但谁知道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同志说笑了。我又不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怎么可能提前藏起来?” 小平头不理她,红袖章出手,鲜少有摸空的。就这么无功而返,他们哪里愿意?他指着房间里其他三个床铺和柜子说:“这些也都搜一搜!” 文敏也住在这间,一听就不乐意了。 “等会儿,凭什么搜我们的?举报的是她俞小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住在一起。这房间又没有隔断。谁知道她的东西是不是混在你们的东西里?”小平头一挥手,“搜!” “不行!不许动我的东西!” 小平头眼睛一眯,“你不让我们搜,是不是因为你有问题,自己心虚?既然这样,我们就更要搜了,不仅要搜,还要着重搜你的。” 文敏:…… 这时候的红袖章虽然没官没职,可权利不小,抄抄打打是家常便饭,一出动必有收获,所到之处说是如蝗虫过境都不为过。他们嚣张、跋扈、桀骜,哪里听得别人质疑跟阻拦?文敏越是不许,他们就越生气。 多少人对他们牙痒痒,却只能忍气吞声,奈何不得,文敏如何能阻止得了?而因为她在旁边不停地跳脚,红袖章的动作更是粗暴了。衣服鞋子直接乱甩。这些也还罢了,总归没烂。可别的东西就没这么幸运了。 钢笔,发卡全都坏了。文敏气得哭了出来。可惜有红袖章这一通不讲理的操作在,人人自危,谁都没精力注意她,也便更不会去安慰。见无人出头,文敏哭了一会,也就歇了。 整间房子差不多都翻了个底儿掉,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小平头的眉宇皱得能夹死苍蝇,旁边小弟提醒:“还有其他三间房没搜呢!” 小平头一怔,“对!去!搜,都搜!” 竟是打算把男同志的也搜了。男同志们心生不悦,要说俞小绵的东西混在女同志的东西里还有可能,怎么着,还能混到他们男同志的东西里来? 红袖章明显是在故意找事!可有文敏的前车之鉴,各自心里思量了下,最终还是没冒头。总归他们也没那些东西,搜就搜吧。 唯独林青云,心下既狐疑又忐忑。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已经被红袖章翻空的俞小绵的柜子。 明明应该在那里的!为什么会没有?既然俞小绵这边没有,那么那本书究竟哪来去了? 他这头尚且想不清楚。那头传来红袖章的声音。 “看!这是什么!” 林青云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转头望去,红袖章手里捧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的正是他买来的那本书! 小平头面露惊喜,“果然有fd书籍。哪里搜到的?” “这个锁着的柜子里,我们把锁砸开的。” “哦?这个柜子是谁的?” 众人纷纷退开,目光往林青云身上撇。 小平头走到林青云面前,还没说话,林青云已是迫不及待表态:“这书不是我的!” 俞小绵嗤鼻,“林同志这话说得真是有趣,在你柜子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还能是我的?我的书自己长脚,跑你柜子里去了?” 她面向小平头,“同志,我看举报应该没错,只是举报的人可能不清楚具体情况,弄错了人。辛苦你们了。真没想到我们知情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害群之马。” 林青云面色一变,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大喊:“俞小绵,你害我!” 俞小绵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小平头让人去抓林青云,林青云边躲边叫:“书不是我的。我是清白的。是俞小绵,是她嫁祸我。同志,你相信我,真的是俞小绵。” 眼见这话没啥作用,林青云急了,“你们想想,为什么被举报的人是她!说什么举报的人搞错了,我是男的,她是女的。要怎么搞错,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是她!书是她的,是她把书放进我柜子里的!” 小平头看向俞小绵,俞小绵大大方方让她看,半点心虚害怕都没有,反而主动说:“同志,既然林青云这么说,那么我们不妨当着大家的话把面说清楚,也好弄出个是非黑白。不能放过一个fd派,也不能冤枉一个好群众。” 她转向林青云,“你说书是我的。有证据吗?” 林青云哑然,证据?他哪里来的证据。能提的只有那封举报信,可是举报信如何能当证据? “你说我害你,是我把书放进你柜子里的。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被举报的人是我?我直接举报你,让这几位同志从你柜子里搜出书来不就好了?多此一举把自己牵扯进去,有必要吗?” 众人回神,纷纷皱眉。 是啊!效果一样,真没必要!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俞小绵又不傻! 林青云无法反驳,难道他要说举报信是他写的,这本来是他的计划吗?他不能! “大家应该还记得,前阵子下了场雨,这屋子漏雨,刚巧漏的还是在我住的那一块。我的床铺、柜子、箱子都淋湿了。为此,我还把东西全翻出来清了一遍。知青院的女同志都有过来帮忙,他们亲眼见过我所有的东西,都能作证,我是没有这本书的。” 其他几个女同志站了出来,“没错。我们没见过这本书。” 也有村里的大娘说:“是有这么回事。后来还是我家那口子把屋顶给补好的呢。” 林青云咬牙,“当时没有,不代表后来没有!说不定你是之后从学校拿回来的!” 俞小绵笑了,“你是不是忘了,大雨过后接连都是大晴天,不只上水村,周边几个村子也都进入了农忙时节。农村小学跟城里不同。别看小学生年纪不大,在家里也是能抵小半个劳力的。所以,农忙期,农村小学放假。明天才正式复学。因此我压根没去过学校。更甚至,我没出过村。这点,所有人都能证明!” 林青云身子一晃,俞小绵似乎……好像真的没有出去过。 “我既然没有出去过,要从哪里把这本书弄进来?总不可能是在村里弄的。” 此话一出,瞧热闹的乡亲一个个全不高兴了。 “那绝不可能!我们村没有这种东西!这东西肯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俞知青,我们听懂了,你没出去过。我记得,林知青出去过!” “对!他昨天还去县城了呢!” 林青云脸色更差了,他昨天去县城,是为了寄举报信! “照我看,这事不明摆着是林知青干得嘛?还说什么!书都是在他哪里找出来的,总不能因为现在被抓了,就说不是自己的。那他的东西里还有好些钱票呢。是不是也可以说,不是他的,是我的。那倒是给我啊!哪有他这样的!要每个人做坏事一被发现,就说是别人嫁祸。那还谈什么人赃并获,说什么证据确凿啊!” “就是!” 谁都不想这事赖上整个上水村,因此人人都想尽快盖棺定论。 林青云恶狠狠看着俞小绵,此时他哪里还会不明白,恐怕是自己的计划除了偏差,俞小绵提前得知,将计就计,来了一手反杀。 “大娘大婶们说的都对,我也这么觉得。但林青云同志不这么认为。他说是我陷害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大约是因为我之前当众打过他一巴掌,他心里不舒坦,恨我吧!” 小平头一顿,“呦,还有旧怨啊!” 若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到死都想把仇人拉下来呗。至于为什么举报信写的是俞小绵,大家都在知青院住着,或许真可能是搞错了。 难怪呢!他一进门就发现林青云不太寻常,听说俞小绵藏fd书籍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而当他们发现俞小绵没有,转而去搜他们屋子的时候,脸色又相当难看。敢情,是以为有问题的分明是他自己! 俞小绵点头,“是有些旧怨。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把话说完。毕竟今天林青云这些话说出口,就算大多数人明白,是因为我们有仇怨他故意为之。可也未免有人真觉得是我的问题。我一个女孩子,人言可畏,总不能背着这样一个名声一辈子。” 她再次转向林青云,“书的来源是其一。其二,大家都知道,你的柜子是长期上锁的。钥匙在你手上。请问,我要怎么在没有钥匙,又不破坏锁的情况下,把书放进去?” 有男知青回过味来,“确实如此。林青云每次出去,都会上锁的。” 林青云更是懵了!他的领地意识比较强,不想别人碰他的东西,因此买了把锁,出门必上锁。按理俞小绵是做不到的。 俞小绵嘴角轻轻弯起,“所以,你说是我害你,是我把书放进你柜子。这话根本站不住脚。好没道理的。林青云同志,我们是有些恩怨,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硬要把自己的罪名安在我头上,太恶毒了。” 小平头算是完全听明白了,他看向林青云的眼神更为厌恶,一挥手招呼后头的小弟,“带走吧!” “不,不!别抓我!不是我!我没有!” 林青云是真的慌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内心十分无措。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是俞小绵,一定是她!可俞小绵到底是怎么把书放进去的! 一本书,不算大,压在柜子最底层,用现在这个时节不穿的冬衣遮一遮,他没发现很正常。但是他的锁并没有被撬的痕迹,不然自己不会无所察觉,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间,林青云恍惚想起来,三天前,沈向容来找他借东西。彼时,他一个人在房间休息,因为自己在场,柜子便没锁。见来人是沈向容,他对她本就存了观察示好之心,这是个难得献殷勤的机会,他没有多想,就借给她了,还热情地把她送出去,借机和她聊天。 从离开到回来,也就一两分钟时候。很短。但藏一本书,完全够了! 对!一定是这样! 林青云想清楚了原委,回头看了沈向容一眼。沈向容正和沈向阳说话,没有看他。林青云眉宇紧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沈向容是无意,还是有意? 她是不是故意在帮俞小绵?一定是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 第70节 她们两个什么时候达成联盟的!沈向容刚来没多久,他自认自己没得罪她,反而待她非常热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青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栽在了两个女人的手里。 “快走!” 见他不动,小平头不耐烦地推了一把!林青云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说出实情吗?不!不行的!说出来不但救不了自己,还会让自己罪过更大。书是他买的,他是想用这本书去嫁祸俞小绵啊!说出来,不但承认自己购买fd书籍,还承认了栽赃陷害! 完了!林青云脸色灰白。落在红袖章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放一发预收文链接: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感谢在2020-05-04 00:03:50~2020-05-05 01:2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送你一条薄秋裤 5瓶;雪 3瓶;小羊、停息肩头的蝴蝶、橙黄橘绿、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5章 林青云被带走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 都说竟是没瞧出来,林知青是这种人。这下被抓去, 可怎么得了。 知青院众人神色各异。男同志们还好,有与林青云关系不错的, 心中难免为其担忧,可这份担忧并不足以让他们冒头;有看透林青云,不屑与之为伍的,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一些平时得过林青云的小恩小惠, 以林青云马首是瞻的, 见无利可图, 更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女同志们受林青云关照颇多, 此刻心绪十分复杂, 一边想着林青云落到红袖章的手里, 还能得救吗?一边又想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书当真是林青云的?俞小绵又是怎么牵扯进去的?谁举报的俞小绵? 唯有文敏,之前还趾高气昂, 甚至敢跟红袖章叫板, 可在林青云被带走后,她竟是面色灰白, 整个人似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双腿发软, 扶着柜子才勉强站稳,浑身战栗,瑟瑟发抖。 然而此时, 众人都在低头收拾着被红袖章翻乱的行李,谁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俞小绵看着满地的狼藉,站了出来,“是我连累了大家,非常抱歉。” 有与俞小绵交好的,听她这么说,蹙起眉来:“怎么能说是你。明明是林青云才对。跟你有什么想干,你自己都受了一遭无妄之灾呢。” 闫志文点头,“是这个理。小绵同志,你不用内疚,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书在林青云的柜子里,举报的却是我。对我来说,这确实算是无妄之灾。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因为在我这里没有搜到东西,他们才将所有人都搜了一遍。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被举报而惹来的事端。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客。我手里还存了不少票,可以去村里换些东西。前两天听陈嫂子说,陈二狗弄来三条鱼,吃了一条,还剩两条放水缸养着。沈煦同志在运输队的福利好,他们从单位购肉不要票。他每次回来都会带一块。他们家应该还有剩。 再者现在才四月份。年前有腊味做得多的人家必定没吃完,这些都可以换。至于鸡,咱们知青院后头篱笆栏养了三十只。杀一只,算我的那份。今天,咱们敞开了肚皮吃!” 她这么一说,本有几分怨气的人,此时心绪也平了,甚至期待起来。毕竟他们知青下乡后,其实跟本村人差不多,便是部分有家里补贴,手头宽裕的,也不过是偶尔打打牙祭。隔个七八天,能开一次荤。想这般有鱼有肉还有鸡,放开了吃,那是不可能的。 去了一个林青云,知青院也还有十五个人。要想大家都吃饱,俞小绵的付出可不小。 闫志文有些过意不去,“小绵同志,不用的。这事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林青云,或是举报你的人。没有你自己受了委屈,还要要弥补大家的道理。” 好几个人微微蹙眉。 艹!人家俞小绵心甘情愿,跟你闫志文有什么干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闫志文自己得了食品厂的好工作,飞出去了,吃香喝辣,不稀罕这顿吃的。他们稀罕啊!你要觉得过意不去,自己不吃不就得了,犯得着这么说吗? 这话一出,谁还好意思要俞小绵请客? 俞小绵却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她笑呵呵看着闫志文,“哎呀,我就是想请大家吃顿饭而已。如果不算我表示歉意的,那就当是庆祝我有惊无险,逢凶化吉好了。毕竟被举报,红袖章还上了门,我都能脱身,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这么一说,闫志文闭了嘴。 事情说定,俞小绵便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也有好几个知青自告奋勇,帮俞小绵去兑换东西。俞小绵非常好说话的答应了,还让他们别客气,想吃什么换什么。 因此,等到晚餐出炉,满满地一桌子都是菜,竟有十七八个盘子,每盘量都不小。他们十五个人,一个个吃得肚子圆滚滚,脸上喜气洋洋。 沈向容坐在俞小绵左手边,看着眼前的形势有些感慨。闫志文的话句句在理,这并非俞小绵的错。可谁能保证,在自己的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还有破损后,没有人会迁怒俞小绵呢?会的!一定会有人这么想的。 但俞小绵转瞬间就能让这份迁怒消散于无形,甚至可以说,现在桌上的一大半人,非但不怨她,还会对她心生好感,产生感激。 沈向容有些错愕。俞小绵也才十六岁,这么的年纪,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性,都让人不得不叹服。再看看与之同龄的沈向阳,差距立显。沈向阳并非做不到,而是想不到。对于人情世故,他总是弱了些。 不过,自家弟弟也有自家弟弟的好。 沈向容夹了一块熏肉放进沈向阳碗里,转头又嬉嬉笑笑地同俞小绵说话。 沈向阳看着俞小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姐姐跟她什么时候这么亲热的!他已经这么努力盯着了,怎么还让俞小绵钻了空子!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沈向阳狠狠咬住熏肉,大口咀嚼,仿佛嘴里的熏肉是俞小绵一样。 酒足饭饱,宴席结束。俞小绵贴心地让大家去休息,自己收拾残局。沈向容主动帮忙,两人将碗筷端去外头洗。沈向阳后脚跟出去,臭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八百万一样。 沈向容莫名其妙,“你怎么了,今天一下午都不对劲。” 沈向阳很是郁闷,相当颓败,他居然是今天下午林青云被抓走后,好奇问了一句俞小绵,她是怎么把书放进林青云柜子里的,这才得知这里头居然还有姐姐的帮忙。 “姐姐,你帮俞小绵支开了林青云,这事怎么没告诉我?” 沈向容笑起来,“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放心吧!我只是跟林青云借个东西,属于正常交流。就算有人怀疑,我也大可以说,我确实只是借东西,不知道小绵趁机进去了。” 小绵,小绵,居然发展到这一步,叫得这么亲热的吗?他是在为这个担心吗?他担心的事情,她姐姐一点都不知道! 姐姐啊!你把俞小绵当朋友,人家俞小绵对你可没这么单纯!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青云是挺讨厌的,总是盯着你看,还找各种机会来跟你搭讪。有需要,你告诉我啊!我去引开他,不是一样吗!”他瞪着俞小绵,“往后,你有事找我,不许找我姐!” 沈向容俞小绵:…… “我是女生,你姐姐也是女生,当然找你姐姐更方便。你一个大男人!”俞小绵指指沈向阳,再指指自己,“你觉得我们合适?” 当然不合适。但是…… 沈向阳咬牙:“总之,你不许找我姐姐!你离我姐姐远点!” 说完,他伸手一扯,将沈向容拉到自己身边。 俞小绵:…… 简直tm的莫名其妙! 俞小绵脾气也上来了。 “我说沈向阳,你怎么回事啊!我们女生之间的事,你掺和什么!你姐姐是你姐姐,又不是你老婆,就算是你老婆,那也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你的所有品。你管天管地,还管她交朋友嘛! “还有,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你每次看我,眼神都怪怪的。尤其是我跟你姐姐说话的时候,你那表情,好像我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防我跟防贼似的!你今天要不跟我掰扯清楚,咱们没完!” 沈向阳不服气瞪回去,“你对我姐姐心怀不轨!” “我什么时候对你姐姐心怀不轨了!” “你自己说的,可惜你是个女人,不然就把我姐姐娶回家了。你想娶我姐姐。你还是个女的!你脑子有病,神经病,变态!” 俞小绵:…… 沈向容:……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良久,沈向容噗嗤笑出来,紧接着更是把低笑变成了大笑。 “我靠!”俞小绵差点骂出脏话来,“沈向阳,到底是我脑子有病,还是你脑子有病!你连实在话跟玩笑话都不会分的吗?你智障啊!” 自认聪明绝顶的沈向阳:…… 你才智障,你全家都智障! 沈向容捂着肚子,好容易止住笑,“向阳,你以前看话本,尤其看西游记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如果你跟孙悟空一样能七十二变就好了?小绵说那话跟你说这话,是一个意思。就是感慨一下。” 俞小绵握拳,“我只是觉得你姐姐漂亮温柔有气质,羡慕而已!” 沈向阳:…… 这会儿他要还误会,那就真成智障了。 闹了个大乌龙,沈向阳脸上很是挂不住,他挠了挠头,左右环顾,尴尬地要命。 “那……那算我错了。我……我帮你洗碗吧!” 说完,抢过俞小绵手里的抹布蹲下身用力刷起来,脊背挺直,几乎不敢回头看二人的神情。 丢脸啊!太丢脸了! 俞小绵倒也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见他抢了自己的活,还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自己来,却是被沈向容阻止了。 “让他洗吧!就当是他给你赔罪了。我们歇着去!” 二人走后,沈向阳舒了口气。还是姐姐对他好,帮忙把俞小绵弄走了。不然再呆下去,他怕是要尴尬死了。 与此同时。林青云就没有这么惬意了。 他正面对着红袖章的审问。 红袖章的言外之音,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人抄家抓人,也不是单纯为的一腔热血激情。或许最初他们在这样的运动中,确实如此。但久而久之,新鲜劲过去,热情跟激情就会退却,尤其是红袖章没有别的工作和收入,他们也还要生活的。 这时,他们动了心思,也发现了从这些事件中获利的办法。 要说起来,他买的那本书并不十分特别。以前这本书不少人有,它的内容并不牵涉政治的。但近些年,很多东西变了样。许多知识著作,但凡是洋文,都成了违禁/书。被打成fd书籍的就更多了。 这罪名可大可小,里头的余地也较为宽广。 红袖章的意思是,他可以交钱。只要钱到位,他们就能把他的事给平了。 开口就是三百块。其实三百块也不算多。至少跟被拉去游街□□进行思想再教育比,不算什么了。 但他哪里拿得出来?红袖章大约听闻他家世不错,几次提醒说,他可以打电话给父母。 他父亲在政府部门任职,官衔不高,却也不低。有头有脸,手上钱财不缺。可惜,不是亲的。 他本不姓林,原先叫杜青云。杜家祖上富贵,他亲生父亲更是地主出身。可惜,新种花成立,地主成了需要被打倒的存在。他父亲落难,这才娶了贫农家庭的母亲,想着借此改换门庭,把地主的帽子去掉。 他手里还悄悄藏了些金银,因此他们家一直过得不错,吃穿不愁。但不知道怎么被人发现,一纸举报上去。他们家被抄了。那时,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拿走了他们家所有的东西,包括他爸说的世代祖传的古董花瓶。 他爸被抓走。 对付地主,尤其是这种所谓“顽固不化”,还想着拿以前剥削人民群众的钱财过好日子大鱼大肉的地主,没人会手下留情。他爸爸不堪受辱,自尽了。 他跟他妈咬死说不知道他爸爸藏着的东西,又跟他爸断了关系,划清界限,才勉强得以保全。但家里什么都没了,除了四面墙,其他全被说成是拿着民脂民膏换来的,而被抢走。 第71节 他妈带着他,无处依靠,亲戚们对他们避如蛇蝎。为了生存,她妈利用自己的姿色傍上了继父。他跟着改了姓。他的资料上,父亲一栏也变成了继父的名字。 有一位当官的父亲,他身上的污名才算彻底清除。 但继父有自己的子女,并不在意他。他妈靠着继父生存,也不敢过多要求。尤其那头的继子女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妈就是想要补贴他,也无能为力。家里经济大权,不在她手上。她只能从生活费里抠出一点寄给他。数目实在有限。 三百块,他上哪儿凑齐这笔钱? 他下乡一年多了。他妈隔三差五寄过来的加起来,勉强也就小一百。好在他有好几个女生暗地里给的东西,日子过得滋润,这笔钱是一分没花,全都偷偷缝在枕头里。红袖章搜查的时候,倒是没发现,否则怕是保不住的。 可这笔钱就是全拿出来,也不够三分之一! 林青云心焦起来。 不能给家里打电话。他妈没这么多钱救他不说,若是被林家知道他摊上了事,说不得他继父一生气,还会把他的户口迁出去。 即便平时继父眼里没他,压根不会帮他,可有这么一位父亲在资料栏里,对他也有利无害。若是迁出来,他才是真的完了。 他不能让人知道他不是继父的亲生孩子,更不能让人知道他亲生父亲是坏分子。 林青云双拳微微颤抖。 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他只需再弄两百多点就可以! 林青云闭上眼睛,脑子转得飞快。 他与好几位女生交好,自觉已经让她们情根深种,她们之中,谁家有这样的实力呢? 林青云心里盘算着。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 文敏! 林青云咬了咬下唇。 他在红袖章面前,可是一个字也没有提她呢。 就算报复俞小绵的主意是他出的,书是他买的,但把书放进俞小绵柜子里的可是她啊!她没办成事,反而让俞小绵察觉,将计就计,咬了自己一口。都是她害的自己。到得现在,总不能他身陷囹圄,而文敏却好端端地吧! 林青云握紧拳头,想让他继续守口如瓶,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5 09:00:01~2020-05-06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17883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醉染轻烟 29瓶;蛙声一片 20瓶;小马芝麻 4瓶;橙黄橘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6章 从县城回来。文敏瘫坐在床上,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她本以为林青云是个温柔体贴、待人真诚的绅士, 今日才知道, 原来所谓的绅士不过是他的伪装, 当他舍弃这层伪装,其真面目是如此丑陋。 文敏咬牙切齿, 暗恨不已。 林青云不服被俞小绵当众打了一巴掌,她又如何会服?可她不过是在心里骂几句。是林青云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提议要教训俞小绵一番。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文敏同志, 我倒还罢了。我是男人,无所谓的。但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的颜面多重要, 她怎么能说打就打呢。你才来上水村多久, 就被她如此下面子, 往后在村里要怎么立足?我越想越替你委屈。 “说来也是我的错。我当时太慌乱,下意识往前跑, 没注意到你。如果当时在你身边的事我, 不是她就好了。野猪那么凶残,你本来就吓坏了, 情急之下抓住她, 不过是人的求生本能, 她也太小题大做, 非给你扣一顶故意害她的帽子。 “文敏同志,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出这口气的。” 他没说一句自己的愤恨, 反而字字替她打抱不平。她就这么信了!不但信了,还很感动! 如今想来,这些全都是在做戏! 文敏下唇已经咬出血来,却一无所觉。 其实她并不知道林青云会用什么办法。林青云只让她把东西藏进俞小绵的柜子里。东西被红布包着。因着对林青云的信任,她未曾打开看过。 林青云说,只是想给俞小绵一个教训。不会有大事的。 因此,在红袖章登门的时候,她压根没想过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直到林青云被抓走,她才恍然大悟。 这些天,她一直提心吊胆,就怕林青云把她供出来。 好在林青云没有,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威胁她,问她要三百块钱。若是不给,就把她供出来。反正没钱,他出不去,倒不如鱼死网破,拉个垫背。 三百块,她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她身上拢共才七十块。 他们家虽然是双职工家庭,却并不富裕。因为上头爷爷奶奶健在,下头还有五个孩子。一大家子九口人,全指望着她爸妈养活。 这种情况下,就算双职工,日子一样紧巴巴。 她从小就知道,要嘴甜,会哄人,会示弱,有本事让人可怜,让人心疼,你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在家里,她的日子素来不算差。尤其上了高中后,时不时会有男同志献殷勤,送她东西。她过得就更好一些。手头的钢笔,皮鞋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前无往而不利的招数,也会有失效的时候。该下乡还是得下乡。她妈死活不肯把工作让她顶替,还说这是往后要留给她兄弟的。她一个女孩子,总会嫁出去,给她岂不是给了别人? 她妈倒也并非完全不疼她。因此在下乡前,给她塞了七十块钱和一些票券。却也说,这是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往后家里不会再寄钱给她。毕竟家中开支大,她妈让她体谅体谅。 家里是靠不上的。如果她还在家里,倒是可以从几个男同学身上想想办法。可惜这一下乡,已经断了联系。她来上水村时日尚短,这阵子全部的精力都花在林青云身上了。跟其他男同志没什么接触。 本以为林青云的家世也不差,谁知他竟是这么个人渣! 文敏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把手头的票和那双皮鞋卖了,才凑足一百块。一百,距离三百差得太远。林青云自是不满意的,但好在知道她是真已经拿不出来,只能作罢,就此放过了她。 文敏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许多回后,才终于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只希望林青云遵守承诺,别把她供出来。 看押室。 林青云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他没打算供出文敏,因为供出她,必定要承认自己买书陷害。他还指望出去呢,怎会这么傻给自己加罪名?那话不过是吓唬文敏而已。 可是,还差一百多,要怎么凑呢? “林青云,有个叫周婷的来看你!” 周婷?林青云眼前一亮,忽然有了主意。 ******** 周家。 周三河惊愕地看着自家女儿,“你说什么?你问我要一百五十块救林青云?你脑子坏掉了!拿自家的钱去给外人!林青云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你这么稀罕他!你一个姑娘家,脸面还要不要了!” “我哪里不要脸面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都说自由恋爱。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以!爸,林知青哪点不好,他家世好,样貌好,出手大方。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周三河气得心绞痛:“哪点不好?我倒想问问他哪点好!就他那副样子,都来一年多了,地里的活做得还没人家女知青好。就知道躲懒,哄着你们一个个傻子去帮他干!” “他才没有呢!我是自愿的。更何况,他本就是城里人,不会干这些活很正常。他有家里给的补贴,不愁吃穿,不靠这个。” 周三河捂着心口,“你……你……那你就不想想,他是因为什么被抓走的!你居然想拿钱去赎他,不怕给家里惹上麻烦吗!” “林知青说了,他是被冤枉的。我信他!爸,我问过了,人家红袖章摆明告诉我,只要给三百块,这事就过去了。不会给家里惹来麻烦的。而且林知青家里条件好,这钱也不是拿不出来,可他家不在这边,山高路远,去信需要时日。他这事等不得,这才想着问我借。 他手里已经有一百多了,只要再给一百多就行。他说了,这笔钱他会还的,还会给利钱。而且……而且……” 周婷脸颊绯红,略有几分羞涩,“他说,他会娶我的。” “娶你?”周三河一掌拍在桌子上,“就他林青云想娶你?我绝不同意!这钱我也不会给,你死了这条心吧!” 周婷哭起来,“爸,我已经十八岁了,村里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嫁了,就是没嫁的,也看好了人家。你难道想让我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嘛!” “那还不是你挑挑拣拣,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 “之前那些跟我说亲的,哪个不是乡下庄稼汉子,我能看得上吗?” 周三河睨了她一眼,“咱们农村姑娘,谁不是嫁的庄稼汉子,就你主意多!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嫁人嫁人的,也不嫌害臊。” 此时,周三河媳妇陈氏掀了帘子进来,“女孩子总把嫁人挂在嘴边是不好。但,婷婷有些话说得没错。如果能嫁城里人,谁愿意嫁庄稼汉子?” 周三河蹙眉,“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同意她跟林知青吧?” 陈氏瞄了眼周婷,说:“林青云这事可大可小,红袖章既然放出了这个话,那就说明是打算往小了弄。这么看来,倒也不会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 “林青云平日虽然下地干活不靠谱,但婷婷说得对,他有父母补贴,不靠这个。他是大城市来的,听说父亲还是干部。二河,你想想,若是婷婷能嫁一个干部子弟,对咱们家好处有多大?咱们家是乡下人没错,但你就这么认命了,想自己的子女往后只能做乡下人吗?” 周三河一怔。 陈氏接着说:“婷婷能有机会成为城里人,难道不是好事?她得了好,会不顾念家里的兄弟?” 周婷猛点头,“对!” “这回是林青云落了难,手上银钱不凑手,咱们才有这等机会。机会都到眼前了,难道我们不抓住,还往外推吗?” 周三河动摇起来,心中却依旧所有顾虑,“林青云平时对好些女孩子都挺热情,这样的人靠谱吗?” 周婷急了,“爸,你误会了。林知青不是那种人。他只是人好,喜欢帮助人,看不得女孩子受欺负而已。他对她们没什么的。” 这话周三河并不大信。陈氏倒是无所谓,“林知青家里条件好,自己长得也出挑,方方面面都不差,得女孩子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男人嘛,还没结婚,心自然定不下来。等结了婚就好了。再说,他娶了婷婷,就是咱们家的人。有咱们看着呢,还能让他乱来?” 周三河:“你觉得这事可行?” “当然可行!一百多块钱,能得一个干部子弟当女婿,难道不划算?有一个当官的亲家,多少好处在里头呢。这笔钱花得值。 不说往后或许能有机会给儿子弄个工作。就说眼下。你堂兄,他周大海能坐上大队长的位子,一大半都是因为周明中在部队当干部吧?你要是有了这么个当干部的亲家,是不是也可以去争一争这个位子?” 周三河心动起来,看向周婷,“林知青答应娶你?” 周婷一愣,“他……他说如果我帮了他,会记得我的恩情。往后会娶我的。” “往后?” 这不是骗人嘛! 陈氏一嗤,“这还不简单。钱我们可以出,但有条件。我们可不要往后。等他出来,直接和婷婷去办结婚手续。至于请客摆宴,晚些日子无妨。” 这是不给林青云后路。 周婷有些犹豫,“妈,这……这样不太好吧?” 陈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想嫁林青云嘛?不把事情早点落定了,他说往后,你就信他?万一他不娶你呢?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自己想想,村里这么多姑娘先不提,就知青点那些,谁不是家里比你强,样貌比你强,文凭比你高?人家林青云放着身边那么多好人选不要,非得要你?” 周婷不服气,可想想,竟是觉得他妈说得对,这话叫人无法反驳。 陈氏咬牙锤了她一拳,“你还想不想嫁了!” 第72节 周婷一狠心,“好!” 陈氏松了口气,“这话不能你去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能做这种事。何况,你们结了婚,你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你不能在这种事上出头。让你爸去说,他要是答应,我们就给钱。要是不答应,此事就罢了。让他自己选。” 次日,周三河便去了县城。 他跟林青云怎么谈的,没人知道。林青云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他没想到自己用结婚吊着周婷弄钱的托词会被人反利用。 他们居然借此逼他娶周婷!一个乡下野丫头,也配得上他? 林青云当时没答应。可形势迫人。眼见红袖章说得期限到了,若再交不上钱,他便要被拉去游街pd,还会被送去农场进行再教育。若真到了这一步,他一辈子就全毁了! 不得已,林青云只能托人传信,应了这门婚事。 但他心里十分憋屈! 一百五十块!他林青云居然为了一百五十块,把自己给卖了! 周家!周三河,陈氏,周婷!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6 09:00:01~2020-05-07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梦若水 10瓶;柠檬少年 3瓶;晨熙麻麻、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7章 沈煦再次出车回家,便收到了陈氏笑呵呵让他记得去喝喜酒的邀请。彼时, 他的房子已经打好了地基, 正在火热建设中。 沈煦有些错愕, “婶子,怎么这么突然?” “哪里突然了!我们家婷婷都十八, 眼见快十九了,也该结婚了。” “不是说林知青先前因为私藏fd书籍被抓了吗?怎么又放出来了?还要跟周婷结婚?” 陈氏挥手, “什么fd书籍的。这没外人, 我也不怕跟你说一句。那书以前还是知识分子才有的呢。也就这些年,世道变了, 被打成fd书籍。林青云才多大, 不懂事, 好奇翻一翻, 知道错了,教育一顿也就是了。” 陈氏并不像周婷一样, 嚷嚷着林青云是无辜的。无辜不无辜, 她不知道。书在他柜子里搜出来是千真万确。这罪名跑不了。倒不如认了,说是年轻不懂事。 反正这事往小了说, 也并非什么大过错, 态度好点, 虚心认错, 表示经过教育往后不会再犯,给人的观感怎么都比死鸭子嘴硬,非把人家俞知青牵扯进来要强。 “婚事办得这么急, 林知青父母那边会来吗?他们是个什么章程?” “他们来不了!太远,他爸还有工作呢。” 沈煦一听,蹙起了眉。 在身世没揭穿前,周婷算是他表妹。他也是叫过周三河叔叔的。早年,原身过得艰难时,陈氏也给过两三回吃的。 他犹豫了下,终是决定提醒一句,“婶子,有句话说出来,你别见怪。林知青到底不是咱们村的,我瞅着他一心想要回城,可不像是能安心在农村扎根,好生过日子的人。周婷年轻不经事,容易被人哄骗。你们可都是过来人,是不是慎重点?” 陈氏倒没生气,反而觉得心里熨帖,“你能跟我说这些,足见是真为我们家考虑。我哪会见怪。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他们结婚证明都扯了,林青云还能怎么着?别忘了,上水村还是我们周家的地界。林青云还想翻出天去? “都说天高皇帝远。他爸就算是干部,也管不到咱们这边来。况且,不是还有句话吗?县官不如现管。他林青云下乡来了咱们上水村,粮食关系户口都是迁过来了的。没证明,他走不出这地界。 “只要他还想在这边生存,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这婚是他自己答应结的,我们可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自己选的路,还想怎么着?即便心里有些不情愿,也得给我忍着。最多也就是前头一两年不太舒坦。等日子长了,婷婷待他好,又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就能定下来了。再怎么样,他也得为自己儿子考虑不是?” 这话倒是让沈煦不知道该怎么接。 时下的人,多半都是这种思想。不论男女,皆觉得只要有了孩子,总归日子是要过下去的,凑合着来吧。 见陈氏成竹在胸,压根不觉得这是个事的模样。沈煦张了张嘴,没有再提其他。 他与周三河家关系并不算亲密。说这一句,陈氏或许不生气,可若一再说下去,怕是就要有意见了。更重要的是,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沈煦不觉得自己能说服对方。尤其结婚证明都扯了,现在说再多,有什么意思? “成!婶子,我那天一定去吃酒。” “好嘞!要我说,你就算现在不叫周爱民了,好歹也叫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叔婶,算是咱自家人。那天我给你安排跟明友他们一桌,你看行吗?” “行!” 见他答应,陈氏更开心了,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正打算走,便听院子里传来沈繁奶声奶气读唐诗的声音。 陈氏歪头瞧了一眼,就看见沈向阳在一字一句教沈繁背书,另一边,沈向容在教沈双燕舞姿动作。 要说沈家姐弟在教燕子跟三娃读书,这事是全村都知道的。算算日子,也没教多久,燕子和三娃的变化确实有目共睹。 别看三娃才四岁,村里四岁的孩子,谁不是还在玩泥巴,也就三娃,竟已会背两首古诗了,还认得字呢!尤其他这身子骨,练了几天功夫,挥起拳头来,别提多精神。 燕子就更不得了。跟着学了几天舞蹈,那身姿,那气度,就不一样。 村里人见此,羡慕得不行,甚至也起了让沈家姐弟教教自家孩子的心思。但沈家姐弟就两个人,平时除了上工赚工分,自己还得读书。照他们的话说,他们出自书香门第,家里头规矩严,不论在什么时候,读书都是不能懈怠的。 这般一来,哪来的时间再教他人?更别提,沈煦请他们,可是花了每个月两块钱呢!小学一学期四个月,学费也才不过两块。这竟是比学校收的要贵好几倍。听到这个价,村里人一个个打了退堂鼓。 陈氏也在其例,但这会儿瞅着沈双燕和沈繁,羡慕之心依旧不减。心中哀叹:可惜了,自家没这么宽裕。 如今村里的副业搞得还不错,每个月两块钱,要说也不是没有人家出得起。可他们乡下人家,就是学会了拳脚跟舞蹈,能有多大用?若是花费不大,学学就学学。花费这么大,那不是浪费吗!谁舍得啊! 因此,陈氏也只能羡慕着。 她离开后,两个孩子今日份的学习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支使了孩子出去玩。沈向阳凑到沈煦身边,“大哥,你怕是还不知道。我听说林青云能出来,是周家使了钱。周家用这个做筹码,让林青云答应娶周婷的。 “说什么没把刀架在林青云脖子上。刀确实没架,可以林青云的性子,恐怕觉得周家如此相逼,跟架刀没啥区别了。就这样,周家还指望生了孩子,林青云就能安分认命?做梦呢!” 沈煦睨了他一眼,“你管人家那么多,结婚的又不是你。这颗果子是甜是苦,也是人家尝。” 如果是林青云算计周家,看在那么点微薄的情分上,沈煦说不得会多做点什么。可眼下的情形,明显是相互算计。周家的那点心思,陈氏不说,他也明白。不外乎是想借此搭上林青云那位父亲的线,有个当干部的亲家,总归能捞点好处的。 周家自己引狼入室,还乐颠颠的,他能怎么着?且让他们自己掰扯去吧! 沈向阳蹙眉,犹豫了好几回,终是说:“大哥,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沈煦一愣,忽然灵光一闪,“林青云被抓不会跟你有关吧?” 沈向阳还没回答,沈向容走了过来,“不是向阳。是我。” 她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又说:“我这么做,一来是想着小绵这姑娘性子不错,我与她很是处得来,彼此关系好。举手之劳,能帮则帮。二来也是因为林青云对我的纠缠。 “高峻虽然也对我有些心思,可都是明着来。我自然也可以明着拒绝。几次三番下来,他回回碰壁,就歇了。 林青云不同。他总是扯着大家都是知青,需互帮互助的旗帜,或是说我是女同志,男同志多帮把手是应该。反正找着各种借口,让你拒绝不掉。尤其他脸皮极厚,你冷言冷语,他也不觉得丢脸,反而越挫越勇。让人烦不胜烦。 我当时觉得这么做,既帮了小绵,也解决了自己的麻烦。更何况,林青云既然用这种手段来陷害小绵,其心之恶毒,可见一斑。留他在知青点,是个祸患。 “我跟小绵本以为他被抓走,自是回不来了。我以前也见过红袖章办事,哪回不是往死里整?谁想到这次来的几个红袖章,竟是爱财的。” 沈煦直击问题要害:“他知道这里面有你的手笔吗?” “应该不知道!我就是很寻常地问他借一回东西而已。” 沈煦心中暗松,却不敢完全放心,“林青云不蠢,就算不知道,也该猜得出来俞小绵是什么时候把东西放进去的。他这人记仇得很,即便不知道你是故意,怕也会对你有些迁怒。” 沈向阳心头一紧,“那现在怎么办?” 沈煦反问沈向容,“俞小绵什么打算?” “小绵说,她会去告诉陈婶子,林青云曾经追求过她,没得手后,又转头来追求过我。还有文敏,以及知青院的其他女知青,林青云多多少少都有过心思。林青云在村里,被很多女孩子喜欢这点,陈婶子是清楚的。 “以前他没结婚,自是谁也管不着他。如今他要娶周婷,陈婶子不会再给他到处勾/搭的机会。只要陈婶子知道这点,自会防着他。有陈婶子这道关口,我们再小心点就是。 “还有一点,林青云虽然出手大方,一副不缺钱的模样,但拿出来的很多东西她都曾见知青院其他几个女同志有过。而且,林青云的表现一直很不对劲,外头寄给他的信件很少,更没见他收过几回包裹。所以她怀疑林青云的家世没有他说得那么好。 “俞小绵已经写信给她叔叔,让她叔叔帮忙去林青云的老家调查,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用来反制约林青云。” 安排得还算妥当,攻防兼备。 沈煦点头,“她考虑得很周道。陈婶子那边,我也会去说一说。陈婶子还想着等周婷生下孩子,林青云能安分跟她过日子。在此之前,自然是不允许他被别的姑娘笼络了去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他机会。 “村里其他女孩子,怕是还不如周婷。陈婶子在这方面有自信,她顾虑的也就是知青院。因此,俞小绵一说,我再从旁劝一劝。陈婶子会重视的。尽可能让林青云少去知青院,减少彼此往来,最好不要去。没有接触,下手的机会就不多了。” 沈向容点头,“我明白的。我会尽量绕着他走。” 见二人神色凝重,沈煦又笑了,“别太担心。林青云毕竟是个外来户,上水村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只要注意别落单,他就做不成什么。 “至于再找fd书籍来嫁祸之类的。这类书如今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更何况,一样的招数,用一次没成功,还想再用一次?他就这点手段?” “我跟小绵也是这么想。不过,对于私人物品,我们还是会谨慎点。总归小心驶得万年船。” 如此,这个话题便可以结束了。 沈向阳听了二人这番分析,原本悬着的心也落定了不少。他又问起沈煦的房子来,“这得多久才能建好?” “两个来月吧。” 沈煦一顿,忽然想起一事,“等新房子建好,这边就空出来了。你们可以提前跟大队长和村支书说一声,我搬走后。你们租下这个地方。我的新房子挨着土砖房,大家住得近些,也更好照应。每年十块钱不贵,想来你们手里有。” 沈向阳点头,“有的。家里虽然落难了。但是爸爸提前做了准备。我跟姐姐手里留了一小笔钱,剩下的大头,爸爸给了舅舅。 本来是想着家里的这次难关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们呆在舅舅家,总不能一直要舅舅养活,也是不想我们寄人篱下,心里不好受。因此,那笔钱数目挺大,只要我跟姐姐不胡乱挥霍,便是大鱼大肉,好吃好喝,也足够养活十个我跟姐姐一辈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向阳才觉得袁家舅母得了便宜还卖乖。沈向容上回说的话,他都懂。他从没觉得舅舅收留他们是应该。只是单纯觉得袁家舅母不好,若真是不想他们住在袁家,赶他们走可以,你把钱还来啊!何至于他们吃点好的,就指桑骂槐! 不过,他到底知道这跟舅舅没关系,接着说:“我们下乡的时候,舅舅怕我们受委屈,额外给了不少钱,还换了许多全国通用票。至于没把那些钱全给我们,也说了,是数目太大,担心我们守不住。舅舅说,那些钱他给我们留着。” 沈煦没见过这位袁家舅舅,书里对其笔墨不多,只从沈向阳和沈向容二人嘴里听来,当是个好舅舅。可惜,没娶个好老婆。后来,沈向容的死亡,也有这笔钱的因素。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沈家姐弟与袁家舅母相隔千里,那些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 三人又说了些话。沈煦依旧留他们吃了晚饭,才让他们会知青院。 ******** 沈煦说,新房子需要两个月,还真就用了两个月。竟是一天不多,一天没少。刚刚巧,就在足两个月那天竣工。 沈煦又花了半个月时间,去县城搜罗了不少东西回来,有些是买的新的、有些是跟同事朋友置换的、有些是去各大废品站淘来的。废品站其他值钱的东西没有,总还有些小罐子小木凳等。即便都有破损,沈煦修修补补,重新用彩纸包装一下,倒是比完好的更有趣味。 也是因为这年头,市场限制。沈煦就是有钱,也买不来那么多东西,否则哪用得着这么费力。 当然,这些活挺多。沈煦毫不客气地抓了沈向阳来当壮丁。 村里人都说,他们关系倒是好。 沈煦大大方方承认,只说大家都姓沈,脾性相投,大概这就是缘分,指不定以前还是一家呢。 有时候你遮遮掩掩,反倒惹人怀疑,而你坦坦荡荡,即便自己说出实情,别人都不会信。 这两个半月来,林青云鲜少在村里活动。俞小绵和沈向容本还担心他会报复,可等啊等,一直没有等来林青云的动作。 直到沈煦搬进了新房子,沈向容沈向阳也从知青点搬进了土砖房,两边都各自摆了酒庆贺,依旧风平浪静。 紧跟着,新一年的双抢到了。 第73节 沈煦跟同事调了班,尽量留出多点时间,可以回来上水村,帮田松玉干活。田松玉本来就是从小做惯这些事的,手脚麻利,有沈煦帮忙,就更快了。一般只需半天,她负责的事情就能做完。 沈煦便去帮沈向容,至于沈向阳?不说是男子汉吗?不还进过军营吗?谁管他一个臭男人! 倒是有几个嘴碎的媳妇子见了,跑到田松玉跟前去说嘴,话里话外都是沈煦跟沈向容有点什么。要不然,这么殷勤干嘛? 田松玉直接回:“是我让他去的!向容在教我们家燕子学舞蹈,你们都是知道的。你们看燕子这几个月变化多大。我不得谢谢她?再说,我跟她关系不错。就是不为了燕子,也得帮把手不是?她一个城里来的姑娘家,真让她自己慢慢干,指不定得干到天黑去。 “可是我的活也不少,干完这些怪累的。我不想去,自然只能指使三子去!三子倒也想歇着!可他要歇了,我就得上。他舍不得我太累,只有自己去呗。” 众人:……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 至此,再没人说沈煦跟沈向容的闲话。 这日。因着双抢期,地里活儿重,大家都很疲累,忙完这一阵,把晚稻种下去,终于事了,心头松快了,晚上便都睡得早些。 沈辰已经七个多月,傍晚时分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得很。带娃就是如此,娃不睡,大人别想睡。沈煦让他在床上趴着,推着他的脚往前挪,训练他爬行。 咚咚咚…… “大哥!” 急促的敲门声配合着压抑的颤抖呼喊传来。沈煦一愣,将孩子交给田松玉,打开门,差点没吓一大跳。 沈向阳满头大汗,衣服上一大片血迹,手上也是。整个人三魂去了两魂一般,手足无措,慌乱无比。 “你受伤了?” 沈向阳摇头。 “那是向容?” 沈向阳依旧摇头。 沈煦蹙眉,“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沈向阳浑身战栗,“大哥,我杀人了!” 沈煦一震! 杀人? 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7 09:00:01~2020-05-08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蓑烟雨 10瓶;微光逆夏 8瓶;随身空间有点爱、橙黄橘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8章 沈煦来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吓一大跳。 这是一片芦苇丛, 已不属于上水村的地界。出芦苇丛有一条三岔路。往西是上水村, 往南是下水村,往东通向县城。 芦苇高大, 遮蔽了路过行人的视线, 若不入内, 是看不到里头的情况的。沈煦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芦苇丛内,沈向容与俞小绵互相抱在一起, 衣衫不整。俞小绵尚好一些, 除衣服有些褶皱, 头发凌乱外, 其他还算齐整。 沈向容却难堪得多。身上衣物被撕毁,破破烂烂挂在身上,几乎无法蔽体, 还是俞小绵用自己的身子挡着, 勉强没走光。裸露出来的肌肤, 有多处擦伤, 从伤口的情况看,该是在芦苇地蹭的。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巴掌印。 在她们对面, 躺着一个男人。这人沈煦是认得的, 名叫刘强,下水村人士,这一带有名的混子,整日游走在附近几个村落之间, 偷鸡摸狗,不干好事。 这会儿,他倒在地上,头上好大一片血迹,旁边还有一块染红的石头。 如此情景,沈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面色阴沉,蹲下身试探刘强的呼吸、脉搏、颈动脉,全没有反应。看来确实是死了。 沈向容早已失了心神,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俞小绵也在抖,但她比沈向容要强一些,看到沈煦,忽而一震,“你……沈向阳,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沈向阳脸色发白,颤着唇说:“沈煦大哥可以信任的。我……除了他,我不知道还可以再找谁!”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他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找大哥,还能如何?他可以不顾虑自己,但是姐姐呢?俞小绵呢? 俞小绵不知他们的关系,心下忐忑。但人都来了,能看见的都看见了,还能如何? 沈煦解下自己的外衣直接将沈向容裹起来。一触碰沈向容,她便惊跳起来,下意识将沈煦推开。 沈煦按住她:“是我!没事了!别怕!” 沈向容这才瞧清楚来人,一直隐忍的眼泪终于哗啦啦落了下来,那句“大哥”二字到得嘴边,看到身旁的俞小绵,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煦招手把沈向阳叫过来,“抱起你姐姐,先带她们两个离开。直接去我家,找你松玉嫂子。你姐姐得好好洗个澡,收拾一下。身上的伤也需擦药。” 又转头吩咐俞小绵,“你也别回知青院了。你现在的样子不能回知青院。跟我们走吧。” 沈向阳看着脚边的尸体,“那……那他怎么办?” “等会儿再说,先走!现在天色还不算特别晚,虽然大部分人家都睡了,也难保还有清醒着的人。不能被人发现。你来找我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这点?” 沈向阳连连摇头,“没有的!没有人看到我。我怕走正路遇上村里人,特意从后头山上绕过去的。” 这边进村只有一条路,但不代表只有这一种选择。不走路,翻山也是可以的。只是难走一些,晚上月色微弱,就更危险了。翻过山后,下个坡,就到了沈煦新房子的后门。倒是更为便利。 “好!依旧从山上走。” 来时只沈煦和沈向阳两个人,速度很快。回时却是四个人,整整花了一个小时。 进屋时,沈双燕和沈繁已经睡了,就连沈辰也进入了梦乡。田松玉在客厅坐等,瞧见沈向容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这……这是怎么了?” “先别问了,家里还有热水吗?你帮他们两个收拾一下。” 将沈向容和俞小绵交给田松玉,沈煦给沈向阳倒了杯水。沈向阳握着水杯的手都在抖,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沈煦也不催他,静静等着。 沈向阳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 此时,两个女孩子那边也差不多收拾妥当了。田松玉走到沈煦身旁,附耳说了一句:“还好,只是受了些伤,其他没事。” 这个其他指的什么,沈煦明白。听她这么说,沈煦阴沉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到底怎么回事?” 沈家姐弟,一个差点被人凌/辱,一个失手杀了人,算起来,唯有俞小绵所受的刺激最小,也最先缓过来。她看了沈煦好一会儿,心中盘算着,该不该告诉他。但他既然都已经看到了,似乎再瞒也没有什么意思。 既然沈向阳找了他来,那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俞小绵决定相信沈煦。 她说:“村里的双抢忙完了。今天拖拉机去送公粮,大伙儿便想着去县城逛逛。” 这事沈煦是知道的。村里许多姑娘家都去了。沈煦还问田松玉要不要去。田松玉觉得沈辰尚小,离不开她,带出去又不方便,遂没去。 “我跟向容姐结伴同行,县城人多,我们又不去偏僻的地方,倒也不怕什么。可是在买完东西,准备返回的时候。文敏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最初是不想理她的。 “但她直接开口说,她知道是向容姐支开了林青云,让我把书放进其衣柜的事。我跟向容姐便决定,且先听她说下去。 “她承认最初是林青云打算陷害我,那本书是林青云交给她,她再放进我柜子里的。结果我提早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致使他们的计划失败。” 沈煦皱眉,“她直接承认?你手里有她的证据吗?” 俞小绵苦笑,“没有。我有些怀疑。” 只是稍微有些被怀疑,正主就跳出来自己承认? “文敏说,林青云给她东西的时候,只说教训教训我,不会出大事。东西被红布包着,她并不清楚是什么。她不知道是fd书籍,更不知道林青云的心思这么恶毒。她跟我道歉。让我们小心林青云。她说,林青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说着说着,她突然面色苍白,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吓了我们一大跳。人倒在我们跟前,我们就算不喜欢她,总不能就这么甩手就走,若她真出什么事,怎么办?因此,我跟向容姐把她送去了医院。医院说她吃错了东西,开了些药。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不早,村里的大部队都回去了,只剩我们三个。我们便只好结伴同行。回来的路上,文敏停下来拉了好几次肚子。到芦苇丛时,又要拉了。 “她不是扯谎。路上拉那几次,我曾怀疑她搞鬼,跟着去看过,她是真不舒服。而且她浑身无力,脸色苍白,走路都很虚,这些都不是作假。再说,还有医生的检查开药。 “回程这一路,她也这么拉好多回了。因此,我没怀疑她是故意走开。反正她每次也就三五分钟。我们想着时间不长,也是真怕她那虚弱的样子,搞不好会再晕过去。怕一走了之,她会出事。左右也就这么点时间,等等无妨。 “可她一走,我就觉得后脖颈被人打了一闷棍敲晕了过去。醒来已经在芦苇丛,睁开眼就看见刘强在……在对向容姐…… “向容姐拼死挣扎,他便打向容姐。我想上去帮忙,却发现自己被绑着。刘强还说,让我不要急。等他弄完向容姐,就轮到我了。幸好,幸好沈向阳来得快,不然……” 俞小绵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沈煦看向沈向阳。 沈向阳仍旧紧握着水杯,:我是看这么晚了,姐姐还没回来,便想出村去接一接。走到芦苇丛旁边,看到路边姐姐掉的手链。我心里就觉得恐怕出了事,再仔细看周围环境,地上明显有被拖拽的痕迹,痕迹朝的是芦苇丛方向。 “我进芦苇丛往里走了没多远,就听到姐姐的叫声,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畜生。我……我当时没想太多,心急之下,扑了过去。他跟我扭打起来,彼此都被对方踹翻在地。我心里顾忌姐姐,想先去查看姐姐的情况,结果他从背后偷袭我,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快被掐晕了,情急之下,随手捡起旁边的石头一下下往他脑袋上砸。我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总之,他松手倒在地上,等我缓过气来,再去看他,他已经没呼吸了。我……他欺负姐姐,他该死!” 嘴上说着他该死,身体却在颤抖。从来顺风顺水的大少爷,即便家中败落,日子不如以前,可也没吃太大苦头。突然遭遇这种事,手上沾染人命,谁能保持淡定? 沈煦拍着他的背,“是,他该死。不是你的错。你是正当防卫,跟你没关系。” “可是……可是他……我们现在该怎么吧?我们要不要找公安?”沈向阳垂下头,眼底划过恨意,“我记得他。刘强!林青云的书就是找他买的。只是当时我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记得他那张脸。 “今天的事明显是个局。文敏跟他是一伙的。林青云怕也脱不了关系!刘强是死了,可文敏呢?林青云呢?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俞小绵跳了出来,“不行!不能找公安!公安一来,你杀人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后世,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二者之间尚且存在巨大争议。更何况是这个法律还不健全的年代。再者,如今判刑从重。倘或报警,沈向阳会处于劣势。 还有一点,便是沈向阳和沈向容的身份。一旦惹上官司被调查,那些作假的资料文件恐怕就瞒不住了。 俞小绵蹙眉,“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沈煦与沈向阳齐齐看过去。 俞小绵说:“文敏今天的作为应该是故意的。但如果真的是林青云一手谋划,他最恨最想毁掉的人,难道不是我吗?可当时刘强绑了我,却没有先对付我,而是把目标放在了向容姐身上。向容姐只是跟他借个东西支开他,而我才是造成他被抓的主要原因。不是吗?他就算都恨,也应该是恨我更多些。” 沈向阳一怔:“或许他是见我姐长得比较漂亮?” “我睁开眼睛之前,迷迷糊糊地听到刘强说了一句话。他跟向容姐说:我坏事做了不少,但欺负女孩子这种还真是第一次。别怪我,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可值一百块呢,比你旁边这位小朋友多一倍。” 沈煦与沈向阳皆是愣住。 这么看来,似乎是毁了沈向容才是主导,俞小绵反而是次要的。 沈向容已稍微恢复了点神智,被田松玉搀扶着从里屋出来,“小绵没有听错。刘强确实这么说了。” 沈煦眉宇紧蹙。 俞小绵又道:“向容姐一百块,我五十块,加起来也就是一百五。林青云能被放出来,已经耗光了手里所有的积蓄。周家想来也不会这么大方,给他这么大笔钱。更何况为了救他出来,周家已经花了不少,不定还能拿出手。 再有,这阵子我特别注意过,几个月来,没有任何寄给林青云的汇款单、信或是包裹。也就是说,他父母那边没给钱。那么他要从哪里弄这么大一笔钱?一百五十块,不少呢!” 所以,刘强到底收了谁的钱?这事跟林青云究竟有没有关系,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除了他跟文敏,还有谁掺和其中? 第74节 沈向容沈向阳均陷入了深思。 沈煦倒是不急着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处理刘强。” 沈向阳一个激灵,面色再度发白,“你……我……该怎么办?” “我去处理。” 沈向阳咬牙站起来,“我也去。人是我杀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好!你先去把自己整理一下。这一身的血,难道你要一直穿在身上吗?俞小绵的衣服还好点,熨一熨就成。问题不大。可你姐姐的衣服呢?都处理一下吧。换下来,全烧了。烧掉的灰烬找个地方埋起来,埋深点。做完这些,你来芦苇丛跟我汇合。” 沈煦心中盘算着,他有金手指在,尸体倒是好处理。但血迹呢?现场的杂乱呢? 他一个人想要全部弄干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个帮手,动作会快些。 现在凌晨十二点多,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两个人手脚麻利些,速度快点,应该问题不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8 09:00:01~2020-05-09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渡月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签 2瓶;33320452、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9章 沈煦得到空间已有将近十年, 对空间的规则和使用早已烂熟于心。空间不容活物, 但对死物没有限制。尸体也是死物, 因此他只需手指轻轻一点,意念微动,刘强的尸身瞬间消失。 紧接着便是对案发现场的处理。之前因为顾忌沈向容和俞小绵, 沈煦没来得及细看, 此时才有时间慢慢观察。他的左侧芦苇丛不少被压垮压断,凌乱不堪, 地上还有明显脚后跟不断磨蹭的痕迹。这是刘强对沈向容使用暴力, 而沈向容极力反抗导致。 他的右侧也十分凌乱,但却有区别。芦苇被这段压垮的痕迹比左侧更甚。应该是沈向阳作为男子,力道比沈向容要大。即便他尚且年少,比不得刘强力壮, 但好歹在军中受过一段时间训练,招式和技巧上远胜刘强。 因此, 沈向容对上刘强,几乎是被压着打。动作幅度不大, 凌乱的程度较低。而沈向阳与之,却是各有胜负。动作幅度大,凌乱的程度较高。 甚至, 如果不是刘强最后偷袭,沈煦猜,沈向阳应该不会败。 沈煦蹲下身,打着手电, 仔细查看每一处细节,发现折断的芦苇杆上,挂着几根丝线,从颜色看,是刘强衣服上的。应该是在和沈向阳的打斗中,刮破衣服留下。 让人意外的是,刘强出血量不小,但大多都在沈向阳和他自己身上,现场的血迹反而不多。尤其这一处靠近旁边道路,有很多碎石。这些血迹百分之八十在石头上,以沈向阳打死刘强的那块凶器最甚。大约唯有百分之二十,溅在芦苇上。零星点点,若不仔细看,还可能会被忽略。 碎石容易清理,他随便扔进空间就行。或者芦苇泽水而生,往里走不远就是湖泊,丢下去,沉入湖底,谁也捞不着。 麻烦的是芦苇杆上的血迹。虽少,却分散,不好办。倒也不是说完全解决不了。细心点,把周围的芦苇每一根每一处都检查一遍,防止遗漏,也是行的。但太过耗时耗力。 沈煦蹙着眉。他本来不打算报警,毕竟沈向阳是真的杀了人,这么做,对他不利。可如果没有杀人这一出呢? 他心里忽然有了另一种打算。 沈向阳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煦盯着地上的血迹发呆。血迹很少,凶器没了,显然已经清理过,而旁边,刘强的尸体也消失不见。 “大哥,刘……刘强呢?” “处理了!” “处理了?怎么处理的?你弄去哪了?”他的目光瞄向深处的湖泊,难道是扔湖里呢? 沈煦看出他的心思,摇头说:“不是。别猜了,你不必知道具体在哪。只需知道,那是一个任何人都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沈向阳张了张嘴,又闭上,也听话的没有再问,过了会儿,才说:“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回去!” “啊?可是这里……这里别人一看就会知道发生过事情。如果有公安来查,肯定会查出来的。” “我问你。舅舅给你们造的假身份,可靠吗?” “可靠的。至少阳山县这种小县城不会有人看出端倪。但如果上报到市里或者省里,就不一定了。” 沈煦心里有了底。没有人命,沈向容和俞小绵二人也是强女干未遂,这种案子,一般都是地方直接解决,不会上报。 “走吧!计划有变,我们先回去,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 沈家。 俞小绵惊讶地看着沈煦:“你说什么?报公安?你疯了吗?报公安,沈向阳怎么办?” “他没有杀人!” 众人惊愕,刘强是死了的,还死的透透的,几人都清楚。沈煦这话是什么意思? “判定一个人谋杀,需要讲求几个方面:动机,能力,凶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死者。没有死者,何谈凶手?” 俞小绵几乎是懵逼的,“死者不是刘强吗?” “刘强死了吗?如果死了,他的尸体呢?没有尸体,谁能证明他死了?” 众人皆愣,明白了沈煦的意思。 沈向容望着沈煦:“刘强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刘强的尸体在哪里。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都不会知道。包括你们。” 俞小绵蹙眉,“你这么自信吗?万一呢?” “没有万一。我保证!” 沈向阳与沈向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信!沈煦大哥说没有万一,那就是没有万一。” 俞小绵:…… 知道你们关系好,可居然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煦接着说:“我这么提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看过现场情况,刘强的尸体好处理,石子上的血迹好处理,但芦苇上的血迹不好办。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文敏。别人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文敏难道也不知道吗?她是设局的人。她知道刘强找上了你们,要对你们做什么。结果你们没事,刘强却失踪了。她会怎么想?” 俞小绵面色一白,“她会怀疑。” 沈煦点头,“不只是她。如果这里头真有林青云的手笔,那么还有林青云,以及那个给刘强钱的人。这个人,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沈煦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刘强失踪,刘家人报案,公安就会受理查办。他失踪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人知道?甚至他要对你们做的事,有没有告诉家里人或者他的狐朋狗友?公安会不会根据这些线索找到你们?到时候你们再说不知道刘强的下落,公安会信吗?” 沈向容心头一紧,她下意识握住沈向阳的手。 “不会。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就是最大嫌疑人,即便编造好了再完美的谎言,公安也不会轻信。那时,我们会陷入十分艰难的被动局面。” 沈向容看着沈向阳,沈向阳是因为救她才摊上人命。她绝不能让沈向阳有事! 她心一横,抬头说:“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报公安。全部如实回答,除了一项,那就是刘强的死。你们必须咬死了说,沈向阳会拳脚功夫,跟刘强缠斗在一起,眼看就要制服他。刘强害怕被抓,从兜里掏出小刀,趁沈向阳不备,割伤他逃走了。而沈向阳因为顾忌你们,没有去追。” 沈向阳心存忧虑,“可是公安找不到刘强,不会怀疑我们撒谎吗?” “刘强是混子,有前科。公安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再说,他的罪行被发现,慌乱之下逃跑,难道只是跑回家等着被抓吗?强女干可是要被木仓毙的!他怕死,不敢承担后果,畏罪潜逃,不知所踪。合情合理。而且,我会做你们的证人。 “你们两个女孩子去县城后,久不见归。沈向阳决定出村去等一等。临走前,曾跟我说了一句。我们住得近。我见夜色深了,不但你们没回来,出去等人的沈向阳也不见回来,担心你们,就找了过来。我到的时候,亲眼看到刘强逃跑。” 沈煦在村里的有名望有口碑,旁人不知道他跟沈家姐弟的关系,只知道他们关系好,可再好的关系,非是血脉亲缘,没人会相信他在这种事情上做假证。 有了他的证词,必然可以把刘强畏罪潜逃的说辞狠狠钉死! 这点,沈煦并不担心。他现在唯一担心…… 他抬头看向沈向容跟俞小绵,“目前最关键的是,你们两个可以吗?报案,刘强的行为公之于众,也就等于你们的遭遇会被所有人知晓。即便刘强并没有得手。但还是会有很多闲言碎语。这些闲言碎语甚至可能会伴随你们很久很久。这样的代价,你们想过吗?你们愿意承受吗?” 被人强女干,女生本是受害者。可在报警后,往往会受到舆论的二次伤害。在后世,这样的事情不少。什么“怎么不强女干别人只强女干你”“你穿成这样,就是在引诱别人犯罪”等受害者有罪论屡见不鲜。这也是很多女孩子在受到伤害后,决定隐瞒下来,不报警的原因。 而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后果只会被n倍放大。 所以,即便沈煦知道这是最佳的解决方法,却仍有些难以抉择。他只能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当事人自己。 “小绵决定吧!我尊重她的决定。” 对于沈向容来说,她没有选择。为了沈向阳,她的答案显而易见。目前就看俞小绵的意思。 俞小绵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同意!” 沈向容很是诧异,“小绵,你……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沈向阳也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他,刘强不会放过我。我也一样会被欺负。而且,如果真像沈煦同志说的那样,刘强的失踪惹来公安,查到他对我们做的事情。我们的遭遇也还是会被众人所知。既然都要承受这种后果,我们为什么不现在主动出击,至少可以把隐患解决掉,不是吗?” 沈向容拉住俞小绵的手,“小绵,谢谢你!” 沈向阳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怔怔的,神情恍惚。 如果不是他杀了刘强,他们又怎么会如此被动?如果不是他杀了刘强,姐姐跟俞小绵又怎么会需要承受这些痛苦。 一切都是因为他。 沈向容察觉到他的情绪,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不要钻牛角尖。不是你的错。你救了我们。如果没有你,我跟小绵现在就不只是承受流言那么简单了。如果……如果真被刘强得手……我宁可死!” 沈煦浑身一震!宁可死! 书中,沈向容就是这么死的。不堪受辱而死! 书中,沈向阳并没有及时赶到。他赶到时,看到的是沈向容衣不蔽体的尸体。他疯了般拿刀要杀了那些畜生。是的,那些!书中对沈向容施暴的,不只一个人。 可惜,他没能成功,那些畜生没死,只是受了伤。而沈向阳却因为伤人被抓了起来。袁家舅舅花了不少关系和钱财,保住了沈向阳。 沈家平反后,那些畜生才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沈向阳却已经因此变得内向、沉默,甚至有些阴郁。 书中,花钱找上那些畜生的是袁家舅母。 那时,沈向容因为沈家的牵连婚事不顺。眼见她年纪渐大。袁家舅舅费了不少心思,帮她找了个样样出色,尤其不在意沈家的现状,不在意她是所谓“资本派”女儿的人。 可是偏偏这个人是袁心慧的意中人。袁心慧是袁家的女儿。她为此郁郁寡欢,甚至绝食自残。袁家舅母不去管其实男方压根不喜欢袁心慧的事实。她只觉得袁家舅舅明明有能力招来这么一个金龟婿,却不帮自己女儿,一心帮外甥女。沈向容简直就是个狐狸精,专门跟她作对的。 眼看女儿日日消瘦下去,又哭又闹,命都去了半条。袁家舅母一狠心,就找人对付了沈向容。她的目的很简单。沈向容被人毁了,这门婚事也就成不了了。 但,书中此事发生是在一年后。可如今沈向容和沈向阳已经来了上水村,袁家舅舅从没起过给沈向容介绍对象的心思。沈向容与那位男士更是素未蒙面。没有袁心慧的事情作为□□。沈家姐弟之前在袁家住的时间也并不是特别长,与袁家舅母的矛盾也没有达到峰值。 事情却还是发生了。相似的手法,相似的桥段。 这一刻,沈煦忽然有种,会不会是袁家舅母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呢?书中,袁家舅母的举措尚能找到原因。然而现在这个点,袁家舅母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乎常理? 第75节 沈煦晃了晃头,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先解决眼下的情况要紧。 他看着沈向容和俞小绵,接着说:“那么你们要做好准备。一旦报案,公安必定会跟你们了解事情的经过,尤其是一些细节。比如,刘强是怎么欺负你们的。他对你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你们可能会被一遍遍询问当时的情况。” 回忆当时的场景,也是一种伤害。但确是公安了解案情的必须经过,不可避免。 俞小绵点点头,“我没问题。” 沈向容身子微微颤了颤,转瞬握紧了拳头,“我也没问题。” “好!”沈煦从厨房拿来一把刀问沈向阳,“怕疼吗?” 既然说刘强割伤沈向阳,那么沈向阳身上必定要有伤口。这样才能个现场的血迹对上。 沈煦拽过沈向阳的胳膊,不深不浅地划了一道口子。转头又马上用准备好的药物给他包扎。 好在如今侦查手段并不高明,检测技术更是落后。如果是在京城总局,或许还能提取现场血迹与沈向阳做血型比对。但在阳山县,血迹已经干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他们可以直接让所有人都以为,现场的血迹是沈向阳的。刘强是罪大恶极的潜逃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9 09:00:01~2020-05-10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138 20瓶;泉心 5瓶;一棵小榕树、33320452、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0章 下定决心。几人便不再耽搁。沈煦花了半个小时, 将前前后后的线索都捋了一遍, 能补齐的尽量补齐,又与几人对了一遍说辞。 他甚至特别注意说辞只针对关键点, 其他地方刻意避开,不谈不说不问,让几人自由发挥。因为倘若每个细节都去强调, 录口供时,三人的证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情况。太过完美, 毫无漏洞本身就是一种漏洞。所以,他们不能将所有细节都核对好。 当然,如此一来, 可能会造成三人在某个地方说辞不一致的情况,但只要关键点对上了,这些便都不是问题。因为三人刚经历巨变,沈向容与俞小绵作为女性, 更是作为此案的受害者,惊慌失措,对部分情节记忆混乱,很正常。 甚至沈向阳由于太过在意姐姐,亲眼看到姐姐差点被欺辱,心神大震, 自己没能抓到恶徒不说,若非反应及时,侧身避开要害, 刘强那一刀恐怕已经要了他的命。两厢惊惧之下,有所错漏或遗漏,也是完全可能的。 比起事事完美,毫无漏洞。这种反而更能取信于人。 他们没有等到天亮,而是趁夜赶往县城公安局。 清晨,上水村的村民们相继起床,洗衣做饭,准备新一天的忙碌。就在此时,两个公安进村,直奔知青点,抓走了文敏。 全村哗然。 “怎么回事?之前是红袖章,现在是公安,你说咱们村今年是不是犯太岁?文知青这是犯什么事了?” “我在大队长家听了两耳朵,好像是联合刘强耍流氓?” “刘强?隔壁下水村不干好事的那个刘强?文知青啥时候跟他搭上了关系?耍流氓,她一女同志还能耍流氓?” “什么耍流氓,她心坏着呢!刘强要跟沈知青俞知青好,她帮忙把人约出去送给了刘强。这哪里是什么耍流氓,分明是强女干。要吃木仓子的!” 哗一下,全场震惊。 “怪道一直没见沈知青跟俞知青呢。沈知青多温柔多好的人啊,还有俞知青,可讨人喜欢了。这还都是知青,一个院里住着呢!文知青怎么就能这么狠心!也不怕遭雷劈!还有刘强,以前偷鸡摸狗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打上女孩子的主意了。气人的是,还把手伸到咱们上水村来!” “那沈知青俞知青怎么样了?这女孩子要真被人给糟蹋了,那可怎么得了哦!” “说是没得手呢!人家沈知青的弟弟赶到的及时,刘强跑了。” “呸!这种混蛋早年就该让他吃木仓子!” “就是没得手,两位知青以后要说人家恐怕也难了。” “哎,谁说不是呢!” “对了,你们知道吗?出事的地方就在咱们村外边不远的那片芦苇地,那头也有公安在搜着呢!” “是吗?那要不咱去瞧瞧?” …… 林青云脚下一滑,扑通摔在地上。 她们怎么敢!即便刘强没得手,但这种事情对女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她们难道不清楚吗?别人都是藏着掖着,生怕人知道。哪怕真被人知道了,也是能控制则控制,把影响缩到最小范围内。她们居然主动报公安,把事情往大了闹? 沈向容跟俞小绵究竟是怎么想的,脑子有病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他接触的文敏,文敏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他的手笔。他不能被牵扯进去。 林青云眼珠转动着,眼见村里众人也大半前往芦苇地看热闹,悄悄溜进知青院,找上此时同样吓得一脸菜色,慌乱无措的高峻。 ******** 芦苇地。 公安忙前忙后,上下搜查。 沈煦站在一边,面上淡定,可双手藏在裤兜里,手心全是汗。 他虽然决定报案,却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并非万无一失,很多细节都可能让人发现端倪。 他所能仰仗的不过是现在的侦查手段落后,检测技术匮乏。再有便是利用了人的惯常思维误区。 没有人会在杀人后,大大方方去公安局报案。尤其他们连夜报案的原因,是想让公安及时抓到刘强,严惩恶徒。这般一来,便给了所有人刘强潜逃的印象。加上沈向容与俞小绵差点被糟蹋的是事实,又有刘强身为前科人员自带的反感buff。公安的判断会有一定的倾斜。 可以说,这是一场豪赌。 沈煦屏气凝神,看着公安在芦苇地进进出出。 酷夏的天气炎热。几位公安皆是汗水淋漓。 为首的大队长身材肥胖,此时更是衣衫湿透。他点了根烟,“怎么样了?” “现场有两块凌乱痕迹,那里,还有那里……”小公安指了指,“这边还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和血迹。初步判断符合他们的口供。” 大队长一根烟吸完,扔地上踩灭烟头,“那就行了。回去吧!” “不看了?” “不是都看过了吗?刘强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只要有钱,这事他还真干得出来!等着吧。不是抓了那个叫什么文敏的知青吗?给她录个口供,看她怎么说。还有,小李跟小陈去下水村回来了吗?” “回来了。没找到刘强。他没回家。刘家人听说他又犯了事,吓得一直说跟刘强已经断绝关系,他干什么都跟刘家无关。 “小李发现他们同村的一个二流子在旁边缩头缩脑,鬼鬼祟祟,抓住问了问。那二流子说,昨天下午,刘强跟他吃酒,说起接了一单生意,对方出手大方,一次性给了一百五十块钱。 “还说没想到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白得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败火,还有钱拿!不过刘强当时没说具体情况。那会儿两人都喝大了,二流子没信,还笑话他吹牛,世上哪来这样的好事呢。” 大队长啧了一声,“一百五十块,倒是都对上了。行了。派几个人去问问平时跟刘强玩得好的狐朋狗友,看他们知不知道刘强的下落。告诉他们,窝藏犯罪分子,是大罪。让他们摸清楚脑袋,是不是想去吃牢饭。要是不想,就把刘强交出来。 “其他人跟我回队里。咱们审审那个文敏!这不是还有个帮凶吗?她就是突破口。tmd!前两年下乡的知青出了几档子事,家属闹得满城风雨,还登报了。为着这个,上头一再强调,知青是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是去接受欺负的。怎么还有人这么搞!不要命了! “他刘强不要命可以!别牵连我们啊!亏得没得手,要不然闹出去,我们一个个都得受批评。晦气!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地里使坏!还花钱找人搞知青,挺能耐啊!这么能耐,被我抓到,我也让他看看我的能耐!” 大队长啐了一口唾沫,抹了把额头的汗甩掉,“走吧!热死了!” 听着他的话,沈煦心里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阳山县的公安,查案的敏锐性不高。这位大队长又不是个细心耐性的。加之前两年发生的那些事。下乡的知青被强行“嫁”给当地村民。一村人都盼着多分点女知青到村里,因为这样,男人可以娶上免费的媳妇,还是读过书的城里姑娘。 这种事,在沈煦上辈子那个年代,也是存在的。书中故事虽然为作者构造,因着剧情需要,有许多与历史不相符的地方,但大致背景,尤其是书中没有提及的部分,这个世界的自由意志予以补全,全部套用的已有历史。 因此,在这里,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甚至闹大过。也正是如此,上面对知青下乡后的生活予以重视,才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知青被害的事情发生。 公安走了,沈煦等人作为受害者和证人,不需要跟着走。大队长只交代了一句,若有需要,再找他们。 沈向容三人皆如释重负。 至少,这第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没了公安在场压阵,村民们胆子大起来,开始毫不避讳地指指点点。 对于沈向容和俞小绵,有人可怜,有人同情,有人打抱不平,也有人阴阳怪气。 “要我说,也是这些知青自己不检点,平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是故意在勾/引男人嘛!” “尤其是那个沈向容,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 诸如此类话语,不绝于耳。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沈向容和俞小绵也难免愤慨难当。 “行了!人家两姑娘够可怜了。你们嘴上干净点吧!合着长得漂亮还是错了!这长相是老天爷给的,人家能怎么着?难道就因为男人好色,人姑娘就得自己把自己给毁容不成!” 好在,也有为其说话的。 二人心里多少好受了些。转头望去,见说话的是沈云霞,对其绽放出感激的笑容来。 沈云霞上前拉住两人的手,“没事!他们嘴碎他们的!咱甭管!听婶子的,别往心里去。吓坏了吧!去婶子家,婶子给你们煮糖水喝。” 沈向容和俞小绵鼻子一酸,差点同时落泪。 在周遭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你时,这样的善意更让人动容。 沈煦偏头看向芦苇地。不知道是公安不在意,还是现在没有拉警戒保护案发现场的说法。这会儿,已经有好奇的人走进去看热闹。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转眼,芦苇地就进去了几十号人,到处乱摸乱踩乱踢。 沈煦眼珠动了动。他可以想见,随着事情往外流传,不只上水村,还有下水村以及周边村落,会有更多的人因为好奇过来,你瞅一眼,我瞧一眼。 过不了一天,案发现场就会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到时,便是公安想起什么不对劲之处,也已经没法再取证。而现在也并没有足够的资源,可以将现场一一拍照存底。 沈煦嘴角微微上扬,很好。没有死者,没有凶器,如今连案发现场的痕迹都毁了。沈向阳安全了。 ******** 文敏并不是什么硬骨头,实际上,在被公安抓走的时候,她已经双腿打颤,心慌得不行。到得公安局,被两个公安稍微大声点呵斥了下,就什么都招了。 紧接着,公安再次来到上水村,抓走了高峻。彼时,高峻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他是打算逃的。即便没有介绍信,坐不了车。但能躲一时是一时。可惜白天村里到处是人,知青院前头更是许多大娘大婶们围着八卦,他竟是没找到机会。 沈煦等人有些错愕,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给刘强钱的人居然是高峻! 一天后,他们从公安嘴里得知了二人的口供。 文敏是被逼的。高峻知道了她把fd书籍放进俞小绵柜子里,企图陷害的事。以此为要挟,让她帮忙把沈向容和俞小绵约出来。 可惜沈向容和俞小绵对文敏的观感都不好,她根本没什么机会。高峻又催得急。她实在没办法了,便想出一招。用坦白自己跟林青云的计划为引子,让沈向容和俞小绵上当。 为此,她还故意吃了巴豆。尽可能让自己的病容显得更为真实,好彻底瞒过二人。也是觉得这样做,可以在事后逃脱责任。 沈向容和俞小绵被糟蹋后,肯定会怀疑她。到时,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是真的拉肚子。拉完没看到她们,直接回来了。二人没有证据,能将她怎么样?更何况,她拉肚子本来就是真的,压根没撒谎。 第76节 这里头唯一没算进去的就是,她没想到二人会报案,招来公安。 文敏自认可以面对沈向容和俞小绵的质问,理直气壮,好不心虚。但面对公安,她没有这种底气,也压根没这心理素质。更何况,被抓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刘强跑了。她虽然没有与刘强直接接触。但这件事本就是说好的,她把人引到芦苇地,刘强趁夜办事。 刘强知道她的存在,只需刘强交代完自己的罪行,她就会暴露。因此,文敏本就不敢当着公安编谎话,又想争取宽大处理,就这么一股脑儿说了个干干净净,还不停强调,自己也是被逼的。 至于高峻。 按他的供词。他对沈向容有爱慕之心,偏偏沈向容对她不假辞色。他想着,只要沈向容被人糟蹋,成了破鞋,她所有的骄傲必定会荡然无存。到时,他再以深爱她的姿态站出来,说不介意她清白已失,依旧愿意娶她。沈向容必定感动,答应嫁给他。 而俞小绵,高峻则说,是因为被她挤兑过,心生怨恨。 对此,沈煦四人面面相觑。 俞小绵是挤兑过高峻没错,可就那么几句话,至于心生怨恨要毁了俞小绵一辈子吗? 再有沈向容的事,要真是如他所说,那么高峻岂不是自己花钱积极地给自己戴绿帽子? 当然,高峻是说,见沈向容出手大方,气质高雅,谈吐不俗,想来家世非凡,娶她也是想借她的家世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这点倒也说得通。可纵观全局,高峻的这份供词,怎么看怎么别扭。 四人全都知道,这里面必然还有其他缘由。 沈煦蹙眉:“试试跟公安说,要求与高峻见一面。他这么爽快把罪名全往自己身上背,我们总得知道为什么。” 而此时,公安局。高峻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他要见受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揭晓答案,其实你们有些人猜对了的。话说我不能看评论,看评论,总觉得有些人可能住在我的脑子里。感谢在2020-05-10 09:00:01~2020-05-11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珊珊 50瓶;kuu 20瓶;yeh、花雪 10瓶;雪糕 5瓶;蓝亦浅_ 2瓶;橙黄橘绿、晨熙麻麻、随身空间有点爱、33320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1章 公安局。 胖队长看着沈煦四人, 很是吃惊:“你们怎么和高峻想到一块去了?他也提出要见你们。不过他是想见两位女同志,还说要单独见。我们觉得他这要求不合理, 也不合规矩。就没答应。谁知道你们竟然过来了。” 沈向容跟俞小绵对视一眼, 说:“我们也想见见他。毕竟大家一个知青院住了好些时间, 总有点情谊在的。我们一直觉得, 即便彼此之间有矛盾,也到不了这一步。虽然看过他的供词, 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但我们还是想亲口问问他。还有,刘强依旧在逃。我们想试试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线索!” 胖队长眉眼一挑,“你们怀疑高峻知道刘强的下落?” “高峻能联系到刘强来做这种事,必定是了解过刘强的。指不定他真知道呢?” 对于这点,胖队长也怀疑过, 可惜高峻一直不说。他们也无可奈何。他不知道高峻为何一定要见她们。但倘若她们真能得出刘强的下落, 何乐不为? 胖队长:“你们要见, 我能安排。可单独留你们跟他共处一室不行,对你们不安全。” 沈煦眼神闪烁, 高峻提单独见的要求必有其用意。他站出来, 递了包烟过去:“同志,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不让两女孩单独跟他呆,这不还有我跟沈向阳两个男人呢。” 胖队长掂了掂手里的烟,“这烟可不便宜。你跟他们非亲非故的, 忙前忙后倒是热情。” “这不是没办法嘛!两位女同志遭遇了这种事,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的。剩下这位年纪又小,经不住事。他们教我儿子女儿读书学习, 更是叫我一声沈煦大哥。彼此都这么熟了,为着这句大哥,我也不能看着不管。你说对不?” 胖队长瞧着旁边两女一男,还真可以说是小的小,弱的弱。再回想这些天与之接触,三人也是全以沈煦为主心骨,心里倒也理解了。 他看向沈煦:“我听说过你。上水村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现今食品厂卖的老干妈和火锅底料据说都是你弄出来的。咱们县下头那么多生产大队,能发展出副业的没几个。上水村算是排的上号了。” “侥幸而已!当不得公安同志夸赞。” 侥幸?怎么可能呢!谦逊罢了。对于这样的人物,胖队长乐得卖他一个面子,“行吧!我让人去叫高峻,你们跟着进去。他要是愿意就见,不愿意拉倒。” “成!”沈煦笑着塞过去一张大团结,“几位公安同志拿着去对面国营饭店点几个菜下酒喝。” 胖队长皱眉推回去,“你这是干什么!领导可一再强调,不能乱拿人民群众的东西。” “领导也说过,警民一家亲呢!既然是一家人,请家里人喝杯酒而已,怎么是拿人民群众的东西呢!更何况,这阵子几位同志为了这案子忙上忙下,也怪累的。” 这话一说,叫人心里熨帖,十块钱拿着手里更松快了。胖队长收了钱,转头就去安排跟高峻的见面,暗地里忍不住感慨,果然是个人物。 ********** 看押室。 此时还并没有摄像录音等设备,公安退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五人。一张长桌。一边坐着高峻,一边坐着沈煦等。 沈向阳对这个买凶伤害姐姐的人厌恶至极,脸上十分不耐烦,“你要见我们,如今见到了,要说什么,说吧!” “跟刘强联系,收买他对付你们的人是我。但这个主意是林青云出的。他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几人相识一眼,只道:果然。 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沈向阳呵了一声,“既然这样,你怎么不跟公安同志说?” 高峻苦笑,“我不能说!我不说,担下所有罪名,只是我一个人有事。如果我说了,我全家都会有事。” 沈向阳翻了个白眼,“林青云能有这么大能耐?” “林青云当然没有,但林家有!你们想不到吧,这件事是林家的意思。” 众人震惊?啥?什么鬼?林家?哪门子的林家?他们认识吗? 高峻看了俞小绵一眼,说起前因后果来:“我知道你这几个月在暗中关注林青云。他确实没收到过林家的任何书信文件。这种事情,林家谨慎,怎么可能在信里说,不怕被别人误看吗? “林家派人特意来阳山县,见过林青云一面。我是无意中发现的。他们在国营饭店吃饭。我凑近听到一两句。那人跟林青云说,只要他想办法搞定沈向容,就把他弄回城,给他安排工作。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搞定是怎么个搞定法。但我也想回城。就找上林青云。林青云发现我知道这事时,很不高兴。但后来,他突然又自己找到我,说只要我肯帮忙,他会跟家里人说,回城会算上我。” 沈向阳目眦欲裂:“所以,为了回城,你就要毁了我姐姐?” “谁不想回城,你不想吗?你愿意天天伺候那几颗庄稼,累死累活整日呆在泥巴地里吗?更何况……”高峻深深看了沈向容一眼,“我也确实想娶你姐姐。至于俞小绵……因为林青云恨你。他觉得是因为你,他才会被红袖章抓走,才会被迫娶周婷。你跟沈向容这阵子一直同进同出。既然一个是对付,两个也是对付,不如一起。” 俞小绵气得咬牙切齿,一个是对付,两个也是对付,说得可真轻巧。 沈向容握住她发抖得想要打人的双手,示意高峻:“你接着说!” “制定好了计划。我们还缺一个把你们引出来的人。你们太谨慎。我们几乎找不到别的机会,只能找上文敏。文敏当初和林青云合谋的事情,也是林青云自己说给我听的。他说,可以利用这点,让文敏为我们所用。” 高峻闭上眼睛,转而又睁开,眸子里划过一丝后悔与气愤。 “林青云跟我说,想要回城,我总要拿出点诚意来,也是给我立功的机会。我的功劳够大,他才好跟家里人提条件。我信了。所以,计划的每一步都亲力亲为,林青云则只需要等就行。如今想来,是我太傻了。林青云哪里是想让我立功,分明是已经算计好了,万一失败,可以拿我当替罪羊!” 可惜他当时被回城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判断。 “公安把文敏带走,林青云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迟早会查到我身上。所以他先一步找到我,跟我说,如果我敢说出有关他的半个字,林家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家人。林家势大,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哪里奈何得了他们。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京城的人。” 沈向容眉心一跳,“京城的人?这跟京城有什么关系?” “据说是京城有人要对付你,知道林家有个儿子跟你们一样在上水村,就找到了林家。用林青云父亲的仕途作为交换条件,让他们出手。林青云说,只要供出他,林家就会暴露。公安顺着这条线,便可能查到京城去。京城的人会怎么做?我爸妈我哥哥妹妹还有活路吗?” 高峻深吸一口气,“反正即便说了,我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一样是要被木仓毙的。左右都是死。我为何要把家人赔进来?” 沈煦目光如电,“所以,你坦率承认了所有罪行,把一切说成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恶毒心思。这样,事情就会就此打住。公安不会再查下去。可你却又强烈要求要见沈向容跟俞小绵,因为你不甘心。你不能对公安说的话,你想跟我们说。 “我们知道真相,一定不会放过林青云。俞小绵跟沈向容的具体家世你虽然不清楚,但从他们的衣食住行跟谈吐来看,应该都是不错的。他们或许有办法对付林青云。如此也算为你报了仇。即便对付不了林青云,也不打紧,总能给林青云添赌,如此你也不算亏,是吗?” 被沈煦戳穿心思,高峻也不掩饰,直接承认了:“是!” “这个京城人是谁?哪家?姓什么?” 高峻摇头,“我不知道。”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沈煦敲了敲桌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呆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站起身,“走吧!” 出了看押室,沈向容面容苦涩,她拉着俞小绵的手,愧疚难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俞小绵摇头,“与你无关的。林青云恨我,即便没有你这一出,他早晚也是要对付我的。” 两个女孩子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沈煦也不打扰她们闺蜜互诉衷肠,拉着沈向阳去了另一边。 沈向阳心事重重,压低了声音问:“大哥,你说京城……会不会是沈家的敌人?” “沈家已经败落,爸妈都被下放了,他们已经赢了不是吗?就算怕沈家东山再起,爸妈还没死,不是该对付爸妈吗?即便爸妈在农场,他们觉得已经不足为据。那也该是对付沈向安吧?沈向安被当做沈家继承人培养,他才是沈家的根基。 “再退一步说,即便沈向安叛变,已经算是他们的人,他们没有再对付的必要了。那么在你跟向容之间,不应该对付你为主吗?放弃你而单单对付向容,你觉得合理吗?” 不是沈煦对男女有偏见,而是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是这种思维,尤其是在从政上。 他接着说:“还有一点,如果是沈家的敌人。用这种方法,会不会太下作了些?直接买凶杀了你们,不更省事效率更高更能达到目的?” 这也是沈煦一直疑惑的地方。也是因为这点,他并不觉得是袁家舅母所为。即便书中,她曾这么做过。但书中有导/火/索,还有日积月累的各种矛盾。那笔钱虽然也是一个因素,却并非直接因素。 若单纯是为了钱,该是□□,直接弄死,而不是找人强女干。 沈煦一顿,他忽然想到一点。京城的人可以找到林家来对付沈向容。那么书中,袁家舅母那么做,除了她自己的主观意愿之外,是否也有京城那边的手笔? 这本书,有些剧情他是跳着看的。沈煦努力回想,也没能想起来,作者是否提过这一层。 沈向阳低头陷入沉思,“那会是谁呢?总不至于是沈向安吧?我们都妨碍不到他了。他没必要多此一举。更何况,如果是他,也不必用这种法子。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是杀了我们更合理。” 此时,沈向容跟俞小绵携手而来。俞小绵有些愤恨不平:“林青云那边,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吗?太便宜他了!” 沈煦眼珠一转,“回村,我们直接找他对质!” 关于那个神秘的京城人是谁,高峻不知道,林青云未必不知道。 ******** 几人将林青云约出来,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将高峻说得全部一股脑儿丢出去。 林青云听得脸色数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没想到临到最后,高峻居然还阴了他一把。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关键,见辩驳不掉,干脆认了下来。 “就算都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们能拿我怎么办?高峻为什么只跟你们和盘托出,而不敢对公安说半个字,你们心里还不清楚吗?只要高峻不开口,没有高峻的供词。你们能奈我何?威胁文敏,联系刘强,都是高峻做的。 “就是那一百五十块钱,也没有我的痕迹。那是高峻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卖了值钱的东西,加上这几个月跟着做豆豉辣椒粉攒了些,私底下还和别人借了一部分凑的。我可是一点也没沾手!” 天下居然有这么无耻的人!干了坏事还说得理直气壮,有恃无恐。 沈向阳等人气得面红耳赤,七窍生烟。 林青云却还洋洋得意,“你们要怎么让高峻对公安开口?死心吧!他不会的!他就算不怕林家,难道也不怕京城陆家吗?” “陆家?”沈向容与沈向阳同时一惊! 陆宇?沈向容瞬间身子一晃,面色苍白。 林青云看向她,“怪只怪你得罪了陆家的长孙媳妇!陆家上头老爷子可是副司令呢!更别说他们家的长孙媳妇出自何家,何家也不是好惹的。你说你怎么这么大能耐,居然惹上这种人。” 第77节 沈向容深吸了一口气。陆家的长孙就是陆宇。长孙媳妇…… 他果然已经结婚了。离开京城的时候,她是知道陆宇在相亲的。相的正是何家的姑娘。后来,她远去海市,刻意拒绝去了解京城的一切消息,就怕听到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可世上的事不是你不听就不存在的。她这种做法也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他结婚了。沈向容有些怔忪,转而又苦笑起来。她还在期待什么呢!即便陆宇没结婚,他们也再无可能。就算沈家起复,就算陆家重新求娶,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再嫁过去。 沈向容闭上眼睛,偏过头,咬紧下唇。 何家姑娘何雪菲,她是听说过的。当年还和陆宇谈恋爱的时候,便听人谈起过。据说是个性格霸道的,自小喜欢陆宇,对其执念很深。 如此看来,她想对付自己,完全可能。 林青云笑容更大了,“我劝你们最好把高峻说得这些话全都忘了。否则,但凡透露出去一个字,牵扯出陆家何家,你们只怕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太猖狂。 此时的林青云与以往人前的那个他判若两人,但这才是他。以往,他不过是带惯了那副伪装的面孔而已。如今撕下伪装,终于露出他真正的模样。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沈煦呵道:“站住!” 林青云不耐烦回头,“你们还想怎么样?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应该明白,就算你们知道全部实情,也奈何不了我。” 沈煦嘴角一勾,“你说的对。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奈何不了你。” 一则确实如林青云所说,高峻不对公安开口,他们再气愤也无用。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如今太过弱小。陆家、何家不算,就单单一个林家,便不一定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可这不代表,他们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林青云。 “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并不只这一件事。文敏的口供里有提到你让她将fd书籍藏进俞小绵柜子里,借此陷害。而高峻也说了这点。还是你自己跟高峻亲口承认的。当初私藏fd书籍,你算是被罚过了。可陷害俞小绵呢?” 沈向容:…… 沈向阳:??? 俞小绵:!!! 林青云:卧槽! 他面色一变。 沈煦却是笑容绽放,他继续道:“高峻没注意到一点,但我注意到了。既然林家有办法让你回城,为什么非得你办成了沈向容的事情才让你如愿?你下乡也有这么久了,这期间他们多的是机会,为什么你还在上水村? “要么林家并没有你口中说得那么厉害,要么他们并不在意你。你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有用时用一用,无用时弃之不理。如果单单只是告你陷害,不牵扯其他,不会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你猜,林家会不会出手?” 林青云冷汗岑岑。 不!林家不会! “当然,如果你自己坦白罪行,将林家供出来,那就是你的事了!” 林青云双脚发软,竟有些站不稳。坦白罪行?他怎么可能坦白罪行!陷害俞小绵与唆使他人买凶强女干,哪个罪名更大,刑罚更重,他不清楚吗? 如果他敢说,那就是自己把牢狱之灾变成木仓毙之刑。 俗称,自己找死! 更何况,如果他敢把一切供出来,将本来已经脱身的林家牵扯进去,别说救他,林家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林青云倒抽一口凉气,脑门全是汗。 完了!这回他是真的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你们有些人好厉害。猜袁家舅母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几次提到这个,书中沈向容也遭遇了这个。 但猜前未婚夫和前未婚夫老婆的,你太厉害了!我就在之前的章节提过一句沈向容的这个婚事啊!你们莫不是住在我脑子里? 感谢在2020-05-11 09:00:01~2020-05-12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颜无盐 20瓶;九尘酱欢娱少 5瓶;janmu 2瓶;晨熙麻麻、小文、?弥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2章 先是文敏,再是高峻。他们的接连被抓让上水村再度成为阳山县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个八卦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呢, 公安又来了。 林青云被带走的时候, 众人才恍然大悟, 为何fd书籍明明是林青云的, 当日被举报的人却是俞小绵。敢情, 原来一切都是林青云自导自演。他从刘强手里买了书, 借文敏的手嫁祸俞小绵。举报信就是他自己写的。 好在老天有眼,书最后在他的柜子里被找了出来。即便如此,他还一口咬定是俞小绵陷害。贼还捉贼, 颠倒黑白。真没看出来, 平日里斯斯文文的, 心可毒着呢! 周婷哭着喊着,发疯一样拉扯公安, 不让抓人。 “一定是你们弄错了!青云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别人嫉妒他,诬陷他的!公安同志,你们不能把他抓走!” 最开始, 公安还好心解释,说此事是文敏跟高峻两人都供出来的。而且两人一直是分开审讯,不存在串供的可能。甚至高峻能得知此事, 还是林青云自己同他说的。 还有一项, 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他们调查刘强时,从其狐朋狗友嘴里得知,他先前弄到一本fd书籍,卖给了上水村的林知青, 得了五块钱!刘强为这事,还吹嘘了两天。 周婷面色灰白,却还是摇头不肯相信,将公安拽得死紧。 公安见她怎么都不肯撒手,好话说尽,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也是恼了!胖队长直接拿出手铐:“行!你既然不愿意放手,那就一起走吧!” 陈氏吓了一跳:“公安同志,我们家婷婷可没犯事,你们不能这么干!” “没犯事?没犯事,她现在是在干什么?她这是在妨碍公务,扰乱我们办案,这就是犯事!来人,把她跟林青云都给我带走!” 冰凉的手铐搭上手腕的瞬间,周婷怕了,她终于松开了拽着公安的手,一溜烟儿躲进陈氏背后,“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陈氏连连赔着笑脸,“公安同志,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们别同她计较。她不是有意要扰乱你们办案的。这不是……她这不是已经放手了吗?你们办吧!办吧!” 胖队长哼了一声,将林青云押走。 周婷泪眼汪汪,扯着陈氏的袖子满心不甘,“妈,不能让他们把青云带走。” “不让他们把林青云带走,难道你想跟他一起走!行啊!你要跟他同甘共苦,你去啊!你刚才躲什么!” 周婷大哭失声,“青云要是坐牢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陈氏一愣,“孩子?你……你怀孕了?” “妈!你帮帮我!你想想办法!青云一定不能有事!我跟孩子都不能没有他的!” 陈氏将周婷直接拽回家,周婷哭闹不停。陈氏一巴掌扇过去,“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当初是你自己闹着非要嫁的!看看你选的什么人!” 周婷捂着半边红肿的脸不服气,“是我要嫁的没错,可你不也同意的吗!” 陈氏被她一句话堵回来,只觉得胸口这团闷气越发沉了。她是想借林青云攀上个好亲家,往后给两儿子捞点好处,结果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处没捞着,还把闺女赔了进去,连带着自家也要受牵连,最起码名声上是要受一定影响的。 周三河坐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老旱烟。 陈氏一个枕头砸过去,“你是死人啊!家里出这么大事,你一个屁都不知道放!你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周三河的烟枪敲在门框上,抖落一地烟灰,“怎么办,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还能跟公安作对不成?我就说了,林青云不是好种,不能嫁不能嫁,你们谁听了吗?” 陈氏气了个倒仰,合着现在全怪她吗?没错,是她支持周婷跟林青云结婚的,可他们一个两个不也都点头了吗? 她握紧拳头,“不行!咱们家为了这门婚事,前前后后可是填进去不少钱。把林青云从红袖章手里赎出来用了一百五,还有结婚摆宴的各种花销,加起来都将近两百了!他林青云可没出一个子儿!现在咱们半点好处没捞到,连亲家的面都还没见着呢,林青云要是这会儿出事,咱们这钱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 周婷突然站起来。 陈氏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人啊!” “我……我去找俞小绵,我去求她!” 陈氏顿了下,忽而眼前一亮,“对!去找俞知青!林青云这事虽然不小,但只要苦主愿意原谅他,不追究,也算不得什么!走!咱们现在就去!” 拉起周婷就往外冲,周婷被她带累得差点没摔在门槛上。 ******** 沈家。 周爱红犹豫了好半天才找到沈煦,问他:“林青云这回还能出来吗?” 上回林青云被带走,她以为林青云完了,结果没几天便放了出来,还跟周婷结了婚。结婚前,周婷还特意跑到自己跟前炫耀。以前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周婷家是比不得自家的,尤其他们家待周婷不如向桂莲对她大方。 她跟周婷从懂事开始就一直针尖对麦芒,什么都要比一比。可自打她落魄后,两人一个天一个地,自是不用比了。可周婷知道她喜欢林青云,便想着耀武扬威,把以前丢的面子场子全给找回来。 她是真的好心提醒了两句,林青云不是好人。周婷非但不听,还说是她嫉妒。 她嫉妒?呵!她不嫉妒!她只有怨恨! “应该出不来了。” “那他会判多久?” “林青云栽赃陷害的是私藏fd书籍,不是杀/人越货,罪名没那么大。尤其他没栽赃成功,只能算未遂。俞小绵没有什么实质损失,因此判刑不会重。最多两三年,也许更轻,一两年也是可能的。” 对沈煦来说,有这一两年已经完全足够了。等林青云放出来,沈家也到了平反之时。 但周爱红对这个结果显然并不十分满意。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着牙,眼中露出狠厉的目光,转身就走。 沈煦微微蹙眉,决定跟上去瞧瞧。周爱红这状态可不大对劲呢! ******** 林青云被带走了,但公安没有全部离开,留了两个在上水村了解情况。比如平时林青云的为人;比如他跟俞小绵的矛盾纠葛等。这些都是必要的。 而作为两人的居住点知青院里头接触最多的几位知青,就成了重点询问对象。 陈氏跟周婷来的时候,公安正在跟所有知青录口供。 陈氏将周婷推了一把,“还不快去!俞小绵又不是公安,公安还能以妨碍公务罪把你给抓了!” 自然是不能的。所以,周婷一上来,就拽住俞小绵不松手,口口声声让她放过林青云。 “反正你也没事不是吗?我已经怀孕了。你就当是可怜我,可怜可怜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没出世呢,不能没有爸爸!俞知青,我求求你。就当是我求求你!你行行好吧!” 俞小绵脸色十分难看。 沈向阳上前将她从周婷的魔爪中解救出来,“你这人怎么回事!什么叫做反正俞知青也没事!她没事,是她运气好。跟林青云有什么关系!林青云可从头到尾都没想着放过她。” “你们就是看不得我好!看不得我嫁给了林青云!我知道你喜欢他!你们全都喜欢他!可偏偏只有我嫁给他!他就喜欢我!俞小绵,你不能因为得不到他,就要还让他坐牢!” “什么叫俞小绵让她坐牢,你……” 沈向阳还想再说什么,俞小绵拉了他一把,将他推到后面,自己站出来。 “我不喜欢他。我从没喜欢过他。这种心思狠毒、手段下作的人,也配得到我俞小绵的喜欢?你太看不起我,也太看得起他!还有,我从没害过他。是他想害我,结果害了自己。也不是我让他坐牢的。抓他的人是公安,不是我。这事是刑事犯罪,林青云该怎么判,有律法在。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第78节 周婷双目通红,“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帮我,对不对?说什么林青云害你。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可林青云呢?他却进去了!这是他害你?要真是他害你,那当初本来已经放进你柜子里的书,怎么会又到了他的柜子里!你说啊!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她找上公安,“公安同志,这事你们可得查清楚了!” 俞小绵半点不心虚:“你不用这样。咱们县这些公安都是负责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那书为什么最终在林青云柜子里,你问我,我问谁去?指不定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半夜梦游良心发现又拿回去了呢?或是老天爷看不得他这种恶人得逞?” 见周婷张嘴要辩,俞小绵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想说,是我把书放进去的。我劝你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当初红袖章在这里的时候,我就说过。林青云的柜子是上锁的。钥匙只他自己有。锁可没有半点被撬的痕迹。我是大罗神仙吗?有这能耐?就是我真有这通天的本事,书本来就是林青云的东西,我放回去,也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两位公安对之前周婷阻拦他们办案很不高兴,此时见她还胡搅蛮缠,耽误他们的时间,更心烦了,于是说:“这话说得不错。最多也就是个物归原主。” 周婷看着俞小绵,要是眼神能杀/人,此时俞小绵恐怕已经被她杀死无数次。 陈氏见周婷怎么都说不到关键点,急得不行,她直接把周婷拉到俞小绵跟前,“你这死丫头,现在说这些有屁用!你跪下求俞知青,俞知青要是不答应,你就不起来!” “俞知青!大家都知道你性格好,人善良。你就抬抬手,放过她们娘俩吧!” 俞小绵气得浑身颤抖。这哪里是求情,这分明是在威胁! 这里可是上水村,周家是本地人,还是本地的大姓,同宗同族一大堆,她一个外来知青,如何干得过?她们长跪不起,她要还强硬不松口,全村会怎么看她?她还怎么在村子里呆下去! 可她不想答应!凭什么让她答应!光是林青云陷害她的事,她就不愿意轻轻揭过,更别提林青云还是让她差点惨遭□□的罪魁祸首! 俞小绵深吸了一口气,“我……” 刚说了一个字,后头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周爱红便走了进来,“周婷!你求俞知青也没有用。就算俞知青不计较,林青云也不会好过!” 她走到公安面前,“公安同志,我要报案,林青云他耍流氓!” 轰!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了!耍……耍流氓? 公安皱眉,“这位女同志,耍流氓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说话得有证据。” 周婷腾一下站起来,推了周爱红一把,“周爱红,你发什么疯!公安同志,你们不能听她的。她喜欢林青云,却得不到他,她这是在嫉妒!” 周爱红不理会周婷的暴跳如雷,接着说:“林青云在结婚前,曾跟我有过暧昧关系。多次像我传递好感。并且除我之外,还同时跟其他几人保持这种关系。结婚后,也没有完全断掉。 “我有证据。你们去搜一搜林青云的私人物品,就会发现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别人给他的。他一直在用的英雄牌钢笔是我去年送给他的。他的皮带是苏知青给的。他脚上穿的那双新皮鞋是严知青买的。” 苏知青与严知青脸色同时一变,“你别胡说八道!” 周婷目露寒光,“两位知青可都在呢,你就敢扯谎!也得看两位知青认不认!” 周爱红半点不惧,“是不是撒谎,两位公安查一查就知道。供销社买的东西,五块钱以上,是开票的。我的英雄牌钢笔的票据还在呢!” 她最初留着票据,是觉得这是她第一次送林青云贵重东西,是她和林青云之间甜蜜的纽带。她想留着做个纪念。后来知道林青云从没喜欢过她,对她不过是利用,纪念自然是不可能了。但她还是留着,留着提醒自己,自己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两位知青的皮带和皮鞋也都超过了五块钱,是有票的。当然两位知青硬要说没买,不把票拿出来,我也没办法。但是这两样东西,她们买的都是供销社卖的最贵的那种。公安同志,你去供销社卖这个的柜台问问售货员,看他们是否还有印象。” 时间离得近,这两样东西又都不便宜,平时没几个人买。售货员还真可能记得住。 两位知青身子晃了晃。 周爱红可能从前傻不会看人脸色,但现在她会了。她不是不明白把这些都说出来,会得罪人。 尤其看两位知青的神色,即便在林青云被抓后,已经明白过来不论她们与林青云是何种关系,对他有过什么心思,都成了泡影。甚至在周爱红将一切揭穿,她们知道原来林青云在收着自己礼物的同时,还收着其他女孩子的礼物时,可能已经醒悟过来自己上当,却只会打落牙齿活血吞,是不会站出来的。 可周爱红偏要说! 两个公安面面相觑,“你说的这些,如果是女同志心甘情愿的,只能算馈赠,算不上耍流氓。” “我知道,我还没说完呢!”周爱红伸手指向人群中依然面如白纸的陈丽娟,“还有她。她这几个月,每个月都有给林青云钱。而林青云为了安抚她,也是为了从她这里要来源源不断的钱,跟她好上了。” 好上了?好上了! 是那个好上了的意思?众人震惊! 陈丽娟跟两位知青不同,她是个痴的,直接冲出来抓住周爱红的衣领,“你撒谎,你撒谎对不对!青云说了,他只喜欢我。皮带皮鞋钢笔这些都是他自己买的。他们家条件好,他每个月都有家里的补贴,那是他自己买的!是他自己买的!” 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自己跟林青云的关系。 周婷脑子砰一下,有根弦突然崩了。 “表姐!你……你居然勾/引青云!我对你哪点不好,你要这么对我?” 陈丽娟是陈家人,陈氏也是陈家人,两者还是姑侄。 这可就有意思了! 周婷上来就开打,陈丽娟也不是个闷头挨打的,直接还回去。 “要不是你们家用钱相逼,你以为青云会娶你?他说了,只要有足够的钱,等他在城里找到工作,就会跟你离婚。他要娶的人是我!” 陈家父母上前甩了她一巴掌,“不知廉耻!居然拿家里的钱去养男人!我说呢,怎么这阵子家里总是丢钱!原来竟然是你这家贼!” 陈丽娟被推搡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口中却还喃喃着:“不会的。青云不会跟别的女孩子暧昧的。那些东西是他自己买的。他是喜欢我的。他只喜欢我的。” “啊!啊!我的肚子……” 陈家父母拳打脚踢,怒不可遏,恍然发觉,陈丽娟身下竟然见了血。 她……她怀孕了?她居然已经怀孕了? 这头周家和陈家都乱了。 那边,周爱红的神色依旧平静,“公安同志,现在可以证明林青云耍流氓了吗?” 公安:“???哦,可以,可以!”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猛? 周爱红舒了口气。耍流氓,就算不被木仓毙,也是要被游街pd在牢里呆一辈子的。 多久了?七个月,八个月,还是九个月?她把所有能腾出来的时间都拿来跟踪林青云,关注他,调查他。到得现在总算掌握了他足够多,也足够严重的把柄。本来,如果林青云被抓进去能判得重,她是不打算说的。可林青云居然只会判一两年而已。 一两年,如何能解她心头之恨?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林青云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林青云不会等到沈家平反后再收拾的。现在就完蛋了。 不过,陆家何家得等等。现在的男主还对付不了。 放心吧,这些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感谢在2020-05-12 09:00:01~2020-05-13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雪、123丁 10瓶;janmu 2瓶;?弥明、小甜喵喵、善逸的猪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3章 沈煦本是担心周爱红节外生枝, 没想到她竟然不声不响放了个大招, 直接把林青云给捶死了。实是意外之喜。 为着这事, 上水村又热闹了好些天。陈丽娟的孩子倒是命大, 居然保住了。周婷去闹了几场,陈家也不想留这个孽种, 奈何陈丽娟要死要活,拿刀挡在身前, 谁来砍谁,顺便再给自己脖子上划一刀,大家一了百了。 一通操作猛如虎,无人敢惹。周婷铩羽而归。紧接着林青云的罪名落定, 只差判决。周婷也顾不上找陈丽娟麻烦了,而是找上了周爱红。 “周爱红, 你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敢做不敢开门吗!你……” 话没说完, 门忽然被打开。周爱红理直气壮, 半点不虚,“我有什么不敢!门开了, 你想怎么着?” “你……周爱红,我们好歹是堂姐妹,你至于这么害我吗?现在青云要被判刑了, 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 你满意了!” “我很满意!” 周婷被这一句堵得差点没岔过气去。 “你别这么看着我。林青云欺骗我,玩弄我的感情。他虽然没摆明了跟我确定过关系,但字字句句都在把我往沟里带, 让我对他死心塌地。我前前后后,为他花了多少心思?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全省给她。有点钱也都顾着他。他呢? “是他跟我诉苦,话里话外撺掇我拿钱给他去活动新学校教师的名额。结果,钱没拿到,我们家却因为这事弄得一团乱。我落魄了,他看都不再看我一眼,转头就找上了你。我知道我蠢!我有今天这样的下场,是我自找的。我认了! “但林青云凭什么依旧风风光光?这是他的报应!他活该被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脚踩那么多条船的时候,就该想到总会有翻船的一天。” 周婷身子晃了晃,“你……不是的。青云不是这样的人。你就是因为嫉妒!对,你嫉妒我!你……” “他不是这样的人,那陈丽娟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我以为我从前够蠢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蠢!你觉得我害你?我要真想害你,结婚前,会跟你说那些话?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林青云不是好人?我甚至还把他跟你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背给你听。偏你不相信。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是因为嫉妒在扯谎,能知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自然是因为那些话,他全跟我说过,都不带变的! “你自己蠢,信他不信我。怪我吗?我被他害得这么惨,你难道指望我放过他?我告诉你。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我要他永远都翻不了身! “至于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们虽然是堂姐妹,却也没多少姐妹情谊,这点大家心里都清楚。结婚前提醒你几句,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林青云现在被抓,你该怎么办,孩子怎么办,那是你的事,跟我有屁相干!” 砰!直接将门一摔,进院,将周婷隔绝在外。 院内。 周家所有人都闻声来看热闹。张丽芬哼了哼,“呦!现在可真能耐了!你倒是报仇了,痛快了。你得罪多少人,自己知道吗?” 周爱红怼回去,“那也是我得罪的,关你屁事!” “你……”张丽芬气得脸色胀红,“要真只是你得罪的,我才懒得管。但你是周家的姑娘,别人不得怪在我们周家头上!” 周爱国逗弄着儿子。五月份的时候,刘艳华生了,果不其然是个带把的。周爱国盼这个儿子盼了十来年,得偿所愿,欢喜地不得了,除了上工,天天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对于周家几兄妹间的各种纠葛,他以往就是个不插手的。如今有了儿子,更不搭理了。 刘艳华也不想理。唯有周双莺,搬着小板凳坐在屋门口看戏。 周爱党的心思与张丽芬如出一辙,“你有本事得罪人,有本事别连累我们!” 周爱军也道:“一个姑娘家,把喜欢男人,恨不得各种倒贴的事情嚷嚷地全村都知道,也不害臊!我们都替你臊得慌!” 周爱红目光扫过去,垂在两侧的双手慢慢握紧,她深吸了一口气。林青云她都送进牢里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自己没结婚就搞大人家肚子都不害臊,这会儿替我臊什么?要臊也先臊臊你自己吧!” 周爱军被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周爱红扫了他一眼,又望向周爱党张丽芬,“至于说连累!你们一个岳家被抓,丢了大脸灰溜溜逃回村里,还整日一副少爷模样,偷懒不干活,赚得工分没孩子多; “一个天天掐尖要强,总想从别人嘴里捞点好处,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被你们占过便宜。若说得罪,我才得罪几个,你们得罪的怕是一双手都数不过去。我还没嫌弃你们连累我呢!你们竟然好意思说我连累你们?” 周爱党张丽芬周爱军:…… 周爱军最是要面子,被周爱红这般数落,脸色已是铁青了。 “我们是你哥哥,好心劝你两句,你倒是好大的脾气。行吧,你不爱听,我们不说就是了!就你这样,本来就蠢。现在还有这样的名声,我看你往后怎么嫁人!” 周爱红无所谓,“说得好像我没这名声,就嫁的出去一样。我们家这个样子,还有你们这样的兄嫂,会有人敢娶我?” “我们家哪样?”不说这点还好,说起这点,周爱军气得火冒三丈,“家里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谁?还不是你管不住嘴!” 第79节 周爱红唰一下推开周爱军,转身在柴堆里一掏,把柴刀拽出来,一刀砍在周爱军身侧的门板上。 “我告诉你周爱军。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我是管不住嘴,把妈卖方子的事说出来了又怎么样!我说错了吗?妈没卖方子?妈卖方子是谁的主意,她拿卖方子的钱是为了谁?总归不是为了我。我一分都没瞧见!周爱军,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看着近在脖颈的柴刀,周爱军瞳孔地震,那一瞬,呼吸都停顿了片刻,大气不敢出。生怕周爱红手一抖,他这条命就没了。 好在周爱红没再来一刀,说完,将刀扯出来扔在一边,回了柴房。 院内,周家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周爱红?是那个又蠢又娇气的周爱红?自从家里出事后,周爱红被挤兑去了柴房,平时也不太出来,跟大家的交集一天比一天少。有时候他们都快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么些日子没注意,周爱红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周双莺更是狐疑。 她姑这么生猛的吗? 她皱着眉仔细回想,上辈子周家没出事,向桂莲大权在握,手上钱财不少,对周爱红自然不会吝啬。也是因为这样,林青云见回城无望,又找不到别的更好的姑娘后,笼络住周爱红,跟她结了婚。 婚后,林青云屁事不干,专哄周爱红,让她想各种法子去向桂莲那弄钱。周爱红脑子不好,被他支使得团团转。 可没多久,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林青云脸色都变了。他只要再坚持几个月,就能等到希望,不必在乡下结婚。后悔是不行了,但林青云依旧参考了高考,奈何没考上。 那会儿对知青回城已经没这么限制了,甚至很多地方都开始招知青们回去。林青云动了心思,又哄着周爱红去周大海那里开了证明,一走了之。本来说好过两个月来接周爱红。最后别说两个月,便是过了两年,也没等来林青云。 周爱红不死心,自己跑去找他。这一去杳无音讯。 在周双莺记忆里,这位姑姑并不是什么人物,恋爱脑,又蠢又作。实在不值得她花费时间和力气去关注。可谁告诉她,上辈子她姑有这么生猛吗? 没有!绝壁没有! 蝴蝶效应这么厉害的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走进柴房的周爱红,正背靠门后喘气。 她对周爱军动刀子了?她居然对周爱军动刀子了!她还把所有说她的话都还了回去? 周爱红愣愣地,脑子有些懵。 以前周爱党张丽芬和周爱军骂她,她只能躲在这间小小的柴房里独自伤怀。可是多久了?从家里出事到现在,都快一年了。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全都受够了! 周爱红忽然发现,反击的感觉真爽。 今天,她把这近一年的闷气都撒了出来。她一怔,等会儿。刚才她就算对周爱军动了刀子,周爱军也没怎么样?反而有些怕她? 周爱红神色古怪起来,她忽然想到周双莺。周双莺藏在暗地里,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咬你一口。每每想起她,周爱红都有些毛骨悚然。但不可否认,越是这样的人物,越没人敢惹。 周爱红目光闪烁。周双莺那样的,她做不来。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脑子在背后设计。但她可以像今天一样,直来直去! 对!就是这样!往后,她不会再忍了!谁惹她,她一定会还回去。就像对付林青云一样! ******** 沈家。 眼见林青云判决的日子越来越近,陈氏与周婷无路可走之下,找上了沈煦。 陈氏一把鼻涕一把泪,“三子,婶子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婷婷怎么也做过你十几年堂妹。婶子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你能力大,人脉广。你瞅瞅,这事能不能帮个忙?林青云要是就这么做一辈子牢,婷婷跟孩子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多的是办法。离婚,把孩子打掉就是。陈氏不是没想过这么做。她只是不甘心,想再挣扎挣扎。 里屋。沈向阳听到这话,很不高兴,抬脚就要出去说理,被沈向容拦住了。 “姐!她们这都是些什么人。之前长跪不起威胁俞小绵,现在又摆着长辈的架子来言语绑架大哥。合着大哥欠他们的了!” “所以,你想怎么着?” “我……”沈向阳一时无语。 沈向容叹气,“好了!就是要轰人也是大哥轰,这是大哥家,你跑出去赶人算怎么回事?更何况,大哥有自己的主意。他比你有成算。” 沈向阳抿了抿嘴,没说话了。 堂屋。 沈煦倒了杯水给陈氏,“婶子,不是我不想帮,是我真没这个本事。我就是个运输队的小工人,还能左右公安办事?婶子也别急,我倒是有个主意。” 眼见峰回路转,陈氏心喜,“你说,什么主意?” “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没权没势。但林家不是啊!你们在这里着急火燎的,求爷爷告奶奶,怎么没想着去找林家?” 陈氏哗一下站起来。 她怎么忘了,还有林家! 沈煦瞄了她一眼,“林青云犯的事证据确凿,林家也不知道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摆得平。不过,就是摆不平,好歹也得让婷妹子去林家走一趟。她肚子里可是林青云的种,林家的孙子,林家总不能不管吧!” 陈氏如醍醐灌顶,眼前一亮,“你说得对!婷婷肚子里的孩子是林家的,林家得负责!” 没了林青云,这个孩子就是他们跟林家的纽带。如果运作得好,靠着这个孩子,他们照样能拿好处! 想到这里,陈氏由悲转喜,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兴冲冲走了。 她一离开,沈向阳和沈向容便总里屋出来。 沈向阳有些疑惑,“大哥,你故意让她们去林家?林家那边什么态度,其实我们并不清楚,他们不看重林青云也是我们猜的。万一他们……” “正是因为不清楚,才得有人去探探路。林家在这件事上的举措跟态度,决定了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沈向容和沈向阳一致表示:“都听大哥的。” 沈煦转头又问:“你们多久给舅舅写一次信?” “不一定的。一般每个月总会有一封。前两天刚写了。” “这边发生的事写进去了吗?” 沈向阳与沈向容皆是一愣。 沈煦便知,是没有了。 “再写一封吧!” 沈向阳有些犹豫:“舅舅会担心的。” “那也要写,还得写详细一点。必须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沈煦态度坚定,“我问你们,你们离京之后,还有很多人时刻关注着你们吗?” “没有吧。我们跟舅舅在海市住了那么久,没感觉有多少关注。主要是沈家都败了,舅舅现在就那么个屁大点的职位。我跟姐姐在家里又从来没碰过政治上的事。他们要是真那么忌惮我们,我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出京了。” 说到这里,沈向阳顿了下,恍然发觉自己之前居然以为姐姐的事情时沈家的敌人干得,有些没脑子。 沈煦蹙眉,“沈家出事至今已经一年半了,你们消失在京城人的视线这么长时间,人都是善忘的。他们恐怕早就已经把你忘了。就算记起,想找到你们的下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或许顺着袁家摸到舅舅那里容易,但你们并不在舅舅家了,不是吗?我且问你们,你们用假身份来上水村的事情,都有哪些人知道?” 沈向容与沈向阳皆是一惊。 “只……只有舅舅!连舅妈都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我们下乡,不知道我们用的什么身份,去了什么地方。舅舅……不可能是舅舅!” 沈煦倒也没直接怀疑袁家舅舅。 “我没说是舅舅。” 沈向阳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舅妈?” “舅妈跟舅舅毕竟是夫妻,家里就那么大的地方,舅舅平日出门上班后,她都在家里做些什么?打扫屋子时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即便先前她确实不知道,现在可说不定了!” 沈向阳握紧拳头,“我这就去给舅舅写信!” “只说这边发生的事就行,不用写我们的猜测。对舅妈的怀疑,也一个字都不要提。” 疏不间亲。对袁家舅舅来说,妻子跟外甥外甥女哪个更重要些,沈煦算不准。 袁家舅舅不是蠢人。他能想到的,袁家舅舅一样想得到。到时,如何决定,就看袁家舅舅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3 09:00:01~2020-05-14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火儿 30瓶;芙芙 10瓶;janmu 2瓶;橙黄橘绿、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4章 周三河家。 陈氏震惊地看着自己兄嫂, 几乎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 “你们说什么?让陈丽娟跟我们家周婷一起去榕城?” 榕城是隔壁省的省会, 也是林青云的老家。 陈丽娟肚子里怀的可也是林青云的骨肉, 让陈丽娟跟周婷一起去林家, 什么目的不言而喻。陈氏气得浑身战栗,她兄嫂之前还一个劲让陈丽娟把孩子打掉呢!才几天功夫, 就变了副嘴脸。 怕是先头以为林青云没救了,留下这个孩子没半点好处还会毁了陈丽娟, 现在得知他们要去林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靠山,心动了吧! 陈氏面色铁青。 陈家大嫂推了把陈家大哥。陈大哥在陈氏旁边坐了,唉声叹气, “妹妹!我们也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为难你了。但有什么法子呢!丽娟是我们的亲骨肉, 她现在那副样子, 我们嘴上骂得凶, 可心里能不难受吗? “妹妹,你也是做父母的人。想来这种心情你能理解。我们只是想给她找条活路而已。丽娟好歹是你侄女, 你这做姑姑的也是疼过她的。现在只当再疼她一回,行不行?” 陈氏还没说话,周婷已是跳了起来。 “不行!我跟林青云是正儿八经扯了证的夫妻, 我去林家那是应当。陈丽娟她一个破鞋, 不知廉耻勾/搭别人老公,她凭什么跟我一起?” 这话很不客气,直接给了陈家大哥大嫂好大的没脸。 陈大嫂双手发抖, 差点就冲上去给周婷一巴掌,想起自己今天是来求人的,又硬生生把这份冲动压了回去。 陈大哥瞄了周婷一眼,“婷婷,我跟你妈还有点事要谈,你看你这还怀着孩子呢,这阵子担惊受怕的,吃不好睡不好吧。明天还得坐车。火车上可不好受。这会儿去歇歇吧!” 周婷哪里肯。陈大哥也知道她的脾气,又说:“舅舅知道,这事是你表姐不对。舅舅替她跟你道歉。舅舅不求你原谅你表姐。今天这要求也只是提一嘴。你们若是答应,舅舅跟舅妈感激你们一辈子。你们要是不答应,那就罢了,舅舅不勉强。成吧?” 没出这事之前,陈家舅舅对周婷这个侄女还算不错。因此,见舅舅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又承诺不答应便罢。周婷到底是身体的疲惫占了上风,起身回屋。 她这一走,陈家舅舅才说起重点来。 “妹妹,婷婷小孩子不懂事。你应该明白的。” 陈氏冷哼,“我明白什么?” “林青云身上有两重罪。一个陷害,这项不算重,但也得关上一两年。第二就是耍流氓,虽说林青云同时跟好几个女孩子有牵扯,但最主要的问题还在我们家丽娟身上。这几年,国家对这种事非常重视,一旦抓住,肯定是要严办的。 “我不清楚林家能耐多大,但要想林青云全须全尾的出来,怕是不可能。我让丽娟跟着去,也是想看看林家打算怎么做。他们要是一心救林青云,有丽娟这个当事人出面说好话,事情也能更顺利点。 第80节 “他们要是觉得这事难办,搞不定。那么林青云这辈子算是完了。这样一来,婷婷跟丽娟肚子里的孩子就成了林青云仅有的骨肉。现在她们都才刚怀上没多久。谁知道是男是女?倘若婷婷生下来的是个女孩,林家还愿意认账吗? “让丽娟去林家人面前过了明路,也算是多一份保险。你说对不对?妹妹,你也别生气。丽娟是你侄女,如果她真生出男孩来,难道会不顾着你们。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对不住你们。往后若有机会,自然是要补偿你们的。” 陈氏虽气恼,想了想,觉得这话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原本的愤怒去了大半,她睨了陈家夫妻一眼,“是丽娟对不住我家婷婷,这话可是你们自己承认的。你们得记住了。” “哎!肯定的。” “行吧!让丽娟收拾一下,明天跟我们一起走。” “婷婷那边……” “我去跟她说!” 陈大哥陈大嫂放心了。有陈氏出面,周婷的态度就不重要了。 次日,陈氏带着两个姑娘去了榕城。 另一边,沈向阳的书信也落到了袁家舅舅的手上。 ******** 袁家。 杜小莲提着一篮子的菜从外头回来,一打开门,险些被吓了一跳。袁志国坐在堂屋正中,正对大门,一张脸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杜小莲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瞪向袁志国,“这才几点,你就下班了?不声不响地坐在这干什么!吓死人了!臭着张脸给谁看呢!” 嘴上叨叨逼逼着,动作却没停,已是换了鞋,提着篮子去厨房。 “站住!” 杜小莲转身,“怎么了?袁志国,你又要发什么疯?” 袁志国将几封信拍在桌上,“这些你看过吗?” 正是沈向容姐弟去了上水村后,写回来的。 杜小莲神色微变,“你不是一直把他们姐弟的东西当宝贝收在书房吗?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哪里看得到!” “是吗?”袁志国目光冷冽,“要真防得住那才好。” “袁志国,你什么意思!”杜小莲将手中的篮子一摔,“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啪!又是两封信拍在桌上。 不是沈向容姐弟的,而是京城来的。收件人也不是袁志国,而是杜小莲。 杜小莲脸色大白,上前抢过来,“你……你偷翻我的东西!” “你能查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看你的!我要不是仔细翻了,还不知道你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杜小莲,你有没有脑子!你知不知道给你写信的是什么人,你就敢把向容向阳的消息告诉他!” 见不承认已经无用了。杜小莲干脆破罐子破摔! “袁志国,你心里就只有你外甥外甥女?我是你老婆,可在你眼里,怕是还没有他们一根头发丝重要!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不过就是些书信,你还藏抽屉夹层里面,要不是我不小心推倒了书桌,抽屉跌出来,怕是还发现不了。这可是在自己家,你弄得跟搞地下工作一样,防谁呢?你把我当什么了!” 袁志国蹙眉,“我为什么防着你,瞒着你,你心里没点数吗?自从向容向阳跟着我们来这边,你闹了多少事?我敢把这些告诉你吗?” 杜小莲不服气,“因为沈家,我们都只能呆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了,你还要养着沈向容沈向阳!知道的说他们是你外甥外甥女,不知道的还当是你儿子女儿呢!你对心慧心筠都没这么上心!” “我哪点亏待心慧心筠了?” “你没亏待?没亏待,沈向容沈向阳要什么你给什么。心慧不过是想要一架钢琴,你死活不答应!” 袁志国深呼吸:“你说得倒是轻巧,一架钢琴多少钱,你知道吗?何况如今想买一架钢琴,不只要钱,还得有关系。我就是想满足心慧,也没这能耐!你总拿向容向阳来比。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向容向阳花的不是我的钱。那是他们爸妈留给他们的。” 说到这里,袁志国目光冷冽,“你别打这笔钱的主意。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能拿!” 杜小莲气得肝疼,什么叫做不是他们的钱?合着他们受沈家这么大牵连,还担这么大风险养着沈家那两个,给点补偿怎么了!更何况,钱都到自己手里了,那就是自己的! 有时候杜小莲真不知道袁志国脑子是什么构造,这么大一块肥肉,居然忍得住。他怎么不想想,如果这笔钱用得好。他们就算回不去京城,怎么着也能调去海市中心吧!而且,有了这笔钱,心慧和心筠也能有个好前途。 他就算不考虑自己,怎么也不考虑考虑两个孩子! 袁志国知道杜小莲胡搅蛮缠的劲,每回有点什么,总能扯到两个孩子身上,然后便是对他永无止境的数落。往日也就罢了,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揭过去。 “我不跟你说这些,你只说,是不是把向容和向阳的消息卖给别人了?你都说了什么?” “我是说了又怎么样!你至于这副审问犯人的模样吗?” “又怎么样?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沈家是个什么情况,向容向阳为什么离开京城,你不清楚吗?把他们的消息泄露出去,那边会不会对付他们?会怎么对付他们,你想过没有?” 袁志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你或许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在意。更可能,你还觉得,如果他们出事,那笔钱就归袁家了。对吗?” “我……我没这么想!” 杜小莲嘴上不承认,可眼神躲闪,明显心虚。袁志国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倒退了一步,手掌撑着桌子。 幸好!幸好向容向阳没事。否则,他哪有脸面去见姐姐? 母亲早逝,父亲忙着打仗。他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姐姐姐夫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他,是因为信任他。可他却差点毁了这两个孩子。 “我以为你最多只是贪财小性,原来……原来你竟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袁志国握紧拳头,心里有了决定,“我们离婚吧!” 离婚?杜小莲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就因为我把沈向容沈向阳在上水村的事情告诉了别人,你就要跟我离婚?还说我恶毒?袁志国,没凭没据,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离婚?我告诉你!不可能!别忘了,你爸的命是我爸救的。你们袁家答应过,会照顾我,照顾我弟弟!这是你们袁家欠我的!” 这就要从上一辈说起了。 袁父与杜父都是军人。当年一起打鬼子。杜父替袁父挡了一枪,救了袁父的命,自己却死了。临死前让袁父照顾自己的两个孩子。袁父也信守承诺,将杜小莲跟她弟弟杜小松养在膝下,后来更是做主让自己儿子娶了杜小莲。 结婚前,袁父是问过袁志国意愿的。但当时袁父身体已经不太行了,袁志国对爱情毫无期待,也是过于年轻,并不了解婚姻的复杂。在他看来,娶谁都一样。何况杜小莲本来就住在他们家,没甚差别。这么一想,为了宽袁父的心,他答应了。 谁能想到,这一点头,却是入了深渊。婚后,袁志国才发现,他们压根不是一路人。可杜家对袁家有恩,他与杜小莲也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便想着,算了吧,得过且过。 可如今他发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杜小莲就是一颗不□□,早晚有一天会爆炸。他不怕炸了自己,但他不能连累外甥外甥女。 袁志国看着杜小莲,“这些年总是拿救命之恩当挡箭牌,你不累,我都累了。你爸是救过我爸没错。但再大的恩,我袁家也报的够多了。更何况,我爸都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你说这些还有意思吗?以前你不管怎么闹,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我都算了。可这回不行。离婚,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杜小莲一愣,从袁志国那张不假辞色的冰冷面容上看出来,他这回是来认真的。即便她抬出救命之恩,也不管用。 她慌了。 “不!袁志国,你不能这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这一回。我这么大年纪了,你跟我离婚,让我怎么办?还有心慧跟心筠,你让她们怎么办?” “离婚后,我每个月会给你十块钱,只要你不大手大脚,这笔钱足够你生活宽裕,衣食无忧。至于两个孩子。我会把事情如实告诉她们。她们若愿意跟你,我不会阻拦,还会额外再给一笔钱。如果不愿意,我会好好照顾她们。我没打算再婚。你不用担心后妈进门,会损害她们的利益。” 竟是连这些都想好了。杜小莲浑身冰冷,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救命之恩不管用,孩子也不管用。她还能用什么阻止袁志国?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杜小莲眼前一亮,“袁志国,你要是敢跟我离婚。我就把所有事情都说出去?” 袁志国蹙眉。 “我知道沈向容和沈向阳去上水村用的假身份。我还知道沈向安不是沈家亲生的,沈家的亲生子也在上水村,他如今叫沈煦。你们不是不想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影响那孩子吗?你若是敢跟我离婚,我一定全都捅出去!我倒要看看,跟沈家不对付的人,知道沈家还有一个能力不错的儿子会怎么做!沈向安知道自己是冒牌的会怎么做!” 袁志国震惊了,他恍然发觉,原来自己从没了解过自己的妻子。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或者说,她一直是这样子?只是自己与她没什么感情,关注不多,了解也少,所以没发现? 他看着杜小莲,沉默良久。 见他不说话,杜小莲以为他被唬住了,语气放缓,“我也不是非得这么做。只要你不离婚,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当我为什么把沈向容沈向阳的消息告诉别人。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都是为了咱们两个孩子。 “那人说了,只要我听她的,她可以帮心慧进文工团。能进文工团,不比跟着咱们在这边要好?再说,部队里那么多年轻有为的军官。她也答应帮忙介绍。心慧已经十八了,难道你不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袁志国神色淡淡,“好归宿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更不是靠出卖别人得到的!” 杜小莲不悦,“怎么就是靠出卖得到,有你说得这么难听嘛!你就不能盼点孩子好?” 袁志国只觉得两人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说再多也是鸡同鸭讲。他再次提出:“离婚吧!我已经决定了!” 杜小莲目瞪口呆看着他。离婚?这样了,还要离婚?难道真不怕她把事情全抖出去? 袁志国给了她答案。 “你弟弟杜小松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他有多少小辫子,这么多年来,闯了多少祸,都是靠着我跟沈家摆平的。你要是敢把那边三个孩子的事情说出去,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我想,你应该不希望看到他牢底坐穿,或是被木仓毙吧?” 木仓毙?杜小莲心尖一颤,“你……袁志国,你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你就当我是卑鄙无耻好了。杜小莲,威胁这一招,不是只有你会用。我有软肋,你也有。我以前不屑于此,是觉得这种手段太过卑劣。可如今我倒是觉得,对于你,就该用这种手段才更有效。至少背上卑劣的名声,总好过向容她们被你害死。 “杜小莲,当初姐姐对你多好。你刚来袁家的时候,怕你不习惯,怕你心思敏感,但凡自己买东西从来买两份。若是只能有一份的,也宁可自己不要全给你。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杜小莲抓住袁志国的衣袖,仿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不!你别这样!我只是……我只是说了沈向容跟沈向阳在上水村而已,其他我什么都没说。” “只说了这些?你本来还想说什么?”袁志国将袖子抽出来,“别再纠缠了,离婚吧!我意已决。别耽误时候了,心慧心筠快回来了。你也不想在她们面前闹得太难看,对不对?” 说到心慧心筠。杜小莲眼中又亮起了光。袁志国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杜小莲,没用的!你别想着打心慧心筠的主意,这回必须离婚。谁劝都没用。如果你不想你弟弟出事,最好安分点,咱们把手续办了。” 说到杜小松,杜小莲身子一颤,闭了嘴。 袁志国松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逼迫,显得他一个大男人过于没品了。但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他不想再跟杜小莲耗下去。 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再放一下预收文链接,吆喝一声,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感谢在2020-05-14 00:29:35~2020-05-15 00:2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ara爱吃肉 40瓶;wjmlty 10瓶;33320452、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5章 上水村。 自陈氏带着两个孩子走后, 周家和陈家都陷入了紧张忧虑的等待中。周三河跟陈大哥陈大嫂日盼夜盼, 天天没事就去村口等。终于在第七天,等来了陈氏三人的回归。但她们的情况却不太对劲。 陈氏脸色十分难看。周婷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双眼无神, 宛如行尸走肉,好几次不是踩了石子, 就是差点掉路边水沟。陈丽娟更是三魂去了两魂, 面色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周家陈家的人一窝蜂围了上去,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怎么样?找到林青云的家人没有?他家人怎么说?” “对!他们能把人救出来吗?救不出来也不要紧, 关键是对林青云未出世的孩子, 他们是个什么章程?” 第81节 三人无一回答。 周三河与陈大哥急得团团转, “到底怎么了, 你们说啊!” 陈氏咬牙切齿,“林青云就是个骗子!我们都被他骗了!” 陈大哥忽然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什……什么意思?” 周婷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林青云根本不是什么干部子弟, 他爸爸是地主,是坏分子, 早就死了。” 周三河懵逼, 他不敢置信, “不可能!我去公社看过他的资料。他资料上明明写着, 他父亲在市政府工作。” 周婷哭得更凶了,“那是他后爸!他们家成分不好。他爸爸死了以后,他妈改嫁给了现在的后爸。” “后爸也是爸, 也……也……” 也什么,周三河没能说出来,但他心中依旧抱着希望。 周婷捂着脸,泣不成声。 “他后爸跟他没多少感情,他后爸还有两个自己亲生的孩子,那两人很不喜欢林青云。我们找过去,跟他们说林青云被抓。他们脸色立时就变了,听我们说想让他们出手看看能不能救人。他们说,林青云的事情跟他们无关。他们不管。” 陈大哥身子一晃,“那你们肚子里的孩子呢?他们也不管?” “林青云本来并不姓林。他亲生父亲姓唐。所以林家说,这俩孩子不是他们林家的种,林家不负责。我们若是要生,自己养。要是不生,就打掉。林家不会给一分一毫。” 陈大哥与周三河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周三河喃喃说:“既然林青云是跟着他妈改嫁过去的。那他妈呢?他妈就没半点表示?” 陈氏气得浑身发抖,“他妈?他妈自身都难保!林青云出了这种事,林家觉得他给自家丢了大脸,林家迁怒他妈,林青云后爸要跟她离婚。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离了林家,算个屁!我们走的时候,林家都拉着她去办手续了,还不准她带走林家的东西。你指望她?真要跟她扯上关系,把她带回来,怕是非但没法咱们给半点好处,还得我们养着呢!” 陈丽娟扑进陈大嫂怀里,失声痛哭。 “妈!他明明跟我说,他们家条件很好,他爸妈很疼他,时常补贴他的。他每个月的开销都不小。怎么会这样!他居然都是骗我的!全是骗我的!他对我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陈丽娟自顾自怜,不敢相信,与之“相恋”的林青云真的只是利用自己。他对自己所说的一切,全是谎言。 陈大嫂却看到了不同的东西,她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他来上水村一年半,出手一直很大方。从来不缺钱不缺票。要真是你们说的那样,林家不在意他。他妈在林家也没什么地位,那他的钱跟票哪里来的?” 这边的动静早已引来的一堆人。围观者里有人恍然大悟。 “不是说林青云同时跟几个女孩子要好,收了不少女孩子的东西和钱财吗?他没有父母补贴,有这些女孩补贴啊,出手能不大方吗!” 有人一拍大腿,“我看就是这样!合着有这么多人给他送东西送钱,要是我,我也能出手大方啊!” 陈丽娟一顿,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成就”他的一员! 她哭得更凶了。 不过半日,村口发生的一切已是全村皆知。所有人都震惊了。 沈向阳更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没能回过神来。 “所以,林青云是撒谎先骗一个女孩子,拿着女孩子给他的东西把自己拾掇得体体面面,给人营造自己家世好的错觉,又用这层伪装去骗更多的女孩子,来维持自己营造出来的表象?就这样骗了所有人?” 沈向阳觉得自己三观快要碎了。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沈煦见怪不怪,后世比这手段更高的还多着呢! 一时间,村里有人不屑,有人感慨,有人愤怒,也有人后怕。比如苏知青和严知青。此时,她们反倒有些庆幸周爱红把事情闹大,将林青云抓了起来。否则,只怕她们会越陷越深。 可周婷与陈丽娟就没这么幸运了。 经过三天的商议,两家一致决定,孩子不能要,必须打掉。 她们没有去医院,而是悄悄找到村里的李大夫,配了副堕胎药,无声无息地将孩子流了。周婷与陈丽娟此后许久都没有出门。 八月底的时候。林青云的判决下来了,死刑。 沈向阳听闻时,有些疑惑。 “怎么会是死刑?之前我们去公安局问,那会儿不是说,不出意外,应是无期吗?现在突然改了死刑,而且明天就木仓决,是不是太快了?” “你也说不出意外,那如果有了意外呢?”沈煦一脸了然。 沈向阳怔忪,“意外?” 他忽然一惊,“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林家?” 沈煦点头,“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虽然林青云把林家供出来,也不过是给自己加一层罪,对他半点好处都没有。可人一旦进入绝境,被逼疯的情况下,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是干得出来的。 “林家不想冒险。插手去救林青云,会给自己惹来一身骚。他们不会这么做。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林青云死。林青云的罪名判死刑虽然重了点,却也不算出格。林家稍微使点关系,想办成这事不难。至于行刑太快的问题……” 沈煦一声嗤笑:“拖一天就多一天危险,不怕夜长梦多吗?” 叮铃铃,叮铃铃…… 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在村中穿行,“沈向阳,哪个是沈向阳,有你的信!” “我是!我在这!”沈向阳忙不迭跑出去,拿到信,看到是袁家舅舅寄的,更高兴了。 一边往回走,一边拆开来看。信不长,等回到沈家已经看完了。 沈煦见他面色有异,疑惑道:“怎么了?” “舅舅跟舅妈离婚了!” 沈煦:“嗯?” 沈向阳一叹:“也不知道心筠怎么样了,她会难过的。” 沈煦有点奇怪,“舅舅有两个女儿吧。怎么只说心筠,心慧呢?” “我不喜欢袁心慧。”沈向阳直言不讳,“袁心慧随了舅妈,心筠比她可爱多了。不过我听说袁心慧小时候也是挺讨人喜欢的。只是后来舅舅因为工作的关系,调去了外地。舅妈觉得外地条件比不上京城,不愿意跟着去。刚好她那会儿又怀着心筠,舅舅就同意了。 “舅舅一去好几年,虽然也有假期,但很少。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每次呆的时间也不长。跟两个女儿的相处不多。他调回京城后才发现两个孩子都被舅妈养得左了心性。 “之后,舅舅便把女儿都带在身边,想亲自教导。心筠那会儿还小,不太记事。慢慢地也就改过来了。可心慧已经大了,舅舅花了好大力气,依旧收效甚微。何况还有舅妈一直在后面拖后腿。 “到底是亲母女,舅舅总不能不让他们见面吧!倒是也曾隔开过她们一次。哪回,袁心慧骂舅舅没人性,差点没把袁家给拆了。这些年,为了心慧,舅舅也挺累的。” 沈煦了然,对于这两位表妹,他素未蒙面,书中对两位笔墨也少。还是因为交代神想让的过去,袁心慧才得了一次出场。袁心筠便没这待遇了,一句话略过,不做赘述。因此,他不了解,也就不随便乱发表意见。 “信给我看看!” 沈向阳将信递过去。 袁家舅舅在信中交待了事件始末,并对沈向容姐弟表示愧疚与歉意。 沈煦心头略松。好在,袁家舅舅确实不错,没有辜负沈向容沈向阳对他的信任。书中倒也曾说过,沈向容死后,是袁家舅舅查清楚一切,亲自将杜小莲送进了监狱。 只是书中后果惨烈,袁家舅舅有此做法,并不奇怪。而此时,杜小莲还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即便她心思不好,可除了泄露消息,别的什么也没做。单凭泄露消息这点,是无法定她的罪的。更何况,她对陆家的行动,并不知情。 在这种情况下,袁家舅舅还能如此果断地做出抉择,跟杜小莲离婚。沈煦觉得已经很难得了。至于除此之外,对杜小莲没有进一步的惩罚。沈煦也能够理解。 毕竟袁家舅舅到底跟她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两人还有一双女儿。袁家舅舅总归要为女儿考虑的。 沈煦手指划过信纸。 袁家舅舅是个聪明的。虽然没对杜小莲出手,却做了防范。他将杜小松安排在自己身边,牢牢抓在手里。有这个软肋在,杜小莲就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便是陆家再找上她,也不怕了。 这般一来,眼下急需解决的,便只有林家。 沈煦将信还给沈向阳,说:“过两天运输队有趟货要走榕城,我会去。” 沈向阳稍顿,“是因为林家吗?” 沈煦点头。 “你觉得林家会再有动作?” “这次的事情刚结束,正是风口浪尖上,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出手。但过一阵子,等此事的影响慢慢淡化,就说不准了。” 沈向阳心头一紧,“可恶的陆家!都是他们!” “陆家远在京城,手伸不到这么长。他们想要对付向容,只能通过别人。也是多亏林家有个林青云在这边,否则,他们要在本地找个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毕竟这边的人跟陆家八竿子打不着。他们总不可能随便选个人,就把自己这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出去。所以,只要解决了林家。陆家那边至少一两年内不用再担心。” “一两年后呢?” 沈煦嘴角勾起,“那时候就更不是问题了。” 沈向阳不解。 沈煦知道他疑惑,反问道:“你信我吗?” “当然!”沈向阳不假思索。 “最多不会超过两年,爸妈就能平反。” 沈向阳:!!! “你怎么知道?” 沈煦眼中带笑,伸手指了指苍天,“我昨晚夜观天象,掐指算出来的。” 沈向阳:……我信了你的邪! “大哥,你逗我玩呢!” 沈煦笑而不语。 两日后,他踏上了去往榕城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你们觉得大佬会怎么解决林家呢?有奖竞猜哦!猜中的发红包。 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猜不出来。【哼,就是这么自信。】←_←立个flag在这里,希望不要被打脸。 感谢在2020-05-15 09:00:01~2020-05-16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尘 20瓶;刘、叶子、燕麦 10瓶;猫魅魅 2瓶;33320452、晨熙麻麻、橙黄橘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6章 第82节 榕城。 来之前, 沈煦特意去了周三河家一趟,从陈氏嘴里了解到不少关于林家的信息。到达这边后, 也没有急着动作, 而是再去打听了一番。 林青云的继父, 名叫林国栋,是市政府下面一个部门的副科长。这级别对上水村村民来说,是“大官”, 甚至已经到了需要仰望的地步。但对整个榕城来说,不算完全排不上号,却也绝对排不到前头去。距离位高权重十万八千里,跟一手遮天更是搭不上边。 沈煦心中略松,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可以顺利进行, 不用担心林家势大,会不了了之了。他们还没这能耐。 林家先前住的,是林国栋早年分到的大三居。前不久补了些钱跟人置换成了小楼房。 如今房屋买卖没开放,想买房不容易。但如果找到合适的人家, 两边换房倒是可以。人家小楼房那边本来家境不错, 后来落魄了,急需钱。跟林家这边一协商, 各取所需。小楼房一共三层,自带卫生间,占天占地,比原先的大三居不知道强上多少。 林家有些底子, 林国栋作为国家干部,工资福利也还行。可即便如此,两座房子之间价值差距大,补的钱款不是小数目,林家怕是一下子拿不出来的。换房子的时间这么凑巧,就在沈向容出事前不久。这笔钱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沈煦没费多少工夫,就打听到如今楼房里住着的有林国栋,林国栋的老母亲并林国栋的儿子儿媳。他儿子刚结婚,暂时没有孙辈。女儿已经出嫁。至于林国栋的妻子,林青云的那位亲妈,已经离婚被赶出去了。 这回运输队来榕城送货,顺便还得帮供销社再弄一批货回去。供销社有专门的人跟着过来处理这趟生意,货物的事情沈煦不用理,他只负责开车。 因此,来到榕城好几天,供销社的负责人跑前跑后,忙得没个消停,沈煦却悠闲得很,每日去林家附近溜达,找周遭八卦的人家闲聊。 他发现林国栋跟他儿子儿媳都有工作,每天作息时间非常固定。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六点回来。这期间便只有林老太太在家。 别看林老太太年纪不小,身体倍儿棒,眼神也好使。她没啥文化,懂得不多,却有一大爱好,那就是打牌。等家里人都出门上班了,她就会叫上几个街坊,在家里开上一桌,赌注不大,也就一分半厘的,就是个消遣。因此也没人会管。 见该收集的信息都收集的差不多了,沈煦准备开始动手。 这日,他提前在招待所拿出道具做好全部伪装。这伪装他曾在阳山县跟九哥交易时做过一次,这次再做就更得心应手了。 一个小时后,沈煦看着镜子里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本来的模样。沈煦很满意。 出了招待所,他在距离林家不远的偏僻角落里,从空间取出一袋米跟一捅油,扛在肩上。米大约三十斤,油是小桶的,五斤左右。这些东西放在后世,不值多少钱,可于目前这个年代而言,已是十分丰厚的物资。 五点半,距离林国栋回来还有半个小时。沈煦敲响了林家的大门。 “门没锁,直接进来。” 沈煦一进屋,就看到大厅里林老太太戴着眼镜笑嘻嘻说:“老吴今儿手气不错。” 叫老吴的老太太摆手,“哪有你手气好。十把里胡了七把。看你这表情,现在这手又是好牌吧!” 老太太笑眯眯没回答,却已是默认了。她把牌理了理,仿佛才想起来有外人进来,一只手扶着眼眶,“你找谁?” “老太太你好!上头让我来给林科长送东西。” “啥东西啊!” “就是些米油。老太太,你瞅瞅,都在这呢。这批米油可都是好货。” 油用的是透明塑料桶装,一眼可见。沈煦又特意将米袋子打开,给老太太看了一眼。 桌上几个牌友也瞧见了,免不了艳羡。 “你儿子是在市政府工作吧?这当科长就是不一样。这样好的米跟油,我还没见过呢。” 林老太太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什么科长,就是个副的。” “副的也是科长啊。行了,我们等你会儿,你先招呼这位小伙子吧。” 林老太太舍不得手里的牌,沈煦忙摆手,“不用不用!老太太你接着打。我不用招呼。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放哪就行。我给您搁置好。” 见他这么说,林老太太刚抬起的半边屁股又坐了下来,“那成吧!你放厨房去。就顺着左拐往里走,最后面那间,你看得到。” “诶!好嘞!老太太,你多赢点。哦,对了。那个……”沈煦憨厚地挠了挠头,“我有点内急,能借你们家厕所用用吗?” “去吧!厨房旁边就是。” “谢谢,谢谢老太太!” 沈煦将米油送去厨房,却并没有进卫生间,他探头瞧了眼大厅。这边是个楼道,从大厅拐过来的。因此大厅中人的视线是被阻隔了,看不到的。 他轻轻推开两边的房门,厨房,卫生间,再加一间卧室,一间杂物房。 前三者是经常有人进进出出的。厨房跟卫生间的布置相对简单,没有可以藏大件的地方。卧室倒是有衣柜。衣柜也不小,藏东西足够。但等林国栋等人回家换衣服,一打开衣柜就能发现。不妥当。 沈煦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闪身进了杂物间。将刘强的尸体从空间弄出来,藏在杂物间最里面的角落。杂物间不大,只要人走进来一些,就能看到。但是从门外看,有乱七八糟的杂物遮挡视线,不易察觉。这就够了。 他需要的也就是一个时间差。 将杂物房的门关上,沈煦出来,同林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林家。他没有走远,而是躲在林家附近偷看。 五点五十。林老太太的牌局散场。六点十分,林国栋及其儿子儿媳相继回来。 沈煦拿着自己当初仅剩的一只海市牌手表,安静等着。林家没有后门,只有前门。没人出来,也没见里头有骚乱和惊叫之声,一切如常。 七点半。 沈煦抬起有些发麻的双腿,跨了一条街,找到公用电话亭,给公安局打了个电话报案。然后溜达了一圈,拐进一个公厕取下身上的伪装,换了套衣服,以本来面目闲逛着,优哉游哉走到林家附近,便见人群涌动。 他好奇地拉着一位大婶问:“大伙儿都不在家吃饭,这是去干嘛呢?” “我家吃得早,已经吃完了。就是还没吃的,饭啥时候吃不行。那头可出大事了。听说出人命了。人死在林家,林国栋还是位副科长呢。” “林……林科长家?死人?什么情况?我今天还跟林老太太在打牌呢!” 沈煦一歪头,就看到那位林老太太的牌友老吴。 “说是林家人杀的,具体情况谁知道呢!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看起来,林家一个个斯斯文文的,谁知道竟然敢干这种事。那可是杀/人!我的天哪!他们胆子怎么这么大!” 老吴吓得面色大白,“不……不是吧?确定是他们家杀的?” “那得问公安了。不过,我瞧见了,尸体是从他家抬出来的。那血淋淋的呦!” 老吴浑身发抖,“我的妈呀!我还天天跟林老太太打牌!他们家居然……居然……” 她很是后怕。这到底什么人家,幸好,幸好自己没被他们杀了。 沈煦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一直等到公安把林家人都拘起来带走,才离开。 空间有保鲜效果。刘强的尸体看上去还是当初刚死时的模样。但不能在林国栋回家后立时被发现。这般一来,林国栋等人便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嫌疑。所以,沈煦留在附近等着,等到七点半。 距离林国栋等人回家已经一个多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林家杀/人串供。 他这才打电话报案。 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公安了。 其实,沈煦在将刘强尸体收起来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想过要用在林家身上。不过一直留在空间是不可能的。就算不会臭,也膈应人。他当时想着自己在运输队,去的地方多,随便在外省找个没人的山谷悬崖之类的扔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但后来仔细想想,这尸体或许还能派上用场。他便没急着处理。及至林家迫切地弄死了林青云。沈煦才最终决定走这一步。 他也明白,这步棋并不严密,漏洞很多。公安能在好些地方找到不对劲。若按照后世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原则,林家是不会有事的。 然而现在是特殊时期,那就说不定了。 更何况,沈煦还留了一招后手。如果公安能顺着他个的线索查到阳山县,那么就有望翻出沈向容的事。如此一来,即便林青云死了,林家也别想能够置身事外。 即便不能百分百将林家治罪。至少经过这场事故,林国栋的副科长职位以及林家儿子儿媳的工作是保不住了。林家一旦败落,他们能做的事就微乎其微了。何雪菲想来也不需要一个没用的林家。 如此,林家再掀不起大浪来,才能保证沈向容在上水村的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太神了!连把刘强的尸体送去林家都猜得到! 亏我还觉得这个办法很绝,你们一定不会想到! 我去哦!果然被打脸……汗。 再次怀疑,你们住在我的脑子里。 另,我必须强调一下。 本文男主不是那种真正意思上的伟光正形象。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也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做一些事。比如处理尸体跟对付林家。 虽然沈向阳是自卫反击误杀,但男主把刘强的尸体藏起来,某种意思上来说,已经成了帮凶。并且,这也属于不正当处理尸体。将尸体送去林家,更是栽赃陷害。是不可取的。不可取的。不可取的! 本文无脑爽文,不立伟光正男主人设。所以,这仅仅只是剧情需要!剧情需要!剧情需要!请大家切记,不等于现实。现实里这样的事情不能做。真碰上自卫致人死亡,就算死的人跟刘强一样可恶,甚至比他更可恶,也必须报警! 报警是唯一正确的选项!报警是唯一正确的选项!报警是唯一正确的选项!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本文人物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人物行为不代表作者行为。 感谢在2020-05-16 09:00:01~2020-05-17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善逸的猪头、一只小怪物、靖 5瓶;暖煖、3332045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7章 公安局。 林老太太已经懵了, 她吓得浑身发抖,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由于她年纪大,即便看上去身体还行, 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个什么隐疾?公安们觉得老太太力气有限,要杀死一个青壮男人,几乎不可能。因此对其还算客气, 见问不出有用的东西, 也不为难。只暂时单独收押,送了水和吃的进去,派人看着。 林家儿子儿媳一问三不知。 林国栋这边,就更棘手了。 “一定是那个送东西的。” 林国栋一拳砸在审讯室的桌子上。是他大意了。他刚回家,母亲就说有人送了米油给他。他当时还奇怪呢,单位没发福利,哪来的米油?就算是别人送礼请他帮忙, 也没有不打招呼就来,一句要求不提就走的啊。 可他看了,米油是真的, 而且质量都非常上乘。他想着对方若有所求,必然会再来, 便没思虑太多。谁能想到紧接着家里就出了事。 在审讯室内,他把前前后后所有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从哪里来,如何出现在林家。这一切仿佛是个迷。他猜不到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唯一出现问题的,就是那个莫名其妙送米油的人。这么看来就只能是他。 “公安同志, 你们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只要找到他,就能查出事情真相。你们信我,我们家不可能杀/人。我们跟死者认都不认识,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 …… 因为杀/人本就是大罪,牵涉进去的还是副科长,消息传出去,对政府和官员的影响十分恶劣。因此市公安局接手案子后,局长亲自过来了一趟,指派自己的心腹刑警大队长全权负责。 大队长从审讯室出来,揉了揉额角。头疼啊!自被抓后,林国栋就坚持说是送米油的有问题,其他不肯多提半个字。这给他们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他将手底下的公安全部召集起来开会。 “小梁,那个给林家送米油的人,找到没有?” “暂时还没有!队长,对于林国栋说的话,你怎么看?” 大队长摇头,“我只看证据。送米油的没找到那继续找,另外,不是有好几个人看到过他吗?林家老太太那边情绪不稳定,无法审讯。跟林老太太打牌的那几个人呢? “小王小李,你们去找她们过来协助调查。小陈小周,你们负责再去林家搜索一遍。每一个角落,务必检查清楚,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小章,你去核查死者身份。” 第83节 有条不紊吩咐下去,所有公安全部出动,开始做事。跟林老太太打牌的都是街坊,很好找。没多久,就全部被带了过来。几位老太太有些害怕。好在大队长没摆架子,态度亲和,语气温柔。 “三位大娘,放心,这事知道跟你们没关系。我们就是找你们来问一些事情。辛苦你们了。来,几位先喝杯茶。” 这般一来,三位老太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几人被分开审讯。大队长负责老吴太太。 “大娘,今天是不是有个人给林家送米油啊?” “有啊!那米那油,可都是好东西。粮站最好的米跟他的都没法比呢!” “那是什么人?除了米油,还有没有带其他东西?” “高高胖胖的一个大小伙,皮肤有点黑,脸上有不少斑。还有没有带其他东西?没有吧。他就拿了一桶油跟一袋米。不过要是有东西藏在他身上,或是那袋米里头,我就不知道了。” 大队长皱眉,“那有没有可能藏个人进来?” “怎么可能!藏点小东西还可以。藏个人?”老吴摆手,“那绝对不会!一个人多大?就算是个小孩子,也占那么大地方呢。他又没带大箱子来。就一个米袋,那袋米最多就只有三十斤,还打开给我们看了。上头真全是米。至于米下头是什么,我们没翻,可那才多大点地方,藏人?说梦话呢!” 大队长眉宇皱得更紧了,“那送米油的小伙子有没有说他是什么人?” “他不是市政府的?米油不是市政府单位发的福利吗?” “他说米油是市政府发的福利?”大队长诧异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送米油的确实有问题。毕竟市政府可没发福利。 老吴摇头:“那倒没有。他好像只说自己是来送东西的,没说是市政府的。但是如果不是市政府的,那……” 老吴恍然大悟,“呦,这是给林家送礼的啊?林家除了杀/人,还受贿?” 大队长又问了几个问题。等从老吴太太这边出来,同事已经将其他两位老太太审讯完了。大队长查看了另外两份口供,三人的说辞基本一致。 将三位老太太送出去,大队长神色严肃。 公安小王问道:“队长觉得这送米油的有问题吗?” “说不好。林国栋好歹是个副科长。找他办事,给他送东西不足为奇。如果林国栋真杀了人,为了找个漏洞把自己摘出去,将事情推给这个人也说不定。” 小王一顿,“推到这么一个人身上,是不是太随便了?” “死者是在林家发现的。从尸检报告上来看,死者死亡时间在三个小时以内,由于钝器击打头部致死。三个小时的时间,有杀/人嫌疑的,除了林家自己人,就只有那几位打牌的老太太跟送米油的。不推给送米油,难道推给那几位老太太?” 那只会更不合理。 小王还有一点疑惑,“可送米油的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找不到。” “如果真是给林国栋送礼求他办事的。现在看到林家出事,只会龟缩起来,有多远躲多远,谁还会冒头?林国栋说不定就是算到这一点,觉得我们没法找到这个人来跟他对质呢?不过……” 不过什么,大队长没有再说。因为这样推理即便都说得通。但这件事依旧有不少奇怪之处。 小李在一旁感慨,“林家人还真是齐心,他们的供词几乎一模一样。都说回家后,女人忙着做饭,男人在休息,等着吃饭。其他什么也没干。我们分开审讯了这么久,竟是一无所获。” 这也是大队长感觉最为不对劲的地方。 以他办案十年的经验,倘若人真的是林家杀的,不论是林家的谁。在被分开审讯,还是疲劳审讯的情况下,不可能没有一个人漏出破绽。而事实就是,他们确实坚持最初的口供,没有破绽。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说的是实情。 但如果是实情,那么杀掉死者的又是谁?三个老太太能杀得了一个青壮年?更别说,三个老太太一直跟林老太太在一起,彼此没有离开过。 而那个送米油的,也不可能把尸体带进林家。要说他是在林家发现死者,然后杀/人。可看几位老太太的口供,这位小伙子在林家呆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三分钟时间,怎么杀一个人?尤其,这三分钟期间,几位老太太没有听到林家有任何奇怪的声音。比如打斗声。 大队长感觉自己陷入了死胡同,似乎每一条路都走不通。他有种预感,这是他从业以来,最扑朔迷离的一件案子。 如今只能等进一步的线索了。 好在,市公安局的公安办事能力比阳山县强上不少。三个小时后,负责去林家搜证的小陈跟小周回来了。 “队长,有发现!” 大队长站了起来,“什么发现!” “在林国栋房间床下的地板下面发现一盒子大团结。我们数了,总共有一万多块钱。” 小王十分惊讶,“林国栋只是一个副科长,平时虽然单位会发点物资福利,但工资不算很高。他儿子工作不到一年,他儿媳更是四个月前才进门。之前他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一家。怎么可能余下这么多钱?更别说,他们现在住的这栋楼房是刚置换没多久的。置换的时候补了三千多呢。” 小李发出一声嘲讽,“就是他不用养活一大家子,发到手里的工资不吃不喝,完全不花用。攒下这一万多,需要多久?这笔钱明显来路不正。” 小陈拍手,“小李说得对。你们猜我们在钱盒子里还发现了什么?汇款单。从京城汇过来的,数额一万五。盒子里一万多,如果把置换房子的三千也算进来,刚好差不多能对得上这个数。” 这下,大队长觉得此事越发迷雾重重了。 京城谁会给林家汇一万五千块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调查了林家的社会关系,林家没有亲戚在京城。也没听说林国栋在京城有靠山。如果真有这样的靠山。那么局长就不会让自己公事公办,尽快破案,给民众一个交待,而是会暗示自己了。 更何况,要真是靠山,也只有林家给靠山送钱,哪有靠山给林家送钱的道理? 他想了想问:“之前我们从死者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呢?” “在这里。” 一张□□,一封信。这是从死者衣服内兜里发现的。□□是阳山县供销社开的。从上头的单子看,买的都是些很常见的日用品,没有特殊之处。另一封书信,从内容看,是林家写给林国栋的继子林青云的,问他事情是否办好,沈向容搞定了没有。 小王:“林老太太不识字,我们找了林国栋和他儿子儿媳的笔迹一一作了核对,跟这封信上的字迹都对不上。但这封信的字迹看起来更为幼稚扭曲。我猜如果不是用左手写的,就是右手故意为之。不论哪种情况,都代表对方谨慎,不用自己平时的书写自己,没有在这方面留下破绽。所以,对比字迹似乎就没太大意义了。因为就算对不上,也不代表不是林家人所为。” 大队长点头,他的手指划过沈向容三个字。 沈向容是谁?让林青云办的事又是什么? “小章还没有回来吗?” 话音刚落,小章气喘吁吁进来。 “队长,我跟阳山县那边的公安电话联系过了。我把死者的面貌特征告诉对方,对方说从我的描述看,很有可能是刘强。刘强在那边现在是通缉犯。” 大队长一怔,“通缉犯?” “对!刘强是当地的混子,收了钱财去侮辱两个女孩子。结果被人发现,事情没办成,跑了。那边公安一直没抓到人。就是不知道,没有介绍信,他是怎么跑到榕城来的。队长,你猜,他要侮辱的女孩子是谁?其中一个就叫沈向容。” 大队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信,如此一来,倒是对上了。 他又问:“还有别的线索吗?” “没有了。电话里面说不太清楚。如果要知道更多情况,我们得去阳山县走一趟。” “好!事不宜迟,这边还有很多东西要查。我走不开。这样吧,小章小李,你们明天就去阳山县,把那边的事情调查清楚。” “是!大队长!”小章小李同时应和。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这几天太闹腾,实在没时间码字。少了点。大家将就吧。 明天应该能把林家这件事彻底写完。然后就是去见亲生父母了。 感谢在2020-05-16 20:50:54~2020-05-17 21:3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渡月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珍安 30瓶;渡月半 16瓶;月、微光逆夏、靖 5瓶;janmu 2瓶;小文、随身空间有点爱、橙黄橘绿、爱吃面面的小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8章 沈煦并没有在榕城过多停留, 做完这一切,供销社负责人那边的货物已经处理完了。因此,第二日, 他就启程回了阳山县。 一来,榕城这边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公安那边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留下并没有多大意义。二来,如果榕城公安真的查到阳山县去, 那么他得先回去跟沈向阳三人通个气。 至于榕城这边的消息, 运输队下次总还有要来的。 因此,沈煦一回到上水村,便先去找了沈向容与沈向阳,又叫二人唤了俞小绵过来,对他们一番嘱咐。三人听完他的话,面面相觑。 林家摊上人命官司?榕城那边的公安可能会来阳山县调查当初的事情?或许还会找他们再录一份口供? 这都是怎么回事!三人心中俱是满腹疑问。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将沈煦强调的言辞一一记下。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三日后, 榕城的公安果然来了。 分开审讯的时候,沈向阳听到小章公安的来意,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你说什么?刘强死了?死在林家?” 我的个天哪!怎么可能!世界玄幻了吗?沈向阳震撼地没管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但这并没有让两位公安起疑, 反而认为这是正常表现。 “说说你们跟刘强的事吧。” 沈向阳没有避讳,将当初跟阳山县公安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小章与小李记录在案, 又问:“还有什么吗?” 沈向阳欲言又止。 小章本是随口一问,他是看过阳山县这边卷宗的。因此,沈向阳这些话几乎已经将案子都说清楚了。他没想到对方还有别的信息,可看沈向阳这副模样,小章知道, 这里头还有隐情。 “有什么直接说。事关人命,希望你不要隐瞒。” “如果我说了,会引来林家的报复吗?” 小章一愣,突然笑起来,“林家都被抓了,自身难保,还能报复得了你?” “那倒也是。”沈向阳松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案子完结之后,高峻见了我们一面。他告诉我们,虽然他担下了所有罪名。但这些事都是别人让他做的。那个人就是林青云,而林青云是受了林家的指使。” 小章与小李对视一眼,“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向公安说明?” 问完,想到沈向阳刚才的那句“会引来林家的报复吗”,瞬间明了。 他又问:“你们跟林家有什么仇怨?” “没有!”沈向阳苦笑,“我们不认识林家,哪来的仇怨。我们听了高峻的话后,曾找过林青云对峙。林青云说是京城有人要对付我姐姐,还警告我们小心点,这件事后面的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我们就是知道实情,也无能为力,只能当做不知道。” “京城?”小章想到了林家那份京城汇过来的一万五的汇款,“你们在京城有什么仇家?” 沈向阳的表情更无奈了,“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哪来什么仇家。林青云说,是京城有位公子哥喜欢我姐姐,那位公子哥的妻子咽不下这口气,才要出手对付我姐。 “可我跟我姐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位公子哥是谁。不是我吹,就我姐的长相跟气度,上学的时候,喜欢她的人能绕学校好几圈。林青云光知道喜欢我姐这么一个信息,怎么猜啊!鬼知道是谁呢!” 沈向阳无比委屈,“我姐长得漂亮怎么了,还是罪了?喜欢她的是很多,但她对那些男生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这位公子哥的妻子也真是奇怪。自己老公不喜欢你,喜欢别人,你干嘛嫁啊!让你受委屈的是公子哥,又不是我姐,欺负我姐干嘛!我姐简直冤死了!” 喋喋不休,抱怨个没完。 小章最初还觉得他说得挺对,慢慢听下来,发现这人太能念叨,耳朵受不了,干脆叫停,让他出去,将沈向容叫进来,再是俞小绵。 三人的口供差不多,没有什么矛盾之处,小章与小李未曾怀疑。 等他们离去,沈向阳心中大石落了下来。他看向沈煦:“刘强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林家,被林家人所杀?在林家死的真的是刘强?” 沈向容跟俞小绵也同时看过去,这也是他们的疑问。 “是不是重要吗?只要公安认为他是不就行了?” 第84节 三人明悟,这是做了什么障眼法,误导了公安死者的信息? “那死的人……” 即便不是刘强,总归是有个死者的。沈向阳有些担心,他哥不会是杀/人了吧? 沈煦摇头,“想什么呢!我就是用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尸体。” 沈向阳三人舒了口气。沈煦轻笑,他这话倒也没说错,他确实只是用了刘强的尸体而已。 “都按我吩咐的说了?” 三人点头:“对,没提陆家。” 沈向阳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什么,最后又闭上。姐弟俩与俞小绵一起离开,中途,沈向阳对沈向容使了个眼色,让她找借口,牵制住俞小绵的注意。自己又打道去了沈家。 “大哥,我们那么说,真的没有问题吗?他们如果着手调查,那么我跟姐姐的身份会不会被发现?” 沈煦轻笑,“我记得之前问过你,舅舅给你们的身份是否牢靠。你说过,只要不深度调查,就没问题。我相信舅舅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舅舅是这么说的。我们的身份信息除了父母家世一栏,有关于我们是哪里人士,哪里读书等等都是真实的。舅舅说,这样七分真三分假,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才更安全些。可出了林家谋杀的案子,榕城市公安局那边恐怕势必会往深了查的。” 沈煦摇头:“不会!要查你们,就要查去京城,陆家就会曝光。你觉得陆家会容忍自家被牵扯进来?” 沈向阳一怔。沈煦接着说:“陆家不会的。因此,这件事只会到林家截止,绝不会再往深了查。即便有性子直的愣头青不懂事,他的上司也会让他快速结案。” 沈向阳愕然:“所以你才让我们只说是喜欢姐姐的人,半个字不提陆家。” 沈煦点头:“对!” “我明白了。” 沈煦拍了拍他的肩膀,“榕城来的那两个公安不会在这边呆太久,不用担心。过几天,运输队还会出车去榕城,我会再去一趟,把后续情况尽可能打听清楚一些,避免出现纰漏。” 如沈煦所料。小章小李确实并没有在阳山县呆多久。 文敏被送去服刑,不在这边。林青云和高峻皆是死刑,都已经被处决,因此除了档案和沈向容这几位当事人,便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但小章比较细致,又叫了当初看守高峻和林青云的公安,询问他们被关押期间的情况。可即便如此,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五日后。两人拿着搜集的资料和线索踏上了归程。 同一时间,榕城。 林青云的生母孙氏站在林家门前,看着这座林家还没享受多久,便已被查封的小楼房,心中思绪万千。她尤记得自己当日被赶出林家,逼着跟林国栋办理离婚证的情景。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姿色让林国栋动心,这才娶了她进门。后来才知道,林国栋是知道她前夫的事情,怀疑前夫给她们孤儿寡母留下了丰厚的家资。他贪图这笔巨款,见自己主动凑上来,便顺势和自己结了婚,更是大方地让青云改姓,把他的户籍迁了过来。 这般做法,既可以让她们孤儿寡母感动,又可以名正言顺得了那笔钱。可她哪里来的钱财?前夫要真留下巨富,她跟青云何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前夫被抓走那日,那群红袖章宛如蝗虫过境,家里每一寸土地都没放过,能搜的全搜走了,压根没给她们母子留一丁点。 林国栋问了好几次钱财,从旁敲侧击到直白询问,最终知道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的时候,不知道多失望。也是自那以后,他对自己,对青云逐渐转变了态度。 孙氏伸手攥紧怀里的东西。那是一封信。青云写给她的信。 林家事直接去阳山县找的青云,这件事本没有让她知道。可青云给她写过信,信中说明了林家让他做的一切。 他们以为她是不知情的,要不然哪里会这么轻易跟她离婚,赶她出林家?不怕她去举报吗?但她没有说出来。她嫁给林国栋数年,太清楚林国栋的为人。不说,只是离婚,她或许还有条活路。说了,林国栋自是不会跟她离婚。但她还能不能有命在,就不一定了。 亲自杀她是不可能的。林国栋不会这么干,他擅长的是在别处做文章,让她死的名正言顺。如青云一样。 孙氏深吸了一口气。这封信是重要证据,她一直保存着,却不敢轻易拿出来。因为青云已经死了,除了这封信,她再拿不出别的东西。单凭这封信,真的能搞垮林家吗?孙氏觉得几率不大。 可现在呢? 孙氏手心渗出了薄薄的汗渍,差点将信浸湿。 如今林家蒙难,她打听过,据说跟阳山县有关。林家跟阳山县有关的能是什么?除了那件事,孙氏想不到其他。 多么好的机会啊!她一直等待时机来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孙氏一咬牙,转身前往公安局。她得再加一把火,确保林家永远都不能再爬起来! ******** 大队长前脚送走孙氏,小章小李后脚就回来了。 “队长,有大收获!” “说来听听!” “队长,你先看看这个。这是阳山县那边的卷宗档案,我们复印了一份过来。这案子表面上是高峻花钱买通刘强,意图侮辱沈向容跟俞小绵,已经结案。但其实内有隐情。高峻曾单独见过受害人,告诉过他们,这事是林家指使,林青云谋划。他只是一个执行者。 “我们还问了看押林青云的公安。林青云行刑前一天,表现很奇怪。他似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判死刑,之前也那边的风声确实都是朝着无期或有期去的。林青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大吵大闹了很久。后来突然安静下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跟看押的公安说有重要事情要跟局里领导谈。 “当时是夜里。他是犯人,名声还不好。公安哪里会因为他一句话专门去把领导从美梦里叫起来,就没理会他。后来,他又说,是林家害他。是林家让人去侮辱的沈向容和俞小绵。林家跟两个姑娘没有任何交集。他都快要被执行死刑了。公安只当他要死了发疯,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想在行刑的节骨眼上惹出乱子。” 大队长敲了敲桌子,“这就说得通了。你们看看这个!” 他将孙氏送过来的信递过去。 “这是林青云写给他母亲的。说林家答应,只要林青云按照他们的要求搞定沈向容,就帮他回城,给他安排工作。” 大队长一叹,“林青云不想自己出面,找到高峻。高峻联系刘强去强女干两位姑娘,但被人发现,没能得手,跑了。 “刘强在那边成了通缉犯,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轻易算了。在林青云那里得知林家是主谋。便拿了林青云的信件当做筹码,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来了榕城,找上林家。 “刘强用信件威胁林家,或许是想让林家帮他解决通缉的事情,或许是想从林家敲一笔钱。可惜双方没有谈拢。林家跟他起了冲突,为了防止自家的事情败露,林家杀了刘强灭口。” 小章点头,“林家确实有这个动机。而且不论是林国栋还是林国栋的儿子,都有杀死刘强的能力。或者二人联手,趁刘强不备,那就更容易了。林家人为了保护他们,自然什么都不会说。” 大队长蹙眉,若说林家人早就串了供,不露破绽,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他从业十年没见过这种情况,不代表不存在。可是仍旧有疑问。 比如京城那边是谁要对付沈向容?报案的又是谁? 大队长将所有资料收起来,“你们继续查京城这条线,我先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去跟局长汇报。” 但等大队长把目前的进展汇报给局长的时候,却得到了局长让其快速结案的命令。 “局长,事情还没完全查清楚。京城那边……” 话没说完,局长已经摆手打断,“我们要查的只是林家杀人案,不是阳山县那边的沈向容案。这点你要搞清楚。” 见大队长皱眉。局长叹道:“你也干了这么多年了,不是那些不懂事光凭一腔热血往前冲的年轻人。我相信你明白的。” 大队长一愣,“局长,你的意思是说……京城那边联系你了?是谁?” “不知道,只知道那边有人发了话下来。至于是说,我没问,也不打听。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而且,强女干是大罪。林国栋好歹是个副科长,能指使他去干这种事的,能是一般人家?” 大队长神色一肃,“局长,我明白了。我会马上结案。只是林家人四个人,没人肯开口,怎么结案?” 局长一嗤,“跟他们说明利弊关系。要么四个人都被以联合谋杀罪论处,要不然,总得一个人出来认罪。其他人算帮凶,或包庇隐瞒犯罪事实。让他们自己选。还有查出来的一万多块钱,就说是林国栋贪污所得。” 如此倒是把京城那边摘得干干净净了。 大队长心领神会,应道:“是!” 沈煦再次来榕城的时候,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他费了番工夫,打听到了结果。林国栋谋杀,死刑。林国栋的儿子,帮凶,十年。儿媳跟林老太太倒是被放了出来。因为林家贪污,家产充公。其儿媳本想回娘家,奈何娘家嫌她会带累自家,不肯让她进门。她便和林老太太一起回了老家。 自此,榕城再无林家。 ******** 京城。 陆宇一巴掌扇在何雪菲脸上。何雪菲不敢置信,“陆宇,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为了沈向容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你看看你自己干得事情!找人强女干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打着陆家的名号!要不是因为那边出了事,林家想自保,拖关系送讯息过来求助被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何雪菲,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心思这么毒呢?我已经跟向容退婚了,也娶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抓着向容不放?你知不知道,你计划的事情一旦成功,向容会怎么样!你这是想毁了她一辈子!” 何雪菲嗤笑,“向容,向容!叫的可真亲热!你也知道你已经跟沈向容退婚了!你也知道你娶的人是我啊!你是娶了我没错,可你心里从没忘记沈向容!你要真这么喜欢她,你娶她啊,娶我干嘛!当初可是你们陆家主动退婚,上赶着娶我的! “沈家风光的时候,你们巴不得快点结婚。沈家败落了,你就退缩了。怕娶了沈向容会连累自己的大好前程,是吗?你自己做的选择,现在跟我装什么情圣呢!我告诉你,陆宇。你娶了我,就是我的人!我不会容忍我的男人心里住着别的女人!” 陆宇被她怼得脸面全无,恼羞之下,将桌子踢翻,“这件事我暂且帮你摆平了。但我警告你,别再搞小动作!要我发现还有下次,咱们俩没完!” 说吧,甩袖离去。 何雪菲气得双目赤红,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哗啦全扫在地上。 她恨不得沈向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如果沈向容死了,她在陆宇心里就永远都是最美好的了。只有毁了沈向容,让沈向容脏了,才能破坏陆宇对她的印象。 可惜,失败了! “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居然让沈向容逃脱了,还差点把我扯进去!”何雪菲牙关紧咬,目光阴狠,“沈向容!陆宇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8 09:00:01~2020-05-19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善若水 86瓶;追风 26瓶;︵盛夏﹌浅殇°、芙芙 10瓶;晓、一蓑烟雨 5瓶;janmu 2瓶;33320452、333囍(正在上班,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9章 上水村。 没了林家这个威胁在头顶压着, 沈向容等人的日子又重新归于平静。当然,因为之前差点被刘强糟蹋的事情,闲言闲语总少不了。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要活在自己的思想里, 不要活在别人的嘴里”等这些道理, 每个人张嘴都能说出一大堆。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从来都是一大杀器。 不过好在沈向容跟俞小绵虽没法做到完全不理不睬,却也不是那等钻牛角尖的人,两个小姑娘抱团取暖,彼此安慰, 彼此鼓励, 彼此扶持, 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加之村里总还有些诸如沈云霞等思想开放淳朴善良的人, 时不时会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也会在上工时偶尔帮上一把。这些举动都成为了照射进沈向容与俞小绵心里的暖阳,驱散了原有的阴霾。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时间长了, 那些流言也渐渐少了。 十一月的时候,晚稻迎来大丰收。家家户户都分到不少粮食,加上七月还收了一批早稻,混点粗粮,等到明年收成,指不定吃不完还能剩一些。更别说, 今年靠着跟食品厂的合作,他们赚了不少,还连带的多了好些吃的。 比如鸡蛋,比如鸡头鸡内脏。每次送往食品厂的鸡都是处理过的。而鸡头鸡内脏这些,食品厂不要,他们都自己留下来,也算是个荤菜了。 因此,上水村每个人都很高兴。这么一算,他们可以过个丰盛的年节了。唯独周爱军与方佳佳,愁眉苦脸。跟食品厂的合作没他们的份,就他们那点跟小孩子差不多的工分,要不是还有人五的分配规则在,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 周爱军看着领回来的粮食,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他虽然生在农村,但除了小时候那几年,家里条件转好后,他几乎没吃过苦。因为向桂莲的偏心,就算周家其他人天天喝稀,他也能顿顿吃干。更不要说在沈煦有了工作后,他的日子就越发好了。 让他偶尔吃一两顿粗粮稀粥还行,顿顿吃?他何时有过这种生活! 周爱军脸色极差。尤其是,哪怕顿顿混着粗粮吃,这些粮食也不一定够吃到明年收成。难道要他全换成粗粮? 周爱军转身找到方佳佳,“你手里还有多少钱,全拿过来!” 村里大丰收,应该会有人家有存粮可以卖。他倒是还存了些钱,但他不想动。 方佳佳面不改色,头也没抬,“没有。我说过,我手里没有钱,一分都没有!” “怎么可能!你爸妈出事判刑前,见过你们。你别想骗我,我知道,他们暗地里给你大哥二哥留了东西,怎么可能不给你留?” 第85节 “你也说是给我大哥二哥留。他们是儿子,我是女儿,能一样吗?” 方佳佳快速剥着玉米粒,借此掩饰内心的慌乱。爸妈确实给了她一笔钱,不多,也就一百块。但她不能告诉周爱军。 “就算他们没给你留。那你的嫁妆呢?” 嫁妆里头,缝纫机被周爱党卖了。可还有他给的三百块彩礼以及方家给的一百块添妆。他们成婚后,他哄着方佳佳,从她手里拿回来了两百。没一次性全拿走,是不想让方佳佳多想。也是怕方佳佳告诉方父方母,让方家人看到他的“贼心”。 没想到,方家那么快出了事。 方佳佳双手一抖,“没有了!” 周爱军提起她的衣领,“怎么可能没有!” 方佳佳倔得很,她如今无比清楚,周爱军之所以没跟她离婚,一方面是因为周爱军自己名声也不好,留下她,可以多一个劳动力,就算她对地里的活不擅长,好歹也能帮他洗衣做饭。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手里的钱。 所以,她绝不能给钱。钱一给,周爱军保管下一步就是把她踢掉。 见硬的不行,周爱军又想来软的。他松开手,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温和点。 “佳佳,我也是没办法。你也看到了,家里的粮食不够,难道你想顿顿吃红薯汤吗?” “我觉得红薯汤也挺好的。吃腻了,换成土豆汤,都不错。” 周爱军表情一寸寸皲裂。他一巴掌扇过来,“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把钱藏哪里了?” 方佳佳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紧接着,周爱军的拳头又落了下来。方佳佳强忍着,死活不吭声。 慢慢地,周爱军打累了,见方佳佳鼻青脸肿,仍是不开口,气急败坏踢了她一脚,转身离去。 方佳佳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重新坐下来,继续剥玉米粒。 ******** 沈家。 沈煦这次出车归来,带回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大哥,你说什么?你们运输队要开通去东省的任务路线了?” 沈向阳无比激动,沈向容也是一脸笑容。 “对!第一次任务就在三天后,我之前就跟队里申请过,所以,队里出了通知,这次由我跟另一位同事霍东升负责。” 沈向阳高兴地站了起来,“太好了!大哥,你会去看爸妈的,对吗?” “自然!” 争取这次出车的任务本就是为了见沈赫跟袁素君,怎么可能不去看呢!本来,他算着日子,还预备着如果运输队这边再没动静,他便跟队里说一声,请一阵子假,问刘金水要张介绍信,怎么也得在年前跑一趟。他怕这个冬天那边会出事。 哪知道,运输队在这时候通了路线,倒是省了他的麻烦。 沈向容眉眼含笑:“爸爸妈妈一定很高兴。我去给他们写信!” 说完一顿,“这边寄去的信件速度慢,你三天后就启程,肯定到的比信要快。” 沈煦:“没关系。就当是给爸妈惊喜。” 他又看向沈向阳,“你要去吗?” 沈向阳怔愣,“我?我能去吗?” 下乡知青是有探亲假的,但有规矩,其一,得在当地满一年。其二,知青点的知青探亲时间需错开,每个大队还有一定名额,需轮流来。 “你这几个月帮村里开拖拉机,一直干得很好,从没有出过纰漏不说,需要开车的时候,每天也只记十五个工分,比我当初要的还少。村里几个干部都承你的情,对你印象不错。虽说你们年限没满,可如今地里收成了,正是农闲的时候,暂时没其他要忙活的事。 “便是给食品厂的货,前天刚交了一回。距离下回再交还远着呢。现在请个探亲假,稍微通融通融,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们的资料户籍地是在京城,突然说要去东省。恐有人怀疑。 “不如找个借口,胡诌个姑婆姨婆之类的,就说她病重,前阵子你们得到信,心里担忧,可距离太远,没法过去,也只能干着急。如今听说我要去东省,将一路有照应,就想搭个便车去看一看。” 沈向阳转头看向沈向容,“那姐姐呢?” 沈向容摇头,“我就不去了。知青回城探亲是需要上报的,每个大队每年的数额有限。咱们队就算没了林青云文敏跟高峻,也还剩十几个知青呢。 “你是仗着能开拖拉机,这门技术无可替代,你对大队有贡献。大队对你稍微放宽些政策,给予方便,别人就算心里不舒坦,也说不出什么。但倘若我也跟着一起去。别的知青就该有意见了,而且也会让村里干部为难。” 沈煦也是这么想。 “我也不赞成向容一起去。我们这里距离东省太远,开车去要好几天。路上吃喝拉撒都不方便。向容一个女孩子,实在不好跟我们男人混在一起。如果让她单独坐火车,到东省再会和,更不妥当。 “我们这里去东省没有直达车,得转三趟不说,耗得时间更久。尤其火车票不好买。卧票没那特殊身份,有钱也不一定有用。就算侥幸三次转车全能买到坐票,一路坐过去,身体也吃不消。火车上还有人贩子。指不定给你吃的东西里下点什么,你就人事不省了。我不放心。” 沈向阳张着嘴,想说他们来上水村也是坐火车来的。可转念一想,过来是坐的直达车。尤其知青的票都是上面统一买的,沿路知青都在一个车厢,压根没遇上什么事。 他忽而想起,上车前舅舅也是再三叮嘱,让他们小心。还说,尤其是一些老人跟怀着孩子或者带着孩子的羸弱妇人,最容易引起他人怜悯之心,而当你们伸出援手,对她们放松警惕,就入了她们的圈套。 沈向阳打了个激灵,浑身抖了抖。 沈向容笑说:“我知道的。我不去。有你们去就行了。趁还有三天时间,我做些东西,到时候你们可以带给爸妈。” 一旁,田松玉也站了起来,“那我也做点吧。” 见她有些局促,知道她是觉得头一回给公婆孝敬,有些紧张,沈向容拉住她的手,“嫂子,我们一起。嫂子的手艺好,我一直觉得你做的辣椒油比食品厂出产的要好吃。妈妈口味淡,可爸爸嗜辣,他一定喜欢。” 辣椒油不难做,食材家里都有,全是现成的。虽知道她这话多半是安慰居多,但田松玉还是很高兴,“好!那我多做几瓶。除了给爸妈的,他们路上也能吃。” 见她们姑嫂二人携手离开,沈煦淡笑。 沈向容出身好,却没有因为这点而看不起田松玉。田松玉虽是农家女,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眼界见识都不够,偶尔也会因彼此的落差有些失落,却没有自暴自弃,反而积极向上,尽量追赶。 这段时间,田松玉的努力,沈煦都看在眼里。他在家时,会亲自教田松玉。他不在家时,沈向容负责教田松玉。其实田松玉的资质不差,有两大私教出手,她已经学完了初中全部知识,正在攻克高中。 田松玉今年二十五岁。等到恢复高考,也才二十七岁。这个年龄虽说不小了,但要读大学也不是不可以。端看到时候田松玉自己怎么想了。 如果她愿意,沈煦会支持她。如果她不愿意,那么额外寻一门爱好,自学发展也挺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爸妈。这章算是过渡吧。我卡文了!嘤嘤嘤嘤! 这篇文,真的是,改了我之前好多设定。我早前的大纲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 所以,本来是打算40-45万字完结的。因为大纲全改了,主线变动,人设变动,支线变动…… 如今啥都说不定了。o(╯□╰)o 每次写文总会写着写着就跟大纲相去甚远…… 下回不要大纲算了! 感谢在2020-05-19 09:00:01~2020-05-20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兰花?炒蛋、停息肩头的蝴蝶 10瓶;月、靖 5瓶;小文、33320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0章 三日后。沈煦与沈向阳启程前往东省。 运输队的车子自然不可能白蹭, 就算有沈煦在, 霍东升这点面子还是会给。但为人处世就该有为人处世的样子。即便沈向阳不懂,沈煦也会提醒他。更别说, 这小子虽然还是有点单纯, 却已经比刚来上水村时好多了。 这回, 他自己主动准备了一小袋富强粉两包红糖, 外加五块钱。霍东升也没客气, 直接收了, 路上也挺照顾沈向阳。 一正一副两个驾驶员,这是一般配置。但东省很远,即便两个人轮流倒班,也很耗精力。 沈向阳提出可以帮忙,沈煦乐得多个人分担。霍东升非常惊讶,瞧着年纪不大,居然会开车?他本是半信半疑,可沈向阳除刚上手那会儿慢悠悠外,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握着方向盘怡然自得, 稳稳当当了。 霍东升轻笑:“这么看来倒是我占便宜了。白得了你的东西,还多个劳力。” 他也没矫情, 直接翻身去了货车后头, “那咱们轮流休息,我先睡会儿,三个小时后起来接班。” 沈煦跟沈向阳都没意见。如此一来,倒是让沈煦轻松了不少。三个人开车, 可以节省许多休息时间,他们的速度就更快了。本来走走停停,预备五天的行程,他们无缝轮班,夜间赶路,预计三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沈煦与沈向阳自然是觉得越快越好。霍东升也没意见。因为他们往来东省,运输队给了半个月的时间,若是路上能快点,压榨出时间,就能在东省多呆几天。多呆几天干什么?能干的多了! 在运输队握方向盘的,就没有哪个缺钱的。他们工资福利好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外快。走南闯北,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倒腾点东西。把东边的货卖去西边,南边的卖去北边。黑市上多走几趟,钱就来了。尤其车费油费都是报销的,自个儿就出个货物的本钱,实在便利。 当然,这是运输队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事,所以,每次出车回来,都需要给队里交一部分钱。领导们拿了这笔钱,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因为是特殊年代,动作不能太大。倒卖的货物量少,加上给领导的孝敬,自己赚得虽多,却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霍东升心里盘算着,有沈向阳的加盟,他们来回可以省至少三天。这三天够他多去两趟黑市了。就是东省这边不是常走的路线,那边黑市是个什么情况,还摸不清。得小心些。 这个活虽然好,却也是和风险并存的。 “沈煦,到时候我们两个分头打听。” 沈煦点头,他自然明白霍东升说什么。 没有人知道,在别人看来极高风险的事情,到了他这,级别降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有空间和乔装道具在手,他进运输队一年多时间,仔细算算,赚了有一万出头。七十年代的万元户是什么概念?说出去,能吓死全运输队的人。 当然,他不会说。 三个人就这么轮换着,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帮忙掌眼,一个休息。三天后,眼见到了桐城郊区,马上就要进入目的地,路边忽然蹿出一二十个大小伙子,个个手里拿着长棍。 沈煦猛地一踩刹车,后头沈向阳就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怎么了?” “碰上劫道的了!” “劫……劫啥?”沈向阳有点懵,再看到车外头的情况,心尖儿一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根铁棍。 沈向阳抬头,就见沈煦将他拉下车,“我跟霍哥打头阵,你负责漏网之鱼,注意保护好自己。” 沈向阳:…… “我见过你的身手,还不错。就当练手。” 沈向阳:神他妈练手! 但沈向阳没有时间吐槽,也没时间思考。沈煦和霍东升已经提着铁棍冲了上去。这帮人大概完全没想到对方这么杠,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一开始有点愣,后来想着他们二十来个人,难道还打不过三个? 事实证明,还真打不过。 沈煦跟霍东升战斗力惊人,大有一棍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凡是与他们交手的,不是被砸了脚,就是被折了手。有侥幸逃脱的,也会对上沈向阳。 不到半个小时,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哀嚎声此起彼伏,剩下那么三瓜两枣,瞧见形势不对,立马开溜,跑得比兔子还快。 霍东升看着沈向阳,“小同志配合得不错。” 沈向阳呵呵笑:“哪有,哪有!” 还想谦虚两句,哪知霍东升深邃的目光看过来,“在军中练过吧?” 一句话,把沈向阳问懵了。 第86节 霍东升又说:“沈煦的身手虽好,但看上去是民间的路数。你的不一样。我在部队呆了好几年,不会看错。” 沈向阳眼珠转了转,“霍哥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部队我是没去过。但这身手确实是军中的路数。跟一个退役的军人学的。” 霍东升点了点头,没再问。 沈向阳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劫道!专找过路的货车。留下买路财,人跟货他们都不动,让你们过去。不给,或者给的少了让他们不满意,那就货跟人都留下。” 留下买路财? 沈向阳懵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不是盗匪吗?” 沈煦点头,“就是盗匪。” 所以说,别看运输队样样好,也是个高风险行业。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支持沈向容一起过来的重要原因。他没有直接说,是不想吓到沈向容,也是不想田松玉整日担惊受怕。 “那这些人现在怎么办?报公安吗?”沈向阳看看沈煦,又看看霍东升,总不能就这么放路中间吧? 听到公安两个字,地上躺着的人不淡定了:“三位兄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别报公安,千万别报公安!” 沈向阳一嗤,“现在怕了,刚才劫道的时候怎么不怕?” 他这边还气着呢,霍东升跟沈煦已经上前将人都拉了起来,有被打脱臼的还给复了位。 “你们走吧!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这次就算了。报了公安,你们讨不了好,我们也麻烦。咱们不打不相识,就当交个朋友。你们要是承这份情,往后路过行个方便。各位看,怎么样?” 为首那人也是先前开口不让报公安的,头发有点自然卷,他看了看沈煦跟霍东升,又瞄了眼货车车牌,“行!这情我记下了,回头会吩咐兄弟们。” 说完,瘸着腿一拐一拐地离开。 “等等!”沈煦叫住人,将一瓶伤药扔过去,“我们出手有分寸,看着疼,但伤的并不重。都是外伤,过两天就能好,不用担心。” 小卷毛怔了会儿,将伤药揣进怀里,颇有些江湖气概的抱了抱拳,这才离开。 沈向阳皱眉:“就这样放了?” 沈煦失笑,“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你当他们当真怕公安?怕是怕,但也没到那个地步。能干这种事的,都是当地人,总有点手段势力。真被送到公安局,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花一笔钱了事。 “可是能不花钱,谁愿意当冤大头被宰?反正没法把他们怎么样,不如放了结个善缘。再说,我们运输队这条线路开通后,是打算常走的。这回我们要是下手太狠,他们记了仇,认下我们的车辆车牌。来一次他们报复一次,我们运输队的生意还怎么做?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们亲口承认了这份情,以后我们的车子过来,都会给予方便。” 沈向阳恍然,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小插曲过去,三人重新上车。进入桐城的时候,天还没亮。几人找到招待所好生睡了一觉。第二天,沈煦先同霍东升一起,把车上的货送去这边的厂子。这是运输队早就联系好的。他们只需要拿着证件上门就行。 往来一回不容易,不能走空。来的货有去处,等走的时候,也有一批装车。 下午,他跟霍东升分开,与沈向阳会和,一同前往农场。 五星农场规模很大,不仅有小麦稻子的种植,还有鸡鸭等养殖。可惜现在是冬季,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什么都看不到。这边分了不同的片区。整个农场人员混杂,除了被下放的,更多的是本地居民。 也正是因为如此,农场并非全封闭式。很大一圈地盘是自由出入的,跟寻常农村没什么区别。唯有最里头那一片,戒备较严,住着的都是些资本派,□□分子,以及□□等。 沈煦与沈向阳随机敲响了农场一户人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位四五十岁的妇人。 “这位大娘,我们是路过的,有点冷,能借碗热水喝吗?” “你们是外地来的知青?”听着口音不像本地人,大娘有些狐疑。这年头除了知青,可没啥外地人。 沈煦掏出自己的证件,“我们是外地来的,但不是知青。” 大娘叫了自家孙子出来,让看上头都写了什么,得知是运输队的,疑心遁去。给二人倒了水,忍不住唠嗑两句,“这工作好,小伙子不错。” “工作是好,却也辛苦。不过走南闯北,去到全国不同的地方,能长见识。这不,我就喜欢每到一个地方,到处逛逛。我听说五星农场很出名,很多分配到桐城的知青都想来农场。” 提到这个,大娘与有荣焉,“那倒是。咱们农场有小麦有大米,还有鸡鸭鱼肉,平时都能分到一些,谁不稀罕啊!再说,我们农场跟其他地方比,活儿轻松多了,工分却没见少。毕竟这边收了好几批坏分子下放改造,累活脏活,大部分都安排他们干了。” 听到这里,沈向阳心头一滞,忙垂首掩饰住自己的异样。 “那确实不错。” 沈煦话音刚落,突闻一阵呼声。转头望去,便见远处广场乌压压挤了一堆人,众人中间是高台,高台之上,占着好几个衣衫破旧的人,有男有女。人群一个个上台,对他们谩骂唾弃,又一个个下台。 “大娘,这是……” “那些都是坏分子。农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毕竟是上面领导派到这边的,我们总得把人家改造好了!” 改造好了!改造好了!神他妈改造好了! 沈煦深吸了一口气。 广场,新的一批“坏分子”上台,又是一轮流程。 沈煦明显感觉身边的沈向阳气息都变了,脸色大白,抬脚就要往前冲。沈煦自知,该是台上有沈家父母,眼疾手快拉住他。 大娘还在说着:“你们要不要去跟大家一起教育教育他们!” 教育?谩骂指点吐口水的教育? “不了。大娘,谢谢你!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沈煦紧紧拽住沈向阳,拉起他就走。 不能让沈向阳冲动行事!现在不是意气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预收文收藏终于艰难地过了一百。嘤嘤嘤嘤。 爸妈这边大概还有个三章左右。 然后就拉快进度条,跳跃到恢复高考了。 感谢在2020-05-20 09:00:01~2020-05-21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渡月半、楓ゲ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舞明遥、xiaopitianhai 20瓶;︵盛夏﹌浅殇°、janmu 10瓶;心动不如行动 7瓶;靖 5瓶;白茶清欢、33320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1章 出了农场, 至僻静处。沈煦放开手。沈向阳面对着墙壁, 浑身颤抖,肩膀一耸一耸的。他极力控制,不让沈煦看到自己的狼狈, 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将情绪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可心情依旧十分糟糕。 他擦去眼角的泪水, 望着远方,神色不忿中又带着几分落寞。 “从我记事起, 见过的所有人,他们对爸爸都是客客气气的。来家里的人,一个个都堆着笑, 别说对爸爸恶语相向,连个脸色都不敢摆的。爸爸在我的印象里,从来都是威严的。哪会像现在……现在……” 沈向阳喉头哽咽, 有些说不下去。 “家里出事后, 我以为我跟姐姐已经尝尽了人情冷暖。我们也想过, 农场可能条件不好。爸妈或许会很累, 很辛苦。但我们怎么也没想过, 他们居然还……还要承受这样的屈辱。那些人……那些人怎么能这么做!” 头一低,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沈煦神色怔忪, 是啊。怎么能这么做呢! 沈赫当年是冒着多大的风险, 潜伏在伪政府,盗取机密。每填过着把头栓在裤腰带上,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 为的是什么? 是全国人民能够自己当家做主,是把敌人赶出我们的家园,是这片土地能够恢复它原本的模样。 他成功了,他做到了!他付出了所有,赢来了胜利。可胜利之后呢? 他得到了什么? 而像沈赫这样的人物,还有很多很多。他们被这个时代的浪潮拍打着,有些沉溺在旋涡里,有些在旋涡中挣扎、艰难求存,他们被迫剪断了翅膀,砸碎了傲骨,甚至丢失了尊严。 他们本该是英雄,是他们的努力换来了人民群众如今的好日子。但因此得到现在来之不易的新生活的人民群众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是一句又一句的谩骂,是一口又一口的唾沫。 都说黑暗总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可回望这段历史,有多少人冤死在黑暗里,没能等到黎明的到来? 不知不觉间,沈煦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拍拍沈向阳,“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吗?”沈向阳有些怀疑,至少目前他看不到好起来的希望。他跟姐姐的日子尚算可以,总能过得去。但爸妈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能捱下去吗? “会!我说过,最多不会超过两年,爸妈一定能平反。” 沈向阳苦笑:“大哥,你别逗我了!” 沈煦翻了个白眼,行吧!不信就不信呗。到了那天,你总会相信的。 “好了!别这样了。我们回招待所收拾收拾,明天去看爸妈。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别让他们知道我们看到了。” 沈向阳点头:“我知道的!还有之前刘强的事情,出发的时候,姐姐特别交待我,先不要告诉爸妈。” 沈煦自然明白。现在说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给沈赫袁素君徒增担忧罢了。要说也得等到平反之后。 ******** 次日。 二人找了农场管事的,说明来意,便有位张主任前来,坐着太师椅,翘着二郎腿,抽着烟,对他们上下打量:“那些坏分子,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尤其你们这还大包小包的,谁知道你们带了些什么东西进去。” 沈煦忙上前握手,顺势塞了十块钱过去,“同志。你说的我们都明白。你放心,我们的东西你们可以检查。没有违禁品。” 说着,他主动将几个袋子全部打开,其中最重的两个袋子推给面前的张主任,“同志,这些都是老家的土产。自家做的,不值几个钱,给您尝尝鲜,您别嫌弃。” 说不值钱,却是谦虚话。那袋子打开,下头的看不到,但就上头的,已经可见一瓶奶粉,两瓶麦乳精,外加腊肉腊鸭腊肠一堆。 张主任面色从冷峻转而温和,还带了几分笑意,“行了。正好现在是冬天,没多少活。他们都歇着呢。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说完,将袋子收进桌子底下,掀开布帘子叫了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过来,一通吩咐后,那小伙子带着二人前往沈赫夫妻的住处。 送到门前,小伙子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沈赫和袁素君就住这里。这边有规矩,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我在这等着。” 说是等着,其实跟监视没啥区别。 “多谢这位小同志!”沈煦依旧是老方法,借握手的时机,递了五块钱,“你看,我们从临湘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次回去,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还说不定呢。小同志,你看,是不是能行个方便?” 小伙子不动声色收下,“行吧。临湘省确实挺远的。给你们一个小时,够了吗?我在前面进出口治安室等你们。你们说完了来找我,我带你们出去。可别随便到处瞎转悠,别给我惹事。” “诶!晓得嘞!谢谢同志!” 就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钱加上物资花了差不多一两百。沈向阳嘀咕:“一群贪得无厌的吸血虫。” 第87节 沈煦轻笑,“你该庆幸他们爱财,真来几个正值不知变通认死理的。我们才难办呢!” 沈向阳一想,确实如此。 沈煦推了他一把,“进去吧!” 沈向阳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扣响了柴门。开门的是袁素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向……向阳?” “妈妈!” 屋内,沈赫听到声音,惊得椅子都被撞倒了,“向阳,真的是你?” 袁素君已经将沈向阳拉进屋,抱在怀里,低声哭泣。 沈煦站在门外,看着半掩的门扉,竟有点迈不出脚步。在来东省之前,在到达农场之时,他的内心都没有多大波澜。但这一刻,他突然莫名地生出近乡情怯之感。他紧张了。 屋内,沈赫的声音传来:“向阳,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一个人来的?” “我跟大哥一起来的!大哥?诶,大哥呢!” 沈煦深呼吸,推开门走进去。沈赫袁素君抬头,俱是一震。 周双莺曾说他与沈赫有至少五分相似。当时沈煦并不觉得如何。现今瞧见,才恍然发觉,彼此五官轮廓确实很像,这个五分说得有些低了。 沈赫手抖了一下。袁素君已是忍不住上前,“你是……煦儿?是你吗?” “是我!” 袁素君颤着手想去摸沈煦的脸,抬手举到半空,又落了下来,偏过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煦,“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当年我为什么没有认出你。都说母子连心,可我却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傻傻地把别人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心头肉。” 袁素君身子晃了晃,颓然坐在椅子上,“孩子,我……我没脸见你。是我害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 沈赫扶着她,望向沈煦,再硬汉的男人此刻眼角也有了两分湿润,“不是你母亲的错。是我当年安排欠妥。是我害了你母亲,也害了你。我……” 沈煦忍着鼻尖的酸涩,“不怪你们。你们都没有错。只能说人心难测。是向桂莲太可恶,与你们无关。” 沈向阳忙在一旁附和:“对!都是那个向桂莲的错!” 沈煦将大包小包放上桌,“我们只有一个小时,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你错还是我错上面了。” 他转过身,看着沈赫跟袁素君,“爸,妈!” 这两个字宛如天籁,让沈赫与袁素君喜极而泣。 沈煦主动拉过袁素君的手,“我知道你当年很艰难把我生下来。我很感激你。我被人调包不是你能料到的。你当时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怪自己。” 袁素君哭着点头,“好!” 沈赫的情绪相对内敛,只在一旁微笑着,满是欣慰。 沈向阳无比开心,他将桌上的大包小包一一打开,“爸妈,我们带了很多东西过来。你们看!” 沈赫走上前。 初见的激情褪去,沈向阳这才看到沈赫走路一拐一拐的。他神色一变,“爸,你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摔了一跤。过两天就好了。” 沈向阳哪会这么轻易相信?他蹲下身就去掀沈赫的裤腿,沈赫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图,想要避开,奈何腿上有伤不方便,慢了半秒,就被沈向阳抓住了脚踝。 裤子掀上去,就可见膝盖及下方十厘米,一片鲜血淋漓,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沈向阳大惊,他还记得昨天高台之上,推来推去,有人被压着跪在地上,有人被推下台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伤是新的,是不是昨……” 话没说完,沈煦在旁边偷偷踢了他一脚。沈向阳这才想起,不能让爸妈知道昨天他们在场看到的事,硬生生闭了嘴。 沈煦将沈向阳拉开,翻出伤药查看沈赫的情况。他没学过医,但学格斗跆拳道都会有磕磕碰碰,尤其是考虑到,倘若真遇上末世,受伤怕是要成家常便饭,因此特意学过简单的伤口辨别和处理。 检查完沈赫的情况,沈煦松了口气,“还好,都是皮外伤,骨头没事。” 沈赫任由他给自己上药,对他跟沈向阳刚才那点小动作,哪里会不知道?只是沈赫没说破,见沈向阳站在一旁,情绪低落,笑着开口:“不是说给我们带了东西吗?都有些什么?” 沈向阳这才从情绪中回过神来,一样样介绍包里的东西。 “这是护膝护肘护腰。里头缝的是棉花,还有两件大棉袄。东省太冷,你跟妈妈用上会暖和些。这些是吃的。这几罐辣的是给爸爸准备的。妈妈吃不了辣,额外准备了腌菜。都是姐姐跟嫂子亲手做的。临湘过来太远,姐姐跟着不方便,就没来。” 袁素君忙问:“你姐姐还好吗?” “好!我们都好!” 沈赫低头问沈煦:“听说你有三个孩子了?” 沈煦手上动作没听,笑着回答他:“是!最大的是姐姐,叫沈双燕。后头两个是弟弟,一个叫沈繁,一个叫沈辰。” “沈辰应该快周岁了吧?” “嗯!不差多少天了。会喊爸爸跟妈妈了。过不久,说不定就会叫爷爷奶奶了。” 袁素君站起来,在床铺里头摸了一圈,拿出一件小衣服。布料并不太好。她有些踌躇,哪知没等她说话,沈煦先接了过去,“给辰辰做的吗?” 看大小,也只能是沈辰穿的。 “对!就是小孩子皮肉嫩,这料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硌着他。” 料子是有点粗,但在这样的环境。这点布料或许已经是他们二人好不容易攒下来,能够拿出的全部了。 “可以罩外头穿,不贴身没关系的。” 袁素君见他收了,心情瞬间明亮起来,又翻出几个木头玩具,有兔子有狗也有猫。 “这些都是你爸爸做给孩子们玩的。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很好看。”沈煦转头看沈赫,“爸爸还会这些呢!” 沈赫有些恍惚,“当年为了伪装,什么都会学一点,以防万一有需要的时候能够用得上。这个大约是我学的最好的,也坚持的最久。刻东西能让我脑子静下来,心也能静下来。” 那个时候伪政府的卧底不好做。沈煦清楚,他怕是靠雕这些东西来排遣内心的紧张、惶恐、不安以及……孤独。再苦再难,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寄情于木雕。 他是个值得让所有人敬重的英雄。 “孩子们一定会喜欢。等以后大家团聚了,你可以亲自教他们。” 沈赫愣了下,莞尔:“好!” 沈向阳接着介绍另一个包:“这里头是药。大哥特意找人配的。功效上面都写着。有治感冒发烧的,有治拉肚子的,也有治外伤的。还有这个,这些药粉是用来泡脚的。你们晚上睡觉前泡一泡,可以驱寒,避免老寒腿。东省这边冬天气候难捱。” 就是有药又能怎么样呢?也得有热水才能泡啊!他们连烧火做饭都得省着炭火,哪有热水泡脚的条件。更甚至,他们带过来的这一大堆东西,指不定过几天,就会有人找各种名目抢走。 但对于这些,沈赫与袁素君二人都没提,只说:“好”。 沈煦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里太冷了。旁边倒是有个炕,可惜炕上是凉的。更别说沈赫袁素君穿得也不多。这冬天要怎么熬?怪不得身子会坏。 书中曾提过一句,大约是在年后,东省的天气并没有及时回暖,反而又下了几场雪。农场安排下放人员去清理积雪,不仅道路、还有田地和山上。沈赫分在山上,不料积雪扑簌簌全滚下来,将他埋在里头。等他被救出来,人已经昏迷了。 这次事情直接导致沈赫的身体损伤严重,每况愈下。 沈煦记着这个时间点,才想着一定要在年前来一趟。可他到底是疏忽了。即便被雪埋是重要的关键点,但不代表在此之前,沈赫与袁素君不会出问题。 他应该早点来的。 沈向阳又拆开了第三个包,“这些是奶粉、麦乳精、富强粉。还有很多肉,都做成了熏肉跟肉干,你们能多吃一阵子。大哥说,吃的好身子才能好。不管怎么样,身子不能亏。” 沈赫张着嘴,欲言又止。 其他东西也就罢了,这些东西太贵,与其给他们,到时候便宜了别人,不如留给孩子。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沈煦却已道:“收着吧。张主任那里,我给了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他们不会来为难你们。短时间内这些东西应该能留得住。至于之后……我们会在东省呆几天。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沈向阳莫名其妙,“什么留得住?” 他一愣,转瞬明白过来,“大哥,你是说,他们白得了我们那么多好处,我们给爸妈的,他们还要?” 沈赫看向沈煦,正好沈煦也在看他,“这边农场负责的,是哪边的人?” 这个哪边指的是京城。 沈赫一对视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红星农场规模大,负责人不只一个。都是本地人,在这边势力不小。每个人都会利用职权把自家人拉进来,所以与其说是负责人,不如说是负责的家族。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一环扣着一环,京城哪派的人能轻易收服的了?” 也就是说,哪派都不是。 沈煦了然,“因为这样,你们才会被下放来这里吗?” 这大概就是想让沈家死的跟想保沈家的两批人搏斗的结果。 沈赫有点惊讶,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的大儿子,思维如此敏锐。 “是!” 沈煦在炕上坐下来,“都有哪几个姓氏家族?分别管什么?我想他们应该有个责任划分。他们彼此之间是否和谐?” 沈煦想利用内乱谋己利。 沈赫一下就听出来了他的目的。但他不能说。太危险了。 沈煦看出他的想法,“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查。可我刚来东省,人生地不熟,一查说不定更容易露馅。你确定不告诉我吗?” 沈赫望着他,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坚定。 沈赫无奈叹息:“张家管农作物种植,梁家管果园,陈家管牲畜养殖,还有孙家。孙家虽然不管农场的生产运作,但孙氏族里最厉害的人物是旁边煤矿的矿长。红星农场背靠煤矿,一年四季,哪怕再冷的冬天也没缺过煤。但煤炭的发放都掌握在孙家人的手里。这几家野心都不小,你想吞我,我想吞你。但彼此鼎立,谁也不会贸然出手。” 沈煦蹙眉,他只有几天时间,想完全处理好农场这几大家族的问题,是不可能的。 “爸爸在农场也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什么发现?这几大家族,有什么不妥吗?” 沈赫眼中满是欣赏。沈煦比他想象地还要聪明。他不只想到抓把柄,而且算准了一定有把柄。这话虽是问句,语气却已断定自己不会毫无发现。 “你口中的张主任,名叫张国华。他在倒卖农场仓库的粮食。” 沈向阳深呼吸,“农场的粮食是国家的,他这也敢?” “农场种的东西多,种类也多,收成一直不错。几个粮仓从来都是满的。平时每个人每个地方账上多记一点,再弄个老鼠吃了的损耗。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够他套出不少粮了。再说,收成上他就能直接做手脚。种植这块,全是张家人管着,没人敢碰。多多少少,还不是张家说了算?其他几家倒也知道,却没人会说。因为他们自己也不干净。” 沈向阳整颗心都在颤抖。这问题可不是一般的大。这农场是要上天啊! 沈赫一叹,他倒是想管,却是自身难保,只能苟且偷生,装作不知道。可他偏偏就察觉到了,还察觉到不少东西。 “跟张国华合作的人在本地也很有名,手下人不少。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每个月五号交货。交货地点就不清楚了。但知道也没有用。公安那边有他们的人。” 最后一句,是对沈煦的提醒。 沈煦明白,“我知道了。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 沈赫点头。 “因为张家除管理种植外,还负责我们这些下放的人,所以接触的多,发现的也就多些。其他几家,接触的机会少,没太多有用的信息。但这边除了张家,还有一个人,外来的知青,叫做曾广平,很会来事,张国华想让他做自己女婿,安排他在自己手下做事。但曾广平暂时还没答应跟张国华的女儿结婚。并且他在跟黑市的人做生意捞钱,是瞒着张国华的。” 第88节 沈煦将这些信息全在心里过了一圈,慢慢有了几分计划。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沈煦与沈向阳不得不起身,离开前,沈煦说:“回去前,我们会再来一趟,不论事情成不成,总要告诉你们。” 这个事情,指的什么,心照不宣。 沈赫点头:“一切小心,不必勉强。我们其实都还好,反正这一年多也这么过来了。没有你们想象的坏。我跟你们妈妈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 沈煦:“我答应你,一定以自身安全为前提。在保证我跟向阳都不会有事的情况下出手。一旦事情不可为,我绝不会动。” 沈赫心下稍松,“好!” 虽然见面的时间不长,但沈赫已经发现,沈煦聪明机敏,果敢又有谋略,不是冲动之人。他不是沈向阳。这些事情告诉他,或许他真能弄出些名堂来。虽然如果让沈赫选,他依旧不想孩子插手。可他看得出来,沈煦是个有主意的。 他有些恍惚,与其他几个孩子相比,哪怕是自己一手培养的沈向安,都不能这么对他的脾胃。这是最像他的孩子。即使他们还并不十分了解,即使他们只相处了短短一个小时。但沈赫就是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六千多!快两点了。呜呜呜。娃娃四点多就要醒的。 我要赶紧睡,还能睡两个多小时。等奶了娃,还能接着睡两个小时。 每天睡觉,都在见缝插针…… 感谢在2020-05-21 09:00:01~2020-05-22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醉染轻烟 30瓶;沐沐、吃货最怕做饿梦 20瓶;小火儿、dingding 10瓶;catty 8瓶;今夕何夕丶 6瓶;守株听婵静等兔、芙芙、靖 5瓶;janmu 2瓶;雪姬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2章 从农场出来, 沈煦便着手准备下一步。 “我们在东省呆不了多长时间, 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天。我们的动作必须快。运输队这边还有些事需要我跟霍哥去处理,来往一趟东省不容易, 利润不够大怕是连车子损耗跟油钱都保不住, 自然划不来。所以, 这回定的货都是人参野味和动物皮毛等,比较贵重。我跟霍哥得先一家家验货, 确认没问题才能装车。 “我这两天怕是没什么时间。交给你个任务。去农场调查一下孙家和爸爸说的那个曾广平,尽量多问出点东西来。至于张国华那边,大后天就是五号。我会腾出时间来。他这块我负责。五号晚上, 我们会和后交换信息,再谈下一步。” 沈向阳打的是来看亲戚的名义,因此未免霍东升起疑心, 他第二人就离开, 另外选了家招待所, 没跟他们在一起。因此, 沈煦才有会和之说。 沈煦想了想, 又道:“听爸爸的意思,这边的家族势力庞大。但一个家族人员众多, 分配不可能完全均匀。总有吃香喝辣大权在握的, 也有只能跟在这些人屁股后面跑,累死累活,赚点肉汤的。 “我们的目的不是整顿农场, 也不是要搞垮这些家族,只是想让爸妈在这边日子好过点。这事不大,对农场稍微有点地位的人家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所以我们没必要一定找大人物。有权有钱的人什么都不缺,反而不好下手,下面的人更容易合作。” 沈向阳立即明白,“我懂了。我会尽量把所有姓孙的都调查清楚,尤其是那些不上不下的人家。大哥,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只调查孙家跟曾广平,够吗?” “我们时间有限,光调查这些就已经要花费很多精力了,没有功夫再去调查别的。而且,若真能搞定这两方面,对爸妈来说,足够了。打听的时候小心点,尽量旁敲侧击,别直喇喇问。最好是找农场十二三岁的孩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记事了,在农场长大,对农场的情况一清二楚,能问出的东西多。但又太年少,不会生出太多警惕跟戒备。别不舍得钱。若遇上见钱眼开的,其实更好办。” 说完,沈煦取出大大小小不同面额的钞票共一百块钱塞给他,“拿着。” 沈向阳有些无措,“我有钱!我跟姐姐不缺钱。” 沈煦呵呵两声,“全是大团结?” 沈向阳低头看着手上一叠钞票,五毛一块两块居多,五块也有。十块的一张也不见。他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沈煦要给他钱了。他总不能见个人给张大团结吧! 将钱揣进怀里,沈向阳问:“那五号晚上,我来找你?” 沈煦摇头,“不,我去找你!” “好!” 二人明确分工,各自东西,分别回到不同的招待所。随后两天,沈煦跟着霍东升跑东跑西,办完运输队的事,还一起去黑市转悠了一圈。 第三天,沈煦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出了门。霍东升也没问。毕竟正经工作做完了,黑市也找到了。剩下就是自由时间,互不干涉。他还乐得沈煦不跟着他呢。要不然,自己干些什么买卖,赚了多少,岂不是都被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这种事情在运输队是心照不宣的,同事之间也常交换各种信息,彼此互助,但总归会有所保留。比如赚头具体金额。 沈煦特意乔装了一番,带齐所有装备,蹲守张国华。 一上午,张国华都没什么动静。沈煦也有耐心,敌不动,我不动。 到得中午,张国华出了农场。沈煦悄悄尾随,跟着张国华走入一片林区,看着他敲响了一间木屋的门。 开门的时候,沈煦注意到,屋子很小,里面还有三个人,一张桌子,四条长凳,其他就没啥余地了。 沈煦躲进旁边的灌木丛,利用枝叶把自己掩藏起来。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一辆车开进来,下来四个壮汉,为首的留着络腮胡子,眉角还有条三四厘米长的刀疤。 张国华出屋,同他交涉。 由于怕被发现,沈煦离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却能看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这种事情双方都已经做惯了,两边很是熟稔,交谈不过两三分钟。张国华挥手示意,身后就有人将木屋左右的柴垛给掀了。 沈煦这才发现,柴垛里藏着的都是麻袋。 刀疤脸这边立时有人上前,将麻袋打开,一袋一袋检查。全都是米。 沈煦抓紧了手中的拍立得,记录下这一幕。 米没有问题,刀疤脸点头,随后就有人将一捆一捆地大团结递给张国华。张国华这边几人分开数,数目核对清楚,不差分毫。张国华同刀疤脸都非常满意。 张国华这方先走。紧接着刀疤脸开着车将所有米全部装上去,也离开了。 沈煦没动。他又蹲了半个多小时,见没有人去而复返,这才挪动身子。 来到招待所同沈向阳会和时,天已经黑了。 沈煦猛灌了两杯温水驱寒,这才问沈向阳情况。 “哥,你猜曾广平是谁?那天带我们去见爸妈,你还给了他五块钱的那个人,他就是曾广平!爸爸说他在给黑市的人做交易。我跟着他发现他确实在投机倒把,不过应该没有长期合作的人,他是直接去的黑市。卖的都是些野味,也有鸡鸭。我估摸着都是农场里的。 “他还没成为张国华的女婿,因此张国华就算看重他,但倒卖粮食这么大的事不会让他知道。可他如果真有爸爸说的那么会来事,那么从农场弄点东西出来,不难。除了这个,他还收购。我发现他有跟农场的其他几个知青换东西。用钱票低价收购他们手里的衣服、手表、钢笔等等,然后再拿去黑市高价卖出。” 沈煦一笑,“还挺有生意头脑。既然这样,就好办了。我倒是准备了些东西,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孙家那头呢?” “哥,你一定想不到我在查孙家的时候,见到了谁。” “谁?” “我们进入桐城时,劫道的那个小卷毛。他真名叫孙来富。” 沈煦眉毛上挑,“孙家人?” “对!他们家跟煤矿那边孙矿长的关系不是特别亲密,但因为是孙家人,再不亲密,也能跟着得些好处。所以一家子过得还不错。可孙来富有兄弟五个,他排第三,正好最中间,在家里地位不咋地。平时啥好东西都让哥哥弟弟抢光了。他还有个儿子,今年四岁。有哮喘病。身体很弱,三天两头进医院,手头余下点钱,都耗这上面了。” 沈煦手指敲击着桌面,问道:“他缺煤吗?” 沈向阳摇头,“那肯定不缺。农场所有姓孙的人家就没有缺煤的。孙来富即便在家不受重视,到底还是亲儿子,孙家老两口不至于在这上头短了他。而且家里煤炭有的剩,压根没必要在这上头争抢。” 沈煦心一松,这就好。 沈向阳这头说完,便问沈煦张国华的情况。 沈煦直接把照片给他看。十好几张呢!一袋袋白花花的大米,刀疤脸递钱,张国华数钱,一幕幕都拍了下来。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证据。 沈向阳满心惊喜,“大哥,这些哪里来的?” “我用相机拍下来的!” “这么快洗出来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句话说得确实不错。即便是用这年头的相机拍下,找个照相馆,多给点钱,对方也会帮忙加快洗出来。只是沈煦不愿意麻烦,也是担心人生地不熟。张家是本地人。谁知道他找上的照相馆,是不是认识张国华? 这些照片是见不得光的,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向阳站起来,“大哥,我们现在去举报!” “举报?你难道没听爸爸说,张家在公安局有人?” “只是有人,不是一手遮天啊!要真一手遮天这么厉害,什么都不怕,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交易吗?再说,就算桐城这边公安局不行,还能往上举报。证据确凿,总有人能管的了。” 理是这个理。沈煦轻笑,“然后呢?” “啊?”沈向阳懵逼。 “举报之后呢?张国华被抓,张家下台,接着怎么办?” 沈向阳蹙眉,激动的情绪瞬间落寞下来,“是啊!没有张家,还有梁家陈家,就算这些人家都倒了。上面再派一个人来管农场,爸妈也不见得能过得好。” 他坐回椅子上,整个人都丧气起来。 沈煦失笑,“举报是不可能举报的。但不代表这些东西没用!” 沈煦拿出信纸,写了一封信,抽了两张照片,与之一起放入信封,将准备好的邮票贴上去,填好张国华家的住址。 “这样寄出去就行。我特意改变字迹,信里面只有一句话。他要是不想这些证据曝光,落得被木仓毙的下场,就要好好对待农场的下放之人。” 沈煦看了沈向阳一眼,解释说:“我没有只提爸妈,是因为威胁会让人心生愤恨。张国华不是善类。我如果表明是因为爸妈威胁他,我怕他会暗地对爸妈动手脚。我们毕竟不能在东省时刻看着。” 沈向阳了然,“我懂。所以,你只说让他不许为难农场下放之人。农场里面下放的人很多,他不可能一个个查。” “对!” 沈向阳握紧拳头,重新燃起希望,“那接下来呢?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先找曾广平,还是孙来富?” “曾广平吧!你明天去把他约过来,就约这里。我去准备点东西,然后在这里等你们。” “好!” 第二天,沈向阳将曾广平带过来的时候,沈煦已经沏好茶等着了。 “曾同志,请坐。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合作。” 曾广平蹙眉,“什么事?你们如果想再见沈赫跟袁素君,给我再多钱我也办不到。这事得经过张主任。” “跟他们无关。”沈煦摇头,将床上被子掀开,只见床铺上摆着一排排的红糖,全是一包包的,足有三四百包。 此时还没有培育出耐寒性高的甘蔗。因此,甘蔗在南方不稀奇,可在东省是不易活的。所以,红糖对于东省来说,比南方更显得珍贵。 曾广平一惊,“你哪来有这么多红糖?” 沈煦轻笑,“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曾广平蹙眉,审视着沈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像这样分量的红糖,桐城这边供销社一包卖五毛钱。我以四毛钱的价格卖给你。你看怎么样?” 五毛只是供销社的价格,黑市可以卖到八毛到一块,有时候红糖供不应求,还能卖到一块二。沈煦这些红糖,往黑市走一圈,压根不愁出手。现在却只以黑市一半甚至不到一半的价格卖给自己。可见他图的不是利。那么图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第89节 “农场那边,我的权利不大。你的要求,我不一定办得到。” 沈煦摆手,“我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你稍微关照点沈赫跟袁素君就行。我知道张主任他们一般会安排下放之人干农场里最累最脏的活。我不要求你不让他们干。我只希望在这些活里面,你给他们找个相对不那么累不那么脏的。比如倘若要扫雪,你安排他们去比较好扫的街道,不派去山里。” 曾广平松了口气,这点确实不难。以他的能力,完全不是问题。 他狐疑地看着沈煦:“就这样?” “就这样!” 曾广平眼珠一转,“你就不怕我收了这些糖却不办你交代的事?” “这只是第一批糖!” “第一批?”曾广平心头一跳,也就是说还有第二批,第三批? 运输队既然开通了这条线,就不会只做一次买卖。往后必然是要常走的。只是运输队司机不少,不可能每次来的都是沈煦。毕竟来一趟这边,虽然远了点,付出的时间长,但能赚得外快不少。总不能妨碍别人的利益。 但一年总能来那么几次。 沈煦估算了下,说:“我往后还会来东省,每年至少会来三四趟。我可以把每次带的货都卖给你,以低于这边供销社两成的价格。不局限于红糖。甚至收音机手表都行。” 曾广平瞄了眼床上红糖。这些红糖转手卖出去,他能赚一两百。而如果是收音机跟手表,哪怕数量少,也至少能多赚一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十分干脆利落地拍板:“好!成交!” 以这么大的利润,换他的举手之劳,不答应是傻子! 曾广平爽快给了钱,没找任何人帮忙,自己背着个麻袋分好几次,把东西弄了出去。等他离开,沈向阳才忍不住问:“大哥,你之前说准备些东西,就是这些吗?这么多糖,都是哪里来的?” “拖了些运输队在这边的关系,从别人手里花高价买的。” 其实这话并非实情。 这些红糖一小部分是前世就存在空间里的,剩下一大部分是后来准备的。 自从打算来东省,他就开始有意识的收集物资。每次出车到达一个地方,总会倒腾些东西储备在空间。除了红糖,其实跟曾广平说的收音机和手表,他现在就有。但他是要长期吊着曾广平,让他为自己所用的,东西自然不能一次性给。 沈向阳叹气:“高价买,低价卖,花了不少钱吧?” “没事!只要爸妈好,这些钱都不是问题。” “那你的钱还够用吗?我手里还有一笔钱,等回去,我拿给你。” 沈煦本想拒绝,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转了口:“好!” 既然是兄弟,同是为了爸妈,一起分担,也是应该。 见他答应了,沈向阳无比高兴,“曾广平这边搞定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孙来富?” “他儿子还在医院吧?” “对!前天住得院,医生说,至少得住一个星期。他每天都会去陪夜。” “那就现在去吧。我们的时间不多,能抓紧就抓紧。” ******** 二人去到医院,将孙来富从病房叫出来。 孙来富很惊讶,“是你们?你们怎么找过来的?那天晚上劫道是我对不住你们。你们也打回来了。说好不追究,你们现在想怎么样?” 沈煦一怔,明白他是误会了。 “你别急,我们不是为那天晚上劫道的事而来。我们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们有亲人在农场。” 孙来富一听就明白这亲人是什么意思。这两个是外省人,亲人不是知青,就是被下放的坏分子。听这口气,自然不是知青。那就只能是坏分子了。 孙来富皱眉,没说话。 沈煦说:“你儿子的病挺耗钱吧?” 孙来富自嘲,“每个月至少二十块。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去干劫道这种丧良心的事。说来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你们放我一马,我记你们这份情。你们想让我帮什么忙,说吧。我看看帮不帮得了。” “你们家应该有多余的煤炭?” “有是有!但我们家可管不了煤炭分配的事,那些人的煤炭配额我可没这本事,争取不来。” 沈煦摇头,“用不着插手分配。你只需要想办法匀出来一部分,保证两个人的用量就可以。” “两个人?” “沈赫、袁素君。当然,我说的两个人的用量,是指保证他们屋内暖和,每天能随时烧热水。而不只是单单够做饭用度。我知道你缺钱,如果你办得到,我会每个月给你五十块钱。” 孙来富惊得差点握不住手里的烟,“五十块?”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五十块。” 五十块啊!有了这笔钱,儿子看病的花销不用愁不说,还能剩好几十!他就是每个月啥都不干,也能把日子过得舒心! 孙来富几乎不敢置信:“你说真的?” “真的!”沈煦递了五张大团结过去,“这是这个月的。之后每个月的,我会通过邮局寄给你。当然,我会跟他们通信,询问他们情况,也会抽时间每年跑几趟桐城,亲自来查看,确保你的煤炭供应确实到位了。” 孙来富看着手里的五十块钱,才相信不是自己做梦。 每个月五十块!只要供应两个人的煤炭而已!别说取暖烧水,就是二十四小时烧着,两个人,那么大点的屋子,又用得着多少?这点煤炭量,他甚至连家里人都不必惊动就能弄到手。孙家就是什么都缺,也绝不会缺煤炭! “成!你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好!” ******** 从医院回来,沈向阳问:“这就行了吗?” “差不多了!孙来富和曾广平想要长长久久的利益,就不会敷衍了事,只会把事情办到最好,让我满意。有他们两个,爸妈不用受冷,也不必去干太累的活。 “而张国华那里,我送了威胁信,他只要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荣华富贵,就不敢再大肆组织群众对下放之人进行pd教育。就是农场其他几家想组织,他也会想办法糊弄过去。” 沈向阳放下心,“这样爸妈就不用受辱了。” 次日。二人又去见了沈赫和袁素君,将这些安排说了。沈赫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沈煦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沈煦偷偷将五张照片交给他,“这些是张国华的罪证。未免我们不在的时候出什么变故,你拿着吧。握在手里,指不定关键时刻能排上用场。” 这样的东西是催命符,也是保命符。沈煦相信沈赫能够把握好这点。他也更加相信沈赫藏东西的本事。照片不大,占用空间小。只要沈赫想,别人就不会从他屋子里搜出来。一个能从伪政府全身而退的人,不会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沈赫将五张照片收下,问道:“这是全部了吗?” “不是!我还留着几张,打算隔两个月寄一张给他。当然,我会趁去外地出车的时候,通过外地的邮局寄,不会暴露临湘省的地址。” 沈煦抬头,对上沈赫的目光,二人相视而笑。 这样,张国华就会时刻保持着危机感,时刻记着要善待下放之人,时刻紧着这根弦不敢轻举妄动。而用不同地区的邮戳,更可以迷惑他,让他辨别不清这个在背后牵着他鼻子走的人是谁,而这个人手里的证据又有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新的榜单,再打一次广告吧! 下本接档文: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迟晏是圈内公认的天才导演,年纪轻轻便已获三金满贯。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资本裹挟。 一朝穿越,成为首富之子。 迟晏表示:很好,这辈子他就是资本,资本就是他! 可是转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似乎是穿进了一本……哦,不,三本书里? ——女配重生逆袭文里 他是被主角前世抛弃,后来追悔莫及,今生誓要挽回的前男友。 ——美颜盛世系统文里 他是主角狂刷好感,以此获取美颜金手指的攻略对象。 ——文抄剧抄升级流文里 他是质疑主角真实能力,从而被疯狂打脸的大反派。 迟晏:……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朋友们发现,迟晏经常望着天空发呆。 啊,迟大导演一定是又在构思新作品了。 迟晏:并不!我只是想打开老天爷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把三本书融合在一起的! 感谢在2020-05-22 09:00:01~2020-05-23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93154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眼睛的中华白猫 52瓶;26229975 20瓶;小五 18瓶;︵盛夏﹌浅殇°、笨熊、晓筱悠然、kuu 10瓶;荒野 7瓶;白茶清欢 4瓶;janmu 2瓶;33320452、rgmau、橙黄橘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3章 解决了农场之事, 沈赫袁素君的生活得到保障,沈煦在东省的时间也耗得差不多了。自打在运输队当上司机, 每回出车, 沈煦总能大赚一笔。唯独这次, 分毫没赚, 还倒贴进去好几百。亏得他这一年多攒下来的积蓄不少, 要不然还真负担不起如此支出。 不过有舍才有得,这些钱花得值。 十二月十号。沈煦与沈向阳回到上水村。村里还是他们走时的模样,没有变化。沈向阳将东省的事情告诉沈向容,得知父母得到妥善安置, 沈向容非常高兴。 十二月十七,沈辰周岁。沈煦没有大办, 只在家里做了一桌菜, 将沈向容姐弟并村里与自己交好的周明友等几个人叫过来, 吃了个饭喝了点小酒。 沈辰被田松玉抱在怀里, 小手拍着桌沿, 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妈妈, 叫个不停。偶尔还能蹦出一句叔叔。他现在可厉害了,单个的字节基本都能说, 就是吐词不太清楚,却也能让人听懂。没有人扶的情况下, 还能走上几步,却也仅限于几步,摇摇晃晃。 但就是这样, 他也喜欢走,喜欢说。每每能逗得在场之人哈哈大笑。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周岁宴后,没多久,就到了公历一月。紧接着,又是年关。上水村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 年后,过了龙抬头。沈煦再次跑了趟桐城。 按照书中的时间线,此时已经过了沈赫被雪埋的节点,但沈赫安然无恙。有曾广平在,他跟袁素君并没有被安排去山上清理积雪。 时隔两个月,沈煦再见到他们时,二人已有了很大的变化。面色红润了不少。身上穿的是他们送来的新棉衣,而非是到处损坏,补都补不上的破衣服。炕上是热的,屋子里一片暖意。桌子上还放着没吃完的奶粉。 第90节 看到这些,沈煦就知道,他对张国华的威胁是有用的。而曾广平和孙来富也有在如约履行他们的职责。 沈赫跟袁素君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他们不会再如书中说的那样,因为这段黑暗的时光败坏了身体,以至于命不长久。 沈赫的腿也早就好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此后,沈煦每隔三个月左右去一趟东省,给沈赫跟袁素君带一批吃的用的和营养品。 因为运输队的时间紧,他总是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父子母子之间几乎没有太多的时间好好相处。但双方都觉得能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对方过得很好。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1976年渐渐飘远,时间来到了1977年的夏天。 这个夏天如周双莺记忆中一样,下了一场大雨。 周双莺打着伞站在牛棚对面树荫里,看着不远处淌急的河流怔怔出神。 在被沈煦警告威胁过后,她便收起了自己的爪牙,沉寂下来,不再出手。她努力提升自己,过去的两年,她跳了两次级,成功成为上水村人们口中的小天才。 但她依旧太小了,力量也太弱了。距离改革开放的日期越近,她就越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也占据有很多“先知”的便利。可她没有本钱,寸步难行。她爸妈都不是什么能干人,拿着那点工分和为数不多的做木匠得来的收益,养家糊口都算勉强。 倘若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或许还能剩下点。偏偏她妈生了个儿子,她的弟弟,周来宝。 来宝,来宝,那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凤凰蛋啊。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她爸妈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要什么给什么。吃的用的,无一不精。若非如此,家里的花销怎么会这么大? 周双莺心下一紧,她忽然有些迷茫,自己这辈子执意让妈妈生下弟弟的举动,是不是做错了。她爸妈倒还不至于苛待她,但她的生活跟周来宝相比,是差着一大截的。他爸觉得来宝是男孩子,这是应该的。她妈觉得她是姐姐,弟弟还小,让着弟弟点,怎么了? 周双莺有些气不顺。她很着急。改革开放那几年可是做生意的黄金时期,过了这村,就再难找这店了。因此,她不自觉地又想到了钱则仁。 1977年的夏天之前,钱则仁对待刘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偶尔会教一教她画画识字,跟她一起玩游戏。 1977年的夏天之后,钱则仁对待刘萌,是救命恩人,是只要刘萌有所需要,把命赔给她也不眨眼的干爷爷。 1977年的夏天,就是现在。 周双莺蠢蠢欲动,毕竟距离沈煦的警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心中的惧怕也消散地差不多了。再说,沈煦厌恶的是她出手狠毒,害人性命。可钱则仁自己掉河里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把人救起来,是做好事啊! 于是,周双莺出来。她在出事地点等啊等,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她不甘心,顺势朝牛棚的方向走。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牛棚的破旧柴门敞开着,里面,钱则仁在教刘萌跟沈双燕沈繁画画!他没有出门!他居然没有出门! 不出门,就不会脚滑,自然也便不可能掉进河里。 那她等这大半天为的什么! 老天爷逗她玩呢! 靠!周双莺骂了一句,狠狠将脚边的石子踢出老远,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去。 ******** 沈家。 沈煦正在欣赏沈繁跟沈双燕的“美术作品”。 既然要救钱则仁,让他避开危险区,不掉进河里不就行了?何必去搏什么救命之恩呢?因此,沈煦并不像周双莺一样,关注事发地,蹲守着,随时准备伸出援手。他只跟沈繁沈双燕提了一句,让他们带着刘萌去牵制住钱则仁,阻止他出门。 自打去年起开始,上头的风向就渐渐转变了。最近半年,更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平反,重回原位。此时与牛棚等人的接触已不再事忌讳。更别说,这两三年来,三个孩子经常在牛棚前的空地玩,与里面住着的几个老人家关系都不错。 因此,三个孩子这番举动并不突兀,钱则仁也没有非得要出门的大事,便留下来教孩子画画了。 “燕子跟繁子都很棒!画得真好!” 沈双燕羞涩地偏头,“没有萌萌画得好!” “已经画得很好了!”沈煦摸了摸她的头。 刘萌在绘画上确实很有天赋,沈双燕跟沈繁与之相比,更像是在陪太子读书。、 沈双燕知道自己与刘萌的差距,并不强求。她对绘画本也没有太多执着,纯粹当个闲暇的消遣兴趣。沈繁不同,说起来,他是三人中最没有绘画细胞的。但架不住他没点acd数,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爸爸说得对,姐姐已经画得很好了!当然,我画得也很好!超级棒的!” 沈煦看着他的巨无霸火柴人,嘴角抽搐。真亏他说得出来! 门外,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门被推开,沈向阳顾不得雨衣还哗啦啦滴着水,冲进来,满脸兴奋,每个细胞都跳跃着,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激动。 “大哥!爸爸平反了!”他取出护在怀里,没被雨水打湿的信,“我刚从白叔那里拿到的信。爸妈已经被接回京城了!” “哦。” 沈向阳:“……大哥,你都不高兴的吗?” “高兴啊!” “可你……” “我上个月刚去了农场,听爸爸说了。算着日子,也该是时候了。” 沈向阳这才恍惚想起来,似乎之前沈煦确实和他说过。但那会儿不是还没确定吗!转而一想,似乎沈煦一直都很坚定,爸爸一定会平反。他是不是说过,最多不出两年的话来着? 算算时间,现在确实才一年多,没出两年呢! 沈向阳半信半疑地看着沈煦:“大哥,你不会真的能掐会算吧!” “会啊!不是早跟你说过吗?我可是半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那种!” 沈向阳:…… 切!这语气,明显逗他玩呢! 沈向阳翻了个白眼,说起正事来,“爸爸在信里说了。上头把我们家的房子还给了我们,不过爸爸的职位变了,上面说让他做京城市市长。” 沈煦一愣,直辖市的市长跟其他市不同,它是省级行政单位,更别说京城乃是首都。首都市长,必然是中央重点人物。这个位子不是谁都能坐的。沈赫刚平反就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想来该是有沈国平余留下来的人脉能量。 不过,书中沈赫平反后似乎并没有任首都市长。 他哪里知道,当时沈赫接连遭遇沈向安背叛,沈向容惨死,沈向阳性情大变,好容易找回来的亲儿子更是没有个人样等多重打击,身心受创,很长时间都没法缓过劲来。在平反时,自然没有精力去过多谋划。 而如今沈向安虽然依旧背叛,可其他事情全都不一样了。沈赫干劲十足,且他也才五十多岁,算不得年老,他还有许多时间来实现自己的抱负。这种情况之下,结果自然不同。 “如今京城那边正在着手平反之事,这些年的冤假错案,都要一一审理。因此受了处罚的,也需一个个恢复名誉和身份。十年的时间太长,数量庞大,人手不够。所以,爸爸在帮忙解决这些事。爸爸的意思是,他可能一时脱不开身,来不了上水村,但会派人来接我们过去。” 沈煦看着信中的内容摇头,“你们先去吧。我暂时不去。” 沈向阳愣了,“你不跟我们回京城吗?要呆在上水村?” “不是不去京城,只是暂时不去。上个月,我去见爸爸的时候,爸爸说,他收到消息,中央在商量对他的平反处理,另外还告诉我,高考可能会恢复。而这封信上,爸爸也特别交代了,这项决定基本已经通过,只等协商好具体细节,通知全国。 “我这个月一直在跟你嫂子商量,你嫂子也好容易鼓起勇气,决定参加高考。她这两年学习一直很刻苦。我花了不少关系,帮她想办法参加学校的考试,拿到了高中毕业证。我想让她试试,等高考结束,再带她跟孩子去京城。” 沈向阳心下不解,“去京城也可以考啊!爸爸有办法把嫂子的户籍迁过去。” 沈煦摇头:“不是户籍的问题。我知道,这点爸爸能够解决。但你嫂子不像你们,是经过系统的学校学习,一年年学上来的。她是这两三年恶补的。对自己学到的东西本就有些不确定。 “我想着阳山县好歹是她呆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她熟悉这里,对这里会少一些紧张跟不安。她没去过京城,到京城,她还得先熟悉京城的环境,适应京城的气候等等。对她的考试会有很大影响。 “再有,我在这边也还有很多人需要告别,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从爸爸信上说的来看,高考也就在今年了。总归再怎么样,最多也就几个月,我们肯定是要去京城,跟你们一起过年的。” 沈向阳想了想说:“那我给爸爸写信,我也不走了,等高考完再走。” 沈煦抬头,“你凑什么热闹呢!” “高考是大事,你跟爸爸不都说让我用心吗?去了京城,以前那些小伙伴肯定会找我,而且爸爸现在身居要职,家里必然也会有一批一批的客人。我还是在这边考完再说吧。反正我们知青下乡,户籍是跟着过来的。我们资料上部分情况是假的,户籍是真的啊!” “我们?” 沈向阳眨眨眼,“还有姐姐啊!你不走,我不走,难道你以为姐姐会一个人走?” 沈煦无奈,“行吧,那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这般说定。沈向阳三人当天就进入到紧张的复习之中。好在这两年沈煦借着运输队到处跑的便利,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往废品站走一趟,不但把数理化丛书凑齐了,还凑出了两套。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文科用书。他们的资料是不缺的,还有的多。沈向阳便将多出来的这些全送给了俞小绵,也悄咪咪把高考的事含糊地透了些给她。 于是,三人复习小队,变成了四人。 十月,中央正式下达通知,恢复高考。 一时间,全国欢腾。 十二月。沈煦亲自将田松玉送进考场。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向桂莲刑满释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3 09:00:01~2020-05-24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619628、荒野 10瓶;芙芙 5瓶;灵签、janmu 2瓶;33320452、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4章 向桂莲怎么都没有想到, 她不过一去三年,归来之时, 家中已经大变了模样。她放弃一切, 独自担下所有罪名, 主动与子女断绝关系,本是为了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可谁知, 除了周爱国一家差强人意外,周爱党与周爱军的生活全都一团乱。 当年家中没粮,周爱国与周爱军好歹一个有大舅子接济, 一个有钱能买。周爱党可就遭罪了,他啥都没有,手里的钱财也只有三十来块, 这里用点, 那里用点,剩不下多少。后来实在没办法,借钱去黑市淘了些粮食回来,才勉强没让一家人饿死。 上水村家家户户都靠着跟食品厂的合作赚得盆满钵满,唯独周家被大队踢出合作范围。单靠周爱党夫妻那点工分, 除自家花用外,全用来还了债。周光宗和周耀祖这两位当初被向桂莲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吃用一落千丈。 他们最初也闹过哭过。周爱党夫妻不是不疼孩子,奈何能力有限。先头两三回,还能耐心哄,想办法自己苦点也要满足孩子, 后来每天为生计累得半死不活,哪里还顾忌得到孩子?再闹,便是一顿打。 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 久而久之,挨得打多了。周光宗和周耀祖身上的熊劲去了个干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十来岁的孩子,总让人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再有周爱军。当初她特意把周爱军摘出来,就是为了他能不被自己牵连,搭上方家的关系,能够平步青云。结果呢? 方家倒了!方父方母全部入狱!比她判得还久!而方佳佳肚子里那个孩子,竟是流掉了!流掉了!那可是她的金孙孙啊! 周爱军的工作没了,他成为城里人的梦想破灭,只能灰溜溜回到上水村,当一个跟周家祖辈毫无区别的贫农。 向桂莲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摇摇欲坠!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当初的牺牲,她的三年牢狱有什么意义! 然而,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周家早已经没有她的屋子了。周爱国说,他们就只占了两间房,屋子小。他又添了儿子,实在挪不出地方来。周爱党直接说,他们断绝关系了。他不用对她负责。就是没断绝,她也不归他管,当初说好的,她的养老问题是周爱军的事。 周爱军倒是把她领进门,给她倒了杯水,却是满面愁容。 “妈,你如果愿意,就住我这里吧。只是我争不过两个哥哥,就得了这么一间屋子。也就这么点大。想用木板或帘子隔开是做不成的。要不然你睡床,我睡地上?” 第91节 至于方佳佳?谁tm管她呢!周爱军压根没考虑过她。 “只是……”周爱军瞄了眼向桂莲,“我参考了高考,感觉考得还行。不说本科,专科应该能上的。可你有前科在身,虽然当初登报断绝了关系,但如果让人知道我们依旧住在一起。那断绝关系就没用了。大学录取时,应该会把我刷下来吧。不过这些都没什么,不上就不上吧。总归你是我妈。” 向桂莲一滞,“那怎么行!” 大学啊!她听人说,考上大学,毕业后,国家给分配工作。大学生都是要当官的。再不济,一个工人也少不了。 周爱军知道自己这话站不住脚,恢复高考,上面特意嘱咐过,不看成分。但他知道,他妈不知道啊! 他又是一叹,“妈!你跟着我怕是要受苦了。我没了工作,地里的活也干不来。工分实在少得可怜,每回分到手的粮食跟别人差上一大截。我平常自己都只能吃粗粮,还得混着野菜。妈,你跟着我,大概要跟我一起喝野菜汤了。是我没用,对不住你。” 向桂莲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周爱军接着说:“我本来想着,如果大哥二哥愿意,你跟着他们,好歹能吃饱,不至于挨饿。等我大学毕业,工作稳定了,再接你过去,你便只管享福了。” 向桂莲眼珠微动,“爱军,妈不为难你。妈这就走。” “你能上哪去!大哥二哥那边,怕是不愿意的。” 向桂莲苦笑:“妈知道。” 大儿子早被大儿媳妇笼络过去了,一颗心都在老婆跟儿子身上。二儿子更是个白眼狼。 “妈回来的时候,听村里人说,这几个月,牛棚住着的那几位都陆续平反,被接走了。这样的话,牛棚不是空出来了吗?我跟你大伯说一声,就算我做错事,可也受罚了。总不能牛棚都不让我住。” 周爱军站起身,“妈,你怎么能去住牛棚呢!” “牛棚咋了,当初那些什么教授,他们都是教授吧?他们不也住吗?他们现在可不是坏分子了,是有名望的人物。能住他们住过的地方,妈也沾沾他们的福气。爱军,你是要上大学,要当官的。妈等着你接我过去享福呢!你可得争气!” 周爱军低下头,“我……我知道了。妈,你放心。我有了出息,一定不会忘记你。” “诶!我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 周爱军目光闪了闪,将向桂莲送出门。 向桂莲就这样在牛棚安顿下来。 沈煦远远看了她一眼。她这三年应该不好过,头发白了大半,走路也不如以前利落了。沈煦没管她,沈向阳倒是问了一句。 “再过一阵子就到年关了。爸爸说,平反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他会抽出几天时间,亲自过来一趟。大哥,对于向桂莲,你是个什么想法?” “你觉得呢?” 沈向阳有些郁闷,“要说你跟她还有什么感情,顾念情分,一点也不像。” 他大哥的表现,说对向桂莲厌恶至极都不为过,感情?有才怪。 只是…… “可她现在回来了,你居然无动于衷,难道要任由她在上水村安安静静生活下去?合着你因为她受了那么多苦,她只坐三年牢,就完了?” 沈煦摇头,“要不然呢?起诉也是有起诉期的。二十多年过去,早超过时限了。” 沈向阳一嗤,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别拿这话糊弄我。你要是真想办她,有的是办法。而且,现在爸爸平反,我们能做的多了。不一定非得用当初的罪名。” 这点,沈煦自然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提向桂莲,反而是问:“沈向安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呵!还能是什么情况!何家就是跳梁小丑,当初就没能进入那帮人的核心,现在那帮人倒了,他们下台是肯定的,但好歹一家人能够保全。他跟着何家,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也就是被革职而已。这还多亏了当初爸爸为他费劲心思选的何家。便宜他了!” 沈煦再次沉默,如果没有沈向安,他会按原本的计划,等向桂莲出来,再将她送进去。可现在多了一个沈向安。沈赫跟袁素君不是脑子拧不清的人,不至于对养子好过亲子。尤其还是在遭遇养子的背叛之后。 但沈向安也确实是他们放在心尖上宠到大的。沈赫跟袁素君或许不会再给他资源,不会再提携他,想着就此陌路。可要出手对付他,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沈向阳口中沈向安的为人,他会认命,就此与沈家划清界限吗? 沈煦可不相信。他跟沈向安注定是对立面。 如果是这样,倒不如留着向桂莲,让她去给沈向安添乱。等处理完了沈向安,照旧可以把向桂莲送进去。一点也不耽误的。 沈煦看向沈向阳,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些了。你不是去县里了吗?通知书来了吗?” “没有!哪有这么快。你放心吧。我很有自信,一定能考上。我可是天才!” 沈煦眯笑,“那我们的小天才,有把握考个全国状元吗?” 沈向阳一滞,“那……那什么……今晚月色真好!” 沈煦忍俊不禁。 沈向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而又是一声叹息,“大哥,你那么支持大嫂去参加高考,为什么自己不去?我觉得如果你去,说不定真能考个全国状元。” 要知道。这两个月,沈煦把运输队的工作辞了,专职在家里辅导他们复习。他才发现,沈煦的天赋惊人!说起来,他其实并没有读过几年书。当年,白叔教过他一些知识。这几年,沈煦自己在大肆搜集各类书籍,不仅是给他们的,还有自己看的。 他还特别隔出一间屋子做书房,里头的书如今都堆满了一面墙。 沈向阳素来自诩聪明,但看到沈煦才发现,真正聪明的人是谁。他好歹经过名师教导的。沈煦却只靠自学,就能甩自己两条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不需要。”沈煦轻笑。 读大学,无非为的几点。其一,系统地学习某些知识,充实自己,提升自我实力。其二,以学历为跳板,毕业后分配个好工作,有个好前程。其三,通过大学,认识新朋友,了解更广阔的世界,找到人生的方向。 沈向阳和沈向容为的是其一。沈煦鼓励田松玉去,为的是其三。他想让田松玉在这其中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需要什么。 但这三点,与他而言,都不重要。 其一,上辈子,他已从国内top级别的学府毕业,还是荣誉毕业生。他已经拥有了这方面的实力。并不想再回校园走一遍。当然,学无止境,可对于这方面,他更喜欢自己在实践中慢慢积累。 其二,学历文凭固然重要。但他在给田松玉找关系拿高中文凭的时候,顺便自己也拿了份。七十年代的高中文凭,还是很管用的。至少拿出去,不会难看。如此足够。 至于靠学历做跳板,依仗大学毕业分配好工作。如果他有心从政,那么大学就不可或缺。但沈煦并没有从政之心。他的志向不在此。这样一来,只求一份好工作,需要吗?有沈家这么大的靠山,这方面是问题吗?更何况,他不打算按部就班的工作。 其三,他早已有了自己的规划。他很清楚自己人生的方向在哪里。他也见识过比这个年代更广阔的世界。 大学四年,如果真去读,自然也是能让他有所得的。但他失去的必然比得到的更多。四年的时光,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所以对沈煦来说,大学反而是一种拖累。 沈向阳对此,便不太理解了。但他明白一点,那就是沈煦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他尊重沈煦的一切决定。 年节一天天接近,阳山县陆续有别的考生等来了录取通知书。 其他考生本就紧张的心更加紧张了。尤其周爱军。他一定能考上的。他也一定要考上的。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柴房里,方佳佳将这些日子周爱军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眸子里闪烁出亮光。她看到了希望。或许,她可以借此摆脱周爱军了。 周爱军发现,这几天,方佳佳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做出来的东西不是糊了就是咸齁了。在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里,他的心情本就不太好。方佳佳撞在枪口上,周爱军自然忍不住又打了她一顿。 没想到,这次方佳佳胆子竟然大起来,跑去找到沈云霞,要求她这个妇女主任给自己做主,还把自己身上的伤口给她看。字字句句说,她受不了了,她要离婚。 这样的举动让周爱军十分恼火。但离婚两个字也提醒了他。他留着方佳佳是为了方佳佳手里的钱。但两年多过去了,他用了各种方法,软的硬的,没一样有效。方佳佳咬死了说没有。 周爱军蹙眉,或许真的没有?以方佳佳的脑子,指不定当初方父方母被抓的时候,就被方家两位哥哥撺掇着把钱都拿出来去疏通了呢? 周爱军迟疑起来。既然拿不到钱,那他还留着这么一个罪犯的女儿干什么?再说,自己眼看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大学里面,多少好姑娘没有?他何必给自己这么一个负累? 这么一想。周爱军直接应了方佳佳离婚的诉求。两人都是真心想离,手续办得自然快。当天,离婚证明就到了手。 方佳佳收拾了几件衣服,第二天一大早离开了上水村。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周爱军起床的时候,周家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周爱军嗤了一声,没当回事,继续畅想着自己的大学生活。 沈向阳和俞小绵的通知书是一起来的,他们第一志愿都是京大,也全部被第一志愿录取。京大,那可是全国顶尖学府。整个临湘省都不一定有几个能考上这所大学的。他们阳山县就占了俩。一时间,整个阳山县都沸腾了。 紧接着沈向容的通知书也到了。京城外国语学院。同样也是首屈一指的名校。 然后,上水村陷入了好几天的沉寂。再没有录取通知书到来。 田松玉开始彷徨起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煦安慰她:“别担心,录取通知书有早有晚,你的只是还没到而已。” “也可能我根本没录上呢!我本来就没在学校系统的学习过,光这三年的努力,哪里比得过人家十几年?” “别妄自菲薄。别人从小学到高中,确实经历了十几年没错。但你看那些知青,自从下乡后,有几个看过书?当初学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十月下达通知恢复考高,十二月就考试。短短两个月时间,他们资料都不全,要怎么把丢掉的知识补回来? “你不一样。你的知识是这三年刚学的,还新着呢。而且你比他们早几个月得到消息,开始进入复习冲刺。更重要的一点是,你虽然没在学校学习。但你一直在跟向容和我学习。你是我们教出来的。你就算不信自己,不信向容,难道还不相信我?” 田松玉哭笑不得,“你这是拐着弯夸自己吗?” 沈煦失笑,“你说是,就是吧!不用担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当初让你去参加高考,也只是想让你去试试。就算这次没成功也没关系,高考恢复,不会只举办这一届。明年还会有。” “好!”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沈煦的安慰,田松玉的心情好了许多,不再那么执着。就在她重新拿起书本,想着是不是该早点准备,为明年的高考努力的时候。通知书到了。 她考上了!是京城的一所专科师范学校。虽然远远比不得沈向阳跟沈向容,但田松玉依旧很开心。 她考上大学了!她居然也是一名大学生了! 这是她以往二十多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周爱军白着一张脸拦住邮递员,“没有其他人的录取通知了吗?” “没有了!” 周爱军身子一晃,“不,不可能,你再找找!” “是真的没有。你也别灰心,指不定后面会来呢?” 后面会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过七天,就过年了。他早打听过,阳山县这边的考生,基本有实力考上的,录取通知都来了。田松玉这批应该是最后一批。 但这里头没有他。 邮递员一拍脑门,“对了!你们上水村还有一个人考上了。” 峰回路转,周爱军大喜,“是吗?” “好像叫方佳佳!” 周爱军懵了,方佳佳?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她什么时候参加的高考,谁给她盖章的!” 要知道,他们报名参考,是需要所属大队开具证明的。前段时间,他忙着高考的事,确实没关注方佳佳。方佳佳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通通不知道。或许她真的有这个时间,但证明呢?大队长周大海是他大伯,如果方佳佳找过他,他不会不跟自己提。 转瞬,周爱军脸色一变。村里能开证明的可不只一个周大海,还有刘金水! 是了!一定是刘金水!十月份的时候,他曾经看到方佳佳从刘金水家出来。当时方佳佳说,是去辅导刘小宝写作业。他那时满脑子都是高考,压根没心思管其他,便没多想。现在看来,是了!一定就是那天! 而且,她居然还有本事让刘家人帮她保密! 周爱军眼中划过一抹阴狠,“她的录取通知书呢?我是他丈夫,你给我也是一样的!” 想摆脱他,去上大学?做梦去吧! 第92节 邮递员摇头,“通知书不在我手里!她是自己来邮局拿的。” 周爱军咬牙切齿,“她考上的什么学校?” “我不知道。我就看到录取通知书,没注意看上头的学校名称。你不是她丈夫吗?你不知道?” 周爱军五官扭曲,脸上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 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他被方佳佳给耍了!离婚,不是他甩开方佳佳,而是方佳佳甩了他! 周爱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双目一片赤红。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愤怒和仇恨。方佳佳!该死的方佳佳! 她居然考上了大学!怎么可能!周爱军一点也不想相信!但是邮递员没必要骗他!高中的时候,方佳佳的成绩可没有他好!结果,方佳佳拿到了通知书,他却没有! 周爱军疯了一般在房间里打砸摔,弄得满屋子狼藉不堪。等他回过神来,才又不甘心地一件件收拾。等捡起扔在地上的棉被时,他突然一怔,扯开棉被角落缝着的边线,里头空空如也。 他将自己手里的钱财全藏在这里,可现在没有了!一张都没有! 方佳佳!一定是方佳佳! 她不但甩了他,还拿走了他所有的钱! 周爱军只觉得浑身发冷,完了!他现在啥都没有了,他该怎么办! 不!不行!向桂莲!对,还有她! 有她就还有希望!他还有个在富贵人家做着大少爷的亲三哥呢!他若是自己去找这位三哥,或许三哥不会理他。毕竟他们可不认识,没啥感情。但向桂莲就不一样。好歹是他的生母。更何况,要不是向桂莲,亲三哥能有那么好的日子? 周爱军深吸了一口气。若非为了这点,他何必费心安抚向桂莲? 他才不像周爱党那么蠢,直接表明不要向桂莲。向桂莲伤透了心,往后从亲三哥那里拿到好处,还能有他的份? 呵! 周爱军握紧拳头。他得想办法去京城,找到亲三哥!这是他出人头地唯一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夜半四五更了。哎。崽崽感冒了。闹腾了一天。被她弄得精疲力尽。 尤其是,医生开的药,她吃不进去。用喂药神器喂进去,她本来都吞下去了,还能全部呕出来。带娃真不容易。我整颗心都被她揪着。又心急又心疼。 感谢在2020-05-24 09:00:01~2020-05-25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亮谷、花小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静的静静 20瓶;红尘 15瓶;477782、腹黑熊、su、关子 10瓶;靖、小文、露~、晓、婷婷 5瓶;灵签、催更的来了、janmu、潇雨 2瓶;花小朵、晨熙麻麻、rgmau、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5章 距离过年还剩七天的时候, 上水村来了大人物。三辆轿车并驾齐驱,县长县委书记公安局长随行陪同,甚至身边还跟着安保人员。 全村人都震惊了! 他们这种地地道道的农民,除了村里几位干部, 其他人平时连公社领导的面都未必见过, 更别说县长县委书记了!那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人物。 可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眼中已经官儿顶顶大, 权利顶顶大的县长县委书记, 居然对大人物毕恭毕敬, 态度热情中还带了几分讨好? 上水村众人集体懵逼! 哦。 什么,你说大人物是沈煦的亲爹? 什么,你说沈向容跟沈向阳两位知青跟沈煦是亲兄弟兄妹? 都说当年在上水村生下沈煦的是个贵人, 家里有权有势。原来贵人这么牛的吗?难怪沈煦跟沈向容沈向阳的关系这么好, 还说指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这哪里需要五百年!明明现在就是一家! 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双莺更是如此。 上辈子这时候,她年纪小,压根就不记得上水村来过多少知青,都是哪些人。但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沈煦的亲妹妹亲弟弟不在此例。他们是多出来的。可沈向容跟沈向阳在上水村近三年的时间,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周双莺忽然想到沈煦对自己唯一的一次威胁,当时她差点被掐死。所以, 我无比清楚地记得当日沈煦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问她沈家的情况, 着重问了她是否记得沈家人叫什么,长什么模样。 那会儿,她以为沈煦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亲人的情况。如今想来,他是在试探自己, 试探自己是否认出了沈向容跟沈向阳。 周双莺苦笑,不怪她输,她完全在被沈煦牵着鼻子走。 沈家。 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县委书记不情不愿地坐上车,告辞离去。 秘书有些不能理解,“书记,沈赫虽是市长,却是京城的市长,不是咱们市,今天阳山县这边排的上号的人物几乎都来了吧?有必要这样吗?” 县委书记一嗤,“如果单单只是一个京城市长,未必有如此场面。可他是吗?” 秘书一头雾水,“不是吗?” “他还是中央调查部特别顾问。如果不是中途被下放,他现在至少该是副部长了。” 秘书怔住。中央调查部,他是知道的。种花国的情报机构。早年由周书记负责。第一任部长乃是李同志。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由此可见,这个部门的重要性。 县委书记嘴角勾起,“京城市长只是暂时的。他上任不过是因为时局刚刚恢复,京城那边撤了一批人,这些职位必须及时有人补上。沈市长的仕途重心不在此。别看顾问两个字不上不下,好似游离人员。但他享的是副部级待遇,在调查部是有实权的。看着吧,短则两三年,长则五年,等这任部长下去,这个位子早晚是他的。而且……” 而且? 秘书眉眼一跳,“还有?” 县委书记咋舌,“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啊?” “沈国平!” 秘书差点蹿起来,沈国平!那位跟随主席与周书记南征北讨,为种花国立下赫赫战功的沈国平? “沈老先生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说完,秘书发现自己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去世了又如何?过去那几年,时局动荡也便罢了。如今政治一步步恢复清明,这样的人物遗留下来的福音便足够庇护子孙。更不必说,沈赫本身就有许多功绩。 秘书深吸了一口气。县委书记见他面色,知晓他已明白其中道理,便不再多言,叹道:“他才五十多岁,若无意外,政治生涯还能有二十年。二十年……他不会止步于调查部部长。” 秘书:…… 怪道,今天阵仗这么大。阳山县领导闻风而动,生怕有所疏漏。 县委书记摇下车窗,回望那座在上水村看来还算不错,在他看来却不值一提的青砖瓦房,面露遗憾。 谁能想到,他治下居然藏着这样的人物?沈家的三个孩子都在这里! 沈赫的资料,他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多亏了在京城的老师。老师虽有些地位,可与沈家相比,差距甚远。 如果他早知道上水村有沈家的孩子,早些对他们伸出援手,予以帮助,岂不是白得的沈家的恩情? 这个念头一起,县委书记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他是求稳之人。沈家之前可是被下放了的,谁能想到他们有一天还能起复?因此,即便早知道又如何?他会出手吗? 哎! 所以说,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县委书记一叹,朝司机道:“开车吧!” ******** 饭后。 一家人在门口的大平地纳凉。 沈辰三岁了,能跑能跳,还是个好动儿,跟在沈双燕和沈繁屁股后面,绕着圈蹦跶。孩子们追赶着,嬉戏着,玩闹着。 大人们微笑看着,夕阳带着它橙黄色的光影挥洒下来,颇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沈煦的宅基地距离土砖房不到三米,土砖房后就是牛棚。因此,他们转头就可看见牛棚的情况。 此时,牛棚的门缓缓掀开了一角。向桂莲大着胆子探出半个脑袋。 沈家人来了,是来接沈煦的!他们知道了!知道了自己换孩子,知道了被他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向桂莲内心一片恐惧。她害怕沈家会找她算账。可她更担心。沈家知道了真相,那么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如今在哪里?他好吗?身世被揭穿,沈家还会留下他吗? 她想去问一问,想跟沈家人说,一切都是她的错。孩子是无辜的。她所做的一切,孩子并不知情。他们已经养了那个孩子这么多年,没有血缘,也有感情。即便不是亲子,也可以做养子。 但她只是把脑袋伸出去看了一下,就对上了沈赫同样看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里透着刻骨的寒意,只一眼,向桂莲就吓得脸色大白,砰一下关上柴门,不敢再动半分。 沈赫嘴角透着几分讥讽,“那是向桂莲?” 沈煦点头。 “我听向阳说,你想留着她?” 沈煦没回答,问:“若按爸爸的意思,打算怎么做?” “她不是刚出来吗?把她再送进去的办法有很多。让她毫无破绽死在里面的办法更多。” 倒是符合书中的设定。 沈煦却笑了,“死亡并不一定都是惩罚,也可以是解脱。死很容易,活着才艰难。” 沈赫一愣,看了他半晌,确信自己没有会错意。沈煦留着向桂莲,并不是要放过她,只是想换一种惩罚方式。既然如此,他便不插手了。他相信这点小事,沈煦能够处理好。 今日已至傍晚,即便沈煦等人早做好准备,该收拾的行李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此时也不适合启程。何况沈赫袁素君舟车劳顿,总要休整。于是,大家商定,后日一早出发。 上水村依山傍水,地方虽小,倒也有几分景致。因此第二日,沈向容带着沈赫袁素君四处闲逛,一来散步,二来也可以了解一下他们生活了三年而沈煦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沈煦并未与之一道,而是去找了向桂莲。 “你来做什么?”向桂莲满身戒备,目光中全是愤恨与不甘。 沈煦自行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向桂莲神色闪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沈煦又道:“我亲生父母找来了。你亲儿子的身世暴露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向桂莲当然想知道,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沈煦的话能信吗?他会说吗? 沈煦环顾四周,牛棚的条件十分简陋。若是以前向桂莲肯定是不习惯的。但这种生活,跟她在农场比起来,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不会有人看着,她是自由的,也没有永远做不完的苦力活。 第93节 “被亲人抛弃的感觉怎么样?你平时虽然不怎么喜欢周爱国,可到底养了他这么多年,也没多苛待他。他就算对你不负全责,总不能完全撒手不管吧。周爱党更是明着说,跟你断绝关系。你是什么心情? “还有周爱军。你当年多疼他,为了他,你把全部罪名都自己担下了。可他呢?让你住牛棚,这就是他的孝心?” “你知道什么!爱军有没有孝心我会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他还要接我跟他住呢。是我不想影响他上大学,自己要住牛棚的!” “那现在呢?周爱军没考上大学,你自然影响不到他。他没接你回去?” 向桂莲脸色变了变,周爱军来了好几回,每次都问她知不知道被她调包出去的亲三哥的情况,却从没有提让她回去住。 “周爱军从小就会说话,每次都能哄得你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他说的那些话,对你的所有承诺,有哪一回实现了的?哪怕是再小的一个承诺。他有做到吗?” “怎么没有!爱军……”向桂莲突然哑口,她本以为可以随口说出一大堆,开了口才发现,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仔细想想,她竟然真的找不出一件! 她脸色忽地又青又白,“不!不是这样的!爱军才不是你说的这样!他是最孝顺的孩子!” 沈煦不与争执,接着说:“都说养儿防老。你一大把年纪了,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该是儿子们尽孝的时候了。可是周爱国、周爱党、周爱军没有一个靠得住。你要怎么办?你能靠的也就只有你三儿子了。你虽然跟他没相处过,但他是因为你才得了那么好的日子,总不能现在反过来忘了你这个亲娘。” 向桂莲咬牙坚持:“你别想挑拨我跟爱军之间的关系!你今天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别说爱军不会这么没良心。就是爱国跟爱党,他们也只是身不由己,自己没能力,顾不上我而已。” 行吧。对母亲而言,儿子就算犯了错,也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周爱国周爱党的行为即便让向桂莲心寒,可作为母亲,向桂莲也无法对他们真正狠心。 她狠心的唯有周爱民。因为周爱民不是她的孩子。 沈煦轻叹一声,再次替原身不值。 他继续说:“那不正好吗?如果他们三个真像你说的那样,念着你,只是自顾不暇,那你是不是该为他们考虑考虑?你的好儿子周爱军,没能考上大学,难道要一辈子窝在上水村当农民?还有周光宗周耀祖,那可是你的心肝宝贝,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想他们能做个万事不愁的小少爷吗?” 向桂莲怔愣。 沈煦:“你亲儿子,名叫沈向安,已经结婚,娶的妻子叫卢玉珍。卢家家世不错,底子丰厚。据说跟沈向安结婚,卢玉珍的嫁妆若用来盖青砖大瓦房,够把上水村全村家家户户都盖上了。” 若说卢玉珍的嫁妆都有些什么,价值几何,向桂莲肯定听不懂。但这么一说,她必然明白!够给全村盖上青砖大瓦房,我的个天啊!那得是多少钱! “至于沈向安。虽然沈家知道了他不是自家亲儿子,但从前二十多年给他的不少。他手里的东西只会比卢玉珍多,不会比卢玉珍少。” 向桂莲双手颤抖起来。 沈煦再接再厉,“他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周爱军他们三兄弟吃穿不愁了。更何况,他在京城有名气有人脉有势力,给他们介绍个工作不成问题。” 向桂莲脸上透出喜气。 “都是你的儿子。怎么说也是亲兄弟,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又不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只是让他抬抬手帮一把而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道他也不愿意?” 向桂莲陷入深思。是啊,只是让他抬手帮一把而已,又不会对他怎么样,是吧! “只要他肯帮忙,你们全家都可以去到京城,过好日子。” 向桂莲心动了,但她还存留了点疑惑,“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会这么好心?” 沈煦微笑,“我有我的家人,他有他的家人。我只是想各归各位而已。” 这是不想沈向安再缠上沈家? 哼!倒是会打小算盘。向桂莲嗤了一声。 沈煦没再废话,他将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沈向安的地址。你不识字,但周爱军认识。即便不论其他,作为母亲,你总也想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吧?如果不想影响他的生活,看一眼也是好的。” 一旦周爱军知道沈向安的下落,就算向桂莲还有犹豫,周爱军也会让她变得立场坚定。 沈煦嘴角上扬,站起身,离去。 不料,一走出去就看到沈向阳站在门外,两人四目相对。 沈煦沈向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怎么睡了。崽崽折腾得我心力交瘁。 用滴管,用注射器奶嘴这类喂药,每次一两毫升,都要吐。每天晚上睡二十分钟就要苦醒。哄一阵,也就只能再睡个二十分钟左右。超过半个小时的时候都少。 没办法,带她去输液,然后用中药泡澡。 白天看起来好些了。但晚上也就折腾。哎! 这章如果要把想好的剧情点内容想完,应该至少有六千字的。没时间写了。算了,分两章吧。明天继续。希望明天能让我有时间码字。 感谢在2020-05-25 09:00:01~2020-05-27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默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好 269瓶;佛系催更 20瓶;任嘉伦的小迷妹、肉肉哒、甲乙丙丁戊、雪 10瓶;流萤闪闪、靖 5瓶;坐看云起时、小文 2瓶;白茶清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6章 “你都听到了?” 沈向阳点头,“你想让向桂莲去找沈向安?” “对!”既然被听到, 沈煦也不否认, 他一边与沈向阳并肩往回走,一边问, “你比我了解沈向安,你觉得沈向安会认向桂莲这一家子吗?他看到这一家子会是什么反应?” 沈向阳眼中划过一抹嘲讽,“反应?他怕是恨不得周家人从来都不存在。” 说完, 顿了片刻, 抬头看向沈煦:“大哥, 你是故意留下向桂莲,想要用她去对付沈向安的?” 沈煦笑而不语,沉默既是默认。 沈向阳回望牛棚,“爸妈知道你的打算吗?” “你会告诉他们吗?” 这也便是说不知道了。沈向阳脚步停顿下来, “你不想让爸妈知道?” 他微微蹙眉, “其实爸妈都很疼你,他们未必不会支持你。” 沈煦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说:“爸妈以前疼沈向安吗?” 沈向阳张了张嘴, 又闭上。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没有向桂莲调包之事,如果沈向安依旧是爸妈的亲儿子, 即便沈向安为了前程背叛爸妈, 爸妈失望痛心在所难免,但他们会完全放弃沈向安吗?” 沈向阳怔住。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场身世纠纷,沈向安就算做错了, 爸妈怕是也不会不给他任何改错的机会。毕竟在得知身世真相之前,爸妈再伤心,对沈向安还是牵挂着的。 他嗫嚅着,好半天才说:“可是没有如果,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沈向安不是爸妈亲生的,你才是。而且你们不是意外抱错,是向桂莲有意为之。向桂莲对你还很不好。爸妈眼明心亮,不至于看不清是非曲直,也不至于糊涂到依旧拿仇人的儿子当亲骨肉。” 沈煦叹气,“你说的都对。但到底养了二十多年,这些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爸妈平反这么久,他们可有主动跟你提过沈向安,可有说过,要怎么处置他?” “爸妈虽然没提过,但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往后沈向安是沈向安,我们是我们。他不会跟沈家再有任何关系。” 沈煦神色闪动,与他想得一样。他勾起唇角,“可我若是说,我要的不是再无关系呢?” 沈向阳张了张嘴,没太多犹豫,“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告诉爸妈。” 沈煦歪头看他,眼中带着好奇。 沈向阳皱眉,“其实我跟沈向安的关系不太好。” 停顿了下,他加了一句:“家里出事前,就不太好。” 沈煦眉毛跳了跳,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这些年沈向阳虽然没有说过,但从他对沈向安的态度也能猜出一二。 沈向阳望向远方,开始回忆过往。 “我们倒也不是从小就关系不好的。我跟他相差九岁,年龄间隔比较大。我懂事的时候,他已经十几岁,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一边读书,一边在接受爷爷跟爸爸的培养了。我记得那会儿,他对我还是不错的。每天放学回来都会逗我玩。 “等我开始上学后,因为记忆好,每逢考试都是第一,还跳了两次级。家里上上下下都说我聪明,不论爷爷还是爸妈姐姐,甚至警务员和勤务兵都很喜欢我。他对我的态度就慢慢淡了些。但也仅仅如此。 “我能感觉到,他虽然觉得我抢走了他的部分宠爱,但对我并没有太过嫉妒和不满。最多算是心里稍微有那么点吃味。也是光明正大的吃。算是少年人的心性。平时待我虽没以前亲密,却也会时不时给我买好吃的。 “情况真正开始转变,是在他十九岁那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突然间,他就变了个人。他开始对我耍心机。当着家里人的面,他对我特别好。但私下里,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不舒服。 “他会用言语刺激我,让我去跟别人打架;有时候会被爸妈知道。可爸爸觉得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尤其小孩子间打打闹闹是常事。何况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欺负人,各有对错,各有胜负。爷爷更是说,没打过架,就不是男孩子了。 “这般几次之后,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就不刺激我了。十四岁的时候,我上了高中,周围同学都比我大,很惊讶我这么小居然能跟他们坐在一个班,还比他们成绩好。他们很挫败。我就特别骄傲,觉得读书其实也没啥意思。因为这并没有什么难,一点挑战都没有。 “沈向安察觉到,开始教我玩各种好玩的东西,他一次次告诉我,以我们家的情况,我不用这么努力学习,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一辈子,不成问题。这样岂不更开心?” 沈煦心一跳,沈向安这是摆明了要把沈向阳带偏,将他养成一个纨绔。 “你没有跟爸妈说?” 沈向阳摇头,“我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有的玩,我当然想玩。谁会不去玩,抱着书本啃?而且有沈向安帮我打掩护,我每天可以玩个够,还不用担心长辈知道会教训我。我当时别提多感激他。怎么可能去跟爸妈说?” 说到此处,沈向阳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后来我把想玩的都玩了个够本,就觉得没意思了,不想玩了。尤其是沈向安就算平时能给我打掩护,但考试还是要我自己去考的。我考砸了,退步太多。爸爸很生气,把我丢进了军营。 “我那时也只是单纯觉得是自己做错,没把沈向安的心思往深处想。自然没有跟爸妈说。我在军营吃了很多苦,但也学到很多东西,渐渐地玩心就消减了。他再来跟我说让我去玩,我就不去了,只说要好好学习。 “他还问我军营是什么样子,喜不喜欢军营,以后要不要进部队,做一名军人。我说我不知道,我暂时没想那么多。我随口说,如果以后真要去军营也不错。爷爷在军中权力大,真要进去,没人敢给我使绊子。有爷爷给我铺路,说不准我还能找到机会立功,指不定能跟爷爷一样当将军。 “其实我压根没想进军营,真的就是随便说说。但我还记得他听完后的反应,他脸都快黑了,说军营有什么好,又苦又累。我说,虽然是苦是累,最初我也闹过很多次脾气,但坚持下来后,觉得受益匪浅。他脸色就更难看了,转头就走。 “自那以后,他就总会暗地里跟我别苗头。久而久之,我才恍然发现,他对我有很重的敌意。他最初刺激我,带我玩,帮我打掩护,似乎都是故意为之。但那时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那么久。再拿出来说,还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会信? “更何况,当时时局已经很紧张了。爷爷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我是爸妈的儿子,他也是爸妈的儿子。说出来,岂不是让长辈难过伤心?我本就没能力,帮不上他们。这种情况下,自然不想再给他们多添负担。所以就都自己忍了下来。可我没想到,他居然那么狠心,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打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沈煦听完,发现此事恐没这么简单。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对你?” 沈向阳一嗤,“还能为什么!他是爸妈培养的继承人,可不论是记忆力,还是聪明劲,他都比不上我。我一天天长大,得所有人的疼爱。学东西又快。他怎么会没有危机感?尤其是我去了一趟军营后,成长了不少。他就更担心了。 “以前爷爷跟爸爸也想过让他从军,但他不愿意,爸爸便为他铺路,让他进了政府机关,从政。可爷爷是军功起家,他从政虽然也能掌握一部分沈家的力量跟人脉,但到底不如直接从军来得便宜妥当。我如果进了部队,这些东西,只怕往后都会是我的。他继承人的位子就堪忧了。” 沈煦摇头,“不对。虽说在你进军营后,他的心思更突出了些。但是在你进军营之前,他就开始对你下手,想把你往废物的方向引。如果说这些仅仅是因为你聪明,家里人都疼你宠你重视你。可你也不是突然变聪明的。你是一直都聪明,家里人也一直喜欢你。 “如果沈向安嫉妒,甚至是忌惮你,为什么之前没对你出手?你也说,最初他只是稍微有点吃味,对你还可以。并无别的动作。他的转变是突然发生的。” “诶?”沈向阳有点懵,仔细想想,似乎确实如此。 那么,沈向安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煦又问:“他的转变是在十九岁?那一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沈向阳沉思,良久,他脑子里叮一下,“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一年,他跟圈子里几个朋友约好出京玩。长辈们知道后,觉得这样也好,可以锻炼锻炼他们。便给他们布置了一些任务,让他们去做调查。 “也不知道沈向安是不是运气不好。他们到达目的地后的第二天,他一大早去山上看日出,不小心摔进了沟里,身上伤了好几处,还撞到了头,被送去了医院。爸爸得到消息,立马把手里的事情安排下去,腾出时间,第二天就同妈妈一起赶过去。只是路上耗费了两天,等他们到的时候,沈向安已经出院了。 “据说是他自己强烈要求出院的。他跟爸妈信誓旦旦说,他没什么事,是身边的朋友被吓着了,打电话说得严重。爸妈想让他在医院多住两天,稳妥些。 “他说不想利用权势关系,占用医院资源。这边的医院床位有限,病患不少。他的伤情轻微,自己养几天就行,不如把床位让给更需要的人。爸妈见他看起来精神面貌都不错,确实不像有事的模样,也就没坚持。” 沈煦目光闪了闪,突然开口:“你知道我当众揭穿向桂莲换子真相,证明自己不是向桂莲的儿子时,除找了接生的蔡婆子做人证外,还用了什么法子吗?” 第94节 这件事,沈向阳早就从白崇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点头道:“你找了县医院的医生,化验了你们的血型。” 说完,他一顿,转而双目瞪圆,“大哥,你是说……你的意思是,沈向安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孩子?” 沈煦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他知道爸妈的血型吗?” “爸爸的工作特殊,他调动过几次职位,做过几次体检。妈妈……姐姐和我都是在医院生的。医院会检查。而且,妈妈在我六岁的时候,住过一次院,又检查了一回。只是我当时小,没特别关注过。家里也不会特意提血型。” 沈煦轻笑,“你还小,但沈向安不小了。妈妈生向容的时候,他或许确实小。但生你的时候,他有九岁了。妈妈生病那年,他更是有十五岁了。更别说他一直作为继承人培养,爸爸的体检结果,他很容易能够知道。” 沈向阳点头,“我也知道。” 他都知道的事情,沈向安不可能不知道。 沈煦不再多言。事实如何已经很清楚了。也就是这个年代不讲究体检。否则像沈家这样的家庭,在后世,每个成员几乎都是要年年体检的。这般一来,如果真的单纯从血型上就能看出问题,那么沈家在一开始就会查出真相。 沈向阳深吸了一口气,“他受伤住院,医院查了血型。他看到自己的血型,发现跟爸妈的不吻合。以爸妈的血型,根本生不出他来。妈妈当年生产时的遭遇,家里并不曾瞒过我们。我们全家都知道这段过往。 “沈向安只要一联想,就会明白,必然是妈妈在周家生产的时候出了纰漏。沈家跟周家的孩子可能搞错了。他不是爸妈的孩子,那么就该是周家的孩子。他早就知道了。但他没说,更没有去联系周家。他决定把一切烂在肚子里,假装自己就是沈家的亲儿子。 “但是他怕爸妈过来会去医院那里了解情况,查看自己的病例,所以急急忙忙出院。他不能给爸妈发现真相的机会!” 沈煦接着说:“如果你跟沈向安是亲兄弟。即便你有出息,即便你进了部队,掌握了爷爷在军中的势力跟人脉。沈向安就算嫉妒,也不至于太过分。毕竟他是沈家培养了多年的继承人。你再出色,沈家在扶持你的时候,也不会舍弃他。两个孩子都培养,这并不冲突。你们一个从军,一个从政,往后还能携手并进,互为助力。 “但他不是沈家亲子,不是你的亲兄弟。事情就不一样了。你越出息,越比他强,就显得他越是不像沈家的种。尤其,倘若有一天东窗事发,他怕是讨不了好。所以,他要把你打压下去。你越废物,沈家的资源和重心越会倾斜向他。他就能更快的掌握沈家的势力。 “等他把沈家的一切都拿在手里,爬到了足够高的位子,有了足够的资本。到时候即便真相大白,对他的影响也不大。他也就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沈向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爷爷爸妈对沈向安那么好,沈向安却一直在算计他们,算计整个沈家! 沈向安,其心可诛! 作者有话要说:  闹了几天,今天终于好点了。至少晚上虽然还有点闹腾,但不那么哭闹了。我也能稍微睡几个小时了。希望过两天,能完全好。 看着崽崽那么辛苦,真的是心揪着揪着难受。 崽崽才七个月,不会说。孩子太小,就是这点不好。哪里不舒服,自己说不出来。只会哭。一哭,大人就心急。 偏偏不晓得她到底哪里不舒服。只能靠猜。 哎! 感谢大家的关心,你们的评论我都看到了。么么哒!崽崽快好起来了。我也没那么心焦了。 感谢在2020-05-27 09:00:01~2020-05-28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叶心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舞明遥 25瓶;叶子、杭州上面、艳 20瓶;季杰 14瓶;11、欢、秋雨、珊瑚、re 10瓶;春暖花开 6瓶;靖、阿毛毛、心动不如行动、流萤闪闪、小马芝麻、海带 5瓶;棉里花开、蒋夜21980516、随身空间有点爱、晨熙麻麻、rgma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7章 距离春节还差五天的时候, 沈煦一行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列车。 临走的时候, 田松玉心里虽有些空落落的, 却也很快恢复如常,没有表现出太多离别的悲伤与惆怅。反倒是沈双燕跟沈繁沈辰, 与刘萌刘小宝并其他几个小伙伴执手相看泪眼,哭得稀里哗啦。 沈繁甚至抱着沈煦的大腿耍赖不肯走,说:“爸爸, 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就住在这里, 不要去京城了好不好!我不想跟萌萌和小宝分开。还有我的那些同学们。” 嗯。沈繁跟沈双燕一样,五岁上, 沈煦就把他们送去了学校。虽然年纪小了点,但都适应良好。因此沈繁现在也是一名二年级的学生了。 “上回我请宋龙龙吃了妈妈做的红枣糕,他说他爸爸是国营饭店的大厨, 会做超级好吃的炸鸡翅, 还说等他爸爸下次做好要带给我的。我还没吃到呢!陈倩倩欠我五颗大白兔奶糖, 没有还给我。张彬彬说他在省城的姑姑过年会给他们带很多还吃的回来, 有巧克力呢!我们约好了, 他会给我留一小块。” 先前涕泪交加, 让人忍不住动容他们小朋友间的美好情谊, 后面掰着手指一个个数欠他东西的同学,瞬间将气氛打破。 沈煦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部挂件,揉了揉太阳穴,看来, 书中男配已经彻底人设崩塌,转不回来了。 “说完了吗?” 沈繁摇头,“没有!还有杜晨晨……” 继续掰着手指头数。 沈煦:…… 他试着想把自己的腿抽出来,居然没成功!沈繁现今六岁半,这些年被沈煦养得白白胖胖,一点也看不出当初羸弱的模样了。加之跟着沈向阳练了两年多的拳脚,虽然没练出什么名堂来,却强了身健了体。别看他年纪不大,力气不算小呢! 袁素君弯下腰抚摸他的脑袋,“繁繁如果舍不得小伙伴,没关系,等你放假了,可以让爸爸妈妈带你回来玩。如果爸爸妈妈没空,奶奶可以陪你回来。” 沈繁依旧摇头,“不一样的!现在才寒假,离再放假,还有好久呢!” “那你们可以写信。你不会的字,奶奶教你?” 沈繁皱眉:“我们要说的话,写信哪里说得完。而且写信,他们要很多天才能收到。我等回信也要好多天。” 袁素君有些为难了。沈煦动了动被抱紧的大腿,“还有完没完!我们全家会搬去京城,不是早跟你们说好的吗?你和姐姐弟弟都答应了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沈繁更委屈了,“那你也没说现在就走啊!我以为你要过完年才走!我都计划好了。我跟宋龙龙杜晨晨约的初二,跟陈倩倩张彬彬约的初三!” 沈煦:…… “你可真会计划!” 沈繁哼了一声,“那当然!不计划好,等我走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十分怨念地瞄了沈煦一眼,“谁能想到,我的计划全毁在你的手里!” 沈煦呵呵两声,“那你走不走?” 眼见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袁素君怕他发火,急忙拉过沈繁,“孩子还小,舍不得小伙伴是人之常情,咱们跟他好好说。” 沈繁立马调转身子,改抱袁素君大腿,“奶奶说得对!我还小,有话好好说!不兴发脾气骂小孩的!” 沈煦瞪眼:“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还没骂,但你马上就要骂了!” 沈煦:……我真是对你太好了!瞧把你给机灵的! 他嘿嘿笑了两声,嘴角一弯:“去了京城,不仅有炸鸡翅,还有炸全鸡。大白兔巧克力一样都不缺,还有好吃的外国点心。不过你肯定是不稀罕的,毕竟京城没有你那些小伙伴。你跟你的小伙伴感情这么好,这么舍不得他们,不如我们不去了!” 沈繁蹭一下跳起来,“那怎么行!爸爸,你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说好的要去,肯定得去!” 他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眼泪,十分豪爽地一挥手,“走吧!快点!” 抱起自己那袋小行李,昂首挺胸,健步如飞! 还准备继续安慰的袁素君以及正打算加入安慰阵容的沈赫:…… 沈向容沈向阳这些年见怪不怪了,皆是忍俊不禁。 ******** 火车站。田家人全部出动,前来相送。 田大勇跟李氏或许真的只是相送。 他们一个觉得田松玉是自己亲生女儿,这点改变不了,即便田松玉对他不亲厚,以如今田松玉的身份地位,每年随便给他点钱和东西,也够他用了。他不多贪,已经很满足。 一个早就清楚彼此关系。只做名义上的母女,实际上的陌生人。 田松仁跟蒋兰却不这么想。 以前沈煦虽然有出息,这出息却也有限。可如今不一样了!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世!跟着沈家,沈家只要稍微抬抬手,他们就能跟着去京城吃香喝辣。再不济,也能帮他们在阳山县安排个好工作。比如沈煦当初在运输队的活。 想到此,田松仁有些不高兴。沈煦说辞职就辞职,那么好的工作他不稀罕,自己稀罕啊!怎么说自己也是他大舅哥,比起直接丢了,难道不是给大舅哥更好?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都不知道! 蒋兰不敢在沈家人面前造次,只一个劲围着田松玉,话里话外都是让她提携娘家的意思。可她说得天花乱坠,田松玉只是微笑着,一句都不接茬,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一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车,眼见火车发动,越走越远。 田松仁跟蒋兰的盘算,一件都没成。 田松仁找上田大勇,“爸,你就不说说妹妹!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妹妹现在是得道了,可她只管自己,眼里哪有我们!简直是白眼狼!” 田大勇没读过书,莫名其妙:“我们又不是鸡犬!要什么得道!而且,她哪有不管我们。你看堆在咱们家的这些东西!你看看这个,富强粉,这个,白面!这个,麦乳精,这个罐头,还有这些,这些和这些。这可都是亲家给的。多亏了你妹妹!要不然,我们哪来这样的好东西!” 好东西?呵,东西是挺好的。但,难道他们就仅仅局限于此了吗? 田松仁脸色极差。田大勇却已经兴奋地把家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他是穷惯了的人。尤其是饥荒那几年,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因此,在他看来,如今有这么多好东西,已经很不错了。他现在可是下水村独一份,哪还有不满意! 对于田松仁的心思,他半点也没看出来。 另一边,蒋兰也在于李氏说话。然而她说得口干舌燥,李氏依旧是那副态度。 蒋兰气急败坏,“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为我想想?你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难道不靠我养老?不靠我,你靠田松仁?我好了,你才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李氏终于抬头,“你怪我不帮你说话,可你也太看得起我。你觉得以我跟田松玉的关系,我说话有用吗?田松玉会听我的?如果你是田松玉,你会听吗?” 蒋兰愣住,气势有点虚:“你的到底……到底是她的长辈。” “蒋家那边,你爷爷奶奶也是你长辈。他们让你孝顺,你愿意吗?” “是他们把我赶出来的,凭什么让我……” 话未说完,明白了李氏的意思。 李氏站起身,回了房,不再多言。 蒋兰杵在原地,神色几度变化,最后狠狠跺脚。 田松玉哪点比她强?当初嫁给沈煦的怎么不是她! ******** 火车上。 因着沈赫的关系,沈家所有人买的都是卧铺,就连三个孩子,也是一人一张。地方宽敞得很。 孩子好奇心重,除沈繁坐过一次火车,还是拥挤的硬座外,沈双燕和沈辰甚至连火车都没见过,自是觉得车上什么都新鲜,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沈向安结婚比沈煦晚上几年,他倒是有个孩子,却是在沈家出事后才生下来。因此对沈赫和袁素君来说,他们是头一回做爷爷奶奶。加之有沈煦的因素在内,疼爱之余也想补偿,便显得格外有耐心。二人一左一右跟在三个孩子身侧,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沈煦退出来,走到沈向阳身边,“你告诉爸爸了吗?” 告诉什么,自然是不必说的。这是昨日二人商量的结果。沈向安早知真相,且背后用心险恶,对沈少阳诸多恶意。沈煦觉得必须要让沈赫袁素君知道,免得他们蒙在鼓里,被沈向安再次利用算计。 沈向阳也是这个意思。他最初不说,是因为家中动荡。后来不说,是因为沈赫袁素君被下放,生活已属艰辛,没必要再火上浇油。如今沈赫平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沈向阳自然不会再隐瞒。 之前没提,是因为觉得这种事情,写信不一定说得清楚,当面更容易解释。即便没有与沈煦的谈话,不知道沈向安可能早知道身世,沈向阳也是打算对沈赫坦白的。 第95节 沈向阳点头。 沈煦又问:“爸爸怎么说?” “爸爸说,他知道了。没说其他。但我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沈煦了然。到底养了二十多年呢!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他抬头,望着正和孩子们玩耍的沈赫。沈赫能在伪政府潜伏那么久,获取诸多情报,最后还全身而退,绝非一般人。 伤心难免,但他心性坚韧,这种情绪并不会持续多久。况且有自己在,有沈向容沈向阳在,还有三个孩子在。他的伤心会消散的更快一些。 与沈向阳分别,沈煦回到田松玉身边。此时,她正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景致,神色复杂。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大学生。更没想到,我会离开阳山县,去到京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呆在上水村。最多……最多如果以后咱们家日子好了,你在单位分到福利房,能搬到县城去。没想到……” 沈煦握着她的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去到京城,我们会越来越好。等有空,我可以每年陪你回来看看。岳父还在阳山县呢。” 田松玉失笑,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其实并没有多少舍不得。她与田家虽算不上交恶,却是关系淡漠。她对田大勇更是感情复杂。阳山县虽然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可跟沈煦与孩子们是不能比的。在她心里,阳山县也好,京城也罢。有沈煦,有孩子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过渡。下章开启新地图。 感谢在2020-05-28 09:00:01~2020-05-29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令欢 206瓶;小五 40瓶;三儿丶 20瓶;kkkkkkan、24519831、任嘉伦的小迷妹 10瓶;莫离、睡醒在读书 5瓶;113 4瓶;无聊、janmu、路人甲 2瓶;白茶清欢、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8章 农历腊月二十八, 即公历1978年二月五号。 列车到站, 沈煦踩在京城的土地上。上辈子父母去世后,沈煦在京城上完大学, 便定居在了这边。说起来,他在京城生活数年, 对京城并不陌生。但此时的京城远没有后世的模样。比之记忆中那个繁华大都市, 现在的京城显得有些萧索了。 出了火车站, 早有轿车等候在侧。沈煦等人直接上车,前往沈家。 沈家住在梧桐大院。梧桐大院之名在京城可说是家喻户晓。无他, 只因里头住的全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院区不大, 独门独栋,总共也就十几户。但随便拎出一家, 都是曾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流过汗, 卖过命的。名声在望,功绩斐然。甚至每一家的老爷子都有足够的资本,可以在历史教科书中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座大院是特殊的。它的地位从院前那巨大的铁门,以及门口站岗的军装就能窥见一斑。 院内每座宅院,外观相似,都是巍峨庄严的风格。内里装修布置不同。沈家一共两层, 加起来将近三百平,屋外围了一圈篱笆,隔出一块,种了些沈煦认不出来的花卉。 袁素君笑着说:“都是你爷爷亲手种的。这几年疏于打理, 倒也没全毁掉。我们回来后,你爸爸修剪了两遍,把死掉的拔了,又移栽了几盆新的,现在看起来总算恢复了几分你爷爷在时的模样。” 几人进屋。 袁素君带着沈赫转了一圈,四下参观。看得出来,沈赫跟袁素君很期待他的到来。不但布置好了他跟田松玉的房间,还有三个孩子的。沈双燕单独得了一间,标准的公主房,粉色碎花的床单,粉色的床帐,桌上还摆着两个可爱的洋娃娃。 沈繁和沈辰共住一间,特别请人打造的上下床,屋子里同样有几个玩具,木头拼接的车子或船只飞机模型。看起来像是沈赫亲手做的。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二人的欣喜与用心。 一家人简单洗漱,随便吃了顿晚饭,就进入了梦乡。虽说是卧铺,但几天的车程也够人熬的。 次日,腊月二十九。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袁素君沈向容带着田松玉去采办年货,也是看出她心底的忐忑与不安,有意缓解她的情绪。 大年三十。一家人聚在一起,守岁,过年。 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沈赫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烟花,沈向阳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放。 第二天,沈煦发现田松玉手腕上多了一只手镯,沈煦在玉石方面没什么研究,但也看得出来,水色相当不错。 “哪里来的?” “妈妈给的。” “挺好看的!”沈煦目光闪了闪,“以后有机会碰到合适的,我也给你买一个。” 田松玉挽着沈煦,低头露出笑容。袁素君给的不仅仅只是一份贵重的礼物,更是一份安心。以前她与沈煦是门当户对。现在,他们是一个天一个地。早在知道沈向容姐弟是沈煦亲人时,她就清楚二人的差距。在见到沈赫袁素君后,更明白这点。 可她在直观的看到那些对沈赫客客气气的人,在看到沈家这座宅子,在看到这周围的人群后,才深刻的认识到。这个差距比她所想象的还大得多。 他们之间是不匹配的。她的心里涌现出难以压制的忐忑与不安。 袁素君再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是沈家认可的儿媳妇。她能与沈煦共患难,便能与之同富贵。她心里更知道,袁素君这么做,必定有沈煦的示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沈煦抱得更紧了些。 她会进入大学,努力学习,成为更好的自己。她会成为配得上他的人。 ******** 初二。沈赫带着沈煦去大院里给各位邻居拜年。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实际上,他是借这个机会把沈煦介绍给众人,告诉大家,沈家认可的儿子是沈煦,沈向安已经成为过去式,往后跟沈家不会有任何瓜葛。 大院里的住户并不多,但一家家走过来,每家都闲聊上一阵。全部结束,已经到了傍晚。 宋家是沈煦去的最后一家。 沈家父子走后。宋家与其他几家一样,对沈家之事展开了讨论。 宋夫人一边收拾客人用过的茶具,一边说:“听闻沈家这位真正的长子是在乡下长大,没上过几年学,可我今日瞧着他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淡定自如,不卑不亢。实在不像没文化的乡下人。” 宋家掌权人宋文华轻笑,“知识未必一定要在学校获取。你没瞧见吗?他说的话虽然不多,但每一句都言之有物。他不是没文化的人。更何况,文化、本事、才能这些都是次要的。摆在第一的是品性。这位跟沈向安不一样。沈向安……” 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宋明伟蹙眉:“我倒是觉得沈向安有点可怜。我看沈伯伯如今带着这位一家家串门的态度,只字不提沈向安,可真是绝情。就算不是亲生的,好歹也养了二十几年啊!居然说舍弃就舍弃。” 宋文华转头看向儿子,“你也说养了二十几年,沈向安当初是怎么做的,你不知道?他有念着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吗?” 宋明伟怔愣,嘴巴蠕动着,“他是有苦衷的。” 宋文华一顿,“你跟他见面了?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当时那种情况,想要把沈伯伯捞出来是不可能的。既然大局已定。他总得给沈家留条退路。沈家不能全军覆没。他这么做,是为了保住自己,保住沈家最后的命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还在政府机关占据一席之位,沈家就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到时候才能真正救到沈伯伯。” 宋文华呵呵一笑,“你信吗?” 宋明伟瞄了宋文华一眼,摸不清他的意思,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沈伯伯当年在伪政府,也曾为了任务,忍辱负重,与朋友反目。” “别拿他跟你沈伯伯比,太侮辱你沈伯伯了。” 宋明伟不明白,“爸,你不喜欢沈向安?” “我想,谁都不会喜欢一条忘恩负义,随时会养自己一口的毒蛇。” “爸爸……” 宋明伟还想说些什么,宋文华抬手,“其他先不论,如果真像沈向安说得那样,他是不得已跟你沈伯伯他们断绝关系,借此给沈家留条退路。那么之后呢?你沈伯伯沈伯母在农场呆了三四年,他有去看过他们吗?有寄过东西吗?有拖关系问过一句他们是否安好吗?” “路途遥远,红星农场人事复杂,他也是没办法。” 宋文华摇头,“他好歹是政府干部,还掌握着沈家一部分人脉。他没办法,那么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老百姓的沈煦为什么会有办法?” 宋明伟微怔。 “临湘省距离东省,可比京城距离东省要远多了。沈煦却能风雨无阻,每年至少去四趟,不但要给你沈伯伯沈伯母带去需要的衣食营养品,还得疏通农场的关系,保障他们在那边的生活与安全。沈煦都能够做得到,沈向安会做不到?他不过是害怕影响自己的前程,也不愿要这份拖累而已。” 宋明伟沉默了。此前,他确实没想过这点,更不知道沈煦的作为。 宋文华起身,从书房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上面赫然是沈煦的资料。 “沈家长子换了个人,沈赫大张旗鼓把他介绍给所有人。想来,但凡有点好奇心,有几分谨慎的,都出手查了一下。这些东西都是明面上的,不难知道。 “辣椒油,火锅底料。他手握生财之道,却没有大肆敛财,而是利用它们带动阳山县食品厂的经济,为上水村生产大队开发副业。他一个人,成功引领全村走上致富之道。这样的胸襟与气度,就不是沈向安能够比的。” 宋明伟看着手中的资料,陷入沉思。沈煦,跟他想象的不一样。而沈向安……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握着辣椒油和火锅底料配方的是沈向安,他不会交出去。 “沈向安想让你做什么?” “啊?”宋明伟不料宋文华突然发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文华又说了一遍,“沈向安找你,跟你说这些,必然是带着目的的。他想你帮他做什么?” “我……”宋明伟有点心虚,“他说沈伯伯沈伯母不愿意见他,还跟门口的警卫说,以后都不要放他进来。他有很多话想跟沈伯伯沈伯母说,却找不到机会。” 宋文华立时明白了:“他想你带他进来?” 宋明伟点头,又急忙解释,“我没答应啊!我就是……就是觉得好歹小时候一起玩过,也有几分情谊,如果是我能帮的,就帮一把。可我没想直接带他进来,我是想找机会,跟沈伯伯沈伯母说一说。” 宋文华松了口气,“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宋明伟答应下来。 宋文华看着他,“记住。我不要求你有多出息,不要求你有多能干。甚至,你可以不够聪明,但不能自作聪明。蠢不要紧,凡是多听多看,少说少做。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宋明伟:…… 被父亲如此直白的说蠢,他的心情有些微妙。尤其是一旁的宋夫人居然还嘴角含笑,一脸看戏的模样。宋明伟心情更微妙了。 察觉到儿子委屈的目光,宋夫人止住笑意,咳嗽了两声,“沈向安以为断绝关系能换来一个好前程。谁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这么快就变了。他现在恐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宋文华接着说:“后悔的何止是他!” 宋夫人点头,“也是。陆家现在恐怕也后悔着呢。跟沈家退婚,与何家结亲。谁能想到,不过数年,沈家起复了,何家的大靠山却没了。” 宋明伟眼前一亮,“爸,妈!你们说我去追求向容怎么样?我们两家家世相当。而且一个男未娶,一个女未嫁。向容长得那么漂亮,如果不是她跟陆家定亲。我当年就想追她了。” 宋文华与宋夫人齐刷刷转头,眼神复杂。 宋明伟忽然心里有点慌,“不……不好吗?我只比向容大三岁,年龄也合适。” 宋夫人与宋文华对视一眼,望着宋明伟,“儿子,你知道你这么大年纪了,我跟你爸爸为什么一直没让你结婚吗?” “什么这么大年纪,我还差两个月才二十五呢!” “二十五不小了,好多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宋明伟:…… 宋夫人一叹,解释说:“我们不让你结婚,一来是前几年时局动荡,娶谁都没个保障。指不定女方家里就被打下去了。又或者我们家自己先倒下去了。这种情况下,先不结婚,反而更好。二来嘛……” 第96节 宋明伟:“什么?” 宋夫人顿了片刻,不太忍心告诉儿子实情。 宋文华接过她的话头,继续说:“二来,你脑子不太好使。咱们这个圈子里的好姑娘看不上你。但你脑子再不好使也是我们亲儿子。我们当然是向着你的。所以又觉得如果将就着给你娶底子太差的人家,好像又有点委屈你。” 宋明伟:…… 这忒妈,确定是亲儿子? 这么想着,他直接问了出来。 “我真是你们儿子?亲生的?不是天桥下面捡回来的?” 宋夫人给出肯定答案:“那当然。要是捡回来的,这么蠢,早丢出去了。就是因为是亲生的,没办法,再蠢,我们也得认!” 宋明伟:…… 更扎心了!艹!就知道自家爸妈的德性!所以,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问! 宋夫人拍了拍宋明伟的肩膀,“儿子啊,向容你就别肖想了。那么好的姑娘,没你的份。癞□□想吃天鹅肉,小心被沈家打出来。你要知道,你爸爸打不过你沈伯伯。你也打不过沈向阳。更别说,现在还有一个沈煦。我瞅着他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护短!咱们有点自知之明,还能多活几年。” 宋明伟:…… 感觉浑身是箭,千疮百孔,还是自家爸妈亲手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对付何家。 感谢在2020-05-29 09:00:01~2020-05-30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110771 86瓶;囡囡 50瓶;许我的永安、xiaopitianhai 20瓶;开心就好 15瓶;wjmlty 10瓶;心动不如行动、婷婷、wjl 5瓶;爱吃橘子的懒猫 2瓶;咖啡豆、白茶清欢、33320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9章 过了初五, 沈煦已经将沈家圈子里的人都见了一遍, 又陪着沈赫招待了一轮前来沈家拜访的客人。这套流程走下来,不论是跟沈家家世相当的人家, 还是比沈家差一截的人家,对沈家这位刚认回来的长子都有了一定的认识。 有人惊讶,这位给人的观感并不像是从小困在山旮旯里的乡下人, 进而收起了之前对他的轻视之心;也有人不屑,认为就上水村那么个地界, 能出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现在看起来人模狗样,应对得体,指不定是沈家私底下培训过, 就为了不让自家丢脸呢? 不管他们如何看待沈煦, 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沈家的目的已经达到。自此之后,大家都会清楚沈家的态度。 这个信息自然也传达到了沈向安耳中。沈向安目光一沉, 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没有想到, 沈家居然动作这么快, 阵仗这么大。 最初得知沈赫将沈煦带回了梧桐大院, 他并没有太紧张。因为他清楚知道沈赫跟袁素君有多疼他, 即便现在生他的气, 只要他真心悔改,坚持不懈, 他们总有消气的时候。即便不是亲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子,哪有隔夜仇? 再说, 他受沈家教养二十多年,自认是那个在山疙瘩里出来的沈煦比不上的。沈家在他身上花费了这么多资源和心血,难道忍心就这么舍弃? 更何况,将他与沈煦摆在一起,自然是他更能撑得起沈家的门面。沈煦?不丢人就不错了。 他清楚沈赫跟袁素君的脾气,不论沈煦多上不了台面,就凭他是亲生的这一点,沈家就会负责到底。沈赫必定会利用一切关系,为沈煦谋一个还算不错的前程。但沈煦的能力有限,能谋求的地位也就有限。 所以,在补偿沈煦的同时,依旧保留跟自己的养父子关系,继续培养自己为沈家争光,两者并不冲突,不是吗? 沈向安设想的很好。但第二天,他便发现,自己进不去梧桐大院了。门口的警卫直接告诉他,这是沈赫的意思。沈赫的原话是:梧桐大院不比别处,进进出出的人员需严格管控,规矩摆在这里,就要按章办事。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放。 乱七八糟的人…… 他居然成了乱七八糟的人! 那一刻,沈向安恍然醒悟过来,他在沈赫心中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沈煦。 即便如此,也不要紧。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走不通,他走另一条就行。 他到底做了沈家二十多年的长子,这二十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他可以利用这层身份,去活动活动,总能重新回到政府机关,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毕竟沈家如今的地位还摆在那呢! 他都已经想好了,找什么人,送什么礼,去哪个部门,盘算的清清楚楚,就等着年节过去便行动。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赫来了这么一招。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他只认沈煦,不认自己。 沈向安双拳紧握。哪怕沈赫不理他,只要他不出面当众说这些话,大家都会摸不清他的态度。自有顾忌他们这层关系的人,愿意帮助自己,提携自己,给予自己机会。 但沈赫彻底斩断了这条路。 狠!好狠!沈赫当真是半点不顾念父子之情啊! 沈向安双目赤红,愤愤不平。他闭上眼睛,脑子飞速转动着。如今这种局势,他该如何挽回? 沈赫?看沈赫现在的态度,他肯定在气头上,不能贸然往上撞,免得让他更加不喜。 袁素君?虽然袁素君以前非常疼他,甚至因为当年生产之事,总觉得是自己造成他一出生就先天羸弱,心有愧疚。可如今得知他的羸弱与她根本没有关系。他压根不是她的儿子。她会怎么做?沈向安有些摸不准。 沈向阳?沈向安摇头。他与沈向阳关系本来就不好。沈向阳怕是巴不得沈家没有他这号人,怎么可能帮他? 这么算下来,就只剩沈向容了。 沈向安思索着,他与沈向容的感情一直不错。沈向容未必不肯帮他。他还记得,当初他主动断绝关系的时候,沈向容诧异到不敢置信的表情。后来,她私底下来找他,问他为什么?问他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隐情…… 沈向安突然有了主意。 ******** 初五过后,年味渐渐淡下来,沈赫重新进入到了紧锣密鼓的工作当中。沈家其他人却是玩疯了。起初是三个孩子想去看□□,这么点小小的心愿,袁素君直接拍板确定下来,第二天就帮他们实现了。 见孩子们兴致不减,袁素君又想着,京城能逛的可不只有□□。于是决定带他们去爬长城。再一思索,沈煦田松玉也是初来京城,不如一起去。 沈向容沈向阳知道后,也强烈要求加入阵营。美其名曰,帮忙带孩子、当向导。理由充分,让人无从拒绝。 从长城回来,沈向阳意犹未尽,开始规划接下来的路线。然后,故宫、京大华大等全部搬上行程。他们有的是时间,倒也不急。一天去一个地方。就这么玩到了元宵。 元宵节后。各个学校陆续开学。 最先入校的是三个孩子。沈双燕四年级,沈繁二年级,沈辰则安排去了育红班。然后是三位大学生。 各大高校的开学时间并不统一。最先开学的是沈向容。虽然沈向容一再强调自己二十二岁了,可以一个人去。但沈煦和沈向阳还是决定陪同前往。报道办手续这些,沈向容当然没有问题。但行李总要人提吧? 这是沈向容沈向阳并田松玉一致的决定。开学后,三人全部住校。假期或者课不多的时候,会回家。平时呆在学校。一来是考虑到沈家距离三所学校都比较远。每天来回,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二来学校的同学几乎都是住校的。住校更有利于融入集体,结交朋友。 如此一来,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沈向容一个女孩子,能拿得动? 京城外国语学院。 沈煦沈向阳一路送到宿舍。沈煦帮着沈向容整理东西,沈向阳在擦窗户,突然他唰一下跳起来,吓了沈向容一跳。 “怎么了?” 沈向阳一顿,“没!我就是想起来,我有点事忘了办。不行,我得先走!” 说完,将抹布丢开,飞一般跑了出去。 沈向容:…… 她摇了摇头,叹道:“在上水村这几年看着长大了,沉稳了。怎么一回京,又故态复萌了!” 沈煦微微蹙眉,目光转向窗外,正好看到沈向阳拉着一个青年男子往外走。想到沈向阳方才的举动,他心里略微有了些猜测,却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低头继续手里的活。将沈向容这边的事情忙完,沈煦告辞。 走出校园,他特意左右望了望,拐进旁边的街角,就看到沈向阳与那位青年男子对面而立,神色不悦。 “当初不是你自己要断绝关系的吗?现在做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向阳,你误会我了。我当初那么做是逼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我……” 沈向阳摆手,“你少跟我来这一套,还苦衷呢。我管你有没有苦衷。总之,你既然离开了沈家,就别想再回来。死心吧。爸妈不会见你的。这么久了,你一直被拒绝在梧桐大院门外,还看不清吗?” “爸妈对我有误解,我……” “别!那是我爸妈,不是你爸妈。你妈在上水村呢!” “我到底叫了他们二十多年的爸妈。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当年我也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调包这样的事情,并非我所愿。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被调包。” 沈向阳翻了个白眼,“说得这么好听。既然宁愿没有被调包。那么现在拨乱反正,你怎么不回上水村?各归各位不好吗?还缠着我们沈家做什么?再说,你真不知道?我很好奇,你十九岁那年在西省摔伤进医院,医院的检查报告里,你是什么血型?” 沈向安神色一滞,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沈向阳接着说:“爸爸是a型,妈妈是o型。让我猜猜,你是b型,还是ab型?一个a型,一个o型,能生出b型或ab型的孩子吗?” 沈向安目光闪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向安,别装了。跟我面前,有什么好装的。其实想知道你是什么血型很容易,只要去西省那家医院查一下你当年的病例档案就能得到答案。沈向安,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被你牵着鼻子走,任你欺负的孩子了。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告诉爸爸。” 沈向安深吸了一口气,“我对你做了什么?” “呵,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向安咬牙,“你没有证据,爸爸不会信的!” “你猜他信不信?” 沈向安低眉,双拳颤抖。如果是以前,沈赫或许不会信,至少不会轻易相信。即便有所怀疑,也会听听他的自述,看其中是否有误会。但如今沈赫怕是更偏向于沈向阳。更何况,医院的病历档案,以沈赫如今的权势地位,很容易能查得到。 他身子一晃,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沈赫会那么狠心,直接像众人摆明态度,将他踢出沈家。 沈向阳接着说:“所以,别想从姐姐这里下手。没有用的。不要来打扰姐姐的生活。还有,你到底什么时候改姓周?你不配姓沈!别侮辱了我们沈家的姓!” 沈向阳一转身,就看到了前方的沈煦。 “大哥!” 沈煦瞄了下沈向安就撇开了眼,对沈向阳道:“事情办完了?走吗?” 沈向阳怔愣,转而笑起来,“走!我们回家!不过得改道去国营饭店买份炸鸡翅。我答应小繁子的。” 兄弟俩并肩离去。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沈向安眸中的怨毒与不甘一点点加深。 那位就是沈煦吧?为什么!凭什么他一个山旮旯里的泥腿子能够入住梧桐大院?他沈向安才应该是沈家的骄傲,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 姓周?不,绝不可能!即便是在沈家背上罪名被下放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要姓周! 他调查过的。周家那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一群垃圾,也配做他的父母兄弟?更别说,向桂莲还是劳改犯!即便已经刑满释放,也改不了她曾下狱劳改的事实! 好在他们都在上水村,与京城相距千里。他永远不想面对他们! 至于沈家…… 沈向安垂首。他总得再想个办法才行。 他在西省受伤住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边不一定还保留着他的病例档案。沈向阳与他素来不和,说不定是虚张声势,故意诈他的。而且就算真保留着,被沈赫查到又怎样? 就算血型有问题,也不代表他一定发现了问题。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血型与亲缘的关系。他也是在住院的时候,碰到一个病人急需用血,医院没有,让亲人捐献,而亲人血型不符,感到好奇问了几句。那个医生也是善谈之人,跟他多说了一些。他才惊愕察觉到自己身世的。 第97节 沈向安再次握拳。他不会承认的!绝不会! 过去二十几年,他是沈家长子,是沈赫跟袁素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他不相信沈赫跟袁素君对他已经毫无感情。他一定还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写何家的,后来觉得还是先写一下沈向安。下一章写何家。 沈向安:我一定还有机会! 沈向阳:呵呵,做梦想屁吃呢! 沈赫袁素君:你对我们是有什么误解?我们看起来很蠢很好骗吗? ******* 沈向安:幸好上水村与京城相距千里,我不用面对周家那群垃圾。 沈煦:不,别急!会有机会让你面对的。 沈向安:……一口老血。 感谢在2020-05-30 09:00:01~2020-05-31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风 80瓶;寞默陌沫 60瓶;25961762、吃货最怕做饿梦、肥鱼月半弯 20瓶;︵盛夏﹌浅殇°、停息肩头的蝴蝶、青林点白云、seven园园、18901653、保密原则、shug、花家花二姐 10瓶;艾舞、小文、灵、靖、婷婷 5瓶;41223384 4瓶;蒋夜21980516、咖啡豆、33320452、小甜喵喵、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0章 京城外国语学院。 沈向阳拖着沈向安而去, 并没有发现,宿舍对面树后的另一个身影。 沈向容的寝室在二楼。陆宇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室内那个低头整理床铺的熟悉侧影。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那么漂亮,笑起来宛如天上明月。那几年沈家的败落, 下乡的艰苦并没有蹉跎掉她的青春, 打磨掉她的光芒, 反而让她的身上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特殊魅力。 陆宇看着她入校园, 看着她去报道, 看着她进宿舍, 又看着她挽了同寝室刚认识的朋友去食堂。 僻静的校园树林内, 陆宇点燃一根烟,慢悠悠抽着。 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看着了。他已经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一根烟抽完,陆宇又点燃了一根。就这么一根接着一根,直到一整包见了底。陆宇才自嘲一笑。他到底来做什么?再看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陆宇摇了摇头, 转身离去。 陆家。 陆宇回来的时候, 屋子里漆黑一片。他随手打开灯,转过身就看到面前一个身影, 惊吓之下反射性往后退了两步, 猛然抬头, 看清是何雪菲,惊恐之色褪去,恼怒陡生,“你大半夜不睡觉, 杵在这里干什么!” “你还知道是大半夜啊!你去哪儿了!”何雪菲蹙眉,“你喝酒了?还抽烟了?一身的烟味酒气!” 陆宇并不想搭理她。他与何雪菲并无感情。他心里爱着的始终是沈向容。这些年,他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她。可是,当年那样的情况下,陆家不允许他娶沈向容。 而他自己也在害怕!他正值升职的关口。沈家的出事把他推入两难境地。如果他坚持与沈向容的婚约,不但升职无望,恐怕连现有的职位也不一定能保住。可能还会牵连陆家也被调查。 不论是为了陆家,还是自己的私心,他最终怯懦地放弃了沈向容。至此,一步错,步步错。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陆宇脱下衣服,“我很累,不想跟你吵。很晚了,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何雪菲一把抓住他,“为什么不回答我?怎么,心虚了?” 陆宇将手抽出来,“我心虚什么?” “你去见沈向容了对不对?” 陆宇一顿。 何雪菲气得满面通红,“被我说中了?果然!沈向容今天开学,你去京城外国语学校了,对吗?陆宇,用不用我提醒你,当初是你主动放弃她的!你现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你想重新追求沈向容,想让她做陆家的长孙媳吗?” 她抓紧陆宇,“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永远不可能放手!陆宇,你休想!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陆宇吃痛,将她推开,不料因为拉扯,衣袖撕裂。陆宇更是不悦了,“你能不能不要每天像个泼妇一样跟我闹!你消停点,让我过两天安生日子好吗!” “泼妇?闹?陆宇!你王八蛋!你天天跟我睡一张床,心里却想着沈向容,自从沈向容回京,你整个人都乱了,魂不守舍,抓着机会就偷偷去看她。你居然有脸说我泼妇?说我闹?我为什么闹!陆宇,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何雪菲疯了一样朝陆宇扑过去,又拍又打又抓又挠。陆宇躲闪不及,脖子上被抓出了几道血痕,他奋力将何雪菲推出去,“你闹够了没有!我跟沈向容不可能了!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了!” 喊出来后,陆宇脸上一片哀伤。 “你放心,向容不会跟你争陆家长孙媳妇的位子。她根本不在意这个。” 这话没能安慰何雪菲,反倒更加刺激了他。 “她不在意?那么如果她在意呢?如果她在意,你是不是就要我让位,把位子给她?更何况,就算你跟她不可能又怎么样?只要她活着,你心里就永远只有她。” 察觉到何雪菲眼中的狠厉,陆宇眉头一跳,他抓住何雪菲的手腕,“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 何雪菲嗤笑:“怎么?心疼了?怕我害了你心目中的小仙女?” 陆宇深吸了一口气,“何雪菲,我警告你,把你那些危险的想法全部收起来。现在不是你可以乱来的时候。不然,何家保不住你,陆家也保不住。你自己找死不要紧,别把我,把整个陆家搭进去。你以为现在的沈家是你能算计的吗?” 担心何雪菲听不住劝,陆宇又说:“你如果不明白,大可以回何家问问。看何家目前是个什么境地!还有沈向容在上水村时,你做的那些事。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沈家不知道这是你的手笔,否则,何家的下场可想而知。到时候,第一个饶不了你的,恐怕就是你爸爸跟你哥哥!” 何雪菲面色一变,“你……你什么意思?” 陆宇神色一凛,“你以为沈赫是什么人?他会放过差点毁了他女儿的罪魁祸首?” 何雪菲身形摇晃,“不,不会的。我们何家又不是那种排不上号的人家。沈家想整垮我们,怕是还没这个能耐。” 陆宇只觉得她蠢得无可救药,“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回何家问问,看沈家有没有这个能耐!” 说完,陆宇开门离去,他不想跟何雪菲呆在一起,与其和她纠缠,不如找间客房休息,还能好好睡一觉。 刚出门,就看到陆父站在客厅,“又吵架了?” 陆宇有些不知所措。 陆父一叹,“你跟我来!” 二人来到书房。陆父开门见山,“何家出事了。” 陆宇怔住,“什么?” “今天下午,你岳父被革职关押接受调查。他身上背着几层罪名,如果全部证实是真的。那么,后果很严重。他会被木仓毙。” “怎么会?”陆宇大惊,面色变了变,“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搜集他的罪证对付他?” “是沈家!何家之前跟元家关系好。现在元老没了。何家大不如前。但何家也是军功起家的,老何身上还挂着要职,步子迈慢点,收敛点,熬过这一阵,过几年也就稳了。谁知道,沈家在何家现今积弱的时候来这么一记重锤。老何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陆父蹙眉,“沈家跟何家无冤无仇,平时来往都少。唯一算得上纠葛的,就是你跟沈向容退婚,娶了何雪菲。但我了解沈赫,沈赫不会单纯因为这个对何家出手。而且还是致命的杀招。” 陆宇神色闪烁,脸色又白了两分,“爸,三年前,向容在上水村下乡插队的时候,何雪菲出手对付过她。” 陆宇将何雪菲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陆父深吸口气,“蠢女人!她蠢,你也跟着她蠢!这么大的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陆宇张了张嘴,“我收尾很小心,那边公安局应该只知道是京城的大人物,不知道跟我们家有关。我找人调查过,阳山县那边也只了解到林家这一层。林家背后的情况他们不清楚。林家那边,知情的全都死了。” 陆父鼻尖一哼,“你以为这样沈家就不知道是何雪菲在搞鬼?沈向容跟沈向阳当初是隐瞒身份下乡的。何雪菲从哪里知道他们的下落?” 陆宇一顿,忽然明白此中关键,“是袁家!何雪菲通过收买袁家舅妈拿到向容的信息!” “袁志国会不告诉沈赫这点吗?何雪菲前脚拿到沈向容的信息,沈向容后脚就出了事。别说上水村那边未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单凭这一点,沈赫就能猜到是谁动的手。沈赫不是傻子!” 陆宇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怎么办?” “这样看来,沈赫跟何家必定会不死不休!何家保不住了!”陆父摇头,“好在,沈赫暂时没疯得将这把火烧到我们身上。” 他低眉想了想,“找个机会,跟何雪菲离婚吧!想办法把沈向容追回来!” 陆宇:…… 他明白陆父的意思。 陆家虽然家世不差,他爷爷是副司令,爸爸是团长。家里住在军区大院,但跟梧桐大院是不能比的。毕竟副司令上头还有司令呢!何况就算都是副司令,副司令跟副司令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更别说,他爸爸这个团长,在别人看来,军衔不低了。但对梧桐大院的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 当年他们攀上沈家,全家别提多高兴。要不是沈家不想沈向容早嫁,陆家上下恨不得他立时把沈向容娶进门,免得夜长梦多。 可不管家里怎么想,他与沈向容的感情是真的。若非如此,以沈赫那只老狐狸的眼光,怎么会答应这门婚事! 他们得到过这次机会,可惜,自己放弃了。如果再要回头,以为沈家是什么?任人挑选的大白菜吗? 陆宇自嘲,“爸!不论我跟何雪菲离不离婚,我与向容都不可能的。我了解向容,她不会再接受我。沈家更不会。” 陆父不悦,“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宇苦笑。 陆父气闷,“你看看这几年,你跟何雪菲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你们这样折腾,不就是因为你心里还念着沈向容吗?既然这样,你就不想圆了自己的心愿?向容这孩子我了解。当初她有多喜欢你!她看你的眼神骗不了人!她重感情,不是一个容易见异思迁的人。 “沈向容今年二十二岁,不小了。她为什么至今没有结婚?如果说在上水村是没有看得上的好人家,还说得过去。但沈家回京之后呢?我可听说了,现在不少人都看中沈向容,想给她介绍对象。里头不乏家世匹配的年轻才俊。沈向容全都拒绝了。她说只想好好读书,不谈感情。 “听听这话说的。介绍对象只是先见一面,又不是让他们马上结婚。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大事,哪能仓促决定,怎么也得认识后谈一段时间,觉得不错再说下一步。这跟读书有什么冲突?她边读书边谈对象,也是可以的。真要等到毕业之后再说,她都多大了! “她说这话明显是借口。她心里还有你呢!儿子,只要她还念着跟你的旧情,没忘了你。你就有机会!至于当初退婚的疙瘩,也好办。你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逼你,你迫于无奈才做此决定。你再好好哄哄她,她自然会原谅你。” 陆宇愣住了。他有些恍惚。 是这样吗?向容对他还有感情,她还念着他? 陆宇心尖颤了颤,止不住燃起了一丝丝希望。 他回想这几日偷偷看到沈向容的情景。向容…… 对了!向容手腕上似乎一直带着条红蓝绳子编的手链!这手链他也有一条。是当初向容亲手编的,一人一个。 当年向容编好后送给他时,是怎么说得来着? 她说:“一蓝一红,象征着你跟我两个人。我特意学的同心结,取永结同心之意。我给你戴上,这样我们就绑在一起了。你可不许解下来!” 同心结,永结同心…… 那条手链,他最终还是解了下来,却并没有扔,而是好好收藏着。 这条手链已有数年,应该已经破旧了。但向容还带着这条手链,是不是代表她确实还爱着他? 这一刻,陆宇心里涌现出难以言说的欣喜。 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是不是该试一试? 或许……或许向容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毕竟他与向容有数年的感情。他知道向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他了解她所有的喜好。比起其他追求者,他更有优势。 第98节 陆宇双拳握紧,浑身颤抖,无比激动。 这一次,不为陆家,不为前程,只为自己,为向容,他一定要努力试一试!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门外。 偷听到一切的何雪菲全身发冷,寒颤不止。她撑着走廊的楼梯扶手一步步艰难地往楼下走。 这就是陆家,这就是她心心念念要嫁进来的陆家。 她还没死呢!他们就已经在商量着怎么撇开她,重新攀高枝了。 还有,他们说她爸爸被革职,在接受调查。他们说何家保不住了。 何雪菲摇头。 不,她不信!她要回家!她一定要回家问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大家的关心,崽崽好很多了。就是咳嗽还得拖一阵子。咳嗽没那么快痊愈。 不过已经不厉害了,只是稍微还有一点点而已。 感谢在2020-05-31 00:29:07~2020-05-31 22: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3囍(正在上班,晚 62瓶;筱v 50瓶;金银花1、想?念、叶子 20瓶;dan 19瓶;七彩鱼 15瓶;猫魅魅、颜、秋水不染尘、清风徐来 10瓶;啧啧啧 8瓶;繁花似锦、竹悠然、xp、wxm2608、lzither 5瓶;槐夏初一 3瓶;艾舞、暖煖 2瓶;随身空间有点爱、爱吃面面的小木、咖啡豆、晨熙麻麻、时光倒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1章 何家。 孩子不知世事, 早就睡了。何家大人们毫无睡意。他们一个个六神无主,心慌意乱。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之前没有任何预兆, 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家人商量着, 这事该怎么办! 何母一双眼睛已经哭肿:“老大, 老二,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爸爸怎么会突然被抓!” 何老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清楚。” 何老二蹙眉, “我们跟爸爸不在一个部门。而且,那些人如果要抓爸爸,自然不会让我们提前得到消息。” 他们下班便回了家,像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何父还没回来。何母让他们去单位看看, 是不是有事, 他们这才知晓,何父被抓了。 此事不简单。从这点就能看出。有人防着他们。若不然,也不至于事情都发生半天了,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何老二脸色沉重, “现在这个时候, 也没别的途径,只能看陆家是否知道点内情了。” 何母如梦初醒,“对!找你妹妹!问问陆家!怎么着,也得把情况搞清楚。” 何老二点头, 正要给陆家打电话。 突闻一阵拍门声。 “好像是雪菲的声音?”何母大喜,起身上前打开门。 何雪菲面色苍白,抓住何母的手,“妈,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你知道了?” 何雪菲心里咯噔一下。她明白,陆父不会对陆宇撒这种谎。可她心里依旧存着念想,或许不是呢?或许是他们弄错了呢?然而,何母一句话将何雪菲这一路走来的所有希冀全部击碎。再看厅内,全家人都聚在一起,满面愁容。何雪菲还有什么不明白。 “爸爸……爸爸被抓了,对吗?” “是陆家告诉你的?陆家还有没有说什么?具体情况怎么样,你知道吗?” 何雪菲摇头,身子一软,瘫坐下来。 果然是沈家?是她?是她害了父亲,害了全家吗? 何雪菲浑身颤抖,阻止自己再往下想。 何家人也只当她是担心父亲,并未察觉她的异常。何老大叹气:“陆家也不知道,就只有等天亮后再去打探消息了。” 众人尽皆沉默,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坐到天明。 次日。何老大何老二一大早出了门,及至傍晚才归,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样!” 何家人一窝蜂围上去。 何老大:“情况很糟糕。爸爸之前做过的事都被翻出来了,身上背了好几项罪名。最严重的一项是他挪用了一笔部队的军费。” 何父在军中任职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早就已经转调去了政委。若说挪用军费,那也是以前做的。何母是知道的。何父是用这笔钱搭上的元家的关系,从而有了现在的地位。 “我记得当年你爸爸说他做的很小心,钱款出入账是他负责,他账面做的很好。而且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被翻出来?” 何老二苦笑,“自然是有人特意调查。” 何母咬牙,“那我们把这笔钱还上,行吗?” 何老二摇头,“妈,事情没这么简单。涉及军队,这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上头是必然要严查严办严惩的。不能说,我们拿了钱,没出事,就自己得利。出了事,还回去便能脱身。要是这样,部队还不乱套了。” 何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不是说只是革职,还在接受调查吗?调查未必……” 何老二一叹:“说是这么说,但我打听到,现有证据其实已经足够给爸爸定罪,目前的调查,不过是想深挖。妈,爸这次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 何母身子一晃,只觉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神色大恸,猛地抓紧何老二的手腕,“你说有人特意调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你爸爸?是谁?老大,老二!你们再想想办法,咱们家以前那些故交亲朋,能找的都找找。看能不能走走门路。再有就是背后的人,也得查出来。至少我们要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对付我们。知道了答案,才能对症下药。 “你爸爸既然只是关押,那么不论形势多么严峻,都至少说明不是毫无机会。我们总得试试。你爸爸不能倒。覆巢之下无完卵。你爸爸要是倒了,何家保不住。你们只怕也再没有前程可言。我们全家都要遭!” 何母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嘱咐完儿子,又吩咐女儿,“你也回陆家,跟陆家说说,如果陆家老爷子肯出手,你爸爸就还有希望。” 何雪菲神情呆滞,机械性地摇头,“没用的!陆家不会救我们。” 何母恼恨,“你还没回去问过怎么知道!那是你爸爸,你难道就不管他了吗?若是你爸爸没了,何家没了,你还能坐稳陆家长孙媳的位子?” 何雪菲忽然很想笑,她看向何母,“妈,我怎么会不想管爸爸。我比谁都希望爸爸没事,何家没事。可是陆家……妈,你忘了我是怎么嫁进陆家的?是沈家出事,陆家怕受牵连,跟沈向容退婚,陆宇才娶了我。陆家当年不会救沈家,你觉得他们现在会救何家?” 何母脸色一白。原以为何陆两家联姻,是强强联手,互为助力。可惜却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么说来,陆家是完全靠不上的。 何老大扶住她,“妈,你先别急。我跟二弟再去外头跑跑,或许……或许会有转机呢?” 何老大与何老二这一跑就跑了三天。 二人神色一天比一天萎靡。 第四天,何老大从外头回来,怒气冲冲,扬手就给了何雪菲一巴掌。 何母吓了一跳,“老大,你干什么!” 何老二脸色阴沉,“妈,我们这几天把能找的关系都找了,不论我们承诺给多少好处,送多么贵重的礼物,都没人敢出手。大家对爸爸的事情避之唯恐不及。今天有一位叔叔念着跟我们家以前的交情,才好心提醒了一句,他告诉我们,这事是沈家在背后发力。我们想要找到转机,就要从沈家入手。” “沈……沈家?”何母不解,“沈赫?” 除了这个沈家,她想不出还有哪个沈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也正是因为猜到是沈赫,她更是不解。 “沈家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总不可能是因为雪菲跟陆宇结婚吧!要真是因为这个,沈家第一个要对付的,也该是陆家。是陆家退的婚。雪菲是在退婚后,才跟陆宇在一起的。这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我跟大哥也纳闷呢!我们想着,既然有了方向,总得搞清楚原委。于是,我们今天去了梧桐大院,想见沈赫。沈赫不在,沈向阳出来见了我们一面。他说,我们家的人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让我们回家问妹妹。” 何老二眸光扫向何雪菲,“你到底对沈家做了什么?” 何雪菲捂着被打的脸颊,心头狂跳,她不能让家人知道,这场灾难是因她而起。陆家已经不要她了,再没了娘家支撑,她要怎么办! 何雪菲要紧牙关,“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跟沈家从来都没有来往,我哪里会做什么!” 何老二目光如电,“你是跟沈家没有来往,但不代表你跟沈家没有纠葛。是不是沈向容?你对沈向容做了什么?” 何雪菲一惊,“没……没有!” 何老二抓住何雪菲的衣领,“你是我妹妹,我还能不了解你!陆宇喜欢沈向容,你能不恨沈向容?” “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何老二目光更加阴沉了两分。 何老大气急败坏,“你再说一句没有试试!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实话!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大家都着急上火,唯有你跟丢了魂一样,天天跟个木头似的,一句话都不说。我最初还以为你被家里发生的事吓住了,谁晓得你是心里藏着事!” 何老大一把推开何老二,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清楚。我们知道了原委,才能知道是否可以在其中找到挽救的办法!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何雪菲掩面而泣,终是将事情一一道来。 听完她的话,何老二一屁股坐下沙发上,只道:“完了!” 何老大直接一脚踢了过去,“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沈向容都下乡了,她还能跟陆宇有什么吗?你对付她干嘛?就算陆宇喜欢她又怎么样?嫁给陆宇的人是你!你好好做你的陆家大少奶奶,把控住陆宇的钱财,有时间哄哄陆老爷子,讨得老爷子的欢心,不比什么都强!” 说完,又是一脚。紧接着,再一拳。 在场的何家人眼睁睁看着,一句话都不说。最后还是何母不忍心,将何老大拉开,“再打,你妹妹就要被你打死了!现在不是追究你妹妹责任的时候。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你爸爸捞出来!” 何老大还没说话。坐在一边的何老二冷冷一呵,“捞出来?怎么捞出来?妹妹差点毁了沈向容。沈家人护短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沈向容十五岁那年,被爱慕者跟踪,沈向阳一个半大小子,直接打断了人家一条腿。 “事情曝出来,沈赫轻飘飘用一句沈向阳年少轻狂不懂事揭了过去。第二天,那个跟踪者就莫名其妙被打断了另一条腿。” 他自嘲一笑,“这还只是跟踪。妹妹胆子可是真的大,居然想毁了沈向容一辈子。妈,你觉得沈家会给我们挽回的余地?不会的。爸爸完了,我们家完了。” 何雪菲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拖着自己浑身是伤的身体,靠在沙发上摇头:“不会的!不是我,不是我害的!我没有!沈家……沈赫不过是个市长,爸爸职位不低。他没这个本事对付我们家。不会的,不可能的!” 何老二回头,“不过是个市长?说得轻巧,有本事,你也弄个京城市长给我当当?你忘了沈赫是做什么出身的!他还在调查部任职呢!他想要对付何家,会没这个能耐!更别说,沈国平留下来的人脉旧部不少。你就算蠢,也该知道沈家是住在梧桐大院的。梧桐大院是什么地方,住在里面的是什么人家,你不清楚吗?” 说完,他闭上眼睛,已经不想再说话。 再说什么?还有意义吗? 何老二已经预见到了何家的结局。 他们不只救不了爸爸,就连他跟大哥都不会幸免。因为他很清楚,他们虽从没杀人放火,却也并不干净。沈家不会在打到爸爸之后,还留着他们。难道要等着他们有朝一日出息后,找沈家复仇吗? 斩草除根。沈赫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 何家到底还是把何雪菲送进了医院。因为她的伤势比较严重,若不及时救治,怕是真的会出人命。何家即便对何雪菲再如何怨恨,又能怎么样呢?看着她死吗?倘若真这么办,只怕何家身上的罪名又要多一项了。 第99节 更别说,何雪菲到底还是陆家的长孙媳妇,她跟陆宇还没离婚呢。 五日后,何父的调查结束,多项罪名叠加。死刑。 同时,何老大何老二革职。 十日后,何老大何老二以权谋私,收受利益,因情节严重程度不同,一个被判九年,一个十二年。 何家家产冻结,清算。 对于许多人来说,地位崇高,让人只能仰望的何家,呼啦啦如大厦倾。 在住院的这段日子里,何家人没有出现,陆家人也没有出现。大家似乎都忘了还有何雪菲这个人。关于何家人的处理结果,何雪菲还是从报纸上知道的。 她颤抖着将报纸放下,然后下床,收拾东西。 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该出院了。 她要回家,回陆家。 她为了陆宇,把何家全毁了,陆宇却想撇开她,重新追求沈向容,然后再度攀上沈家,走上人生巅峰? 想得美!她不会给陆宇这个机会的! 她的字典里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作者有话要说:  精神病人何雪菲来了! 感谢在2020-06-01 09:00:01~2020-06-02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ngding 25瓶;风中飘的云、叶子、杨阳、猫魅魅 10瓶;小文 5瓶;鲸落、停息肩头的蝴蝶 3瓶;德鲁比、janmu 2瓶;苹果、咖啡豆、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2章 京城外国语学院旁边的国营饭店。 陆宇与沈向容对面而坐, 桌子上摆了四五样菜,有荤有素,有菜有汤,全是沈向容喜欢吃的。陆宇不停给她夹菜, 或是倒水,递纸巾。其实这些事情,陆宇以前也经常做。当初沈向容只觉得甜蜜。而现在,陆宇的举止殷勤、态度讨好, 叫她很不适应。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待会儿还有课。” 陆宇一顿,终究还是将刚夹的鱼块放入沈向容碗里。他的目光扫向沈向容的手腕:“没想到,这根手链,你还带着。” 沈向容愣了愣,低头看到腕上的红蓝手绳,瞬间了然。 “你误会了。这不是当初那根!” 陆宇并不信, “你送我的那根手链我一直保留着。” 他将衣袖往上撸, 露出腕上的手绳, “你看,一样的。” 沈向容摇头,“不一样的。当初我编的是同心结, 现在这根, 我编的是金刚结。” “金……金刚结?”陆宇有点懵,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不都是编手链吗?还有这么多讲究吗? 沈向容目光闪了闪,“对,金刚结!愿我心如金刚, 能挡刀木仓。” 陆宇呼吸一滞,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听得出来,这个刀木仓也包括自己。他也确实曾在沈向容心尖插过一把刀,还是最深,伤她最重的那一把。 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链,又看了看沈向容的,似乎……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 陆宇不死心,“你曾经说过,一红一蓝代表我跟你。” “你也说了是曾经。当初我选红蓝,本就是因为我喜欢这两色的搭配。你既然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那么我喜欢的配色,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陆宇手抖了一下。他确实知道。可他不愿意相信,沈向容对他已经毫无感情。 “向容,我们……我们还有可能吗?” 沈向容看着他,许久不语。 陆宇心里发慌,“向容,我喜欢你。我心里的人一直是你。这些年,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向容,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陆宇,过去的总归已经过去。我们不可能的。” 陆宇急起来,“不!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们就有可能!向容,你说,你是不是还喜欢我?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有没有重要吗?陆宇,你是结了婚的人。你妻子叫何雪菲。你觉得你以有妇之夫的身份跟我说这些,合适吗?” “向容,你误会了。我跟何雪菲是政治联姻。我们没有感情。而且,我跟她已经在谈离婚了。” “在谈,也就是还没离。所以,陆宇,你现在来找我,是想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你将我置于何地?我沈向容是嫁不出去吗?需要插足你的婚姻,做你跟何雪菲之间的第三者?” 这般说着,沈向容的眼眶已经红了。 陆宇手忙脚乱,“不是这样的!向容,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放心,我跟何雪菲会离婚的。我们很快就离婚了!” “你们离不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宇,我答应出来见你,只是想把话说清楚,而不是想与你再续前缘。陆宇,与感情上而言,你背弃过我。犯过一次错误的人,我不会给他再犯一次错误的机会!” 陆宇忙不迭解释:“我不会再背弃你!” 沈向容没有搭理他,继续说:“我的骄傲与自尊,也不会允许我回头跟荣华时同我并肩,危难时将我丢下,独自高飞的人在一起。” 陆宇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与家族而言,沈家不能成为他人眼中的笑柄。沈家的女儿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 这话沈向容说得铿锵有力,还带着几分决绝的味道。 “我走了,往后不必再见。”她站起身,出门,不再回头。 不必再见…… 不必再见! 陆宇心上中了一箭,疼得难受。 沈向容走过拐角,靠在墙壁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 她抬手捂住心口。陆宇没有说错,她确实对他还有感情。但那又怎么样呢?人生在世,不可能只为爱情活着,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按大哥沈煦的话说,就是渣男。渣滓就该被扔进垃圾桶里。 她沈向容还不至于非得在垃圾桶里找男朋友。 她本以为说出这些话,与陆宇一刀两断,自己会痛苦难当。可等她真的这么做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并非如此。 她心里空落落地,有些不是滋味。要说痛苦,似乎也有。但要说多严重,倒没有这种感觉。更多的是茫然,还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豁然。 沈向容轻轻笑起来,她想,她大概是真的放下陆宇了。 沈向容昂首挺胸,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 陆家。 陆宇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地回来。一进门,何雪菲便将拖鞋拿给他,又递上一杯热水。 陆宇微微蹙眉。他不知道何家出事那阵子,何雪菲是怎么度过的。她再次回到陆家,已是变了个人。不再撒泼,不再争吵,不再歇斯底里。甚至她还开始学着做菜,试着包揽一家人的一日三餐。 温柔,贤惠。是婚后这些年陆宇无数次梦中希望她变成的模样。可等何雪菲如今真成了这个样子。陆宇却并不觉得开心。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雪菲太不对劲了!陆宇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充满戒备。他走近书房,将这份疑惑说给陆父听。 陆父反倒笑了,“以前她总是折腾是因为她清楚,她有资格折腾。何陆两家家世相差不大。何家背后还有一个元老。她当然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就算你再烦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如今不一样了。元老倒了,何家没了。她孤零零一个人,能依靠的只有你。 “她只有改变自己,对你体贴温柔,小意温存,才能让你生出几分怜惜。我倒不觉得她的改变有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还没半点改变,那才是有问题。” 这么说来,似乎很有道理。陆宇点点头,将心底的疑虑撇去。 陆父又问:“你今天去见沈向容了?情况怎么样?” 陆宇笑容苦涩,将与沈向容二人的对话说给陆父听。 陆父沉默了一会儿,“你倒也不用灰心。我瞅着沈向容这话,不过是放不下面子。觉得你抛弃过她,她再回头和你再一起,有损颜面。况且,她说得对。你跟何雪菲还没离婚,去找她不太合适。传出去,沈家只怕要多想。这点倒是我们欠考虑了。沈向容那边先放一放,等你和何雪菲离了婚再说。” 陆宇更是愁闷,“何雪菲不会答应离婚的。” 陆父嗤笑,“她会答应的。你让她上来,我跟她说!” ******** 陆父将一小盒金条推到何雪菲面前。 何雪菲面色平静,内心冷笑,“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跟陆宇离婚,这些就是你的。”陆父背靠太师椅,睥睨何雪菲,自有一种成竹在胸,半分不担心何雪菲纠缠,他接着说,“其实不论你答不答应,这婚都是要离的。区别不过是,你答应,事情好办些。你不答应,我得多费点功夫。” 何雪菲明白,如果何家还在,只要她不答应,这婚就离不了。但何家垮了,以陆家的权势,想要离婚,有很多种办法。 “你到底跟陆宇夫妻一场,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如果真使手段,把你赶出陆家。你将一无所有。何家没了,但有这些钱在,你好歹能有个保障。” 不想把事情做绝?都做到这一步了,还不叫做绝? 何雪菲忽然想笑。好在,她对陆家的无耻早有所料。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黄金拿过来,“好!我离婚!” 陆宇几乎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离婚!” 陆宇瞪大了眼睛,“你……你答应?” 何雪菲讥笑,“不答应,这婚就不离了?” 当然不会。陆家会用别的手段,到时候何雪菲会有什么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我有选择吗?” 陆宇眉头微蹙,何雪菲确实没有选择。答应离婚才是最明智的。任何人处在这个位子都会这么做。但事情放到何雪菲身上,陆宇总觉得有些违和。可他又说不出原因来。心底那份不安更出现了。 陆父倒是很高兴何雪菲的识时务,“很好。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你们就去把手续办了吧。” 何雪菲没有异议,她只是站起身,“我厨房还炖着汤,我去看看。” 都要离婚了,还管厨房的事? 陆父与陆宇看过去。 何雪菲的目光在陆宇身上流连,“我嫁给你几年,从没和你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虽说有你心里藏着别人的原因,也跟我的脾气脱不开关系。如今我们要离婚了。今晚或许是我们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我亲手做吧。当是给彼此做个了结。” 看到她眼中的不舍与爱意,陆宇头一回觉得有些愧疚,鬼使神差地,他说:“好!” 第100节 这顿晚饭,何雪菲做的很丰盛。这阵子,她一直在学做菜。因此,陆家人也并不觉得太惊讶。一桌子八个菜。从陆老爷子到陆父陆母,再到陆宇。每个人的喜好都顾及到了,可谓用心。 每个人都吃得很舒服。陆母甚至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要是早这么懂事,何至于跟宇儿闹成这样。” 饭后,各自回屋。 凌晨两点,是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吃了一顿别样晚饭的陆家人更是沉浸在梦乡里,怎么叫都叫不醒。 何雪菲试着推了推陆宇,见他没有反应,嘴角勾了起来。 看来,她在医院花大价钱买的安眠药效果不错。 她穿衣下床,开始收拾东西。黄金,首饰,现钞,不仅收拾自己的,还去其他人屋里搜刮了一圈,把翻找出来的全揣进自己准备好的包里。 接着,她拿出准备好的汽油,四处浇洒。 最后,她点燃一根火柴,扔进油里。有助燃之物,火势迅速蔓延。就在这一片火光之中,何雪菲提着包裹,走出了陆家。 ******** 何家的房子被查封了。何家的大儿媳跟二儿媳带着孩子租住在胡同里。 半夜敲门,她们是不打算开的。可门一直敲,何雪菲自报姓名。何大嫂何二嫂虽然不悦,却还是起身开了门。 何雪菲直接将包裹递过去。 何大嫂打开,看到一堆金条并金银首饰,还有两捆大团结吓了一跳。 “你这是?” “拿着吧!如今我能为何家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何雪菲没有进去,视线穿过门帘,她看到几个侄儿侄女被吵醒了,正一个个小脑袋探出来偷听。 “何家什么都没了,事情太突然,家里甚至没来得及留个后手,存点钱财给你们傍身。有了这些东西,你们跟孩子也能过得好一点。几个侄儿侄女都没吃过苦。往后也别让他们吃苦。既然都醒了,就别耽搁了。我买了车票。清早的火车,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收拾收拾,即刻出发。现在就走。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说着,何雪菲将车票塞过去。 这是她还在陆家时,利用陆家的关系偷偷买的。 “我走了!” 何大嫂一愣,“你去哪里?不跟我们一起走?” 何雪菲摇头,“我走不了的。如果我跟你们一起走,只怕连你们也走不成了。是我害了何家。这是我的报应。大嫂,二嫂。我只希望你们看在以往跟大哥二哥的情分上,看在这些钱财的份上,好好照顾几个侄儿侄女。” 何大嫂何二嫂同时点头,“我们会的。他们是我们的亲骨肉。” 何雪菲松了口气。她自然知道,把钱财给侄儿侄女或许更可靠。但侄儿侄女都还小,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如何能撑得起事?这些钱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不如给何大嫂何二嫂。 她倒也留了个心眼。声音故意大了那么一点点,不会传到邻居家去,却足够让屋子里的侄儿侄女们听清楚。侄儿侄女们自然会知道,她这个姑姑给他们留了东西。侄儿侄女都不蠢,也不怯懦。他们心里会有底的。 解决最后一件心事,何雪菲离开胡同,步行在暗夜中。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警局。 她会自首。以陆家的地位,一旦出事,必会严查。她逃不掉,也从来没想到要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2 09:00:01~2020-06-03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mbre 10瓶;ww、细雨轻飘、李鱼 5瓶;咖啡豆、善逸的猪头、橙黄橘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3章 陆家的事情闹得很大。沈向容却是在周日放假回梧桐大院才知晓的。 “陆家失火了?” 沈赫点头, “事情发生是在半夜, 等人发现时, 火势已经大了, 冲进去救人太过危险。倒也派了人尝试进去, 但刚巧房梁塌在众人面前,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沈向容惊愕不已, “陆家全家都……” “没有!”沈向阳抢先回答,“陆宇命大。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 他翻了个白眼,一声嗤笑,“陆宇那天心情不好, 他对何雪菲的转变也一直心里不安, 所以那顿晚饭, 他心不在焉,吃得最少。火烧起来的时候,他被浓烟呛醒过一次。只是受药物影响,头晕目眩, 行动不便。 “他强撑着一路爬到窗口,从阳台跳下去,摔断了腿。其实在屋里的时候, 他就已经被火烧的书架砸到,身上好几处烧伤。再加上这一摔, 伤势十分严重。 “医生说,命是保住了。但往后要坐轮椅。背上的烧伤还好,另有脖子处一片, 蔓延到下巴,即便好了,疤痕也会非常明显。算是毁容了。再有就是吸入浓烟过量,肺部及咽喉受损,会落下声音嘶哑的毛病,且肺部功能减低,日后可能会出现哮喘等情况。 “总之,这人算是废了。” 沈向容怔怔地,懵逼着,好长时间没有反应。 沈赫有些担心,“你要去看看他吗?如果你想,爸爸陪你去……” 话还没说完,沈向容已是摇头,“不用了!我去做什么?讽刺他,看他的笑话吗?这样的行为太过小人,我做不来,也没必要做。既然不可能落井下石,那么难道我要去与他旧情复炽吗?我跟他早就说清楚了,彼此各走各路,不复相见。” 沈向容将载有何家报道的报纸放回桌子上,“我不去了。爸爸,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放下了。” 见她面色如常,不似说谎。沈赫松了口气。 由于何雪菲的配合,案子的前因后果一清二楚。判决很快下来。何雪菲死刑。 这场针对何陆两家的反击,沈赫只开了个头,许多后手都还没来得及使出来,便已结束。 而此时,田松玉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在将她送去学校后,沈煦便每日在京城转悠。倒也不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而是有计划地了解京城的形势。比如黑市所在,比如道上混的不错的人都有哪些,比如哪里有合适的房子。 现在照旧没有开放房产买卖,却并非完全不能买卖。房产中介是没有的,却有类似做这个的人。杨大虎杨二虎兄弟俩便是。他们不仅帮人联络房产买卖,还接一些别的活。总归,没个正经营生,谁有事需要帮手,都能找他们。 他们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性格活跃,混得很开,人脉资源都不少。但为人还算正派,不是耍阴招的。 沈煦认识他们,是在黑市上。 书中,作者为了让女主一家尽早摆脱贫困的局面,在十年运动结束后,将原本的“包产到户”“改革开放”等事件在原有时间线上,稍微提前了一些。 因此,如今虽然还只是1978年四月初,但国家的风向已经变了。并没有废除票据,但发布了文件公告,买东西并不一定必须票据了。换言之,有票可以买,没票也能买。区别在于,价格稍微贵一点点。 甚至,京城逐步允许自由买卖。年前还不显,年后,已经有零星几个胆子大,敢于冒险的,试着自己做了早点叫卖。 在这个情况下,黑市虽然还叫黑市,却已经不再是大家避讳的存在。进出的人越来越多。最近还有风声,说是政府会开辟出一块地方来,将这些黑市的生意都迁过去。往后,黑市会成为光明正大的买卖市场。而有沈家这层关系在,沈家知道,这个传闻是真的。 沈煦通过黑市,将手里最后一批自行车销了出去。 在第一次从东省回来后。沈煦就深刻的意识到,要打通农场的关系,耗费太大。他即便利用空间赚了不少,也是经不住这么大手笔花用的。虽然后来沈向阳沈向容各自补了他一笔,他自己花出去的其实已经不多了。 但这事给了他危机感。让他深刻的认识到,靠小打小闹来钱太慢。跟别人比起来,他看起来十分富有。可一旦遇上事,是耗不起的。所以,他改变了策略。空间里值钱的汽油车武器是不能卖的。光靠米油食物,利润太小。往常也倒腾些日用品等。卖的不错,利润也小。 仔细考虑过后,他将目标放在了大件上,比如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运输队常年给供销社带货,跟这些厂子的合作已经很熟络了。海市那边的路线更是跑得勤快。每个工厂都有些需要处理的瑕疵品。制衣厂鞋厂有,这些大件的厂子也有。 沈煦给这些厂子的几个小头目送了些礼,东西都是空间里拿的,双方一拍即合,就此确定了合作关系。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沈煦仗着有空间作弊,将这些厂子里需要处理的货品几乎全部包揽了。 你说,有瑕疵?一般瑕疵不会太大。沈煦捣鼓两下都能弄好。即便瑕疵大的,也可以拆零件组装。这些东西进价低,即便需要给几个头目分薄一部分利益。沈煦也大有可赚。 沈煦依靠这些,两年半的时候,成功攒下了四万多。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收入,他如今手里头已有将近六万的存款。 从阳山县来到京城,他空间里还存了一批少量的自行车跟手表。沈煦各留了两件,其他都拿去了黑市。在黑市碰上杨氏兄弟。杨氏兄弟有些头脑,问过后,知道他手里有十几件货,便商量着全买下来。 沈煦也不靠那点差价,能省事则省事,自然答应了。杨氏兄弟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沈煦也不计较,先给了他们一半货,提出要求,让他们去收集信息,看哪里有不错的房子买卖。 不过三天,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几处。 杏花胡同,一排走过去,全是四合院户型。杨氏兄弟带沈煦看的房子是胡同里五号。进门正对是正堂,旁边两间正房,左右是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里一口井,旁边还弄了个葡萄架。 屋子里住了一二十口人,男男女女都有。 沈煦参观了一圈,看向他们,“你们谁是做主的,这房子卖多少钱?” 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跳出来,“三万!” 又一个女人说:“大哥,你说错了吧?咱们这房子就三万?怎么也得五万,咱们兄弟姐妹一人一万。” 杨大虎嗤笑,“五万?你不如去抢!” 女人不高兴了,“怎么说话呢!这怎么是抢呢!你也不看看我们这房子多好。你瞅瞅这房梁,这柱子,当年可都选的好木材。管保结实,住个两三百年都不成问题。” 杨二虎翻了个白眼,“行了!忽悠谁呢!别狮子大开口,谁都不是傻子。” 沈煦审视了一圈。房子还算不错,他心里是满意的。日后这里还会被政府开发,房子价格无数倍上涨。因此,如今的五万真的很合算。但那是以后,就现在的市价而言。五万,天方夜谭了。 他拍了拍衣服上黏的尘土,“既然不是真心想卖,那就算了!” 抬脚便走。 女人慌了,“别啊!这怎么就走了呢!不满意,你出个价啊!” 另一个女人说:“这位同志,我姐姐说笑呢。做买卖的,漫天要价,坐地还价。总有商量的空间。” 先头的男人将他们一把推开,“你们两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凑什么热闹!还分一万呢,做梦去吧!有你们说话的地儿吗?同志,我是家里的长子,我说了算。三万,就三万!你要觉得合适,咱们就交易。” 两个女人不干了! “怎么就没我们的份了!爸爸生病的时候是谁照顾?你是给爸爸端过屎还是端过尿?还不都是我跟大姐伺候!爸爸去世前说了,房子有我们的一份!” 男人嗤鼻,“爸爸死的时候,就你俩在他身边,他说了些什么,谁知道!” “你这是说我跟小妹胡说了!大哥,可不兴你这么对妹妹的!” 双方对峙起来,倒是将沈煦三人抛到了一边。 沈煦转头看向杨氏兄弟:就这样?你们认真的? 杨氏兄弟颇觉尴尬,将沈煦带出来,讪讪说:“是我们的错。让沈兄弟白跑一趟了。” 杨二虎有些闷气,“这江家也太不像话了。本来就是他们先找上我们,让我们帮忙找买家的。当时说的那么急,我跟大哥就想着,他们既然急着出手,买卖也好谈一点。没想到他们自己内部还没搞定呢。” 杨大虎摇头,“沈兄弟,这房子就算了。买主都到了,他们还吵。显见得这家人不靠谱。就算真跟他们买,后期怕也要闹麻烦。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没弄清楚情况,我跟二虎给你赔不是了。” 沈煦摆手,“无妨。” 不用问,沈煦就已猜到了大概。估摸着是江家老爷子死了。几个儿子想套现卖房。女儿也要来分一杯羹。彼此僵持不下。 他又问:“还有别的房子吗?” 杨大虎犯了难,“有是有。但以沈兄弟你的要求,剩下的,你怕是看不上。” 杨二虎咦了一声,“大哥,江家隔壁那座你看怎么样?” 杨大虎一顿,瞄向沈煦,“隔壁跟江家一样的户型,就是……” 沈煦驻足,“是有什么麻烦?” “那家的主人前些年被下放了,房产没收。这不是后来平反了吗。上面又把房子还给了他。证件手续倒是齐全的。就是在他下放的这些年,那房子里住进去了几户人家。” 第101节 沈煦懂了,“他们耍赖不肯搬?” 杨大虎点头。 这种事,在如今并不少见。平反之人拿回房产,本是应该。但入住之人住了这么多年,潜意识里早将房子当成自己的,哪里愿意还?碰上知理的还好,便是不知理,但要面子的也行。总归有办法让他们走。 怕就怕遇上无赖,你跟他说理,他跟你撒泼。你跟他谈条件,他还跟你撒泼。无论你怎么做,他就一句话:要房子不可能,要命有一条。 你能怎么办?真去杀了他吗? 杀人犯法! 沈煦眼前一亮,别人拿这些无赖没办法,不代表他没办法啊! “联系房主,我买!” 杨大虎睁大了眼睛,“沈兄弟,你想好了,这房子,你买了可不一定住的进去。” “我明白。” 见他主意坚定,杨大虎挑眉,猜想对方或许有什么办法,也便不再劝了。 第二日,就联系了房主。 让沈煦意外的是。房主居然是熟人——钱则仁。 “钱老先生?” “沈煦同志?” 双方都很惊讶。 杨大虎看了看二人,“你们认识?” 二人一笑,“认识!” 钱则仁摇头说:“沈煦同志,这房子我不能卖给你。你没见过那些人,他们没脸没皮,要他们搬,仿佛要了他们的命。我之所以跟杨家两位同志提,透露想卖的意思,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权势之人看中。若是他们,还能有点本事对付那群人。你怕是不行。” 沈赫袁素君来上水村时,钱则仁已经平反回京快一年了,对沈煦的身世地位,并不清楚。 沈煦莞尔,“钱老先生怎么知道,我没有这个权势跟本事?老先生,我既然清楚目前的情况,还决定买,自然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这点,你不用担心。只是,我想问一句,你真的想卖?如果你仅仅是因为收不回来房子而觉得不如卖掉。我或许可以帮忙。” “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你有办法搞定那群人,那么我可以把房子卖给你。两万五,你看怎么样?” 两万五,少了。其实那天江家大儿子说的三万差不多是合适的。 沈煦蹙眉,正想说话。钱则仁看出他的想法,再度开口,“你别觉得好像占了我的便宜。我那房子虽然格局跟江家一样,但这些年被那几户人家弄得有些乱。你要住进去,怕是得花钱修葺一下。而且要把他们赶走,也得费工夫。所以,这般算下来,两万五,还是我说贵了。其实如果不是你,这房子并不好卖,卖不卖得出去都难说。” 沈煦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老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你这房子会值几百上千万?你真的要卖吗?” 钱则仁失笑,“上千万?且不说是不是真能值那么多钱。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你也说了,是几十年之后的事。几十年后,我还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呢。我无儿无女,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下放十年,我看开了。我现在还活着,能回到学校继续任教,重新获得学生们的尊敬。已经很满足了。就算临老了,真有点什么,我还有一座房子傍身呢。” “还有一座房子?” “对啊!要卖给你的是六号。七号目前也在我名下。” 沈煦:……不好意思,打扰了! 就问什么是尴尬!亏得他还想着,人家老教授也不容易,不能占人家便宜呢! 他怎么忘了,书里,钱则仁可是在后来给刘萌留了一笔丰厚遗产的主! 沈煦挑眉,“七号那边没被人占用?” “七号是我老伴的。当年我们是邻居,青梅竹马。我岳父岳母就只我老伴这一个女儿,房子自是留给她的。可惜她走得早,无福消受。但我岳父岳母还在,我下放这些年,那房子他们也一直住着。我回来后,去看过他们。他们将房子给了我。我自是要把他们当亲生父母孝敬的。” 沈煦:……行吧! 如此,双方以两万五的价格将房子成交。 有杨大虎杨二虎从中周旋,当天,沈煦就拿到了过户文书。 一证在手,想想几十年后,这座房子的市价。沈煦无比舒爽。但转眼又想,他有三个孩子。要想给每个孩子一座这样的房子…… 沈煦摸着下巴,看来得再搞点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3 09:00:01~2020-06-05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7782、yeh、只如初见 10瓶;小文 6瓶;金宁 5瓶;蒋夜21980516、咖啡豆、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4章 梧桐大院。 “你要搬出去?”沈家人尽皆错愕。 袁素君蹙眉, “住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搬?你是哪里不满意?不喜欢家里的装修, 还是摆设, 这些都可以换。” 沈煦摇头,“妈, 这里一切都好,没有不满意。” 袁素君不信,“那为何还要搬出去?” “大院里头不少人家的子孙,结婚后, 也是会在外面另住的。”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梧桐大院门户不多, 但每户人口不一定少。有些人家儿子辈好几个, 孙子辈更多,乌压压挤一块, 真得不太合适。因此,大院里, 成婚后依旧跟长辈住一起的有, 另外找了房子搬出去的也不少。 但沈煦的情况不同。如果沈煦是一直养在身边的,那么成婚后搬出去, 袁素君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他刚被认回来,袁素君从没想过这么快他就要离开自己身边。 沈煦笑着扶了她坐下,“妈!我都二十八了, 燕子都九岁了。就是辰辰也三岁多了。我早就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总跟你们住一起,不是那么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 沈煦没说话,挤眉弄眼, “妈,你懂的!” 袁素君:…… 合着这是怪他们打扰他跟田松玉的夫妻生活了? “难道你们就不带孩子搬过去?孩子就不打扰你们?” 沈煦一本正经说瞎话:“孩子好糊弄。” 袁素君:……这是说他们不好糊弄? “还有就是,梧桐大院太特殊,进来出去,规格太严。虽说我们常住里面的,门口那些军装都认识了,也熟络了,不会阻拦。但到底不是很方便。尤其是,往后倘若我交了朋友,带进家里更不方便。” 这倒是实情。梧桐大院,人人敬畏,却也是有弊端的。 “我在上水村自由惯了,没事就在村子里闲逛串门。也经常叫两三个朋友来家里聊天喝酒。” 袁素君嘴唇蠕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煦接着道:“妈,我知道你疼我。我们好容易一家团聚,你自然想所有人住在一起。你跟爸爸这些日子也一直尽力迁就我,补偿我。我都明白的。我只是搬出去,又不是不跟家里往来了。我会经常回来的。等松玉跟孩子们放假,我也可以带他们过来小住。你如果平日没事干,也可以去我那里住几天。 “我买的房子在杏花胡同,有七八间房呢。就是你跟爸爸,还有向容向阳都来,也住得下。我特意考察过,杏花胡同跟梧桐大院不是一个方向。分别从两地出发去几个孩子的学校,路程长短上看,杏花胡同还近一些。尤其距离松玉学校也不算远。正好合适。”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袁素君哪还能不答应。 “什么时候搬?” “不急,过阵子吧。还得让爸爸帮个忙。” 沈煦将房子被占用的事情说了。沈赫想了想,“这倒是不难办。找几个公安局的人出面,一切走程序就行。” 沈煦轻笑。看吧。其实这类事情并非不可解决。占用他人住宅,是犯法的。直接走正常流程,都够那些人喝一壶。只是在过去的十年间,被这么占用的房屋不少。许多人耍起赖来,公安也头疼,所以大多时候是和稀泥。跟后世处理婚内家暴差不多。 但倘若上头有人示意,公安动起真格来,就不是那些人能够承受得了。 沈向阳眨了眨眼睛,“这个容易,不用爸爸出面。我去跟明伟哥说一声就行。” “明伟哥?”沈煦也算认全了梧桐大院里的人,瞬间猜到,“宋家的宋明伟?他在公安部门?” “在市公安局。” 沈煦有些惊讶,“他居然是做公安的?他?当公安?” 即便与宋明伟交集不多,但初二那日,沈赫在宋家呆的时间是最长的。彼时,宋明伟就在场。之后沈煦在大院里也遇到过几回宋明伟,宋明伟也来沈家找过几次沈向阳。 就这些简单的接触来看,宋明伟并非心思缜密,谋略在胸之人。做别的还好,做公安,合适吗? 沈向阳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明伟哥不太聪明的样子?宋叔叔不是乱来的人。明伟哥干不了的事,他不会让明伟哥去干。明伟哥是在市公安局,但只是管理档案。这个活不用费脑子,只需足够用心,嘴巴严实就行。这点,明伟哥还是能做好的。” 话音刚落,就见沈赫跟沈煦二人异样的目光同时投射过来。 “怎……怎么了?”沈向阳忽然打了个激灵。 沈赫:“你居然好意思说人家不太聪明的样子?” 沈煦:“你确定不是倒数第二在嘲笑倒数第一?” 沈向阳瞬间明白,脸色难看,“我跟他不一样!我当初只是太单纯,不懂人情世故而已。而且,我那会儿年纪小!现在不会了!” 他哀怨的眼神看向沈赫,“当年还夸我是小天才,聪慧过人呢!现在居然这么说我。太让我伤心了。” 委屈巴巴! 沈赫:…… 沈煦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行了行了,我们的小天才!” 沈向阳说回正事,“虽然明伟哥只是管档案的,但市公安局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的身份。其实根本用不着市公安局,让他去跟下头派出所的人嘱咐两句就可以。” 沈煦点头,“好!” 兄弟俩边走边说,出了门,沈向阳回望了眼书房,这才转头与沈煦说:“沈向安找过明伟哥。想让明伟哥带他进梧桐大院。还说了好多自己不得已的话,说当初断绝关系,是忍辱负重。明伟哥最初信了他的话。后来被宋叔叔说教了一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沈向安利用了。 “为这事,他特意来道过歉,把沈向安的举动告诉了爸爸。也是提醒我们。沈向安能够找他,就能够找别人。大院里门户不多,人口却不算少。” 沈煦眉头一挑。 沈向阳又说:“不过爸爸既然知道了,应该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就是,我怕他不甘心,会找突破口。你住在大院里,他拿你没办法,住在外面,他会不会使坏?” 沈煦嗤笑,“使坏?那也得他有这个本事。别担心,我又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沈向阳自然了解沈煦的心性和手段,见他心中有数,便不再废话。 次日,沈煦去了趟杏花胡同六号。他新买的房子。里头住了三户人家。一户姓蒋,一户姓黄,一户姓曾。 第102节 三户老老少少加起来十几口人,没一个欢迎他,得知他是新房主,全部虎视眈眈。 沈煦也不多说,他打算先礼后兵。今天是来“礼”的。 留下话,给出不算短的“七日”搬家时间,沈煦便离开了。 在他走后,三家人面面相觑。 黄老太太一跺脚,“走!去隔壁找姓钱的!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见这房子收不回来,就给卖了。想着他拿我们没办法,找别人来对付我们呢!他都有隔壁的房子了,还要这座房子干什么!让我们住着怎么了!这些年要不是我们住着房子,给他打扫攒人气,他这房子指不定全荒废了呢!” 一伙儿风风火火去往七号拍门。砰砰砰,将门敲得噼啪响,愣是没人来开门。 既然是无耻无赖之人,对他们的品性行为,沈煦也早有预料。因此,他早两天便提醒钱则仁,让其带着岳父岳母先出去躲一阵子。不用太久,半个月足以。防的就是现在这一幕。沈煦是不怕,钱则仁不一样。尤其他岳父岳母年事已高。 好在钱则仁大学那边安排了宿舍,小两室,不算大。住他跟其岳父岳母三个人,够了。 拍门好一阵,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姓钱的跑了。 黄老太脸如猪肝色。 蒋家人问:“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搬出去?” 曾家嗤鼻,“搬?不搬!姓钱的拿我们没办法,这个姓沈的就有办法?我听出来了,他不是京城口音,应该是外地来的。” 黄老太拍手,“对!一个外地人,有点钱卖得下这个房子又怎么样?我们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怕他?” 对啊!姓钱的是京城人,还是大学教授,都没办法。姓沈的一个外地人,还想把他们赶出去?痴人说梦呢! 黄老太嘴角一勾,“他真要敢来硬的,我也有办法!我身体不好,他要是刺激得我晕过去……哼!” 最后一个哼字,将其心思表露无疑。 蒋曾两家眼睛发光。对!实在不行,就来这招。姓沈的就不怕闹出人命?黄家有老太太,他们两家可都有老太太呢!到时候由三个老太太出马,堵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姓沈的可就要摊上大事了!指不定,还能借此机会,讹上一笔。 这般说定,三家人拍拍屁股,该干嘛干嘛,完全没将沈煦的话当回事。 七日后。沈煦登门,身后跟着十几个人。其中还有四个穿着公安制服。 黄老太刚准备要的哭声瞬间卡在喉咙,但也只是怔愣了这么一瞬。下一刻,她便有了决定。按原计划,继续哭。公安怎么了?钱则仁也不是没找过公安。公安能拿他们怎么样? 然而黄老太的表演还没开始,沈煦先出了手。 “七天时间到了。既然你们不搬,那我帮你们搬。” 他使了个眼色,身后之人,除了穿公安制服的,全部出动,直接蹿进屋子里,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抬。 沈煦还不忘提醒,“小心点,别弄碎了弄坏了。毕竟是他们全部的家当。免得到时候还得我来陪。” 说完,瞄向三家人,“你们的东西,我可嘱咐他们原封不动送出屋的。出了屋子,你们自己做点什么,损毁了,我可不负责。” 三个老太太准备好的假哭,现在变成了真哭。 “天杀的!大家快来看啊!这位姓沈的土匪进村了,他是要逼死我们啊!” 沈煦拱手面向看热闹的群众,“大伙儿既然来了,那么也请做个见证。这房子我真金白银花了钱买下来的。房产证明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如今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房子而已。七天前,我也特意来通知了,给了他们搬家的时间。他们不肯搬,这可怨不得我!” 黄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撒开嗓子开始嚎,“没天理了!资本家欺负我们老百姓呦!我们黄家上下五口人,你把我们赶出去,让我们去哪儿啊!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然而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叫,沈煦无动于衷,指挥着其他人继续搬。 黄老太见这招没用,自家的大家具几乎都已经搬出去了。心里急得慌,拉着儿媳妇孙子孙女,跟其他两家一块,扒拉住沈煦跟搬东西的人。 “不许搬!这是我们的东西,你们不能动!” 黄老太三五步走到门边,扒紧门框,将出路堵死,“我看你们谁敢动!我说了不许搬,就是不许搬!” 沈煦眯了眯眼,“老太太,你这是铁了心不搬,要赖在我的房子里了?” 黄老太叉腰:“什么你的房子!这房子老太太我住十年了,就是我的房子!” “这房子是谁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国家登记着呢!我只问你一句,你非要住这里?不搬?” 黄老太咬牙,“不搬!” 沈煦看向其他人,一个个皆是摇头,“我们不搬!我们就是住这里的,凭什么让我们搬!” 沈煦点头,侧身让出道来,“几个公安同志,麻烦你们了。” 四个公安同时上前,“非法占用他人住宅,最高可判五年。各位,上回也是你们吧?当时就警告过你们,让你们找机会搬出去。你们居然到现在还没搬?怎么当国家律法不存在?” 上次,说得自然是钱则仁请公安那回。当时公安可没这么强势,一顿和稀泥,一边跟他们说,让他们找个机会搬。一边跟钱则仁说,给他们点时间。这个时间也没限制,三家怎么会听?更何况,当时黄老太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最后晕了过去。这谁还敢动? 眼见相同的情形来了,黄老太心中一嗤,身子一晃,扑通再次晕过去。 黄家人一个个扑上去,仿佛人已经死了一样。 “妈!妈,你怎么样,你可不能有事!” “奶奶,奶奶!你醒醒!” “妈!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了我妈!我妈出事了,你们满意了!” 公安:……又是这招? 沈煦:……又是这招?怎么跟向桂莲一个德性?除了这种招数,没别的招了吗? 呵呵!既然如此…… 沈煦拍手,冲门外大喊:“麻烦大家让让,请几位医生进来一下。这里有人晕了!” 话音落,三个白大褂剥开人群走进来。 沈煦:“料到你们会晕倒,所以我早有准备,找了市人民医院的医生。” 黄家曾家蒋家:!!! 作者有话要说:  沈煦:除了晕,你们就没点新鲜的? 感谢在2020-06-05 09:00:01~2020-06-06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咖啡豆、晨熙麻麻、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5章 躺在地上的黄老太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晕倒这招, 她用过很多次, 却还是第一回 有人请了医生在现场。她闭着眼睛,拼命告诉自己, 不要慌。只要她不动, 没人能证明她是装的。 她感觉到几位医生在给自己检查, 有人在把脉, 有人在听诊, 有人在测血压。一阵翻来覆去之后。她听到三位医生的结论。 “老太太没问题。” 黄家的儿媳妇跳了起来,“没问题?怎么可能没问题。要没问题, 我妈会晕?你们是哪个医院的庸医?” 医生一:“我行医二十多年, 头一回听到有人叫我庸医。” 医生二:“我们都在市人民医院任职, 三个人里,行医时间最短的也有十五年。在医生行业里都是有口皆碑的。” 医生三:“我们梁家世代行医。我梁振兴不敢说医术卓绝,但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断错诊。我说这老太太没问题, 便是没问题。” 围观者中, 有人认出了他们。 “我去过人民医院,见过左边那个医生。我妈上回不舒服,就是他给看的。他医术不错的。就给我妈开了一毛钱的药。我妈吃了两次就好了。” “我也记起来了。之前我姑婆住院,我去看她, 见过右边那个医生,听说我姑婆的手术还是他做的。” “梁振兴?梁家!我知道了!我听说过,梁家祖上出过好几位御医呢!那是妥妥的中医界的泰斗。梁医生既然是梁家的后人,那么肯定不会错。” 黄家儿媳妇脸色难看起来,“要你们多什么话!你们说他是御医之后, 就是御医之后了?谁能证明?再说,谁规定的,御医不会出错?” 梁振兴没与之争论自己是否有错,而是淡定地从包里取出一根针,那针可不似平常针灸所用,比之大多了。 “是不是御医之后不重要。大清已经亡了几十年了。但我能证明黄老太没问题。”他拈着针直接扎进黄老太人中。 下一秒,黄老太猛地蹦跶起来。 众人:…… 围观者窃窃私语。 “原来是装晕啊!” “装得还真像。我跟黄老太十来年邻居,没想到她还有这本事。” 黄老太脸色铁青,“什么装晕?我就是晕了!我不过是……不过是刚刚醒过来而已!” 梁振兴将针放回去,说:“老太太中气十足,脉相平稳,心肺功能虽比不过年轻人,但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算得上身强体健。” 黄老太怒瞪。 黄家儿媳妇扶着她,“我妈也不是第一回 晕了。你别血口喷人,胡说八道诬赖我妈是装的。我妈要是身体这么好,以前她怎么晕过好几回?” 梁振兴没说话。沈煦反问:“黄老太以前晕过去的那几次,是不是每次都刚好在家里遇上事,别人找上门的时候?黄家是不是每回都能因为黄老太晕倒躲过一劫,或是占到便宜?” 一针见血。 围观群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哎呦!这位小伙子,你还真没说错!黄老太太每次晕倒,都是家里出事的时候。她一晕,对方就不好再动作了。合着,她每回都是装的啊!亏得黄家一直说黄老太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呢!敢情,是借着黄老太讹人呢!” 有人猛拍大腿,“上回我妈跟黄老太吵架,黄老太晕过去,黄家为此还问我们要了五块钱的赔偿呢!黄老太,你用这种方法讹人钱财,也不怕哪天自己真的晕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黄老太还想多活几年呢,哪听得了这个话。 “好啊!我就知道你是个黑心肝的!居然敢咒我!张翠竹,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竟是直接冲上去扭打起来。 几位公安上前将二人分开,把黄老太一左一右架起来。黄老太慌了,“你们干什么!” 沈煦笑眯眯说:“还能跟人打架,可见三位医生没说错。老太太身子好着呢!既然老太太身子没问题,那就跟几位公安同志走一趟吧!” 黄家儿媳妇上前拉住黄老太,“你们不能抓我妈!你们……” 谁知,话还没说完,又一位公安上前,将她也给拷了起来。 都是平头老百姓,之前不过是料想着公安会如以往一般和稀泥,这才胡搅蛮缠。现在知道公安是来真的。尤其那冰凉的手铐一拷在手腕上。黄家儿媳妇瞬间腿就软了。 沈煦回望蒋曾两家,“各位如果现在搬出去,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仍是不肯搬。那就跟黄家人一样,去公安局走一趟吧。到时候是判三年还是五年,由国家法律说了算。” 他的目光在几位老太太之间逡巡,“晕了也得带走。大不了让我请来的医生跟着去。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们醒过来。即便你们是真晕也无妨。先送去医院治疗。好转后,再入狱就是。这点律法里面也是有的。别想着耍手段,靠晕过去就能逃脱制裁。如果所有人违法的人都这么做,国家还要法律干嘛?” 这算是堵死了他们一切退路。 第103节 蒋曾两家对视一眼。让他们就此搬出去,他们不想!可是去公安局,被判刑,他们更不想。黄家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他们能怎么办? 没想到既然遇上了硬茬子!两家人咬牙,万般无奈之下,做出决定。 “搬!我们搬!” 三家同盟瞬间瓦解。没了蒋曾两家,单单一个黄家独木难支,更何况公安手铐都拷上了,又岂是他们能够再用撒泼耍赖的办法得逞的? 黄家儿媳妇看向黄老太,“妈?我们……我们怎么办?” 她浑身瑟瑟发抖,腕上的手铐让她如坠冰窖。她很想说,搬,他们也搬。可她不敢说。黄家是黄老太做主。如果黄老太不同意,她自作主张说出这话,必定讨不了好。 黄老太这回脸色是真的苍白了。她费了很大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搬! 既然目的达到,倒也不必将事情做绝,沈煦朝四位公安点头。公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将手铐解开,放了黄家婆媳。 黄家儿媳妇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沈煦嫌他们搬得太慢了,依旧让跟着来的其他几个小伙子帮忙。这般一来,劳动力足够,便是三家的东西琐碎,不过半天,也全部搬出了屋子,全部堆放在巷弄里。至于接下来他们去哪,沈煦可就管不着了。 蒋家曾家凑一块叽叽喳喳,他们先前并没有想过会被赶出来,因此不曾留后手。如今失去住所,竟是不知该何去何从。两家人商量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找个什么地儿落脚才好。 黄老太看着眼前的院门,眼中透着浓浓的怨愤与不甘。眸子里划过一丝寒光,黄老太转身,找上蒋家曾家。 蒋家曾家听完她所说,想到沈煦的手段,有些踌躇。 黄老太恨恨道:“他能让公安抓人,是因为我们霸占他的房子。现在我们可没在他的房子里。这巷子人人能走,人人能坐。公安凭什么再抓我们?” 蒋家曾家面面相觑,听上去,好像是这个理? 见他们依旧下不了决心,黄老太恨铁不成钢,“难道你们想就这么放弃这栋房子?你们可想好了,放弃了这里,你们以后有这本事买这样的四合院吗?” 这样的四合院一座好几万。他们哪来那么多钱。就是原先他们只占这座四合院的三分之一,那也得至少一万打底,只会比这个数高,不会低。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不可能的数字。 蒋家曾家一咬牙,“好!我们听你的。” 不多久,门外再次传来几位老太太的哭嚎。其中自是以黄老太声音最大。 这回他们没有把矛头直接指向沈煦。而是拐了个弯,找到这一片街道办事处的同志,以及被沈煦请来还没走的几位公安。 “同志,你们都是人民的好同志,你们可得为人民服务,帮帮我们。我们知道以前是我们不对,不该占着别人的房子不还。我们知道错了,现在也搬出来了。可这事太突然,让我们一时间去哪里找住的地方。同志,你看看我们这些老老小小。” 黄老太抹了把眼泪,接着说:“我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就是睡大街也无所谓。我儿媳妇一个女人家,没个归处,深更半夜在外头,遇上个流氓混子怎么办?还有孩子!他们还小。怎么能跟我们受这种苦!同志,你们是人民的干部,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呢!只能求你们!” 有事找组织,找干部,这点没错。更别说,街道办事处的成立,本就是为了解决片区人民的日常琐事。至于公安,这种事本不归他们管。但谁让造成这些人无处可去的原因里头有他们一份,而他们刚好还在场没走呢? 沈煦冷眼看着,忍不住要替黄老太拍手称赞。找干部同志,干部同志能怎么办?到头来,还不是得在沈煦身上下手?但这样一来,可不是黄家找沈煦的麻烦,而是干部同志出面调解了。有这些同志斡旋施压,若换成别人,恐怕真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如此,之前的努力将全部化作泡影。 黄老太,是个人物啊! 几位公安得到过宋明伟的嘱托,也看了这出戏的全程,哪里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他们可不愿意被当木仓使。心里更是清楚沈煦能请得动市公安局的人出面,必定能力不小。得罪不起。他们自是不会出头的。但耐不住街道办的人不知道前头发生的事,见三家人被赶出来,听他们哭得肝肠寸断,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街道办同志果然找上了沈煦,“沈同志,你拿回自己的房子没错。但你也看到了这些老弱的情况。你今天这么强硬把他们赶出门,让他们去哪儿?我看不如这样。还让他们住进去。给他们点时间找住处。找到住处再搬,如何?” 沈煦摇头,“七天前,我就来通知过他们,给了他们七天的时间。同志,我理解你想干实事,怜悯老弱之心。但不论做什么事,之前都得先了解情况吧。不能听信一家之言。他们说得可怜,哭得更可怜。实事上,他们真的有这么可怜吗?” 沈煦指着三家人,“这些人占住这座房子已经十年。前头那些年由于情况特殊,怨不得他们。可77年九月,国家就已经把房子还给了原主人,并且办理好了所有手续。当时,原主人就来通知过,要收回房子,让他们今早找地方搬。 “九月至今,已经七个多月,大半年的时间。其间,原主人曾五次催促。这群人没有任何动作。同志,你觉得七个月的时间不够他们找到搬得地方吗?如果七个月不够,你觉得我该给他们多长时间?七年,还是一辈子?这房子我是花了几万块钱买下来的。我的损失又该怎么算?” 街道办同志顿时傻眼。 黄老太自知斗不过沈煦的嘴皮子,也是无从解释,干脆抛弃解释这条路,只让几个孩子上去抱着街道办同志的腿哭。 “同志,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前确实是我们不对。可我们现在却是有难处。同志,你可不能不帮我们。” 街道办同志犯了难。 “要不,让他们再住几天?七天,再住七天。如何?” 黄老太眼中阴毒一闪而过。七天?她要的可不是七天!不过,没事。先住进去再说。她总还有办法。 可惜,沈煦不会给她再住进去的机会。他递给街道办同志一张纸,全是地址。街道办同志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早前我也考虑过,他们若是一时找不到住处怎么办。因此我托人打听过。咱们这一片,出了巷弄,隔壁左边街道有两家有房屋可以租。右边再过去一条巷弄,也有一家能租房。甚至,就咱们这个巷弄里,后面那间十五号,住着的全是租住者。里头住了四户人家,还有两间房是空着的。” 街道办同志怔愣,看向黄老太等人的目光逐渐变了。 就这条巷弄,邻里之间就能租房,却七个月没找到搬的地方,今日被赶出来,不想着及时去联系租房,反而哭天喊地,说没处可去? 他要是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利用了,那他就是个傻子。 黄老太张了张嘴,“同志,不是我们不想租房。只是我们这一片地段好,房子也都不错。租金不便宜。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儿子一个人的工资,养家糊口都不容易,哪有余钱租这里的房子。” 沈煦嘴角一勾,“黄老太,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儿子在肉联厂上班,还是个小组长。平日里你可没少吹嘘你儿子有本事,一个月工资五十块。逢年过节,还有福利可以拿。” 他伸手指向蒋家,“你儿子在机械厂,虽比不上黄家,一个月也能有三四十块。并且老太太虽然跟着长子过,可她还有个次子,每个月会额外给她五块钱养老费。” 再次指向曾家,“你们家算起来,条件是三家里头最差的。你两个儿子都只是个临时工,还没转正。但两个人加起来每个月三十多块。另外,你媳妇还能额外找点事补贴家用,不算太艰难。” 最后他指的是街道办同志,“你们不如问问这位同志,他有你们几个儿子赚得多吗?” 街道办同志脸色铁青。他刚工作没两个月。工资一个月才二十七。家里还有六张嘴要吃饭!合着这群人一个个全比他过得好,还让他帮忙! 沈煦眼睛眯起来,“你们要是嫌这片地区租金高。这张纸的背面还有八个其他地方的租房信息。最便宜的,每个月只要两块钱。对你们三家来说,完全负担得起。” 黄老太目眦欲裂。 这是负担不负担得起的问题吗? 她若是舍得租房,哪还需在这里扯皮? 谁会有不花钱的房子不住,去花钱租房?更何况,租房能有住这里轻松?这座四合院,光屋子就有八间。他们将正堂隔开,还能额外再分出两间。他们黄家在三家里是最先搬进来的,也是最有地位的。足足占了四间屋子。这要是租房,能有这么好的条件? 黄老太望着沈煦身后的房子,目中全是贪婪。她不能走,绝不走! 正在这时,黄老太跟蒋老太的儿子回来了。 黄老太十分意外,“阿忠,这……这还不到五点吧?你往常不是六点才下班?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黄有忠脸色难看得很,“有人写了封举报信给单位领导。说我们家非法占用他人住宅,还说我纵容母亲跟妻子逼迫房主。领导说,这种事传扬出去,影响很不好。让我先停职几天,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说。” “停……停职……”黄老太目瞪口呆,“你……你不是要升职了吗?怎么会停职?” 黄有忠阴沉着脸,“现在升职是别想了。有这封举报信,升职的机会让我的竞争对手抢去了。这还不算,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我这份工作能不能保住都还两说呢!” 黄老太身子晃了晃,“怎么……怎么会这样!” 蒋老太看向儿子。蒋家儿子哭丧着脸,“妈,我也一样。单位领导收到举报信,让我停职了。” 举报…… 举报! 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沈煦。 沈煦全然没有否认的意思,“没错。是我。我信上说的可都是事实。” 他看向曾家,“之所以没给你家儿子寄举报信,是因为你儿子只是临时工。我这举报信要是寄过去,恐怕他就不是停工,而是直接开除了。我好心给你们留条退路,希望你们不要逼我出手。” 曾家人终于领略到了沈煦的厉害,连连摇头,“我们这就去找租房!” 沈煦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老太可就没曾家识时务了。 “你……” 她张嘴刚要骂。沈煦已经抢先开口,“老太太,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我还有很多手段没使出来呢。别把我惹火了。你儿子现在只是停职。你们快些找地方搬走,把这事了结。你儿子写份检讨交上去,就算升职的机会没有了。但好歹应该还能保住工作。 “如果你们再不去找租房,在这跟我胡搅蛮缠。我会让公安同志写份文件,将今天的事情留个底。然后给你儿子单位出具声明,证明你们占用他人住宅之事千真万确,且因此事,曾差点被抓走。如此一来,你儿子的工作能不能保住,就不是两说,而是一定了。” 黄老太面露惊恐。 这人……这人简直是魔鬼! 他这是在威胁!赤/裸/裸地威胁! 然而,明知如此,她却没有任何办法。黄老太从前仗着胡搅蛮缠跟随时晕倒的技能无往不利,没想到今日踢到铁板,栽了个大跟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气冲冲从街道办同志手里将那张租房信息抢过来递给儿媳妇,“你是死人啊!还不快去找租房!今晚真想去睡大街吗!” 沈煦翻了个白眼,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6 09:00:01~2020-06-07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啊猫,很可爱 30瓶;随身空间有点爱、晨熙麻麻、咖啡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6章 事情完满解决, 沈煦开始善后。 首先是通过杨大虎杨二虎找来的那十个“搬家小能手”,沈煦每人给了两块钱。别看两块钱不多, 却只是一天的收益, 转化成月收益, 就是六十块了。放在这个年代, 绝对算得上高工资。并且这一天的工作量并不大。这笔买卖可以说相当划算。这些人都很高兴。 再是三位医生。这几位医生都是在行业内有些地位的,因此不可能每人两块钱打发。甚至五块,都有些低了。好在,沈煦上门请人的时候, 早就送了礼。如今倒也不必再给。 接着是四位公安,沈煦没有给每个人发钱,而是塞了两张大团结给为首的, “几个同志今天辛苦了。现在差不多到晚饭的点了。按道理, 应该我请你们吃饭。但你们也看到了, 我这还没收拾呢。几位同志不如去隔壁街的国营饭店点几个菜,喝点小酒。” 四位公安心情复杂, 二十块钱, 够他们点上一桌不错的宴席, 还能有剩。尤其是他们出面帮忙, 是因为市公安局的授意, 沈煦委实不必这么做。为首的那位公安望了身后三人一眼,“你客气了。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这钱你拿回去,我们不能收。” 开玩笑。市公安局的那位宋先生, 虽然一整天没说过一句话,却一直在旁边看着呢!他们敢收? “沈同志,既然事情办完了。我们也该回所里了。告辞。” 沈煦也不勉强,不动声色将二十块收了回来,笑嘻嘻挥手送别。等四位公安离去,沈煦才重新进屋,不好意思地对宋明伟说:“这次多谢你帮忙了。我这房子还没弄妥当,连口水都没办法倒给你喝。你别介意。改天,我叫上向容跟向阳,请你吃饭吧!” 宋明伟答应得有些心不在焉,看向沈煦的眼神十分复杂。 最初沈向阳请他帮忙,他并没有打算亲自过来,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吩咐下去就行。后来爸妈得知后,跟他说,如果他有空,不妨当天过来看看。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看着就行。 他不是很明白爸妈为何一定要他来。但他还是来了。安安静静,听话地在一边当个透明人,极力降低存在感。 围观全程之后,他错愕,惊讶,目瞪口呆。对于这位不熟悉的沈煦,可谓叹为观止。心中惊涛骇浪,无以言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沈煦送出门,又是怎么回到宋家的。将事情经过告知宋文华宋夫人。宋父宋母相视而笑。 宋文华问:“有没有什么感想?” 宋明伟沉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文华眼中的笑意更大了,“对沈煦,你怎么看?” 第104节 “未雨绸缪,未卜先知,他好像早就知道黄老太会装晕,提前请了医生。也好像早就知道就算被赶出去,黄老太也不会走。甚至知道黄老太会找街道办事处的干部,从没有地方可去入手,求助办事处的同志。提前收集了许多租房信息。即便如此,黄老太当时的神情,也是想要负隅顽抗,不肯离去的。为此,他也似是早有预料,前两天就写了举报信给那两家儿子的单位。” 宋明伟神色恍惚了一下,“之前沈向阳跟我说,他大哥特别厉害,能掐会算。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我信了!” “未卜先知?能掐会算?”宋文华哈哈大笑起来。 宋明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爸爸?” “他哪里是什么未卜先知,能掐会算。他是心思缜密,布局周全。想必他是提前收集了那三家人的信息,从中分析了每个人的性格,判断出他们在面对被强行赶出去时所会做的举动,并且找到了他们的软肋。所谓打蛇打七寸。向黄家蒋家儿子所在的单位举报。好一招釜底抽薪。” 宋文华再度发问:“他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可以在一开始就请公安开具证明,送去单位,将黄家蒋家开除,甚至不必给出租房信息,也能毁掉他们所有的算计。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吗?” 宋明伟怔愣当场,想了想说:“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却也非心狠手辣之辈。从他只给黄家蒋家写了举报信,没有给曾家写,就能看出来。” “这也算是一个原因。”宋文华点头,“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如果他真那么做,就是将黄家蒋家逼入绝境,黄蒋两家必然会跟他不死不休。黄老太是个豁得出去的。倘或她真下狠手,一头撞死在沈煦面前。你觉得事情的发展会如何?” 宋明伟眼中闪过一丝后怕。若是那样,沈煦可就摊上大事了。 “记住!适当的反击与逼迫,可以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但过于狠辣,不留余地,却会招致难以收拾的局面。” 宋明伟点头,算是受教了。 “沈煦运筹帷幄,谋略在胸。走一步看十步,步步精准,少有错漏。尤其懂得适可而止,进退有度。是个难得的人才。” 宋明伟十分惊讶,他父亲平常也夸人,但从没对谁的评价如此之高。 转眼,宋文华又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宋明伟疑惑,“爸爸既然这么欣赏沈煦,为何还要叹气?” 宋文华看向宋明伟:“我叹气是因为可惜他不是我儿子,不然,我们宋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宋明伟:……对不起,我就不该问! 他也知道自己的不足。 “爸爸,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去看今天这一场戏了。我会找机会多跟沈煦相处,同他学习的。” 宋文华一愣,转而笑起来,“我确实是有意让你去见见沈煦的手段。但并不是要你成为他那样。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学习就能够做到的。他的本事,你学不来。我让你多看多思,只是想让你有所了解。往后不会轻易被人算计。” 宋明伟:…… 他爸对他的要求现在都这么低了吗? 宋明伟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挫败,脑袋耷拉了下来。 宋文华眯了眯眼,“生气了?” 宋明伟摇头。 宋文华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即便没有沈煦那样的智计无双,却也有自己的优点。爸爸妈妈虽然经常嘴上打击你。但在我们心里,你是无可替代的。” “我知道。”宋明伟从没有为此失落过,丧气过。他清楚爸妈对他的用心,所以并不会钻牛角尖。爸妈也是知道他的心性,才会总是开玩笑打趣。若换了不同性格的人,爸妈不会这么做。 只是,他最近突然有种想法,这一刻,这种想法又强烈了几分。 “爸爸,我觉得,不如你跟妈妈再生一个吧。你跟妈妈的年纪也不算特别大。去问问医生,或许可以的。” 宋文华脸色复杂起来,“就算再生一个,谁能保证生下来的就一定聪明,而不是又一个你?” 宋明伟:……我不该提这个意见的。打扰了,再见! ******** 杏花胡同。 沈煦将所有人都送走了,独留下了杨大虎杨二虎。那十名“搬家小能手”是通过二人招来的。因此沈煦给了二人一部分中介费用。 杨大虎杨二虎推辞不受。杨大虎说:“沈哥,那批自行车我们已经卖出去了。赚了不少。这还多亏你同意让我们先付一半钱拿货。你帮了我们这么多。不过是让我们找几个搬家的人而已,不费什么工夫,这钱我们要真收了,良心上过不去。” 他们不要,沈煦也不矫情,直接揣进兜里,不再推来推去。 他也是买房后才知道,原来杨家兄弟虽然没住在这条巷弄里,却也离得不远。就在出巷弄左拐那条街后面。走路过来不到五分钟。两人从小在这一块打打闹闹,对这一片十分熟悉。难道这么快拿到买房信息和租房信息。 沈煦点了根烟递过去,“两位兄弟以后有什么打算?” 杨二虎微怔,“打算?” 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挺好的。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衣食不愁了。如今不再限制自由买卖,往后他们会更好的。 杨大虎却陷入了思考。 沈煦接着说:“你们挣钱的方法不少,但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有没有想过正经搞门营生,好好做下去?” 杨大虎点头,“我想过的。听说政府在规划市场,往后黑市那边的摊子都会迁过去。我就想着到时候弄个摊位,做点小生意。只是我们在黑市一直是小打小闹,能收到什么卖点什么。真要弄成长久的生意,需得有稳定的货源。不可能靠现在收上来那么三瓜两枣的货去卖。而且这生意做哪方面的,具体卖什么,我也还没个思路。” 沈煦笑起来。虽说如今风向变了,但从前那么多年的政策深入人心,许多人是看不起的,甚至依旧觉得做买卖是投机倒把,别看现在国家宽松了,指不定以后还会被抓。与他们而言,这是二流子混混,和那些实在过不下去,没有路子可走的人才会干的事。 不过杨家兄弟一直活跃在黑市,明白这其中的利润。或许想法会不一样。考虑到这点,沈煦才有此问。如今见杨大虎早有这个想法,更放心了。 “大虎兄弟若是愿意,不如我们合作?” 杨大虎一怔,“什么生意?” 沈煦拿出一张图纸,“这样的推车能做一辆吗?” “能是能,就是有点麻烦。我瞧着跟现在外头做早点包子的摊贩车子有点类似,但又有许多不同。你这是用来干嘛?” 沈煦眉眼含笑,“容我卖个关子。不知这车子做好需要多久?” “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 “行!正好,我这房子也得重新修葺一下。半个月差不多。那么半个月后,我搬进来收拾妥当了,请你们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商量。如果你们觉得行,我们就合作,觉得不行,也可以交个朋友,如何?” “成!” 杨大虎本就觉得沈煦不是一般人,觉得对方很投自己胃口。早有做朋友的意愿,哪会不答应。 沈煦嘴角勾起。他脑子里记住的,可不只有老干妈和火锅底料的方子。 他之所以搬出梧桐大院,还有一个原因。以梧桐大院的庄严,住在那里,实在不好去搞什么小摊贩。 虽然他并不觉得小摊贩掉价。在沈煦看来,只要不偷不抢,靠自己的本事赚钱,都值得被人尊重。沈赫也不是那等势利眼,更非鼠目寸光之人。不会因为知道他做这个而有意见。 但在梧桐大院那种地方做这个?格格不入。 当然,沈煦真正想要做的也并非一个小摊贩。这只是他用来吸引别人的第一步。 他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7 09:00:01~2020-06-08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68246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簪 30瓶;珍安 20瓶;xiaopitianhai 10瓶;灵签 2瓶;咖啡豆、39682464、56885588、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7章 等房子修葺好, 已经是五月份。沈煦选了个假日,带着老婆孩子搬了进去。当然,第一天, 沈赫袁素君以及沈向容沈向阳全都来了。一则认个门。二则看看沈煦的居住环境。 典型的四合院式格局, 虽比不得那些二进三进的大院落,也比不上富丽堂皇的小洋楼,却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沈煦在修整时, 花了不少心思。院子角落里本有一棵石榴树。他借着树枝的粗壮, 做了一架秋千吊上去,可以供孩子们玩耍。 院子中央,放了张八仙桌并八把椅子。头顶用横木做了个凉顶, 可遮风挡雨。凉顶边缘以及周围四根柱子上缠着藤系绿植,中间还零星开着几朵白黄相间的小花,错落有致, 煞是可爱。 各个房间也重新规整布置过, 简约却不失精致。 袁素君参观了一圈, 对这个住所尚算满意,心底那点担忧渐渐褪去。 沈煦跟田松玉夫妻搭配,两人携手做了一桌饭菜, 捡了在场每个人最喜欢的菜品各做了一样。加起来也有八个盘,另配了四个凉菜。一家人大快朵颐,吃得十分尽兴。 饭后。沈煦将沈赫几人送出胡同口,回来时,便见田松玉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哼着歌, 可见其心情愉悦。沈煦眼中一抹笑意闪过。 虽然只是搬进新家的第一日,但沈煦能够感觉到田松玉难得的松快,这是之前在沈家所没有的。 天下没有哪个媳妇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愿意跟婆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当然,这并不是说袁素君或田松玉不好相处。相反,二人都极力在维护友好局面。甚至于都因为沈煦的存在,想要尽可能待对方好一点。 越是如此,越是客气,也便越是疏离,难以真正交心。或许也有婆媳这种生物天然不同于母女的影响。 除此之外,田松玉还需要面对的,是梧桐大院肃穆庄严的环境,以及其中的人。这些人各有不同,却都有着傲人的家世背景和足以胜过大部分群体的自身条件,浑身散发着让普通人心生向往却又难免自卑的气质。 这几年,田松玉进步了很多。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她的成长足以让她应付大学生活,在与同学交际以及学校活动中游刃有余,却还不足以应付梧桐大院的环境与人群。 在这种时候,应要把她放进梧桐大院,实在太过为难她。而她在那样的情况下,也容易因为自身条件的差距忐忑不安,使得这几年好容易培养出来的自信一点点减弱,重新滋生出自卑。 这很不好。 成长是需要一步步来的。没有人可以一夜之间从一米长高到一米八。 现在,看到如释重负,不论做什么都轻快不少的田松玉,沈煦觉得卖房子搬家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牵着几个孩子进屋,给他们讲睡前故事。 次日。杨大虎杨二虎送来了那辆沈煦定制的小食三轮推车。沈煦也按照约定,请他们吃饭。 全卤宴。 一桌子十六个菜。 从荤的,卤鸡腿卤鸭掌卤鸭架卤猪耳朵,到素的卤藕片卤土豆卤毛豆卤豆腐等。应有尽有,让杨大虎杨二虎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杨大虎最先反应过来,“沈煦兄弟,你所谓的生意就是指这个?” 沈煦淡笑不语,夹了个卤鸡翅给他:“生意的事不急。咱们先吃饭。你尝尝桌子上的菜。我还备了酒呢!咱们慢慢吃。” 见他这么说,杨大虎心里大致有了数,有目的地每一样尝了些,越吃眼睛越亮。他竖起大拇指,“沈煦兄弟,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味道不错。不比国营饭店差。” 一顿,加了句,“不对!应该说是,比国营饭店要强。味道比他们的好。种类也更多。” “那么大虎兄弟觉得这门生意,可能做得?” “当然能做!不但能做,如果经营得好,会很赚钱。” 沈煦笑容不减,指着门口的推车说:“往后我们合作,就用这辆车子载着这些卤味去卖。你们负责采购食材,我负责准备卤水。大家一起制作。至于售卖这块,前期我会跟你们一起,后期我可能只会偶尔去。主要由你们负责。你们觉得如何?” 杨二虎一边不停夹卤味往嘴里塞,一边还不忘点头说:“好。” 杨大虎却没有立时应下来,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大虎兄弟可是有什么顾虑?” 杨大华摇头,“到不是顾虑,我只是有个疑问。” 第105节 “大虎兄弟请问。” “想要经营卤味,最难的是要会做卤水。也就是说,得有方子。” 沈煦点头。这就是信息闭塞的七十年代与后世大数据信息时代的区别。现今也并非没有人知道怎么做卤味。但会的几乎都是厨子,有自己的工作,比如国营饭店。除此之外,或是有祖上的关系,留下这门技术的,他们也会。但这些人放在全国人口里,比例十分稀少。 而在后世,只要你想,随便上网一搜,就能得到。当然得到的是大众版。可即便是大众版,在如今这个年代,也完全够用了。更别说,其实沈煦做的还不是大众版。 他会老干妈,会火锅底料。是因为长期看美食制作类节目。而之所以长期看美食制作类节目,因为他是吃货。 准确的说,他,他妈,他爸。他们全家都是吃货。他妈最喜欢的就是卤味,琢磨了二十多年,在制作卤水方面,添加了些自己的想法,做出来的卤水比大众版好了不只一点半点。 只是,上辈子的沈煦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靠老妈的卤水方子来作为事业的起步点。 他摇了摇头,晃掉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示意杨大虎继续说。 “你负责的卤水是最关键的一环。而我们所负责的采购食材和后面的售卖,虽然不能说换谁都能做得来,前者需要路子,后者需要技巧。但其实对你来说,都不难。既然这样,这门生意,你自己就能做,为什么要拉上我们?即便我们先前几次合作来往都还算愉快,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让你直接白给我们这么大利益的地步。” 杨大虎说完,杨二虎才反应过来这点,眉头微蹙,十分不解地看着沈煦。 沈煦道:“很简单。我一个人做太累了。” “只是这样?”显然这点不能说服杨大虎。 “当然不是。我还有别的计划。我的精力不可能都放在这一个卤味摊子上。至于更多,我暂且不能说。过两个月,你自然会明白。大虎兄弟,你给句准话,合不合作吧!” 杨大虎沉思了一会儿,一锤定音,“好!我答应!” “既然确定了合作,以后也是要常来常往的。咱们就别一口一个兄弟了。直接叫名字吧。” 杨大虎很爽快,“你比我大一岁,往后我跟二虎叫你沈哥吧。” “行!” 彼此愉快地定下了称呼,就开始了对生意的筹划。首先是定价,经过三人商定,一致通过,售卖价格是在需要是成本的2.5倍。比如,一只猪耳朵的成本一块,那么售价就是两块五。 接着是售卖地点。这方面,在本地混得广的杨大虎杨二虎两人非常在行,他们给出了三个地点。都是人流量多,周边有大厂子,且离杏花不同不算太远的。 沈煦随手圈了一个,“就这里吧。” 如此,便只剩下一些琐碎的细节。最重要的是分成。关于这点,沈煦手握方子,占了六成,杨大虎杨二虎一起占四成。 正事说定。沈煦开始处理私事。 “大虎,如今请个帮佣多少钱?你也知道我有三个孩子,最大的也才九岁。我爱人在大学读书,空闲的时候不多。我如果要做卤味这门生意,时间也会被压缩。恐怕没法时刻照顾到孩子。我想着不如请个人,要是女人,结过婚,有经验的。平时接送孩子上下学,做个饭,打扫一下屋子的卫生。” 杨大虎笑起来,“这也就是现在上头风向变了。要放前些年,你这做派,准被当打成资本家,要被拉去pd的。” 沈煦也笑,“要放前几年,我也不敢啊。” 打趣完,杨大虎正色说:“你就家里这点事,活儿不重。按照现在的行情,每月给个十块钱就行。” 沈煦想了想。如今并没有家政这行,在杨大虎甚至是目前九成的人看来,请人来干这种事,活儿轻松,是白给的钱。因此,价格不高。但沈煦知道这类家务琐事也是很累人的。更何况,负责三个孩子上下学,也不省心呢。 “这样吧,我加五块钱,十五一个月,大虎,你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人。关键是要可靠。” 杨大虎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沈煦疑惑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妥?” “没有不妥。只是,你看,我媳妇怎么样?” 沈煦一怔。 杨大虎接着说:“我媳妇平日在家也没多少事。你这点活,她完全干得过来。而且我们就住在隔壁街,离得近。来回也方便。甚至,我儿子跟你们家燕子小繁还在一个学校。” 沈煦目光闪了闪。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本是打算,杨大虎找好人,他再用沈家的关系调查一番的。毕竟,请来的人是需要照看孩子的。这方面可马虎不得。 若是杨大虎的媳妇,倒是省了这一层。因为在打算跟杨大虎长期合作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杨家调查过了。从调查来的资料来看,杨家暂且信得过。尤其是杨家的住所以及有什么人,他都清楚。如果杨大虎媳妇敢对孩子做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沈煦笑着点头,“行!” 杨大虎的媳妇名叫吴翠花,名字有点土气,身材偏胖,很喜欢笑。彼此说定之后,第二天,她就来了沈家。当然,她不住家,每天做完事,还回杨家去。 沈煦观察了她几天,见她是个勤快的。文化不高,性子却很淳朴良善,尤其很懂分寸。比如打扫屋子。沈煦说了不需要她打扫的地方,她绝不会碰。而其他地方,她会清理的一尘不染。 就连田松玉也说,这十五块,花得值。 如今的田松玉,已经不会再为这点钱而舍不得了。在沈煦的耳濡目染以及有意引导之下,她的消费观已经逐步改变。 解决了后顾之忧。沈煦开始将精力放在事业上。 卤水是早就做好的,沈煦需要做的是每天养卤。等杨大虎杨二虎的食材到位,三人便着手制作卤味。 六月一号。 沈煦的卤味生意正式开业!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猜到,沈煦要搞卤味? 哈哈。外国人怎么说的来着? 中国是个神奇的国家。他们的烧烤可以烤一切,火锅可以煮一切,卤水可以卤一切。 而这三样,我都喜欢吃! 感谢在2020-06-08 09:00:01~2020-06-10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离 5瓶;咖啡豆、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8章 杨二虎左手拿着喇叭, 看着右手握着的纸上的内容,犹豫着问:“那个……沈哥……这……真的要照着这个说?” “对!照着说。等你熟悉了,能背了就不用看稿了。” 杨二虎:……他的重点是“照着”吗?他的重点明明是“说”! 杨二虎神色复杂, 他可以想见,自己真按这个念出来,一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尤其是在这个点,左右两边工厂的工人都将要陆续下班的时候。 他转头求助自家大哥。他不想丢脸啊!然而杨大虎完全接收不到他希冀的眼神,一边做着手上的事,一边催促, “快念啊!时间不等人, 再拖下去, 他们就全下班走了。” 杨二虎无奈,咳嗽了两声,硬着头皮端起喇叭。 “同志们!同志们!沈记卤味开张了!沈记卤味开张了!沈记卤味开张了!来来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不买没关系,到这里瞧一瞧,到这里看一看。沈记卤味开业大酬宾,所有菜品全部免费试吃。卤肉卤鸡卤猪耳, 藕片毛豆凉海带。全部免费试吃!全部免费试吃! “还有更多惊喜优惠等着你!凡是购买本店菜品满五块钱,均送美食拼盘一份!只要满额五块钱,全部都送!满额即送!五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这次好机会, 赠品就要全跑飞。沈记卤味,正宗的卤味。保证你吃了还想吃,买了还想买!” 一嗓子喊完,四面八方人群全都望了过来。有好奇地,慢慢围上前。 “沈记卤味?听你们说可以试吃?是不是真的?” 问话的是个老太太。不是沈煦对老年人有偏见。喜欢贪便宜的人什么年纪都有。但老年人的比例会大一些。沈煦并不觉得喜欢贪便宜有什么不好。不好的只是过度贪便宜和无耻贪便宜。在合适范围内的贪便宜,反倒是我国的一项传统美德——节俭。换个高大上的词,就是经济。 沈煦指了指杨二虎身边的几个盘子。盘子里的吃食都切得很碎,一旁放着牙签,可供人叉着食用。 “试吃在那边。大娘,那边盘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尝尝。如果觉得好吃,可以来我这边买一点回去。如果觉得不合你的口味,不买也没关系。” 听到最后一句不买没关系,确定自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老太太放心走到试吃区,先吃了一片鸡腿,又吃了一片卤猪耳。 人都是这样的,荤的贵,而且一般荤的都比素的好吃。免费的,自然捡贵的好吃的来。不吃白不吃。 老太太舔了舔嘴巴,“老板,你这卤味真不错,比国营饭店的还强。莫不是有什么秘方?” 沈煦笑笑不回答。 老太太瞬间领悟了,“真有秘方啊!怪不得味道这么好呢!” 她低下头,继续试吃。 第一个吃螃蟹的有了。四周人群见真的可以免费试吃,纷纷围了上来。杨二虎也不举止,态度友好的一人递了一根牙签。你一块我一块。看起来慢慢的四大盘,很快就见了底。不少人意犹未尽。 “老板,东西没了啊!怎么不上了啊!”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买。有免费的便宜占,买?那不是傻子吗? 沈煦也不恼,好脾气说:“我们每天的试吃份额有限。一个小时上一次盘。各位如果还想试吃,得等一个小时以后。” “一个小时啊……” 众人不免失望。有人不太高兴,“老板,说好的免费试吃,我才吃了一块就没了。怎么这样!这也叫试吃!” “各位见谅。小本买卖。既然说是试吃。试吃试吃,自然是试着吃。不可能敞开了吃。你看,我这四个盘,里头的荤可不少。成本不便宜。这还只是这一个钟点的试吃。下个钟点还会上四盘。我们活动从五点到九点,每个整点都有。吃完为止。” 众人回想了一下最初四个盘里的东西,虽说切得比较碎,每块很小。但整体分量还是可以的。四盘加一块怎么也得有十来块钱了。尤其这还只是一个钟点。五点到九点。五个钟点,这么一算,光是试吃投进去的成本,就得好几十,效益好的厂子的小干部,一个月指不定还没这么多钱呢。 大伙儿吸了口凉气。老板出手大方呦! 方才说话的人仍旧不太高兴,“老板,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成本不低,可也不是我们让你免费的啊。你自己搞出这么个试吃来,大喇叭喊大家来,说是不要钱。现在说小本买卖,成本不少,几个意思呢!” 有人看不下去了。 “这位大婶,老板也没说谎骗人啊!你吃了他东西,他管你要钱了吗?贪便宜也得有个限度。老板说的没错啊。他只说了免费试吃,可没说让你敞开了吃。人家也得做生意养家糊口呢!而且老板又不是见到试吃的多,觉得耗费成本太大就不让你吃了。不是说了,下一个钟点还有吗?你要是没钱买,只想占便宜,等一个钟头呗!” 大婶不乐意了,“说谁没钱买,只想占便宜呢!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为沈煦仗义执言的小姑娘没再多嘴,直接走到沈煦跟前,“老板,我刚刚吃着卤猪耳不错。怎么卖?” “按只算。小的两块一只,大的两块五。” “国营饭店,一盘卤猪耳一块六,你这个比他们贵一些。但他们一盘肯定没你们这一只的分量多。而且你们不要票。这么算下来,你们的倒是更划得来点。行,我要一只大的。”小姑娘十分爽快,“老板,听你们喇叭说,买满五块钱,有东西送?” 沈煦指着准备好的美食礼物,拼盘,顾名思义,每样都有一点。七成是素,三成是荤。虽说素多荤少,但看起来每份也有一斤了。不亏。 小姑娘又问:“鸡腿怎么卖?” “六毛一个。” “来五个吧!我们家刚好五个人。正好一人一个。” “承惠。一共五块五。来,这是送你的美食拼盘。拿好了!” 见小姑娘这么大方。方才被怼的大婶面子挂不住,气呼呼也走到沈煦跟前,“老板,照她的样,一只卤猪耳,五个鸡腿。给我也来一份!” “好嘞!也是五块五,再送一份美食拼盘。” 有这两个人开了头。乌压压的人群中,不少人觉得这家味道不错,买一点带给家人挺好。也有想贪便宜,却又觉得一个小时太长,没这么多时间等的,慢慢都走了过来。 “老板,这个卤猪头肉,给我来两斤。” “老板,我儿子喜欢吃猪肠,就给我来这个吧!” 第106节 “老板,素的全是五毛一斤,不分种类,可以混搭是吧?行,给我来一斤。” “老板……” 一时间人潮涌动,生意红火。 这也在沈煦的意料之中。这片区域是杨家兄弟特别选出,沈煦最后拍板的。 左边是纺织厂,右边是罐头厂。两家厂子的效益都不错,工资福利待遇一样不差。因为都是大厂子,职工多,旁边还修了单位小学,供职工子女读书。有学校,自然便有老师。这又是一群铁饭碗。 因此附近居民多的是双职工家庭,甚至其中百分之二十公婆是工人,儿子儿媳也是工人。一家好几个拿工资的。手头宽裕。舍得花钱。 所以,说这是一个宝地,一点都不为过。而但凡宝地,总有慧眼如炬的人,看得到这边人群的购买力。 即便如今做买卖的并不多,别处少有见到一两个的。这边却有至少七八个摊位。其中四个卖包子,两个卖别的小吃。剩下卖点琐碎小东西。卤味,那是一个都没有的。 沈记卤味可以说是独揽了这一片的生意。 沈煦三人做了分工。杨二虎负责喊喇叭跟试吃,杨大虎负责切菜伴菜打包。沈煦负责推荐菜品跟收钱。三人搭配,流水线式工作,忙活了几个小时。晚上九点半,准备好的卤味就卖光了。 收摊回家,沈煦把钱盒子拿出来,三人分开数,最后合计到一起。居然有整整四百七十二块六毛! 杨二虎震惊了,张着嘴巴能塞进一个大鸭蛋。 杨大虎即便早有预料会赚钱,却没想到会这么赚。 唯有沈煦,一派淡定。 “这四百多,还要扣除成本。咱们刚开业,搞活动,投入比较大,除了卖出去的食材的本钱外,还有试吃跟赠品的花销。甚至我这些天做卤水养卤水的也得算进去。这么刨除下来,大概也就挣了两百块。” 杨大虎杨二虎:…… 两百块啊!人家一个正式职工,半年的收入也就这么多吧?他们一天就赚到了!这得是多少钱。但看沈煦的表情和语气,怎么着他居然还嫌少? 沈煦叹气,“我们的劳力成本还没算进去呢!” 杨大虎杨二虎:……他们的劳力值几个钱?他们是累没错。但工人在厂子里做一天工,不累? 然而沈煦却觉得自己的劳力千金难买。这是价值观的问题,无法融合。所以沈煦也没想着跟对方掰扯。 他看着二人,接着道:“我们今天头一天摆摊,吃新鲜的不少。而且我们又能免费试吃,又有赠品可以拿。活动力度十足。所以今天的收益高不代表什么。等活动结束,这个收益得下降好几倍。” 一盆冷水浇下来。 杨二虎一愣,脸上露出几分失望,转瞬又回过味来,觉得倒也在情理之中。不然每天两百,他心脏都受不了。 杨大虎倒是早想到这点,神色不变。 第二天,三人继续出摊。 少了第一天的新鲜感,第二天的生意降了一些,落点没有上四百,卡在三百九十六。 第三天与第二天相差不大,几乎持平。 三天的活动结束。第四天,恢复到正常售卖。试吃没有了,满额赠品也没有了。但秉承着要多多拉拢回头客的原则,每一个买东西的人,沈煦都会视东西的多少稍微搭点素卤。只是量很小,买的少的也就搭那么几块。买的多的会搭个二两。 如此一来,许多人虽然遗憾没了之前的赠品力度,却也觉得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 这天,九点半收摊后,清点收益,六十四块三毛。与前三天相比,差距很大。但由于没了活动的开支,成本比例降低。算下来,净利润也能有四十了。 如此有过了几天,收益平稳下来。每日总收入五十上下,净利润大概在三十左右。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有前三天的爆收做对比,杨二虎有点不甘。 “沈哥,要不,活动我们还是接着做?” 活动期间,免费试吃带来了不少客户。虽然有些人专门来占便宜,只吃不买。但也有不少脸皮薄,觉得吃了不买不好意思的。尤其有满额赠品。为此,许多本来只打算买个两三块钱东西的,为了赠品,都会凑足五块钱。这样的方式大大增加了客户的购买力度。 沈煦将这周的收入留下一半做周转,另一半按四六的比例,将杨家兄弟的那份递给他们,说:“天天做的,那就不叫活动了。” 杨二虎不解。 杨大虎却明白了沈煦的意思,“因为早就说好了,活动只有三天。大家都知道,只有这三天能占到便宜。所以都集中在这三天来买卤味,这才显得那三天利润特别大。如果天天都能占到便宜,哪天买都一样。那么就不会集中来买了。我们不可能再达到那样的收益。” 杨二虎蹙眉,“就算这样,也只是将那三天的钱分到了每一天去。一样赚啊!” 杨大虎笑起来,“我们做得是这个片区的生意。远地方的人,谁会跑半个京城来这里买东西?所以,我们的客源是有限的。就算这片的人手头宽裕。他们经得起一天五块的消耗,两天五块的消耗。但谁经得起天天这么花?别做梦了!知足吧! “我们现在每天净利润基本能有三十。一个月也就是九百。沈哥分去六成,我们兄弟还能得三百六,每人一百八。就是这边两个场子的主任厂长也没这么高的工资。你还嫌少呢?想想我们以前,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什么都干,一个月能挣个三五十,就很不错了。” 杨二虎怔了会儿,摇了摇头,“也是。是我想岔了。” 沈煦将兄弟俩不同的表现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别看这个钱数不少,也是因为他们如今做的算是独门生意,没有竞争。小摊贩,投入资金不多,且还没有城管。最重要的是,地点绝佳。换个别的地儿,生意得差一大截。 但沈煦觉得,以他卤水秘方做出来的卤味口感,即便差一大截,也是有得赚的。 因此,连续摆摊两个月,沈记卤味的名声逐渐打响,甚至在这片收获了不少死忠粉,又在死忠粉的宣传下,隐隐有传播出去的声势。 见时机成熟,沈煦做了个牌子立在摊位前。 上书四个字:诚招加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0 09:00:01~2020-06-11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身空间有点爱、咖啡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9章 七十年代,没有电脑, 没有互联网, 就连电视, 也是个稀罕物, 只存在于极少数金字塔顶端的人群家中,没有普及到老百姓。人们的夜间娱乐活动少之又少。这也便导致了大伙儿睡得早。一般八点半之后, 就鲜少有出门的了。 先前也是因为有活动,许多人瞧着新鲜还有便宜可以拿,晚上没事便来凑个热闹。自打活动结束, 八点后的生意就只有零星那么几个。 因此,沈煦三人调整了计划。晚上的出摊时间缩短, 从五点到八点。另外加了中午一趟。从十一点到两点。每天六个小时, 刚好是周边工人午休和下班的节点,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自打诚招加盟的牌子一打出去,便有人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购买的客人不是很多,倒也不必三个人分工搞流水线。杨大虎和杨二虎两个人都绰绰有余。沈煦就站在一边应对询问加盟的。 “呦,老板, 照你这个意思,加盟就是加入你们。你教我们做卤味,让我们去卖?你有这么好心?不怕到时候我们抢了你的生意,你没得做?” 沈煦:“当然是有规矩的。而且需要交加盟费。” “加盟费?也就是说要给你钱?” 沈煦:“对!各位大哥大姐,大叔大婶,你们看,不管学什么手艺, 都得给师傅辛苦费吧。以前给人当学徒的,还得至少帮师傅做两年白工不拿钱呢。我这卤味是门难得的手艺。除了国营饭店的厨师,可没多少人会做。我不怕我托大说一句,就是别个会的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口味能跟我媲美。我这方子是不传之秘。” “既然是不传之秘,你还教给我们?” 沈煦眯笑:“这不是说了吗,有规矩。大家不用急着问规矩是什么。现在最关键的,大家该是想知道,这个加盟费多少钱,加盟后有没有得赚,能赚多少,对吧?” 这话说到大伙儿心窝里了。 “既然我这是独门生意,加盟费自然不便宜。现在说出来,恐怕会吓着你们。不如这样。若是真有心加盟的,先在我这边登记。我们双方商量一个时间。每天安排五个人跟我们出摊,全程观看我们的生意。” 众人一愣,转瞬眼睛亮起来。 沈记卤味开业时间不长,生意却一直不错。这阵子已经不少人好奇他们究竟每天能赚多少。甚至好几路人借着各种理由在摊子周围游荡,暗地里数这个客人买了多少,那个客人买了多少。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他们一天。最多个把小时,便怕引起沈煦三人的怀疑,不得不离开。 沈煦如今这话,也便是让他们光明正大地看。 敢于把自己每天的收益摊开告诉大众,当真? 看出他们的神色,沈煦点头:“自然当真。现在请有意向的过来登记吧。” 登记有意向者,跟安排意向者跟着出摊,是可以同时进行的,彼此并不冲突。 来登记的人不少,甚至好些还广而告之,带了自己的亲朋好友过来。其中有些是真的想做这门生意,有些是好奇他们的收益,还有些是单纯凑热闹的。 但不论是哪一种,在跟着出摊了一天后,态度都变了。 知道沈记卤味赚,没想到这么赚啊! 一天的收益最低都没下过五十!高的时候能到七八十!就算去除本金和各项花费,怎么着也能赚一半吧?这么算来,岂不是一天就能有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这是什么概念?不敢置信! 最初也有人怀疑是不是沈煦找托。可就是找托,能找到这么多托?一天的客人就不少了,更何况还是十来天? 参与过跟摊的人聚集在一起,彼此分享了自己跟摊当天的情况后,得出最终结论。这就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加盟!必须加盟! 什么?你说做买卖是投机倒把? 没看现在政府都在呼吁大家自食其力,鼓励自由买卖吗? 什么?你说指不定过两年政策又变,会被抓进去? 那至少现在没有啊!就是政策要变,那也是以后的事。变之前总归要有个征兆吧。 什么?你说当小摊贩被人看不起,不如当工人工作体面。 呵呵,工人赚多少?小摊贩赚多少?有钱,谁管你看得起看不起! 如今即便有政府的风向带动,做买卖的也是少数。在没有真正见识到沈煦这么一个小摊创造出的巨大利润之前,即便有人好奇,有人艳羡,大多数人心底里也是存在不屑与轻蔑的。 但马克思曾说: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这句话不只针对资本家,对世上大多数人都有用。 在利润面前,之前所有的顾虑都不重要了。 ******** 杏花胡同。 沈煦推着小食车回来,早有邻居听到声响,打开门探出头来:“沈煦回来了。今天生意怎么样?” “还行!剩半只猪耳朵,三斤素卤,还有点鸭掌鸭架。你们要吗?” “要要要!” 等的就是这句话。 沈记卤味每天的东西都是当日现做的。一般都能卖个七七八八,但总会剩点。剩下的这些,沈煦会让杨大虎杨二虎拿一部分走。余下的半价卖给邻居,还会搭点添头。杏花胡同的住户喜闻乐见。慢慢地,竟养成了每天晚上注意着时间,等候沈煦推车归来。 也是借着这点,沈煦在胡同里的口碑不错,跟邻居间相处还算融洽。但也有例外的。比如黄家。 被沈煦赶出来后,蒋家搬去了两条街外,曾家收入有限,在这片租房压力太大,只好挪去了更远的地方。唯独黄家,仗着黄有忠的高工资,租了十五号剩下的两间房。 十五号另住了一户姓胡的,全家都是沈记卤味的忠实粉丝。 第107节 胡太太听到沈煦的话,立马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了过去,“鸭架我买了。我们家都爱啃这个!” 黄老太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转眼没了踪影。站在门口往前头一瞧,果然看见沈煦门口站了一堆人。 “哼!全是些剩菜,居然抢着买。莫不是疯了!”说完,还不忘朝沈煦的方向呸了一声。 “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搬进来当天,还能让派出所的公安听他的。结果就是个摆小摊的,上不了台面。” 黄老太对沈煦咬牙切齿,眼中厌恶不加掩饰。 整个杏花胡同几乎都吃过沈煦的卤味,唯独黄家,因为之前的矛盾,黄老太挣着这口气,硬是不让家里人买。刚开业前两天,沈煦特意送了每家一点东西。确实独独略过了黄家。让黄老太更生气了。 正骂着。胡太太买完鸭架回来,听到这话,直接进屋,仿佛没看到她一样。 黄老太恶狠狠瞪着她的背影,“什么人!懂不懂尊老爱幼,见到老人家都不会打声招呼!天天拿钱去买人家的剩菜。没见过这么败家的!这要是我儿媳妇,我早让我儿子休了她了。居然还想着要去加盟,也不怕亏得底裤都不剩!” 胡家当家的胡斌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争辩,却被胡太太一把拉进了屋。 “你跟她计较什么。吵赢了也没用。难道你还想动手?她一个老太太,真要被你打出个好歹怎么办?她也就只能每天说说酸话。就这点能耐,咱们不理就是了。” 胡太太眉毛飞舞,“她还看不起沈煦呢,觉得人家比不上他儿子是正经工人。也不知道,果她晓得沈煦一个月赚的钱是她儿子好几倍,她会是什么表情。” 胡斌也笑起来,“怕是会怄死。对了,加盟的事,怎么样了。” “沈煦说了,明天开会,告诉大家具体事宜。” “那就先等明天开完会再说。” ******** 沈煦将有意愿加盟的人都聚集了起来,宣布了自己的加盟规矩。 第一条,所谓的加盟,沿用沈记卤味的招牌。但并不是如大家所料的那般,将配方告诉大家。沈煦负责教大家怎么制作各种卤菜,怎么养卤,加料加汤等,但是原始卤水由沈煦直接提供。也就是说,配方旧掌握在沈煦手里。没有人能得到。 这点让很多人不太高兴。他们心心念念的,无非沈煦的独门秘方。可沈煦更明白人性。拿出配方,那是一锤子买卖。他想要的可是细水长流。 尤其是,配方卖出去。得到配方的,还能二次贩卖。当卖配方比卖卤味赚钱的时候,谁会放着更轻松的配方不卖,去做累死人的卖卤味的活?如此一来,配方满天飞,卤味这个生意还怎么做? 因此,即便众人不高兴,但见沈煦立场坚定,也只能作罢。 第二条,加盟费四百。加盟后,每个月需再给沈煦五十块钱的技术指导费。 这条一出,全场哗然。 “加盟费四百,每个月还得给钱,你怎么不去抢!” “就是啊!这也太贵了!你又不给配方,就给点卤水。你这卤水是金子做的啊,这么贵!” “想钱想疯了吧!” …… 沈煦料到这个场面,并不觉得意外,等大家宣泄过后,才继续说:“加盟费四百,你们觉得贵?在座的各位全都是跟我一起出过摊的。我们这个摊子,每天收益多少,想来你们心里都有数。” 众人一顿,全场静默下来。如果照他们之前结合所有人的信息估算出来的,那么四百,是远远不够沈记卤味一个月盈利的,甚至估算大胆点,可能只到月收益的一半而已。 即便他们来做,生意不如沈煦。就是打个对折。赚回加盟费也不过是一个月的事。而后期每个月五十块钱,就更不是问题了。就是扣除这个五十块,每个月起码还能有两三百可以挣呢! “咱们是友好合作。我的规矩放在这里。如果有觉得这个数目太高的,那么可以出门离去,我绝不阻拦。咱们讲究的是自愿,可没有要胁迫的意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舍得走。 见此情形,沈煦接着说第三条规矩。加盟者不能在同一区域做买卖。也就是说,一个片区,只招一个加盟名额。 有人不乐意了。如今沈记卤味的摊位点,可是个宝地,他们还打着就在那摆摊的想法呢,这么一来,岂不是说,他们不能在那里做生意? “凭什么啊!那又不是你的地方,凭啥你可以做生意,我们不能。你招加盟,还得强制我们在哪里摆摊?” 沈煦看向说话的壮汉,“这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利益。试想一下,大家都知道我现在摆摊的地方位置好。可如果你也在那摆摊,他也在那摆摊,你们全在那摆摊。一个地方卖卤味的十来个摊子,这生意还能好吗?” 壮汉不说话了。 沈煦适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图纸,上面标记了十个红点。每个红点周围都画了个圈。 “我考察了几个地方,这些红点就是我觉得适合摆摊的。周围都有工厂,学校,或是其他单位组织。附近居民全有点家底。在这些地方做生意,只要脚踏实地,不愁赚不到钱。而且大家都是卖卤味的,彼此售卖的区域明确,也不存在恶性竞争。最大强度的保证了大家的利益。” 在场之人若有所思。不得不说,经沈煦这么解释。细细想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沈煦接着道:“目前我只选出了这十个地方,这是我通过对京城人群、工厂、学校、政府部门等各项分布得出的结果,是现在京城所能接受的市场饱和范畴。 “当然时代在变化。京城在发展。往后大家的消费力度提高。或许我会再招新的加盟。但是我可以保证,在这个以红点摊位为中心的圆圈范围内,我不会招收第二个加盟。也就是说,不会有第二家沈记卤味来抢你的客源。 “同样的。在自己摊位做生意的,也不允许跑去别人的区域内抢客。一经发现,我会剥夺你们的加盟者资格,不再提供卤水。” 这规矩还真是定的死死的。不再提供卤水这条,杜绝了所有人的小心思。 卤味生意的根本在卤水。你只要想长长久久的赚钱,保住这份利益。就必须得按沈煦的要求来。否则,他只要不给你提供卤水,你就是算盘打得再好,也得全泡汤。 众人再度沉默,各自思索。 沈煦也不急。 “十个地点。也就是说我只招十个加盟。加盟费和后续的技术指导费不是个小数目。大家不用现在做决定,可以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按正式交加盟费的顺序,交满十个,我就不收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都回去吧。想清楚再来找我!” 大家起身,陆续离去。有精明地,特意走近,记下了图纸上的几个区域。 沈煦看在眼里,淡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1 00:25:46~2020-06-12 00: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杭州上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35278 2瓶;咖啡豆、33320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众人走后。沈煦将杨家兄弟留下。 “之前跟你们提过, 我们现在摆摊的这个点, 并不算在我计划的十个加盟点以内。这里经过我们两个多月的经营, 已经做熟了,生意稳定。可以说, 如果其他十个加盟点, 或许还会有不同程度的风险, 那么这里几乎是稳赚不赔的。 往后我会负责加盟点的所有卤水,这边摊子我就不管了。你们如果愿意,可以直接加盟。不必跟其他人竞争加盟点的优劣, 我直接把现在这个摊点给你们。但加盟费用,会比其他加盟点贵一些。加盟费六百, 每个月技术指导费一百。” 这个价位很高。但杨大虎杨二虎都清楚摊子的收益。便是每月去掉一百块,也至少还有八百可以挣。比起他们如今拿的四成收益要高出一倍。至于六百块的加盟费,虽然多,却是一次性费用。并且, 他们这两个月多月挣的何止六百。要拿出来, 也容易得很。 沈煦看着二人:“你们觉得如何?” 杨大虎几乎不等杨二虎表态,便已开口:“我愿意!” 杨二虎诧异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微微蹙起眉头。杨大虎没有理睬, 接着说:“我这就回去拿钱。” 直接离开,生怕慢了一步, 这个摊位就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沈煦:…… 啊喂!他只是问一句,既然说好了给他们。只要他们答应,明天给钱也是可以的啊。不急这一会儿! 杨二虎后脚跟出去, 追上杨大虎,“大哥,你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不管你加不加盟,反正我是要加的。如果你不同意,我一个人干。” 杨二虎更急了,“不是,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别人加盟费都只要四百,每个月技术指导费也只有五十。怎么换我们这,就高了这么多呢。我就是打算跟沈哥提提,这钱是不是能稍微降一点。” “咱们这摊位跟其他地方能一样吗?这等宝地,你还指望跟他们一个价?做什么美梦呢!” 杨二虎脸色一红,“我也没指望跟别人一个价。就是觉着,人家四百。我们不求四百,但也不能六百这么高,取个中间值,五百也成啊。还有每个月的技术……” 话还没说完,杨大虎打断了他,“就咱们这个摊位的生意,每个月收益至少能有八/九百,好的话能上千。一年就能破万,你还在乎这一百?” 杨二虎:…… 好像……也是哦! “其他加盟点还没做起来,别人加盟或许会有顾虑,毕竟虽然卤味看着前景不错,沈哥也明确说了,他不保证一定能成功。就算他做过市场调查,每个地点都经过深思熟虑,失败的几率不大。可是几率再小,也不等于零。所以,有些胆子小没魄力的,怕是会犹豫。 “但我们这个摊位是现成的买卖。客源都培养起来了。可以说,不论谁接手,只要不是个傻子,必定能赚的盆满钵满。这样的好事,沈哥没把它作为公开招加盟的地点,反而特意留给我们。即便加盟费和技术指导费比别人高一些,又能高到哪里去?跟收益相比,算得了什么? “你信不信,但凡我们慢一步,多得是人排着队想加盟这个摊位。别说六百,就是一千,也有人巴不得。行了,赶紧回家拿钱!” ******** 胡家。 胡斌的妻子胡太太本家姓柳。此刻她跟胡斌夫妻俩躺在床上,正商量着加盟的事。 柳氏感叹:“每个月五十块钱的技术指导费还好。等有了盈利,从盈利中抽就可以。这个目前不急。但加盟的四百是要一次□□的。咱们家现在怕是没这么多钱。” 胡斌是有正式工作的。能住在杏花胡同的。不论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租的,都不会穷到哪里去。他们这一条巷子,百分之七十的家庭,当家人都捧着铁饭碗。胡斌虽比不得黄有忠在效益好的肉联厂,还是个小干部,每个月却也有三十七块。去掉房租五块,还剩三十二。 他们家人少,夫妻俩膝下就只有一个儿子。胡斌又非家中长子,不必奉养父母不说,父母还会时常补贴一点。因此,他们家的日子是真过得不错。在这种情况下,胡斌工作也有七八年了,不至于四百块钱都存不下来。 然而胡斌跟柳氏都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手头松得很,能过十块钱的日子,就绝对不过五块钱的。因此,二人手头的钱,是真的不多。 柳氏哀叹:“早知道,平日就节省点了。儿子一天天大了,咱们也该紧一紧手头。” 胡斌不赞同,“节流能省下多少钱?不如开源来得好。你也说了,跟着沈煦出过摊,那生意是真的挣。” 柳氏蹙眉,“他们是挺挣的。可谁能保证咱们换个地方摆摊,照样能挣?沈煦自己也说,他不打包票。这其中的风险,让我们自己评估。” “想赚钱,又不想承担一点风险,天下哪来这样的好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生意,咱们做!”胡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翻身下去开始翻钱盒子。 柳氏被他唬了一跳,“你干嘛呢!” “看看咱们家一共有多少钱。”胡斌数了数,“三百二。除去加盟费,还得准备推车跟食材的钱。” “推车方面,沈煦说了。十个加盟点的推车可以批量做。如果不用三轮车改装,只做普通推车模式,也就几十块钱。就是如果摊位地点稍微远一些,靠人力推过去,会很费劲。不如三轮可以骑来得方便。所以他建议大家做跟他这个摊子一样的三轮骑车模式。 他来负责找关系弄三轮车,也由他来找师傅改装。算优惠价。每辆给个两百二就行。如果不愿意,他也不勉强,他可以给我们推车的图纸。由我们自己找人解决。他不插手。” 胡斌摇头,“自己弄肯定吃力不讨好。不如交给沈煦。两百二,这个数很良心。别说改装,光是一辆三轮车,也值这个价了。他说的这个价位,必然是考虑到,怕我们刚开始做生意的,第一次资金投入过大,自己从加盟费里贴了点的。” 柳氏颔首,“确实,他也是这么说的。加盟商由他统一做推车,他会补贴。” “咱们头一回食材弄少点,也得要个四五十块钱。这么算下来,我们至少差了三百五。”胡斌一咬牙,将手里的三百二全塞给柳氏,“走!咱们去找沈煦。把这些钱先给他。” 柳氏被他带得一个趔趄,“这钱不够啊!” “咱们邻里邻居的,去说说情。让他给个面子。宽容我们一天。明天我去找我妈跟我两个哥哥。每人借一点,我写借条,按银行的利息给。他们应该会愿意的。等钱拿到,再把剩下的给他。” 柳氏莫名其妙,“就明天一天的事。你借到钱再去不就行了。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指不定人家都睡了。” “不会!他们家十一点前就没熄过灯。你不懂。十个加盟名额,先到先到。你以为只要赶在十个名额以内就行了?先交钱的是不是可以先选加盟摊位地点?虽然沈煦说十个地点他都考察过,都不错。但不错之间是不是也有区别?咱们得选个最好的。这事宜早不宜迟。不能让人捷足先登。” 第108节 于是,在收到杨大虎杨二虎的加盟费后,沈煦又收到了胡斌的一笔。 沈煦:……你们都这么急的吗? 他虽然知道,五十个意向加盟者里,若有聪明的,必定会尽早交钱,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早的。 但,这种情形,他喜闻乐见。 次日,又有四个前来交加盟费的。第三日,三个。第四日。十个名额全部定下。第五日,仍旧有人前来交钱,奈何被告知,名额已满。竟是垂足顿胸,悔不当初。恼恨自己怎么思前想后,犹豫不定,没能早点下手。然而再如何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至此。沈煦一共收到了四千六百元的加盟费。另,每个月只需做做卤水,便能有六百的收入。一年就是七千二。这赚钱的架势,怕是要吓死许多人。 可惜见惯了后世巨额资金的沈煦,并不满足于此。好在他的第一步算是稳妥了。第二步暂且不急,可以先缓一缓。 这般想着,沈煦愉快地带着老婆孩子回了梧桐大院。 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这段时间,可以一直住在那边,和沈赫袁素君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白日里过来杏花胡同做一下卤水就行,也费不了几个小时。刚巧,孩子们也想爷爷奶奶了。 ******** 沈向安听着身边人打探来的沈煦的消息,没有说话,等身边人走了,才忍不住发出嘲讽的讥笑,“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上不了台面。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沈家这么好的家世背景。只要他愿意,哪个政府机关进不了,居然去做小摊贩!简直自甘下贱!” 说完,脸色又变得极度不忿。 毕竟沈家的人脉,能干得事多了,他心心念念不能得,沈煦戳手可得却弃之不理。这滋味,能好受? 那定然是不能的。 沈向安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表情,这才起身前往约好的地点。 他约的人是沈向容。虽然第一回 找沈向容被沈向阳阻止并威胁了。但沈向安会放弃这个机会吗?不会的。不过沈向容并不好约。他约了好几次,这次总算成功了。 约好的地点是校图书馆。 如今正值暑假,学校没什么人。图书馆内更是空旷。若不是还有些教授需要查找资料,学校怕是会直接把图书馆给关了。 沈向容面前摊着一本法文书籍,手中捧着杯凉白开,头微微低垂,静静听着沈向安诉说。 “向阳素来孩子气,他对我有误会,我能够理解。但你比他要懂事,应该能明白我的,对不对?如果有选择,我怎会愿意跟爸妈断绝关系呢?断绝关系的声明一登,爸妈心痛,我如何就能好受? “可我若不这么做会怎么样?他们是想让沈家再无翻身之日,如何甘心留下我?到时我逃不过,你们也逃不过。不如顺了他们的意,断绝关系,假装依附他们。至少能保全我自己,保全你们。 “另外,我也是想着,或许我能借此打入他们内部,找到他们的把柄。这般一来,或许便能破局,将爸妈从农场救出来。即便他们不信任我,我找不到机会。但留得青山在,总归政府机关里,还有沈家的一席之地。如此,我们就还有机会。” 沈向容握着玻璃杯的双手紧了紧,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沈向安一叹,“你是不是怨我告发了你,让你去不成文工团?文工团虽说是避难所,却属于军部。里头的关系复杂着呢。沈家一败下来,政敌不少,你若真去了。遇上点事,我们鞭长莫及。更何况,陆家在军部的势力就不小。他们能狠心与你退婚,谁能保证不会在文工团揭发你。如此倒不如不进。你与向阳一起跟着舅舅走,有舅舅在,总能护住你们。” 沈向容抬头望着他,神色复杂,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跟她做了十几年兄妹的人。 沈向安并没有看出她真正的情愫,仍在说着:“我不是贪图沈家的权势地位。我只是……只是放不下爸妈。我也是才知道,我居然不是爸妈亲生的。但我始终觉得,爸妈养了我二十多年,就算没有血缘,总还有感情。不是吗?向容,我们不是亲兄妹,那么我们过往这些年的兄妹情谊就全都不存在了吗? “你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红彤彤一团,我跟妈妈说,好丑,像个小老头。妈妈告诉我,刚出生都这样,长长就漂亮了。我等啊等。天天守在你的床边看。果然,没多久,你就变得白白净净,粉嫩粉嫩的了。大大的眼睛,特别好看。我十分高兴,见人就说,我有个漂亮的妹妹。 “你三岁的时候,馋大院里那棵桃树上结的果子。我爬上去给你摘,摔下来,差点断了腿。你六岁的时候,学校比赛没赢过小伙伴,拿不到小红花,我怕你失望,自己剪了一朵骗你说是老师发的。 “你八岁的时候,跟大院里的小伙伴闹了矛盾,被人欺负。我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帮你去说理打架。你十一岁的时候,喜欢上一种彩色纸包的糖,我天天拿着零花钱去给你买。你十二岁的时候……” 一件件说下来,每一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沈向容怔愣,思绪渐渐飘远。 沈向安小时候待她,真的很不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向容,我不求别的,只想回到以前的生活。爸妈还是爸妈,你是我妹妹,向阳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沈向容的目光忽然投射过来,“如果可以选择,你是愿意被调包,生活在沈家,还是不曾被调包,生活在周家?” 沈向安一顿,这个问题让他措手不及。选沈家,岂不暴露了自己嫌贫爱富的心思?选周家?呵呵,既然如此,他现在就能去周家,当一切没发生过,还心心念念着回到沈家干嘛?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说的对,当年调包不是你的错,你是不知情的。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可以选择呢?现在,你就可以选择一次。” 沈向安双手收紧,他没想到沈向容一针见血,一句话将他之前铺垫的所有感情全部摧毁。 他不答,沈向容也不催。她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沈向容笑起来,“沈家败落的这些年,没有了家世的耀眼光环,我明白了很多东西。有些时候,不必听别人说了什么,而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爸妈在农场,或许你会说农场管理严格,你无能为力。这方面,我不想与你争辩。但我和向阳在上水村三年。何雪菲尚且能通过舅母得到我们的消息。你但凡有心,自然也能。 “可惜,三年时间。我们没有收到过你的只言片语,一针一线。而在这三年里,是大哥跑前跑后,在我跟向阳最艰难的时候,帮助我们,保护我们,替我们解决所有难题。” 大哥! 她叫沈煦大哥。当着他的面叫沈煦大哥,而对他不曾再有这样的称呼。沈向安呼吸一滞。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选择沈向容作为突破点,会不会是种错误。 “你是曾为我做过很多事,为我打过架,为我差点摔断腿。对于这些,我感激你。但是同样的。作为非沈家亲子,你在沈家得到的也并不少。你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学识能力,全都离不开沈家的栽培。我想这些应该完全抵得过你曾对我的好。 “还有,想必周家的事,你应当也知道了。你字字句句说曾为我做过些什么。可曾想过,大哥为你亲生母子,为你那些兄弟做过多少?如果你早知道这些事,知道周家对大哥的苛待,你今日有什么脸面来提对我的付出?他有这些遭遇,虽不是你导致,却都是因为你。你都不会有半点愧疚吗?” 沈向容站起身,“我今天与你见面,爸妈不知道。我以为你是来认错的,却没想到从头到尾,你只是推卸责任。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都是深有苦衷,都是逼不得已。我记忆中与我做了十几年兄妹的人,不是这样的。或许是你变了,又或许是我从来没了解过你。” 沈向安心下一慌,回过神来,想抓住沈向容,沈向容却已经避开他的手,独自离去。图书馆尚且还有值班的员工在门口看着,他也不好动作过激,只得作罢。 一路走回去,沈向安脸色极差。 何止是沈向容没了解过他。他也没了解过沈向容。没想到这块石头这么硬! 沈向安眼珠一转。好在袁志国马上要调回京了。 袁家回来,袁心慧袁心筠也会跟着回来。 袁心筠不提也罢。袁心慧与他关系不错,且袁心慧没沈向容这么聪明,或许可以利用。 这般想着,沈向安决定,等袁家回京,便联系袁心慧。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路口。前方不到五米,就是他的住所。还没到家,便听一声尖利的嗓音。 “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沈向安的亲娘,是你婆婆,怎么就不能进了!” 沈向安抬头便看到一个老太太叉着腰如泼妇般对卢玉珍大骂,而在老太太身后,还跟着一串人。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即便他没去过上水村,却也派人调查过,偷偷拍过照片。他认得出来。那是向桂莲和周爱党周爱军以及周爱党的媳妇和他的两个宝贝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2 09:00:01~2020-06-14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美女妖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女妖精 10瓶;随身空间有点爱、咖啡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他们怎么会来? 沈向安惊讶无比,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老太太, 你要认儿子别处认去。这里可没有你儿子。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觉得你儿子能在这里?” 卢玉珍挑眉冷嗤,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不屑与厌恶。她心里其实已经有几分猜测, 对方敢直白说是沈向安亲娘,那么恐怕真是上水村那位。但她不能承认, 也不愿意承认。沈向安不想认这种亲人, 她更不想。 若他们住的是沈家那样的梧桐大院, 哪有向桂莲等人撒泼的余地。别说闹事,就是连门都进不去。就算不是梧桐大院, 如陆家那般的军区大院一样。就算都不是,卢家也行。 卢家非军功起家,实绩没多少。上位全靠溜须拍马和裙带关系。但再怎么样,也有些头脸, 住的地方比不过沈家陆家, 也是非富即贵。便是没有门禁警卫, 也不是向桂莲能够撒野的。 可惜她和沈向安早已搬了出来。 不过他们现在住的这地界虽比卢家差了一层, 但左邻右舍也都是体面人。尤其他们阶层够不上, 所以或许听闻过沈家, 但对于沈家有几个孩子, 孩子是不是亲生,是不是调过包等等都不清楚。 端看向桂莲一行人的衣着打扮,谈吐举止,与这边住户的身份格格不入。围观众人有些认可了卢玉珍的话。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乡野泼妇的儿子?怕不是想儿子想疯了吧! “行了!老太太, 这里可不是你乱来的地方。”说话的是个妇人,三十多岁,语气中带着种倨傲,看人都昂着头斜着眼。“你们也是。拉着点你们妈,有病就去医院治病。来我们这里找什么儿子!” 后面这句是对周爱军等人说的。 “你说谁疯呢!你……” 向桂莲的脾气,立马就要上前跟人厮打。她可不管自己在乡下那一套在这里是不是管用。好在她不懂,身边还有个脑子清楚的周爱军。 周爱军及时拉住她,笑着对妇人说:“这位大姐,我妈没病。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实在是我妈思子心切,我们只能陪着走一趟。” 他指了指卢玉珍,“这位姓卢,叫做卢玉珍,她男人叫沈向安。二十八年前,一位贵人途径我们老家时突发急产,临时借住我们家生产。当时,我妈也正在生孩子。两人一前一后生下儿子。当时情况特殊,两个孩子弄错了。我妈的孩子被贵人抱走,就是沈向安。” 这话自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不然怎么说,说他妈故意换孩子吗?不可能的。 周爱军弯起嘴角:“所以,这位大姐,我妈没有疯,更没有病。沈向安真的是我哥哥。” 在场传来许多哇哦的声音。毕竟这样弄错孩子的八卦可不多见。尤其是,沈向安在这边住了也有大半年了,一表人才,谈吐学识样样不俗。他与卢玉珍虽没明着提过家世背景,但可以看出,两人出身优良。谁知,沈向安原来竟是这样的乡下人所生? “原来竟然是这样啊!” “那可不能把人家赶走。不管怎么说,都是亲妈,子不嫌母丑,狗还不嫌家贫呢!总不能因为亲妈是乡下人,就不认吧!” 众人看向卢玉珍的神色瞬间变了。 卢玉珍剜了周爱军一眼,“他们说是就是啊!没凭没据的,随便来个人,能叫得出我跟向安的名字,就是向安的亲娘?那向安的亲娘岂不是满大街都是呢!” 围观者回过神来。 “也是!大娘,你说沈向安是你儿子,你有没有证据啊!” “是啊!大娘!这事沈向安知道吗?” “咦,那不是沈向安吗?他回来了?走,咱们去问问他!” 沈向安一愣。他被向桂莲等人的突然到访弄懵了。回过神来,如今想逃,却被人发现了身影,已是来不及。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向桂莲直接扑过来,满面喜色,欣喜若狂。 “三子!你就是我的三子!我们周家的老三!我是你娘!你亲娘!三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竟是抱着他不撒手!沈向安挣扎了两次都没挣脱开! 向桂莲抹了把眼泪,“三子,我真的是你亲娘。你屁股眼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呢!” 沈向安脸色突然爆红,转而又化为铁青。 全场再度哗然。 “那种地方的胎记,一般人不可能知道。我看沈向安的脸色,该是真的。这还真是沈向安的亲娘呢!” 第109节 “沈向安,既然是你亲娘,赶紧带进去啊!” 周爱军搀着向桂莲,笑嘻嘻看着沈向安,“对啊!三哥,不如我们先进去说吧。你总不希望我们一直站在外面说当年那些事。” 最后一句语气怪异,沈向安一哂,这是威胁他呢!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沈向安点头,“先进去吧!” 周爱军偷偷拉了一把向桂莲,“妈,咱们可说好了,进去后,你听我的。你放心,我只想咱们兄弟之间和睦相处,彼此都过上好日子。如今我们能靠的就只有三哥了,我总不会害他。” 向桂莲本有些犹豫,听到后来,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先后进屋。周爱党张丽芬看到屋子里的摆设,眼睛都亮了。从外面看就知道这房子值不少钱,没想到里头光客厅就不得了。那桌子,怕是红木的吧。周爱党到底学过木匠活,就算乡下人家用不起这些东西,大抵还是能认得一些。 再有这沙发,他们可只听人说过,今儿还是头一回见。还有收音机,自行车。 光沈向安穿着的这身行头,这一套衣服料子就不便宜,还有他腕上的手表。 更有卢玉珍,她腕上没带手表,带的是玉啊!耳朵上配的更是金镶钻!还有脖子上的链子!我的个乖乖!果然有钱! 向桂莲更是震撼。她早知道沈家有钱,卢家有钱,但听说哪里有亲眼瞧见来得震撼! 唯独周爱军,虽然心下也是动荡,但好歹面子上稳住了。 瞧见他们的反应,沈向安心头的厌恶更深了。 “说吧,你们来做什么!” 向桂莲一愣,她本以为母子连心,就算没在一起生活过,只要相见,总不会太陌生。但沈向安的态度何止是陌生。向桂莲就算不聪明,也察觉出了他的不喜。 “三……三子!你……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为什么不要你?当年你刚出生,就那么一点大,哭声比猫儿还小。我怕你养不活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能忍心看着你刚落地就没了性命。我没办法,只能把你送给沈家。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怪?沈向安冷嗤一声,“说得真好听。你如果真这么大公无私,只为我好。那我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可以走了!” 向桂莲怔住。 “怎么,舍不得走?果然,说是为了我,但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出现会给我带来什么吗?说吧,你想要什么?五百块够不够!我给你,你马上走,离开京城,回上水村去!” 向桂莲整颗心都拧了起来。沈向安不愿意认她。 她面色煞白,浑身一颤。周爱军扶住她,“三哥,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们是来寻亲的,不是来讨钱的。” 沈向安瞄了他一眼,“不要钱?你们都什么德性,打量我不知道?行,你们真不要钱,往后别拿我一分一毫。我告诉你们,就五百块,我话放在这里。你们答应,五百块是你们。你们不答应,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五百块,对于上水村那种穷乡僻壤来说,已经是比巨款了。 沈向安满以为周家这种为了钱连大队副业的方子都敢卖的人,不会不答应。谁知,周爱军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三哥说什么呢!什么钱不钱的,你是妈的儿子。难道赡养妈不是应该?再说……”周爱军停顿片刻,目光扫视房子一周,“你有今天,还不都是妈的功劳。要不是妈把你调包,让你当了沈家二十多年的大少爷,你能有现在的一切?三哥,喝水不忘挖井人啊!你可不能自己发达了,就过河拆桥,不管亲人。没这个道理!” 沈向安牙关紧咬,眸中阴狠一闪而过。 “三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嘴里说着害怕,但周爱军脸上可没半点害怕的表情。 沈向安一嗤,“妄图拿当年的事来威胁我?你要说,尽管去说。看到时候是谁倒霉。” 反正沈家已经把这事传开了,该知道的人全知道了。他还怕什么?向桂莲就不一样了。真说出去,她是故意调换孩子,这是犯法的。 周爱军一眼听出他的言外之音,笑起来,“三哥,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如果沈家真要对付妈,会放任妈出现在京城。” 沈向安表情瞬间皲裂,他眼睛瞪大,忽然明白,向桂莲一行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沈煦!一定是他! “是沈煦让你们来的,对吗?他想对付我,你们看不出来吗?我好歹是你亲哥,他是什么!你们甘愿被他支使得团团转!” 周爱军挑眉,“三哥,你也说了你是我亲哥。既然是我亲哥,你好歹也帮帮兄弟们啊!” 沈向安一愣,抿着嘴,一时激愤,话语中漏了破绽。自己说出口的话,不认都不行。 “你们想要什么!” “三哥想来也清楚我们在上水村的情况。我们名声臭了,呆在老家没意思。既然来了京城,不如就在京城安家。你帮忙把户口迁过来,在给我们找份工作。” 狮子大开口!以为迁户口这么容易呢!还找份工作?说得跟买颗白菜一样简单。 看出他不愿意,周爱军也懂得进退,想着不能一下子把人逼急了,“当然,我们也知道,这不是一两天能办成的事。我们不急。三哥慢慢来就是。不过,我们在京城也没地方去。不如让我们先住下来?你也可以跟妈联络联络感情,好好孝顺孝顺妈,对不对?” 沈向安手上青筋暴跳。 “三哥不会是不愿意孝顺妈吧?如果是这样,我们实在没办法,怕是得去请街道办跟派出所的同志帮忙了。再不济,还能找一找法院和检察署的领导。毕竟赡养父母是应该的。三哥不愿意,我们就只能求助人民干部了。” 沈向安深吸了一口气。赡养官司找法院可以理解。但检察署…… 沈向安目如鹰隼注视着周爱军。前两天,他才在多方奔走之下,利用以前个人积累下来的人脉,求得进入检察署的机会。检察署不是他的第一目标。但在更重要的职位得不到的情况下,检察署倒也勉强合适。 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他就可以去上班。 周爱军是怎么知道的!若是在这种时候,让周爱军把事情抖露出来,闹出不好的影响。他这个机会,不用说,肯定得泡汤。 周爱军,好狠! 沈向安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是他大意了,小看了周家人,他认栽! 且先留着这群人,等他在检察署站稳脚跟,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一群什么垃圾,也配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当他的亲人? 呸!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打广告了。 来一发接档文链接。求求你们,伸个小手指,点击一下收藏吧。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迟晏是圈内公认的天才导演,年纪轻轻便已获三金满贯。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资本裹挟。 一朝穿越,成为首富之子。 迟晏表示:很好,这辈子他就是资本,资本就是他! 可是转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似乎是穿进了一本……哦,不,三本书里? ——女配重生逆袭文里 他是被主角前世抛弃,后来追悔莫及,今生誓要挽回的前男友。 ——美颜盛世系统文里 他是主角狂刷好感,以此获取美颜金手指的攻略对象。 ——文抄剧抄升级流文里 他是质疑主角真实能力,从而被疯狂打脸的大反派。 迟晏:……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朋友们发现,迟晏经常望着天空发呆。 啊,迟大导演一定是又在构思新作品了。 迟晏:并不!我只是想打开老天爷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把三本书融合在一起的! 感谢在2020-06-14 09:00:01~2020-06-15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熙麻麻、咖啡豆、昭玉灵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梧桐大院。 沈家门前, 三个孩子坐在台阶上,一人拿着根冰棍美滋滋啃着。沈繁吃得极快, 几口下去, 便只剩了一小截。再看左右。沈双燕眯眼睛舔着。沈辰人小,嘴小,吃得慢吞吞。对比一下,竟是都比他多一大半。 沈繁戳了戳沈辰, “你给我咬一口!” 沈辰浑身一个激灵,咬住冰棍不撒嘴,拼命摇头。 沈繁眼珠子转悠着, 正想着怎么糊弄, 沈双燕直接将他扯过来,“不许欺负辰辰!你自己不是有嘛!一人一根的冰棍,你自己的还没吃完呢!就想着别人的了!” “这怎么是欺负辰辰呢!辰辰还小, 吃太多冰的不好。我这是在帮他!” 呦, 说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沈双燕信他才怪,“你再说一遍!” 沈繁抿嘴,心虚地低下头, “我们是亲兄弟,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嘛。上次我也给他吃了我的薯条啊!” 沈双燕嗤鼻, “那是因为你吃撑了,吃不下了。爸爸又说,自己拿了多少必须吃完,不许浪费!” 沈繁脖子往后缩了缩, 再无法辩解。 沈辰瞅瞅哥哥,再瞅瞅姐姐。轻轻拉了拉沈繁的衣角,将自己的冰棍递过去,“姐姐,哥哥,你们别吵了。哥,你吃吧。我给你吃。不过,只许吃一口。一小口。就一小口!” 沈繁眼睛一亮,拼命点头,同时张嘴咬住冰棍,提溜一下,冰棍只剩了一小撮。 沈繁呵着冷气,把嘴里的冰棍屯下来,吧唧亲了一口沈辰。 “真是我的好兄弟!” 沈辰看着少了几乎一半的冰棍:…… 委屈巴巴! 沈向阳从外头回来,就看到他这副模样,笑着走过去,轻轻揉着他的脑袋:“辰辰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沈繁没有半点欺负了人的自觉,理直气壮说:“有我在,谁敢欺负辰辰!” 扬起小拳头,“谁要欺负我弟弟,看我不揍死他!” 说完,双眼亮晶晶看着沈向阳:“小叔叔,你要吃冰棍吗?” 沈向阳深感意外,小吃货平日里护食护得堪比葛朗台,不抢别人的就不错了,今天居然会把自己的冰棍分享给别人? 看着沈繁手里的小半截冰棍,沈向阳欣慰摇头:“叔叔不吃。你吃吧!” 沈繁立时跳起来:“谢谢叔叔!奶奶买了好多冰棍,家里没人都有一根。既然小叔叔不吃,你那根我就吃了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第110节 吧唧两口,将手里的冰棍全部吃掉,棍子扔进旁边垃圾篓,转身进屋,迫不及待地去拿第二根冰棍。 沈向阳:……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不该误会的。大哥都盖章认证的十级吃货人设,怎么可能崩呢! 屋内。 袁素君感叹:“说起来,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大哥了。也不知道大哥这些年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沈赫安慰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们明天就到,往后你们有很多机会可以见面。” 沈煦点头,“上回舅舅来信是不是说心筠表妹考上了这边的大学?妈,不管舅舅之后的职位如何变动,会不会留京。总归心筠表妹读书得好几年呢。你可以收拾个房间,平时放假,让她住过来。” “呵呵!” 不料本是好意的一番话,引来袁素君一阵嘲讽。 “说到放假。当初谁信誓旦旦跟我保证,就算搬出去了,放假也会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住?你自己算算,暑假都过去多久了,还剩几天,你现在才回来!还好意思说呢!” 沈煦:…… “我这不是忙吗!” 袁素君翻白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跟你爸一个样。你爸当年总说等这次任务忙完就陪我逛街,看电影。这样的承诺不知道许了多少,也没见他兑现过几回。” 沈赫:……躺着也中枪! 沈煦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反正你们男人总有各种忙,我说不过你们。”袁素君拉着田松玉的手,“走!我新买了几件衣服,有给你准备的。上去试试!” 婆媳俩上楼。这厢,父子俩互瞄一样,均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无奈。 沈赫问起他最近忙碌的事。沈煦也没避忌,如实相告。 沈赫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道:“上面正在整改经济。国家想要发展起来,必须实现市场自由。你倒是适合去发改委。” 沈煦淡笑不语。其实在来到京城之后,沈赫曾提过,希望他进入政府机关。沈煦拒绝了。他倒不是反对从政,而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 沈赫觉得他才思敏捷,智计频出。点子多,主意正,总能想出不一样的招数,出奇制胜。这是目前发改委所需要的。 但沈赫不知道,他所认可与看重的这些,不说全部,却也有一多半是依托于对后世的了解。可后世的发展历程不是一成不变的。蝴蝶效应总会存在。因此,沈煦所有顾虑。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从没接触过政治。从政,并不是说,你出个点子就行。所以,与其去做自己不了解也不擅长的行业,不如干自己比较熟悉的。 前世,他大学学的金融贸易。他爸生前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公司。虽然后来他没有继承家业,而是在得到空间后,直接把公司卖了,拿着得来的两亿多,坐吃山空。但好歹学的东西没完全丢。除了学校,从小跟着他爸耳濡目染,也懂些生意经。 从商,他会更得心应手。 好在,沈赫是个开明的父亲。当然或许也有对自己心怀愧疚的原因,看在好歹好有个沈向阳愿意走这条路的份上。见他不愿,沈赫便算了。只是偶尔会感叹一下。 此刻,就是如此。 但也仅仅只是随口的一句感叹而已。 让沈煦最欣慰的是,沈赫并没有觉得搞小摊丢脸,上不得台面。他从不会轻视他,反而觉得他很优秀。 这让沈煦很高兴。 “爸,我今天带了卤牛肉,你最喜欢吃的。等晚餐,我们喝一杯。” 父子俩正说着,一个小人悄摸摸从旁边走过,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可惜,即便已经如此小心了,还是被沈煦察觉,起身直接挡住了去路。 沈繁忙把东西藏在背后,“爸爸!我出去玩呢!” “手上拿了什么?” “没有啊!” “没有你敢不敢把躲在后面的手拿出来?” 沈繁耷拉着脑袋伸出手,手上拿着的正是冰棍。 在沈煦开口教训的前一秒,沈繁抢先说:“是小叔叔给我吃的!” 正好进门的沈向阳:…… 沈煦将冰棍夺过来,哼哼两声,“那肯定是你误导你小叔叔的。” 沈繁不服气。 “你是我儿子,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沈繁怒瞪,“爸爸,你这是强制,霸权。你自己都说,大清亡几十年了。可你还这么一副封建大家长的做派。咱们现在是新种花,要讲究民主,自由!懂不懂!” 别看沈繁才七岁,激灵着呢,鬼精鬼精的。总能拿沈煦自己说过的话来反驳。 可惜沈煦从来不吃他这一套。 “我封建大家长?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封建大家长好不好?” 沈繁瞬间怂了,“那还是不用了。” 真是能屈能伸! 沈煦呵呵着,将冰棍收起来。沈赫笑着安抚孩子,“你年纪还小,吃一根就够了。多吃会拉肚子。你爸爸是为你好。” “哥哥没有只吃一根!”沈辰气冲冲走进来,“他吃了一根半!还有我的半根!” 沈繁不乐意了,“我哪有!你别胡说!是你自己让我吃的!” “可我只让你吃一口!” “我只吃了一口啊!” “你的一口,吃了我半根!” 沈辰好不委屈。 沈繁目光扫向沈辰手中的冰棍,果然只剩了小半截,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那……那把小叔叔的半根给你好了。反正小叔叔说了,他不吃!” 沈向阳:……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谢谢小叔叔!”沈辰可不管冰棍本来是谁的,有就行,谢过沈向阳,直接把沈煦手里的冰棍拿过来,将自己手中吃过的半根塞过去。 沈煦看着那半根快要化了,黏糊糊地流了自己满手的冰棍:…… 沈辰非常认真地晃了晃手中的新冰棍,严肃说:“爸爸,我很听话,只吃一根。就这一根。那根我只舔了两口,不算的。不过还剩半根了,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爸爸,给你吃吧!” 沈煦:……你可真大方!粒粒皆辛苦,是用在这种情况下的吗! 沈向阳:……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是我的冰棍!我居然连吃半根舔过的冰棍的资格都没有吗? 袁素君从楼上下来,就看到沈煦沈向阳兄弟俩对着半根冰棍神色复杂,微微蹙眉,“你们俩怎么回事啊。多大人了,还跟孩子抢吃的。” 沈煦沈向阳:…… 沈向阳:两个祖宗,惹不起,行了吧! 沈煦:他到底养了两个什么糟心玩意儿!还是女儿好!女儿贴心。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袁素君和田松玉直接带着孩子出门玩去了。沈赫接了个电话,去了书房。客厅里,就只剩了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沈煦将半根化了的冰棍扔垃圾篓,洗了手,感叹:“果然,孩子还是得打。” 嘴上也不只一次这么说了,却没见他真打过一回。沈向阳翻了个白眼,全没当回事。 他忽然说:“沈向安找过姐姐。就前几天。” 沈煦点头,“我知道。他以后不会再缠着向容了。” 沈向阳微愣,有些疑惑:“虽然姐姐把话说清楚了,但我觉得他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沈煦笑起来,“他没那个精力再来找向容。” 沈向阳:??? “周家人来了!” 沈向阳心领神会,“我这两天才听人说,沈向安拖关系要进检察署,我去想办法把他刷下去。” 沈煦拉住他,“不急!用不着我们出手。有周家人在,他进不去。就是进去了,也干不长。我们坐等看戏就行。” 沈向阳立时明白了,这里头怕是还有他大哥的手笔。 就说他大哥当初留下向桂莲怎么没信了。原来好戏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日常。接下来,努力解决沈向安。 在作话说两个问题。 第一,关于更新。带崽实在太累。不日更了。每周休息一到两天。也就是说,每周保持五到六更。更新都在早上九点。九点没有,就是无更,不用等了。在这里说明一下,以后就不换请假条了。 第二,关于男主不从政的原因。文中提了原因。但最根本的因素在于,我不会写从政!从商,我还能开脑洞,不讲究逻辑,怎么爽怎么来。从政,就是不讲究逻辑,我编都不会编。所以,男主只能不从政。因为作者无能。因此,大家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感谢在2020-06-15 00:35:16~2020-06-16 00: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h 10瓶;33320452、咖啡豆、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次日。沈煦与沈向阳亲自开车去火车站接人。 这是沈煦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舅舅。袁志国还不到五十岁, 国字脸, 与袁素君并不太像。袁素君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沈向容的五官便承袭了她。袁志国的样貌只能算中上。但胜在不显老。四十多岁的人, 说是三十五六都有人信。 他身后跟着两个女孩。一个稍显年长, 与沈向容差不多。一个稍显年幼, 比沈向阳还小点。 沈煦知道, 这应该就是袁心慧和袁心筠了。 两个姑娘不怎么像父亲, 倒是都跟姑姑袁素君有几分类似。但类似的地方又有不同。袁心慧瓜子脸,袁心筠鹅蛋脸。单就五官而言,各有各的美。即便比不上沈向容的天生丽质,至少也是小家碧玉。 袁心筠性格开朗活泼,大约是小时候跟沈向阳吵闹惯了, 两人关系太熟,一见面, 就直接把手中的行李全部塞了过去,“二表哥, 拿稳了,里头有很多易碎品,你别给我摔了。” “易碎品, 都什么玩意?你大老远带这么多东西干嘛!”说着,沈向阳提着行李往上掂了掂,袁心筠吓了一跳,“你小心点。这可都是我的宝贝!这几年我在那边好容易搜集来的。” “宝贝?”沈向阳瞬间领悟了,“你确定?你还记不记得, 五岁那年,你花一块钱买了个脏不垃圾的破碗,说是康熙年间的。结果就是个乞丐用来讨饭的。七岁那年,你一块六买了个花瓶,兴高采烈说是乾隆年间的。结果就是个普通工厂出产的残次品,放大街上一毛六都没人要。九岁那年……哎呦!” 袁心筠一脚踢了过去,“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呢!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这么清楚!怎么着,显摆你记性好,显摆你高智商?” 说完,又是一脚。 第111节 沈向阳嬉笑着躲开,“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讨厌。” 袁心筠怒瞪,“你也不遑多让!” 吵闹完,袁心筠转头对沈煦招手,“大表哥好!” 沈煦点头,也同她与袁志国打了招呼。唯独袁心慧站在一边,一个字不说。袁志国微微蹙眉,“心慧,怎么不叫人?” 袁心慧这才喊了一句“表弟,表哥。” 那句表弟还有几分诚意,后一句表哥就显得尤为敷衍了。 袁志国面上已露出几分不悦。沈煦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打开车门,“走吧。我们先回去。火车站可不是叙旧的地方。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妈肯定等不及了。” 袁家在京城是有住宅的。虽比不得沈家在梧桐大院,却也不差。沈煦先将人送往袁家,放下行李,又前往沈家,正巧,赶上午饭的点。 袁素君与袁志国姐弟数年未见,欣喜不已,还没说上几句话,便有潸然泪下之态。好在沈向阳和袁心筠一直在旁边插科打诨,倒是把袁素君那点感伤憋了回去,竟有些哭笑不得。 一顿饭,吃得倒也算融洽。当然,前提是,如果忽略袁心慧的话。 袁心慧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起初落座,袁心慧的位子是在田松玉旁边的。她直接越过,强行将袁心筠拉起来,坐了袁心筠的位子。袁心筠只能坐到田松玉旁边。 席上。长辈们聊长辈的。小辈们聊小辈的。袁心慧不曾插过一句嘴。但后来在袁心筠与田松玉相谈甚欢。田松玉还非常开心地不停给她一边夹菜一边介绍这些菜怎么做得的时候。袁心慧动了。 “表嫂,那个卤鸡翅,我也要一个。” “表嫂,还有那个卤鸡腿。” “表嫂,糖醋排骨。” “表嫂……” 一两次也就罢了。三五次便有些过分了。尤其袁心慧的语气算不上好,连个“请”“麻烦”这类的敬语都没有。俨然将田松玉当成为她服务的保姆。哦,不,保姆都不会伺候到这份上。 沈煦脸色黑沉,还没等他出手。袁志国开口了:“自己没手吗?用得着别人给你夹?” 袁心慧低低反驳了一句:“我也没干什么,就是请表嫂帮忙给我夹一下菜,你发什么脾气。” 袁志国也不同她辩,淡淡看了她一眼,“帮忙夹菜?行!你表嫂碗里没菜了,你给她夹个鸡腿。” 袁心慧一愣,抬头对上袁志国不容拒绝的眼神,心下一惊,硬着头皮夹了个鸡腿给田松玉。 “我瞧着你表嫂很喜欢吃鸡翅。你夹一个给她。” 袁心慧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照做。 “糖醋排骨。” 袁志国一连说了好几样。全是此前袁心慧让田松玉夹的菜,不多一块,不少一块。等将袁心慧的把戏全部过了一遍。袁志国终于放过了她,转头重新跟袁素君说话。 在场众人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沈煦瞧了袁志国两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袁心慧垂着头,浑身紧绷,眼眶湿润。彷如受了天大的委屈。 抛开这个小插曲不提,这场亲人之间的见面还算愉快。 饭后。沈赫让司机将人送了回去。袁家三人一走。沈向阳脸色立马垮了下来,“这袁心慧怎么回事。越大越不懂事。几年不见,都变成什么样了!一整天阴阳怪气地,臭着一张脸,跟谁欠她五万块似的。” 沈赫微微蹙眉。沈煦不予置平。唯独袁素君张嘴说了一句:“心筠倒是个好孩子。” 只谈心筠,不说心慧,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 袁家。 袁心慧的心情很不好,一进家门,丢下一句“我累了,去休息”便往卧室去,却被袁志国叫住。 袁心慧转身,泪眼朦胧,带着几分不甘望着他,“爸爸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现在还想教训我吗?” 袁志国双眉拧紧,“你觉得我让你夹几块菜给你表嫂是羞辱?那你指使你表嫂夹给你算什么!” “那怎么一样!”袁心慧气得浑身发颤,“沈煦也就算了。再怎么上不得台面,好歹是姑姑姑父亲生的。田松玉算什么!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村姑,命好嫁给沈煦,一飞冲天。就她的出身,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能进得了梧桐大院?她怕是连京城的城门都摸不着。 “她得了这么大的造化,飞上枝头变凤凰,就该有自知之明,努力表现,把大家伺候好。可你看看她,全程陪着姑姑接待我们。俨然半个女主人的架势。就她,也配?” 袁心筠张大嘴巴,被自己姐姐这番话震惊了。 “姐!她本来就是半个女主人啊!” 袁心慧瞥了她一眼,差点气爆炸。这个妹妹,跟自己从来不是一国的。她到底懂不懂自己的意思! 袁心筠怎么会不懂,翻了个白眼。 袁志国怔怔看着她,半晌后,叹道:“这些年我教了你多少东西,你半点没学会。你妈那套总带着一股优越感看人的架势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你看不起沈煦,看不起田松玉。可你凭什么看不起他们?凭你志大才疏,凭你眼高手低?” “爸爸!我是你亲生的吗?你要这样说我?” “正因为你是我亲生的。我才一次次想要骂醒你,点醒你。心慧,你再这样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爸爸不想你害了自己。”袁志国说这话时,语气中带了几分疲惫,“我们是你的亲人,愿意包容你。可外人会吗?不会。就算是你的亲人……” 袁志国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没有说完的是:即便是亲人,即便是父亲,一次次这般下来,也是会累的。 可惜袁心慧从来不懂他的苦心。 “包容我?你有包容我吗?今天饭桌上,你那是在包容我吗?”袁心慧委屈地眼泪直掉,她扫了袁心筠一眼,“我从小就知道你偏心。你只疼心筠,不疼我。只有妈妈疼我。可你把妈妈赶走了!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袁心筠看不下去了。 “姐,当初爸妈离婚的时候问过你愿意跟谁。是你自己选的爸爸。你如果这么不开心,觉得爸爸不疼你,只有妈妈疼你。为什么不选妈妈?” 袁心慧一顿,双拳握紧,恶狠狠瞪着袁心筠。 为什么?妈妈一无所有。跟着爸爸才有保障啊! 这个妹妹简直就是来克她的。 袁心慧被扒了面子,恼羞成怒,一跺脚,转身回房。 刚踏上楼梯,便听身后袁志国说:“心慧,你有没有想过,就是你心里眼里都看不起的田松玉,也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师范学院。你呢?去年你说时间太紧,没复习好。今年呢?你觉得田松玉是让人瞧不上的村姑。那你岂不是连村姑都不如?” 袁心慧面色一白,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心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出身不能代表一切。后天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别再听你妈的。好好想想,你今后要走什么路吧。别忘了回京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不会惹事,会听我的话。我不逼你一定要和表哥表嫂和睦相处。如果你实在做不来,可以尽量不和他们接触。彼此各过各的日子。但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袁心慧咬着牙,手指紧紧握着扶手,咔嚓,扯断了一节指甲。有一丝血迹流出,染上扶手。 袁心慧仿佛不知道疼,蹬蹬几下跑上楼,进屋,关紧房门,趴在床上哭起来。 说什么疼她!批评她是为了她好!假的,假的,全是假的! 如果真那么疼她。她喜欢赵琛那么多年,为什么不帮她!赵琛和她同一个高中,比她大一届,也是干部子弟。读书时,她就喜欢他。只是那会儿她年纪不大,少女怀春,十分羞涩,将这种情绪捂着掩着,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彼时赵琛是有女朋友的。她再喜欢,也只能作罢。 后来,她们离京。她以为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居然在当地见到了他。这才得知因为被人陷害,他女朋友一家出事,女朋友死了。 她藏不住心中的爱意,不觉得悲伤,反而觉得高兴。她的机会来了。 可袁志国不答应。他甚至不愿意出面为她争取。 彼时沈家落败,袁家遭受牵连。以当时的情况,她与赵琛确实不太般配。于是,她忍了。 可后来呢? 沈家起复。袁家跟着水涨船高。赵家别说跟沈家相比,就是陆家都比不过的。陆家尚且想攀附沈家,何况赵家?更何况她们袁家本身也不差。 然而,袁志国还是不愿意。 即便她发狠吵闹绝食,袁志国依旧岿然不动。 袁心慧咬牙,这就是她的父亲!都到这个份上了,她把自己的性命全赌上,她父亲无动于衷! 袁志国靠不住,她就自己想办法! 凭什么山旮旯里出来的泥腿子跟村姑都比她过得好? 她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那是沈向安写给她的。 袁心慧深吸了一口气 她决定,她要跟沈向安见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6 09:00:01~2020-06-18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尘 40瓶;-95-37-、鱼儿 20瓶;33320452、莫离、咖啡豆、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沈向安最近过的水深火热。活在这个世上二十八年, 这还是他头一回知道, 什么是度日如年。每一天都是煎熬。这种感觉是当初沈家落难时都没有过的。 他早知道周家人的贪婪与无耻。留下他们不过是权宜之计。当然, 周爱军所说的“暂时先住进来, 工作的事不急”也是权宜之计。 这点, 彼此心知肚明。 沈向安本想用拖字诀, 先安抚住他们, 再徐徐图之。然而, 周家人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住进来,就暴露了本性。 当天晚上,周家人就阴阳怪气地说:“你看我们来得急,也没带几身衣服。不过咱们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衣服。带不带都一样。就是我们这样子, 左右邻里见到该怎么想,这不是丢你们的脸吗?” 不就是拐着弯让他们买衣服吗!行, 这也花不了几个钱。沈向安不想听他们一直叨叨个没完,爽快地答应了。 可惜, 他到底低估了周家人的无耻。他们就是一群附骨之疽,一旦缠上,就再也甩不掉。这个头一开。许多要求接踵而来。 买完衣服, 周家人十分感激,得知他们家请人帮着做饭打扫卫生,一个月给十几块钱,立马不淡定了。提出这些事他们能做,不用花这个钱。 沈向安和卢玉珍谁也没将这十几块钱放在眼里, 自是不同意。但向桂莲已经带着张丽芬里里外外一把抓,到处弄得整洁干净。做的饭因着花得不是自己的钱,食材调料都很舍得放,口味不说有多好,也还过得去。 见他们如此。沈向安跟卢玉珍没再拒绝。彼时,沈向安还在内心讥笑了一声。还以为周家人有多能耐,给点好处就巴不得攀上来,各种讨好了。那会儿,他还有些庆幸周家人的这种性子,会为了好处隐忍讨好,也省了他的额外安抚。日后,他也更好对付。 结果,这种情况仅仅持续了一周,沈向安就惨遭现实打脸。 张丽芬借口保姆每个月都有十几块,她一个嫂嫂白干活不地道。 距离开学越来越近,向桂莲说,必须解决周光宗周耀祖的学习问题。 再然后,周爱军开始催工作,除此之外,在卢玉珍的一位表姐上门拜访过后,居然还让卢玉珍给他们做媒。他想娶卢玉珍的表姐。 其丑陋行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第112节 沈向安曾多次拒绝,各种谈判,怀柔与强制威逼双管齐下,然而周爱军压根不吃这一套。他认死了一个理。办不成他的条件,他就去法院,去检察署闹。 要说周爱军不过是个弟弟,他是没立场闹的。但这些日子沈向安看明白一件事。他很会哄向桂莲,不论向桂莲最初的意愿是什么,都能在周爱军劝说后,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边。 向桂莲是周家要挟他的核心。而要搞定周家人,就必须搞定周爱军。 沈向安下班回家,在门口顿住。他竟有些不太愿意进去。 屋内传来卢玉珍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什么意思!吃我的花我的,拿着我的钱吃香喝辣。你们看看这一桌子菜,鸡鸭鱼肉,一样不缺,就给我女儿一个馒头?完了还让她洗碗?” 向桂莲不以为然,“馒头上不还给了两块肉吗!一个小丫头片子,要吃多好?而且,我也只让她洗个碗,没让她干别的啊!” 卢玉珍气得想打人,“琳琳才四岁!” “四岁不小了。在我们上水村,这么大的女娃别说洗碗,还能帮着捡柴火,割猪草了。” 卢玉珍将沈琳抱在怀里,好容易忍住拿刀砍人的冲动,目光扫过周家众人,“从今天开始,你们别想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你们给我滚!” 向桂莲不高兴了,“好大的脾气!我住我儿子家,你凭什么让我滚?更何况,什么叫别拿你一分钱,那是我儿子的钱!” “你儿子的钱?你以为你儿子没了沈家,还能有几个钱?你们吃的用的全是我卢家的。就连这房子也是我卢家的!” 沈向安神色一变,急忙进屋,“玉珍!” 卢玉珍幽幽看了他一眼,自是明白,沈向安是不想自己揭了他的短。 厅内。周家人震惊了。 向桂莲不敢置信,“向安,她这话什么意思?这房子是她的?你之前不是沈家的大少爷吗?就算沈家现在不认你,以前给你的也不少。怎么在她嘴里,我们吃的用的都成她何家的了?向安!向安?” 卢玉珍冷嗤一声,“当年沈家被打成资本派,他为了划清界限,证明自己的清白,把沈家的东西都交上去了。这些年他工资倒是不少,但花销也大。能剩几个钱?” “够了!”沈向安怒视她。 卢玉珍也不是吃素的:“你对我凶什么劲!有本事,你管好他们啊!琳琳也是你女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告诉你沈向安,你怕他们捣乱,坏了你的前程。我可不怕!大不了咱们离婚,一拍两散!你跟他们,全给我滚出去!” 说完,抱着女儿大踏步上了楼。 沈向安在卢玉珍身上受了气,直接撒给周家人,“你们满意了?闹啊!怎么不闹了!接着闹!尽管闹,闹得我一无所有。你们也什么都得不到!” 眼神中的怨毒仿佛能化为利箭,将人杀死。向桂莲唬了一跳,立时不敢再说话了。 沈向安冷哼一声,追着卢玉珍上楼。 周家人面面相觑。 张丽芬又是心虚又是忐忑:“这……这什么意思?” 周爱军神色不悦,“意思是,卢玉珍说的都是实话。房子是卢家的。我们如今用的钱也是她的。” “那……那……”向桂莲不死心,“就算是她的嫁妆,可她嫁给了向安,不一样是向安的?” 周爱军转着向桂莲,“妈,结了婚也是可以离婚的!你没听卢玉珍说吗?” “离……离婚?她一个女人还想离婚?”虽是这么想着,可有方佳佳的事情在前,向桂莲也怕不但周爱军等人讨不到好,还害了沈向安,顿时没了主意。 “爱军,你不是说向安好歹当了沈家二十多年的养子,积累不会少,之前还在政府机关做了几年干部,手上的人脉钱财肯定是不缺的吗。而且卢家后台倒了,自己也不干净,现在都在夹着尾巴做人?怎么……怎么看卢玉珍现在的样子,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向桂莲意识到的,周爱军自然也意识到了。正因为如此,他才很不高兴,感觉自己被人唰了。 “我们住进来这么久,三哥居然从没提过房子是卢玉珍的!” “那……那现在怎么办?” 周爱军心里烦躁,“三哥应该会哄好她。咱们这阵子消停点。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 ******** 楼上。 沈向安进屋就看见卢玉珍在收拾东西,愣了一会,抢过她手中的衣服,“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知道你委屈。你不喜欢他们,我就喜欢吗?我说过了。再忍忍。我会想办法把他们送走的!” “忍忍忍!我听你的都忍多久了!为了安抚住他们。我退让了多少次!可每一次退让,不但没得来他们的适可而止,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沈向安,你到底还要我忍多久,你自己有个准数吗?” 说到这点,沈向安比她更烦。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行!那你接着想办法!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这一周,我回娘家呆着。一周后,我希望能看见家里干干净净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如果还有,我们就离婚!” 卢玉珍不再听沈向安解释,收拾好行李,牵着孩子的手出门。 徒留沈向安暴躁狂怒,一脚踢翻了梳妆台。 卢玉珍!好样的! 要不是他还用得上卢家,何必对她这么低声下气! 说起来,二人这段婚姻,是沈家主动,卢家攀附。双方家长定下的。沈向安对卢玉珍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因为这门婚姻并不如自己所愿,而产生有抗拒心理。相对的,对卢玉珍也不怎么喜欢。但便是做给沈家父母看,面子工程他还是会的。 然而不过一年,沈家就出事了。 他唯有抛弃沈家,抱住卢家的大腿,企图通过卢家的关系往上爬。沈家出事前,卢家想巴结讨好亲家,对沈向安不知道多恭敬,多热情。卢玉珍更是温柔体贴,百依百顺。沈家出事后,他们的处境瞬间掉了个个儿。 好在,他还有几分本事,也有些朋友以及沈家的故交。因此,虽需用心处理与卢家的关系,倒还不必卑躬屈膝。 后来,沈家平反。卢家人的态度又变了。虽然他的身世被揭穿,但好歹是沈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卢家后台一个接一个倒下,卢家自身难保,岌岌可危。他们迫切需要重新攀上沈家来夺回自家的权势。而想要达到目的,沈向安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因此,那阵子卢家对他几乎可说有求必应。然而没多久,沈赫接了沈煦回京,带着他走亲访友,高调地摆出自己的立场,他只认沈煦。 沈向安还记得,当时卢家人的脸色,难以言说。 卢家将这种恼怒和不满牵连在他身上。可因为不死心,卢家依旧抱着希望,希望等沈家气消了,仍然会把沈向安接回去。所以卢家不会把事情做绝。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沈家的态度没有半点转圜的意思。卢家的希望一点点破灭。 在这种时候,周家人再惹急了卢玉珍。离婚,卢玉珍还真做得出来! 沈向安倒不是舍不得卢玉珍。卢家虽然没了权势,今非昔比,但好歹还留了些钱财家底。他想要往上爬,重回巅峰,需要卢家的帮助。 他不能让周家人毁了他的计划! 沈向安深吸了一口气,周爱军!看来,要想解决问题,还得从他身上下手。 ******** 沈向安与周爱军对面而坐,舍弃了迂回战术,开门见山:“合作吧!” 周爱军挑眉:“合作什么?” “你们能找到我,知道我那么多事,是因为沈煦吧?沈煦不是你亲兄弟,他没安好心。给你消息不过是想搅得我们大家不得安宁。他这是在报复。你应该也发现了,他给你的信息不完全正确。他在误导你。” 周爱军眼神闪了闪。不可否认,沈向安猜对了。 沈向安接着说:“你不就是想要荣华富贵吗?信他,不如信我。” “信你?”周爱军面上全是讥讽。就因为那点可笑的血缘?开什么玩笑呢!当他是天真的三岁小孩? “你可以两手准备不是吗?你把向桂莲哄得唯你是听。有她在,你可以借助她亲手抓住我的软肋。我敢拒绝你吗?” 周爱军眯起眼睛,沈向安确实不敢。否则他前途不保。这些日子,周爱军也正是利用这点,得来不少便利跟好处。 沈向安望着他,“这跟你我合作,联手整治沈煦有冲突吗?我从没对沈煦出过手。但沈煦却从中作梗,找各种机会对付我。你觉得他所做的这些,沈家知道吗?” 周爱军一怔,“你是说?” “我到底跟沈赫做了二十多年的父子,不说完全了解他,却也了解大半。他已经把我逐出沈家,堵死了所有我能够利用沈家的路子。在他心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他不会再出手对付我。毕竟我们先前二十多年的父子之情不是假的。他也会有不忍心。更何况,他的性格与傲气也不会允许他做这种事。除非我先动手。但我如今可什么都没做。” 周爱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向沈赫揭发沈煦暗地里的动作。” “他不是看重沈煦吗?如果知道沈煦是这么一个两面三刀,背地里使阴招报复的人,他会不会失望?” 沈向安没有说的是,他心中有隐隐的期待,沈赫是不是对他还顾念有几分亲情。沈煦如此报复他,沈赫会否愧疚,会否心疼?但凡他会那么一点动摇,沈向安就有把握能够翻盘。 周爱军思忖着,这与他之前的目的确实不冲突。并且,沈向安好了,他才能更好。 “好!我答应与你合作!” 沈向安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沈向安:我还是了解沈赫的blabla…… 沈赫:你想多了。 看到作话你们在担心袁心慧。放心吧。她真没啥戏份。下章应该差不多就能解决了。 感谢在2020-06-17 23:58:38~2020-06-19 00:1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5-37- 11瓶;催更的来了、晨熙麻麻、咖啡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梧桐大院。沈家。 又是一个周日。沈煦去学校接了孩子回来, 一进门就撞见两个不速之客——沈向安与袁心慧。他愣了半秒, 什么也没说,将孩子交给田松玉, “你带他们去大院里逛逛。” 正巧沈向阳紧跟着后脚进屋, 瞧见客厅的场面,微微蹙眉,转瞬明白了什么,将目光投向袁心慧, “你把他带进来的?” “表哥许久没见姑姑姑父了。他……” 沈向阳压根不想听这些话,直接问沈向安,“你来做什么?” 沈向安还没回答, 袁心慧先开了口, “自然是来揭穿某些人的真面目的!” 抬着下巴,瞪着沈煦,鼻尖发出一声轻蔑的哼音。 沈煦:……脑子有病吧! 沈向阳脸色垮了下来, 袁心慧紧接着说:“表弟, 你不要被他给骗了。你知道他都对表哥做了些什么吗?你怂恿周家人来京城找表哥, 指使周家人将表哥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表哥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工作, 进入政府机关。他这是想利用周家人, 毁了表哥的前程。” 沈煦眉毛动了动,走了过来。 袁心慧没有住口,反而将目光直接指向了他。 “我知道前头二十多年表哥占了你的位子,让你在上水村受了些苦。但表哥当时也只是个婴儿,调包的事跟他无关。在身世大白后, 他也已经离开沈家,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全还给你了。你回京这么久,他也没招惹过你。你却偏偏要出手对付他,未免显得气量过于狭小。手段也过于卑劣了吧!” “我?气量狭小,手段卑劣?”沈煦眼睛眨了眨。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挺新鲜的。 袁心慧嗤鼻,“你别想狡辩,我们是有证据的!” 沈煦嘴角浅笑,“是吗?那么证据呢?” 第113节 袁心慧与沈向安对视一眼,将书信拿出来,却不是给沈煦,而是给沈向阳同之前就已经坐在客厅的袁素君和沈向容看。 “这些是他写给周爱军的信。他故意告诉周爱军表哥的地址和信息,用巨大的利益诱惑周爱军缠上表哥。还状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告诉对方,国家的赡养法律,明摆着提醒周爱军,如果表哥不答应,可以用找法院,找人民干部。 “他甚至私底下偷偷调查表哥,得知表哥要进检察署,把消息透露给周爱军。让周爱军手中又多了一层逼迫表哥的筹码。姑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看完就知道了!” 一张张书信摊开。里面的内容展现在众人面前。沈向安这才开口,“如果你们怀疑我作假,可以对比字迹。” 沈煦摇头:“不用对比。这些信确实是我写的。” 他在写信时用的是常用字迹,从没有掩饰过,就说明他本就没打算否认。几封信而已,又不犯法,否认什么?用得着吗? 袁心慧一愣,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向安惊讶:“也就是说,你承认,你在故意报复我?” “报复算不上。对付是有的。” 就这样承认了? 事情太过顺利,沈向安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门口传来脚步声。沈煦望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该是沈赫回来了。沈向安与袁心慧是算着时间揭穿他,套他的话给沈赫听的。 果然,看到沈赫,袁心慧眸中闪过一抹惊喜,“姑父,你听到了,他承认了。” “爸爸,我……”沈向安本来准备了许多说辞,但对上沈赫深邃的目光,他仿佛忽然被人掐住了喉咙,要说得话再无法说出口。他紧握着双手,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了。 沈赫走近,将桌上的信拿起来,一封封看过,又放回原位。他望向沈向安,“周家人这段时间跟你住在一起?” 沈向安张着嘴,有些摸不透沈赫的意思。按照计划,他此时该诉苦。但他敏锐地发现,事情似乎跟他预估的并不一样。 “我……” 他说不出来,袁心慧忍不住代他说了:“是的。姑父。你也清楚周家都是些什么人。以他们胡搅蛮缠的劲,一旦赖上表哥,表哥能有好日子过吗?你不知道,这阵子,表哥受了多少委屈?” “他受了很多委屈?都有哪些?” 袁心慧一件件说着,义愤填膺,这些本是沈向安告诉他的。但她好像比沈向安还委屈。 沈赫平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却没开口做任何评价。 等袁心慧说完,他才问:“你觉得光这些事,他就委屈了。那你知道,你表哥经历过什么吗?” 袁心慧口中的表哥是沈向安,而沈赫口中的表哥却是沈煦。 沈赫起身上楼,再下来时,手中握着一叠资料。 “这些年周家是怎么对待你表哥的,他们做的桩桩件件,都在上面。” 他将资料递给袁心慧,也是递给沈向安,“你也该看看。” 十分钟后,等二人翻到最后一页。沈赫才再度开口:“看完了!有什么想法?你们口中所说的委屈,跟这些比起来,算什么?向桂莲来京城不过一个月,你就受不了了。沈煦被她苛待了二十多年,怎么算?” 沈向安双手颤抖。他……他早知道周家对沈煦的苛待,却没想到,周家恶毒到居然多次差点让沈煦丧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大白,浑身不可遏制地微微抖动。 事情的发展远远偏离了他预设的轨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袁心慧蹙眉:“可是……可是这些不是向安表哥害的啊!既然沈煦在周家生活这么多年,受了周家人这么多苛待,不正说明,他很清楚周家那些渣滓的为人,很明白周家一旦找上向安表哥,向安表哥会面临什么吗? “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对付周家人,却什么也没做,而是让他们来找向安表哥。不也更能说明,他对向安表哥的险恶用心,他不想让向安表哥好过吗?” 沈赫并没有理睬她,面向沈向安,“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等沈向安回答,沈赫接着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本就该是你要承受的。如果没有调包,你会一直和周家人生活在一起,一直面对着他们的贪婪与剥削。不是吗?” 沈向安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点。 “周家其他人暂且不论。就说向桂莲。不论她是不是你们口中说的渣滓,不论她为人如何。即便她再不堪,即便她对不起所有人,却从没有对不起你。 “为了你能活命,她昧着良心调换孩子:为了不让沈煦有丁点来到京城的可能,她可着劲打压他,甚至想让他就此死在上水村,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她为你,做了一个母亲能做的一切。天下间所有人都可以厌恶她,鄙视她,唾弃她。你不能! “她是你母亲,这点毋庸置疑。那么你给她养老,付她赡养费,难道不应该?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认这个母亲?你觉得她丢了你的脸,觉得她是你的污点,觉得她会影响你的前程。所以不论她为你做过些什么,在你眼里,她都是不该存在的?” 沈赫一针见血,刺的沈向安有些窒息。 “我……我没有这么想!” 不能承认!承认就是证明自己的自私与卑劣。沈赫不喜欢的! “如果没有,你现在养着向桂莲有什么问题?” 那是养着向桂莲吗?那是养着周家一群人! 沈赫看出他的心思,又说:“如果你是不想养周爱党跟周爱军,你也好办。只留下向桂莲,把他们赶出去就行。这点本事,你总不会没有。” 有是有!但赶出去后呢?周爱军闹起来怎么办? “你做到了对向桂莲的赡养,怕什么?法律没规定还要养早已成年的兄弟。” 沈向安说不出话来。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害怕周爱军去告他不赡养父母吗?他怕的是所有人知道周家的存在。 他不是沈家的亲儿子这件事早已众人皆知,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但那些人或许知道他原本只是小山村妇人所生,却并不知道他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他的家人全是一群渣滓。 尤其他的母亲,还坐过牢。 这些事情一旦传开,会成为他光明前途上永远跨不过去的绊脚石。 沈赫敲了敲桌子,“向阳,送客!” 送客…… 送客! 沈向安脚下不稳,他已经成了客人。这里不是他的家了。 袁心慧有点懵,她不明白沈赫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姑父,沈煦都这么害向安表哥了。你还护着他,反而把过错全推给向安表哥。” 沈赫凛冽的目光扫过,袁心慧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沈煦怎么害人了?告诉向桂莲沈向安的地址?沈向安本来就是向桂莲的儿子,让他们母子团聚,有什么不对?我倒是更想知道,身世大白这么久了,沈向安作为向桂莲亲儿子,因着向桂莲没良心的换子行为才有了今时今日。可他竟从没有想过要去上水村见见亲人,甚至没有想过要联系他们。你觉得他这么做,对吗?” 沈赫瞄了眼桌上的信,“告诉周家人我们曾经给过沈向安很多东西,并且沈向安在之前的数年时间内,都在政府机关坐着重要位子。这其中有哪点说错了?包括后来说沈向安重新找了份工作,将要进入检察署。难道不都是在陈述事实?” 他望向袁心慧,“我不会越俎代庖替别人管教儿女。今天的事,我会告诉志国。” 袁心慧怔在当场,万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姑父,我……” “你不用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现在都不想听。走吧!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我找警卫过来把你们撵出去!” 撵出去,那就太丢人了! 沈向安与袁心慧灰溜溜离开。 沈赫将他们留下的几封信拿在手上,神色复杂。他转头看向沈煦,“你跟我来书房!” 袁素君怕他生气训人,忙说:“干嘛呢!快吃晚饭了!” 沈向阳更急,“爸!大哥做的这些我都知道。沈向安得了我们家多少东西,是我告诉大哥的。沈向安会进检察署,也是我调查的。” 听完,沈赫的神色更复杂了。告诉了兄弟,都不告诉他这个父亲? 沈煦将沈向阳拉回来,“说什么呢!别捣乱,安分点,等着开饭!” 抬脚跟上沈赫的步伐,进了书房。 沈赫将几封信递给他,“你当初留着向桂莲,就为了这个?” 沈煦供认不讳,“是!” “你不信我?” “没有不信。” 沈赫心绪更不平了。没有不信,却也没有全信。不然何必留着向桂莲,私底下做这些手脚?沈赫想要问为什么,可他自己却又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坦白说,沈煦的顾虑多余吗?不,一点都不多余。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沈向安没法下死手。 这么想着,又觉得一切的根源还在于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做下决定,“你想要沈向安如何?” “远离京城,去上水村,或者去其他任何地方。从此跟我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不会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只要沈向安还在京城,只要他还能接触到沈家,哪怕是间接接触到与沈家有关的人和事,就永远是个隐患。沈煦不喜欢这种被人虎视眈眈的感觉。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好!” 沈煦一愣,抬眼看向沈赫,嗯? 沈赫神色平静,淡淡说道:“卢家手脚不干净。之前一直没有对他们出手,是因为他们不过是那些人手底下养着的小虾米,不值一提。大家忙着打老虎,还忙着改革发展,没闲工夫管这群跳梁小丑。 “如今老虎打完了,基本发展策略也定下来了。也该是时候腾出手来整顿一下了。卢家的罪名不小,沈向安必然会受牵连,检察署的工作肯定是留不住的。没了前景与希望,还带着一身骚,会有随时可能被清算的风险,为了自保。他必然会离开京城,往乡下躲。” 这会儿轮到沈煦神色复杂了。 沈赫却说:“你能在上水村生活二十多年,他为什么不可以?各归各位而已,早该如此的。” 沈煦点头。 沈赫叹息:“你是我儿子。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沈煦眸中光亮闪烁,嘴角轻轻上扬,“好!” 作者有话要说:  算错了。没能解决袁心慧。下章绝对可以了。紧接着,沈向安也要离京了。他没机会蹦跶了。 感谢在2020-06-19 09:00:01~2020-06-20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熙麻麻、咖啡豆、橙黄橘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袁家。 第114节 袁志国揉着眉心,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不许再跟沈向安来往。” 袁心慧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神色间很是不以为然。 袁志国心底的那份疲惫与无奈又加重了几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你姑姑姑父不希望沈向安再进梧桐大院?” “我又有没有告诉过你,让你不要掺和这些事?” 三连问。袁心慧一个都没答, 反而对袁志国质问的语气很不满。 “我做错什么了?不就是帮向安表哥进了沈家, 为他说了几句话吗?怎么你们一个个好像我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向安表哥在沈家生活了二十几年,二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扔就扔。向安表哥只是想见一见姑姑姑父而已。有什么不对?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帮着沈煦,就不想想向安表哥?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沈家大少爷, 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 已经够震惊了。还要面对养父母这么决绝的割裂彼此的关系。甚至大张旗鼓宣扬地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这让他往后怎么做人?” 理直气壮的态度在袁志国心上砸了一记重锤。 袁志国一直觉得女不教,父之过。因此, 当年外调回京, 发现女儿长歪了后。他从没怪过女儿。他只怪自己因为工作与女儿分隔两地, 疏忽了管教。从那以后,他将女儿带在身边,不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亲自教导。 彼时, 心筠不到三岁,小孩子不记事,他稍加引导, 也算慢慢走上了正轨。唯独袁心慧,八岁的年纪,性格已经定型,想要扭转,太难了。但袁志国从来没放弃过。不论有多少阻碍,他都试着去努力。 可是袁心慧的性情脾气比定海神针还□□,任尔东西南北风,她自岿然不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甚至因为袁志国一系列意图“扭转”的措施,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气性更大,更左了。 袁志国定定看着袁心慧,心里一阵阵叹气。 袁心筠微微蹙眉,她能感受到这些年父亲的疲累。 她望向袁心慧,“姐,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你说不想再考大学了,要工作。可偏偏对工作挑三拣四,这不满意,那不满意。是姑父开口说可以帮你在市政府档案室找份工作,不忙,也不需要多专业。京城市政府与其他地方不同,即便这个职位边缘性,但名头上也体面。 你一边享受着姑父给予的便利,一边做着让姑父不喜的事,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你是觉得自己能耐,不管怎么做,姑父都不会生气,还是觉得姑父该你的? 你总说爸爸偏心我,但你一次次违背爸爸的意思,做这种出格的事情,凭什么?不就仗着爸爸在乎你,会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一番话,成功让袁心慧的自尊炸了。 “他在乎我?给我收拾烂摊子?我可没让他给我收拾!不就是个管档案的吗?又不是什么政府干部,谁稀罕!要是为了一份工作,我就得卑躬屈膝!我宁可不要!” “你……”袁心筠被自家姐姐无耻的言语震惊到了,只听身后一道声音说:“好!” 袁心筠睁大眼睛看着袁志国。袁志国神色平静,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来。 袁心慧懵逼,“什么?” “你不是不稀罕这份工作,不稀罕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吗?我说好!出了这档子事,这份工作,沈家不会给。即便给了,我也会替你回绝。” 袁心慧表情皲裂了,“你……你……”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我……”袁心慧无话可说。 袁志国忽然看开了,他说:“你二十三了吧?” 袁心慧莫名其妙,她回京前一天才过了二十三岁的生日,袁志国总不会突然失忆,这会儿问这个,什么意思?她心里有点慌。 “你替沈向安抱不平,你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你认为沈煦算计沈向安。他算计沈向安什么了?你姑父有句话说得对。向桂莲难道不是沈向安的亲生母亲?周家不是沈向安的血脉亲人?” “那种人也叫母亲,叫亲人?向桂莲她配吗?向安表哥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学富五车,向桂莲呢?整一个乡下泼妇不说,还坐过牢。这样的背景,会给向安表哥带来多少麻烦!” 袁志国深吸了一口气,“向桂莲不堪,所以你也觉得沈向安不认她是对的。甚至她会成为沈向安的麻烦,你跟沈向安一样觉得她不该出现,对吗?原来父母两个字在你心里竟是这样的。 “沈家位高权重,对沈向安前途更有帮助,所以沈向安只认沈家。向桂莲卑劣不堪,对沈向安没有帮助,反而会成为阻拦,所以沈向安不认他。你是不是也一样?” 袁心慧怔住。 “你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对你有帮助,而你妈对你没有帮助,所以离婚的时候,才选择跟着我,不跟着你妈?” 这样的袁志国,是袁心慧从来没有见过的。这一刻,她竟是心如擂鼓,不知所措。她条件反射性地拒绝。 “我不是!” “那就好!” 那就好?袁心慧皱眉,什么意思? “心慧,你今年是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更不是三岁。作为父亲,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已经尽了我该尽的责任。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你自己决定。往后我不会管你。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你不是说我总是偏心心筠,只有你妈妈心疼你吗?既然这样,你也不必委曲求全,呆在我这边受罪。明天,我会让人把你送回锦城。” 锦城是袁志国在沈家败落后呆的地方。如今袁志国回京,杜小莲却还留在那里。他们已经离婚,之前是因为顾虑在上水村的沈煦与沈向容姐弟,怕杜小莲出去乱说,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袁志国才将杜小松绑在身边,威胁杜小莲。 沈家平反后,这层顾虑自是没有了。那么他与杜小莲杜小松,便再无干系。自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没有袁志国带领,杜小莲杜小松想回京,并不那么容易。尤其杜家在京城连个住处都没有。 袁心慧脑子瞬间宕机。 送去锦城?去妈妈身边? 诚然杜小莲疼她。可跟着杜小莲,她能过什么好日子?父亲袁志国是个有责任心的,即便离婚了,也每个月都会给赡养费。最初是十块钱,现在涨到十六块。 许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过三十,还要养一家三口或者四口,过得照样不错。因此,十六块养杜小莲一个人绰绰有余。可要再加一个自己呢? 袁心慧脸色变了。听父亲话中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需要他养,他也不想养了。那么父亲还会给她钱,维持她优渥的生活吗?如果不会,十六块,她跟母亲要怎么过?更何况,那边还有一个不事生产的杜小松。 最严重的是,跟着袁志国,她还有机会。就算不能成功嫁给赵琛,依靠袁家和沈家的背景,也能嫁个差不多的家庭。 跟着杜小莲呢?按部就班,嫁个普通工人?然后靠着那点死工资,每天盘算着是吃鸡,还是留着钱给孩子学习? 想到这里,袁心慧不禁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抓住袁志国,“不!爸!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 袁心慧没了言语。为什么不能?是啊,为什么不能!他能! “爸,我错了!我听话!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袁心慧慌了,竟然举起三根手指,开始赌咒发誓。 父女俩拗了十几年,袁志国费尽心机,都没能等来袁心慧的认错和保证。这一刻,他等来了。可是袁志国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更加难过。如果袁心慧梗着脖子,认了去跟杜小莲生活,或者自己出去独自生活。袁志国或许还会有点安慰。至少这说明,他女儿还有点骨气。 现在,袁心慧这个样子,只能说明,她没救了。 袁心慧并没有发现袁志国神色的变化,她依旧说着:“爸爸,我是你女儿!你说过的,我是你的责任。你不能就这么扔下我!爸爸!” 袁志国将袖子从她的手心抽出来,“心慧,我累了。” 袁心慧更慌了,“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跟姑姑姑父作对。是沈向安。是他说只要我帮他,他也可以帮我。” “他帮你什么?” “他……他说有办法让我嫁给赵琛。” 袁志国呼吸一滞,赵琛,赵琛,又是赵琛。 他冷哼:“他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你跟赵琛之间的根本原因在于,赵琛不喜欢你,是你在一厢情愿。” “不!不是的!”袁心慧摇头,她无法接受这个原因,“天底下的嫁娶,大多都是做媒凑一块的。婚前交流的机会不多。结婚后在一起生活,日子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只要他肯给我机会,一定会喜欢我的。爸,要不是你不愿意帮我。我用得着去找沈向安吗? “以前赵琛还跟在沈向安他们梧桐大院那批人屁股后面跑呢!沈向安跟他关系还可以的。他或许有办法说服赵琛呢?我们袁家不差,我也不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袁志国:…… 合着,最终还是他的原因?怪他不答应她跟赵琛的婚事?沈向安随随便便一句话,一张空头支票,就能把她支使地团团转? 一只柔软的小手伸过来,握住了他。袁志国侧头,便看到袁心筠关切的眼神。 “爸爸,是姐姐想左了。与你无关的。” 袁志国轻轻笑了。 这样的场面更刺痛了袁心慧,将身边的一个花瓶直接砸了。 “看看!你还说你在乎我,还说你没有偏心!为什么!为什么心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满足她。我就这么点要求,你为什么不肯满足我!不但是心筠,就是对沈向容,沈向阳,就连刚认回来的沈煦,你都比对我好! 他们算什么!就算是亲戚,那也是外人!我们才是一家人!为了他们,你跟妈妈离婚,不要妈妈了。现在又是为了他们,你连我这个女儿都不要了!你心里眼里是不是只有沈家人!” 袁心筠目瞪口呆,这也能怪到沈家头上? 袁志国面色复杂,轻轻一叹,却已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也是累得已经不想再说。 他只道:“收拾东西吧!我会跟你妈妈说,让她在车站接你。” 一锤定音,啊一声,袁心慧嚎啕大哭,摔摔打打,宛如疯癫。 袁志国上了楼。袁心筠看着眼前的袁心慧,瞠目结舌。 她本想上去安抚两句,却被袁心慧恶狠狠的怨毒眼神劝退了。想了想,终究没管袁心慧,后脚跟着上楼,敲开了袁志国的房门。 “爸爸!” 袁志国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微闭着眼睛,神色十分疲惫。 袁心筠蹲下神,握住他的手,“爸爸,你没事吧!” 袁志国苦笑:“心筠,爸爸是不是很失败?爸爸不会教孩子。是爸爸教不好。” 袁心慧轻轻笑出了声。 袁志国:??? “爸爸,你知道吗?其实姑父也问过跟你一样的问题。” 袁志国:!!! “沈向安是长在沈家,被沈家教导的。可最后他变成了什么模样?姑父也嘀咕过,是不是他的教育出了问题。当时,大表哥不在,二表哥在场,听到这话嗤之以鼻。他问姑父,他跟表姐也是姑父教导的。姑父怀疑自己的教育,岂不也是在怀疑他跟表姐吗?” 袁志国懵逼。沈向阳还真是个逻辑鬼才!他可以想见,沈赫听到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必定是哭笑不得的。 “爸爸,我也想问,你说你教不好孩子。那么我呢?难道在你心里,我不好吗?” 袁志国顿了一会儿,会心一笑,“是爸爸错了。你是好孩子。爸爸还有你!” 袁心筠点头,眼睛眯了起来。 ********** 次日,袁志国果然将袁心慧送去了锦城。 自那以后,沈煦再没有在沈家见过她。 不出一个月,卢家垮台。卢家多人锒铛入狱。行贿受贿,中饱私囊,还有插手诉讼等等多项罪名。虽然没有明显证据证明沈向安也参与其中。但沈向安到底受了牵连。刚得到的检察署工作,还没捂热呢,就没了。还多次被警方调查问话。 如沈赫所说,京城,沈向安是呆不下去了,他只能带着老婆孩子,灰溜溜回了阳山县。 周家人的盘算彻底落空。梦想中辉煌的前程是没有了。但好在沈向安和卢玉珍手里还有点钱财。因此,他们并没有就这么放过沈向安。不同的是,态度变了。 若说之前的要挟为主,现在就改为了巴结讨好。跑上跑下,跟个丫鬟小厮似的。 不过这已经是他们的事,碍不到沈煦,沈煦也便不再关注。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且由他们自己闹去吧。 这会儿,沈煦正琢磨着一件大事。 沈赫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要去港城?” 第115节 “对!所以我想问问,如果我去港城,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如果是在以前,影响很大。但现在局势不同了。上面正在商量是否出台利好政策,吸引国外华侨和港澳资本来内地投资。” 吸引国外华侨? 沈煦挑眉:“那也就是说,如果我要去美国,也应该问题不大?” 沈赫:??? 不是说港城吗?怎么突然变美国了!跨度这么大的吗! “并不一定会去。等到了港城,看情况再说。为了保险起见,先问一下。可以去吗?” “你打算去多久?” “快的话一周,慢的话两周。” 沈赫松了口气,时间不长,还好,还好。看沈煦这架势,他差点以为自个儿子要移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怕是会被严格监视跟控制起来。 “那没问题。” 沈煦放心了。他抬头看着沈赫,“你不问我去干什么?” 沈赫回望他,目光如炬,“你有分寸,对吗?” “嗯!我只是去看看。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祖国,不利于家庭的事。” 沈赫轻笑,“那我就不问了。你不是小孩子。不用事事跟我报备。” 沈煦眸光闪了闪,跟着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大家要不要猜猜,沈煦去港城做什么! 感谢在2020-06-20 09:00:01~2020-06-22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天早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珍安 10瓶;莫离 2瓶;橙黄橘绿、猫魅魅、33320452、咖啡豆、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虽然确定了去港城的计划, 但等把一切准备妥当,真正出发,已经到了冬天。此时的京城下了两场雪, 天气越来越冷, 条件好点的人家, 屋子里早已供上了炭火。外头的行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厚厚的棉衣罩在身上还有些止不住地哆嗦。 与之相比,港城的气候适宜,就是最冷的时候,也有十几度。温度高的晴天能有二十多度。不冷, 不热。 沈煦站在港城的街头, 有些恍惚。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前世,他曾见识过港城的繁华。如今的港城与后世相差甚远, 毕竟隔着几十年的时光。但与内陆相比, 却是一个天, 一个地。作为亚洲四小龙之一, 港城不负它的盛名。也不怪乎内陆一批又一批的人想要“逃港”。 但如果你觉得港城是天堂,那就大错特错了。相反, 它或许会是地狱。目前的港城还没有回归, 它依旧在英国殖民统治之下。英国贵族, 警署, 黑帮,商会以及本地其他势力,各派系林立, 错综复杂。 在这种混乱的背景下,滋生出许多三教九流。他们可能不隶属于任何势力,游走在社会底层,却又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在诸多派系夹缝中游刃有余。甚至为此开拓出不少另类行业。比如眼前这位大头仔。 沈煦就是通过他弄了张港城的身份证明,还配套了份健全的假资料。大陆身份如今在港城可不大行得通。七十年代由于各种原因逃港的人士很多,其中也有不少手中握着点家底的,为了更好的在港城生活,都会买一张身份证明。因此,沈煦的举止并不打眼。 拿着新的身份证明,沈煦先找了家酒店入住,休整了一晚,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沈煦去了股市交易中心。 1978年的大陆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股市体系,但港城的股市已经有了自己的规模。 沈煦没有急着买股,而是先做了番观察。 观察完毕后,他松了口气。 港城因地理位置优越,又是英国殖民地,这里的股市是连通欧美的。也就是说,这边硬通货的价位走势与国际一致。甚至在这里,你可以直接开户购买欧美的股票。自有证券经纪为你办妥。 这般一来,倒是不必再去欧美,省了他的麻烦。 “这位先生,你是要买股票吗?需不需要帮助。” 沈煦转头,说话的人身材肥胖,眼睛小的几乎看不见。 “我姓贾,名叫贾丛山,是这里的金牌经纪。你放心,我工作经验丰富,从业至今,通过我的手购买股票的人,没有上万,也有七八千。我推荐的股票……” 开口就是一顿吹。沈煦挑眉,“这么厉害居然不是坐在办公室等大家捧着钱来求你,还需要自己出来找活儿?” 一句话戳破他的牛皮。贾丛山嘿嘿笑了两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那什么,先生慧眼如炬,这不都是为了生计吗!” 沈煦看着被塞入手中的名片,“金牌经纪?” “咱们这只要过了实习期,能够单独接客户的都叫金牌经纪,上头还有王牌。所以,我真没撒谎。” “通过你买股票的,没有上万,也有七八千,这句也没撒谎?” 一个连王牌都没升上去的证券经纪,怎么可能! 贾丛山讪讪,“这不是我都接待过吗。都算。” 沈煦:…… 也就是说,他现在接待过沈煦,即便沈煦不信他,找了别的经纪,也算通过了他…… 嗯,好吧。你逻辑牛! “带我去开户吧!” 贾丛山怔愣,本以为没希望了,竟是柳暗花明。 “先生,这边请。” 沈煦这次来港,带了不少钱。之前攒的买完房子还剩三万九,后来卤味生意带来大几千收益,留了些给田松玉,也够四万五了。再有来京后,沈赫与袁素君时不时塞给他跟田松玉并几个孩子的,七七八八加一起,也有小一万。 然后是沈向容与沈向阳,这两姐弟都不缺钱,知道他要来港城投资,也不问投资什么,直接大手笔一人资助了五千。 妹妹跟弟弟都这么大方了。做爸妈的哪能区居其下,沈赫明面上给了两万。袁素君又以穷家富路为由,私底下给了一万。 今他手上握着的资金竟有九万五千块。 这也让沈煦不得不感叹,沈家的家底是真不一般。想来也是,在几十年前,能够供沈赫出国留学,衣食穿着样样精细的人家,怎么会差?更何况,都说沈赫出身名门。名门二字,可不是虚的。 也是因为沈国平是个心系家国的。当初国家艰难,他将家财捐了大半。前些年沈家败落,即便沈赫早有准备,藏了一批钱财,却也有不少东西被毁。 若不然,如今这些怕还只是沈家的冰山一角呢。 沈煦将五千留下,其余九万,全部冲进账户。 港城有钱人多,沈煦的九万在其中算不得什么,却也不少了。贾丛山浑身一震,对待沈煦更加热情。 乖乖,这还是个大财主呢! 由于他的金额足够,贾丛山将其引进楼上包间,好茶好水瓜果双盘一应俱全。接着便是给他介绍股票。贾丛山推荐了好几个。沈煦静静听着,也品出了些贾丛山的性格。不是恶人,也不会为拿佣金不负责任。推荐的股票看上去都是不错的蓝筹股。稳定,风险小,当然,收益也小。 这样的股票,经纪是赚不到多少钱的。 沈煦与他交谈一个小时,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他态度热情,专业知识丰富,干了五年,还只是个要在大厅自己拉客户的小经纪了。 到最后,他介绍的股票,沈煦一个没选。而是依仗着后世的发展脉络,选了六支,每支买了五千,总共三万。其余六万没动。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如今的九万五看起来多,但距离沈煦的目标太远了。他需要积累更多的资本。蓝筹股不适合他,可股市是有风险的。即便沈煦上辈子学的金融,也炒过好几年股票,自认眼光和能力都不错。加之还有对未来走势的先知优势,也不敢保证稳赚不赔。尤其是,他的时间不多。 他跟沈赫说的只在这边呆两周,便是延期,也多不了几日。这么短的时间,除非运气逆天,或者有内幕消息,不然几乎不太可能将本金翻上数倍。 下午,股市休市。 贾丛山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能让沈煦再动用账户里剩下的六万块钱。 由始至终,他岿然不动。 贾丛山越来越觉得,自己今天碰上的这个客户,实在奇怪。 沈煦看了看时间,股市休市,今天不会再开,该走了。他放下茶杯说:“帮我关注一下东风公司的股价。” 贾丛山十分惊讶,“东风公司?沈先生关注它做什么?东风公司最近的股价很不好,连连下跌,很多人握着这支股票,想卖都卖不出去。喽!” 贾丛山一努嘴,“大厅坐在柜台前不肯走的那几个,都是买的东风公司,现在赔的底裤都不剩,天天来闹。” 沈煦顺势望去,确实看到几个人疯了一样一边大骂东风公司,一边求证券中心的人赶紧帮他们抛。及时止损,能止多少算多少。 贾丛山一叹:“照现在的情形,东风公司的股价还有得跌,这就是一支烂股,谁愿意接手!” 沈煦点头,“不急,你先盯着。如果东风公司的股价跌破一块,帮我把账户里面的钱全部买进这支股票。包括我现在持有的几支股票,到时候不论盈亏,全部抛出,买入东风公司。” “啊?”贾丛山不敢置信,“沈先生,你……你认真的?” “对!认真!” “你就不怕你的钱全打了水漂。” 沈煦转头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就算真打了水漂也没关系,我有钱。” 贾丛山:……行吧,你有钱你最棒! 恰柠檬了! 东风公司,就是沈煦所等的契机。而他仰仗的是里的剧情。 书中,没有他的到来,周双莺成功得到了沈繁和沈双燕的信任,在沈家找过来时,跟着沈繁一起来了京城,在沈家备受礼遇。为了感谢她对沈繁沈双燕的照顾,沈家给了她一笔钱。 周双莺利用这笔钱,将父母接来京城,指导他们做生意,又赚了些。等到七八年十一月底,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双莺偷偷问沈繁沈双燕要了他们所有的积蓄,又拿了周家全部的钱财,说服周爱国刘艳华,三人一起来了港城。 但即便如此,他们手里当时的资金也只有一万块,是无法跟如今的沈煦相比的。 不过等他们回京后,这一万块变成了十块钱。 周双莺买的就是东风公司的股票。 她能有这样的机遇,不是因为她的眼界着实,也无关她的能力。只是因为前世她嫁给梁建平后,曾听梁建平提过。 东风公司本是个大公司,许多人看好,股价一直涨得不错。可惜前阵子东风公司的董事长中风昏迷,躺在医院人事不省。董事长只有一个独子,却一直养在国外,宠得没边,整一个纨绔,只知吃喝玩乐,本事那是一点没有的。董事长会中风,也是因为他闹着要娶一个女支女进门。 董事长倒下了,纨绔少爷进了公司,然而才不配位。公司的老狐狸能愿意?谁都想拉下他,坐上一把手的位子。斗来斗去,互不相让,目的没达成,倒是弄垮了公司好几个项目。都这样了,里头的人还不思反省,闹剧越演越烈。 这样的局势,能让人看到公司的希望吗?自然是不能的。好几个公司股东带头抛售股票。消息传出,东风公司股价自是一跌再跌。 谁能想到,本来十块多一股的股票,最后竟然跌到九毛六,堪比废纸。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在所有人都觉得东风公司完了的时候。它翻盘了。 董事长醒了。哦,不,应该说他其实压根没有昏迷。纨绔少爷也根本不是纨绔,他能力卓绝。所谓的闹着要娶女支女,也是假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是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排除异己,将公司那几个野心勃勃的人全部踢出去,把该收的股权收回来。 第116节 在股价跌落到地心之后,董事长和纨绔少爷高调出现,宣布了多项利好消息。之前垮了的项目都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原地复活。此外,董事长还拉拢了英国的某位贵族,而这位贵族在港城甚至是在英国本国,都举足轻重。 如此一来,不出数日,东风公司的股价迅猛回升,不但回到了之前的价格,还上升了些。 这中间,可是十多倍的利益。 被梁建平弄死的那位前妻的娘家就与东风公司有着点拐了几道弯的亲戚关系。前妻家的势力本比不上梁家。但如果他们能得到东风公司这边的支持,对梁家是个大威胁。也正是因此,梁建平才会被梁家“流放”到阳山县这么一个小地方,甚至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不敢冒头。 为此,梁建平不甘不愿,多次怒骂,当年东风公司都要破产了,为什么不破等等。 周双莺就是这么知晓此事的。于是这辈子她掐准时机在九毛六抄底。 沈煦不执着于九毛六,跌破一块就买,甚至一块多点也行。 但现在的价位还稍微高了点。想要追求利益最大化,自然要等一等的。 书里说过,这件事发生在十一月底到十二月上旬,具体时间未知。因此沈煦只能天天关注着。 终于在第七日,东风公司的股价跌到了一块。此时,沈煦之前购买的六支股票都有盈利,额度并不是特别大,却也不错了。三万的本金,盈利三千,十分之一的利润。用的只是七天时间。可以说这笔投资很成功。 贾丛山有些可惜,如果继续持有,还会赚。但他只是一个小经纪,真正做主的人是沈煦。因此,他最终还是尽职尽责的将沈煦账户里所有的钱买成了东风公司。 因为沈煦的大量买入,市场股票有数次回升,沈煦没叫停,依旧让买。价位稍微高点没关系。果然,回升只是一时的。由于抛售的数目过大,很快又跌了回去。 贾丛山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把沈煦的账户满仓。 “沈先生,你的要求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等!” 贾丛山:???又是等? “等东风公司的股价涨到十块,开始抛。只要价格不低于十块,就抛,全部抛。一点都不留。” 贾丛山:……现在这股价一块都没有,十块?你做梦呢吧! 就在贾丛山觉得沈煦脑子有问题的时候,第二日,东风公司传来与书中一样的消息,股价立时回升。到第五日,果然涨到了十块。 贾丛山:!!!我真不是遇到了神仙?算得这么准的吗? 再次见到沈煦的时候,贾丛山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沈煦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贾丛山也很有专业素养地没有追问。 “沈先生,如今你账户已有八十九万四千。你看现在是否要购入其他股票?” “留七十万在账户里,其余的十九万四千,帮我全部取出来。” “那剩下的七十万呢?” “全部买黄金。” 贾丛山来劲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全买!豪气! “什么价位抛?” 来了,来了!神算子要再次发功了!贾丛山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全神贯注,生怕错过沈煦的每一个眼神,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不抛!” 贾丛山:??? “黄金我会长期持有。至少一年内不会抛。一年后再看情况,什么时候抛,我会联系你。这期间我不会一直呆在港城。我们电话或者电报联络。” 贾丛山:???就这样? 沈煦转头看了眼证券中心大厅出示的黄金价位,不免有些可惜。 在沈双燕捡到那个黄金铁皮匣子后,沈煦被唤醒了前世黄金大牛市的记忆,就从来没忘记这回事。其实黄金的最低价位是在七五到七六年,那时是最好购入的。然而彼时沈煦的条件并不支持他做这些事。 如今黄金价位已经上涨到两百美元每盎司,可以说很贵了。居高的价位,有人被上涨的架势迷得晕头转向,争先买入。也有些觉得这个价格太高,恐怕很快会回落,而不敢下手。 但他们全都不会想到,黄金的大牛市会一直持续,等到七九年底八零年初达到**。 八零年一月,出现黄金的最高位八百多美元每盎司。 是现在的四倍。相比起东风公司这次的利润来说,自然是有差距的。但东风公司的事情可遇不可求。四倍,已经很不错了。 只需再等一年多的时间,如今的七十万,就能变成二百八十万。 若不是现在利用杠杆原理的人不多,而且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使用杠杆,以沈煦目前的身份,证券中心和银行那边不会同意。沈煦是考虑过杠杆的。 杠杆可以用到五十倍。即便不用五十倍杠杆,用十倍,他的二百八十万,也能变成两千八百万了。当然,杠杆的利益大,风险也非常大。 沈煦叹气,两百八十万对时下的人来说,已经是笔天文数字。他该知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懂股市,不懂杠杆,更不懂七八十年代的港市。 一切都是为了剧情!如果与现实不符,请自动理解成是作者私设。 感谢在2020-06-22 09:00:01~2020-06-24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44923372 10瓶;莫离 2瓶;猫魅魅、橙黄橘绿、33320452、咖啡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从股市交易中心出来,沈煦没有急着回京城, 而是开启了他的大扫荡。 他来港城已有十多天, 这些日子也不是只关注股市, 毕竟交易中心每天的交易时间是固定的, 休市后, 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 沈煦让大头仔介绍了两个当地人做向导, 将港城现有的几大市场都逛了个遍。等黄金交易落定, 就开始了他的疯狂扫货。作为亚洲经济中心之一, 市场自由的港城所拥有的货物远不是内地可比的。 手表,收音机,磁带这类畅销品不可或缺,收购最多的还要数衣服鞋子包□□带等, 男女老少款都有,又以年轻女性数量最大。除此之外, 沈煦还购买了不少奢侈品。仗着有空间, 沈煦完全不需要考虑怎么把东西带回去的问题, 自是有恃无恐。 回到京城, 已是十二月中旬。沈煦先回杏花胡同接上老婆孩子, 便去了梧桐大院。 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发礼物。 给沈赫的是一只瑞士手表。袁素君的是一条钻石项链。沈向阳是一只派克钢笔。沈向容的是一副磁带机并好几张磁带,都是用于外文学习的。 沈向容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就读于京城外国语学院,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沈向阳笑着问:“你给我们买了这么多,给大嫂买了什么?” 眸子里全是狡黠, 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沈向容往他后脑勺敲了一下,“你瞎啊!看不到嫂子耳朵上带的耳环和手上的戒指都是新的!” 沈向阳转头望过去,果然见田松玉耳朵上带着珍珠耳环,右手无名指上还有一支钻戒。 沈向阳:…… 他又不是女孩子,怎么可能关注这些!更何况对方还是他嫂子!他要时刻注意着嫂子的耳朵和手,岂不成变态了吗! 三个孩子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问着:“爸爸,我们呢!我们呢?我们的礼物呢!你走的时候答应给我们买的!” “有!有,都有!” 给孩子的,沈煦准备了不少。衣服鞋子蜡笔玩具、几乎应有尽有。一拿出来,三个孩子欢呼不止,抱着礼物,一个个叫唤着:“爸爸最好了!我最爱爸爸!” 分完礼物。沈煦将身后的箱子打开,全是一捆一捆已经换回人民币的现金。他之前从沈家人手里拿了多少钱,如今双倍奉还。沈向容沈向阳各一万。沈赫四万,袁素君两万。 沈赫袁素君没收。他们的理由很简单。 “我们膝下就只有你们三个孩子。这些东西早晚都是你们的。早给晚给都一样。向容向阳从小到大,我们给的不少。当年下放前,还额外为他们准备了一笔。平反后也没有收回来。现在给你的这些本就是你的那份。” 听他们这么说,沈煦没再坚持,将那六万块收了回来。沈向容与沈向阳倒是没跟沈煦客气,将到手的一万痛痛快快收了。 沈向容笑说:“大哥真厉害,我不过给了五千,才半个多月,就翻了一倍。” 沈向阳算了算沈煦去港城的花销,给他们每个人的礼物的价格,以及摆在他们面前的七万,料想沈煦手里必定还留着一笔,全部加起来,其数目让人震惊。 “大哥,你去抢劫了?哦,不,普通抢劫也难得抢得到这么多。你不会是去抢银行了吧!” 沈煦一脚踢过去,“不相信你大哥我有一双点金手?” 沈向阳嬉皮笑脸躲开,又跑回来,拉住沈煦,“信,怎么不信!大哥,你给我讲讲呗。你怎么做到的!” 沈煦倒也不避讳,将资金的由来和盘托出。 其实就算沈向阳不提,沈煦也是要找机会说的。这么大一笔钱,沈赫必定会调查。与其到时候再说,不如早点开诚布公。 当然,对于先知这部分,自是要稍加修饰的。 沈向阳非常上道,沈煦想什么,他就问什么。 “大哥,你怎么知道东风公司有问题?” “我不知道!我本来只是想拿着钱去股市交易中心试试水,所以留了六万,只拿三万出来买股,是做的稳妥型两手准备。好在,我眼光还算不错。购买的几支股票涨势可观。不过,在股市交易中心那几天,我发现有很多购买东风公司股票的人在闹。人数不少。 “我分别向不同的人打听了东风公司的事,然后发现了不对劲。大家都说东风公司的董事长是个深谋远虑,见微知著的人。这很奇怪。” 沈向阳莫名其妙:“哪里奇怪?” 沈煦反问:“如果你是东风公司董事长,你年纪不小了,即便没有突发中风事件,身体也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你真的深谋远虑,见微知著。会明知自己儿子是个纨绔,撑不起事,公司还有一堆魑魅魍魉虎视眈眈,自己一倒,孤儿寡母可能被啃得骨头都不剩,而不做任何准备吗?” 沈向阳一怔,恍惚明白了点什么。 “尤其是,东风公司从创建到发展壮大,几乎都是董事长的功劳。这样一个人,公司里会没有他的亲信?就算事情过于突然,他此前确实没有准备。但只要他的心腹下属在,即便挽回不了颓势,也总不会让公司败落得那么快。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股价跌得不忍直视。合理吗?” 沈煦笑起来,“而且我问了很多人,人人都说董事长儿子纨绔,没本事。但他从国外回来也有一年了。虽然没有听说他做出过什么业绩,但也没有明确的纨绔事件,比如玩车玩女人等。这种情况下,突然曝出来他要娶一个夜总会的坐台?” 沈向阳蹙眉:“是不太合理。” “发现这些问题后,我特别注意了下东风公司的股票。发现,虽然每天都在跌,但其实每天都有人大笔买入。我花了点钱让股票中心的负责人查了下,买入的单子里,有几批很可疑。分不同的账户零散买入,但最后都汇总到了同一个账户里。” 沈赫对东风公司不感兴趣,但他对沈煦的决定很好奇,开口问:“就凭这些?你就把所有钱都买了?不怕自己猜测错误,血本无归?” “如果我的猜测正确,那么机会难得。当然要全买,争取利益最大化。如果我的猜测错误……”沈煦笑眯眯看着沈赫,“去港城之前,你不是说让我大胆放手去干,亏了也不要紧,沈家会给我兜底,只要人没事就行?” 沈赫:…… 好吧。这话确实是他说得。当时他也是想看看,这个儿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沈煦又说:“倒也不算全部。我留了五千没有存入账户。就算股票账户里的都亏了。手头的五千也足够我在港城的花销,不会让我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更何况,我相信自己。我虽不敢保证东风公司真如我的猜测,但我敢保证,即便这次亏了,往后我也能凭本事赚回来。” 沈赫一愣,随后低低笑起来。 沈煦松了口气。看来这关算是过了。这份说辞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倒并不是为了应付沈赫,而是为了应付上面的人。 沈赫的身份特殊。他作为沈赫的长子,入港之事,沈赫必定是报备过的。去一趟港城,身家翻了好几倍。这种钱财的来路必定会引来别人的关注。 第117节 沈煦话中所说的每一件事,他都在港城做过。比如向人打听东风公司,比如向交易中心负责人查信息等等。所以,他大方把这些自己说出来。不论谁去查,都会无懈可击。别人得知后,也最多感叹一下他的胆子够大。沈赫舍得让他败家而已。 ******** 在沈家住了两天,沈煦又带着老婆孩子回了杏花胡同。 刚入胡同,就听到黄老太扯着嗓门的尖锐声音:“我说胡斌,你们要做生意没问题。但这房子不是你们一家的。厨房大家共用着呢!没有让你们整天霸占的道理!” “黄老太,做卤味之前,我们就跟你们协商过。我们做卤味会避开三餐时间,在其他时间段做。为此,还补偿了你们每家五块钱一个月。” “呵!五块钱算什么!我稀罕你们那五块钱?怎么,有钱了不起啊!” 胡搅蛮缠。其实,整个胡同的人哪里不知道,这是因为柳氏靠着卤味赚了大钱,黄老太心里不舒服呢! 要说羡慕嫉妒,胡同里其他人家也有。有些酸溜溜私底下说几句,有些后悔没早下手。 唯独黄老太,租住在一起后便和胡家关系不睦。结果如今胡家挣了大钱,让她恨得牙痒痒的沈煦每个月的收入更是她想都不敢想。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工资可观当着小组长的儿子在这两家面前,被比的什么都不是。 她愤恨难当,没法拿沈煦这个硬茬子怎么样,只能天天变着法子给胡家找麻烦。 胡斌冷嗤:“黄老太放心,往后我们不会用这边的厨房了。我们和七号房的钱教授说好了,租他家的房子。明天就搬过去。” 黄老太一愣,“搬?那每个月五块钱……” 胡斌翻了个白眼,“那是征用公共厨房给的补偿。现在我们不但厨房不用了,住都不住这了,自然没有了。正巧,黄老太,你不是不稀罕,觉得我们是在用钱侮辱你吗?现在我们知错了,以后都不会这么侮辱你了。” 黄老太:…… 住在胡同十五号的,除了胡家黄家,还有另外两户人家。听到这话,不干了。 五块钱不少了呢!不做饭的时候,厨房闲着也是闲着。用用怎么了,白得的五块钱,谁不想要? “斌子,小柳,你们说真的?别啊!什么稀罕不稀罕的!别听黄老太瞎说,她要真不稀罕,她别要啊!还说什么侮辱呢!谁要都这么侮辱我。我欢迎他来!斌子,我们对你们用厨房真没意见。你看这里你们都住好几年了,搬来搬去也麻烦不是!” 胡斌摇头,“不麻烦!就在一个胡同里,没两步路。搬起来容易,我叫了我哥哥嫂嫂帮忙,最多半天就搬完了。我知道两位嫂子都是好说话的人。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你看,我们在这边做点卤味,给了钱还得天天受气。钱教授那边,我们说好了。钱教授说,厨房随便我们用,不必多给钱。他那房子人少,地方大。住着也宽敞。” 这倒是。有更好的选择,谁愿意四家人挤在一个小四合院? 其他两家自动忽略了钱教授家地方大的原因,直接把胡斌一家的搬走归结于黄老太的身上。因为黄老太,他们损失了五块钱。 每个月五块。一年就是六十呢! 两家人看黄老太的眼神都变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有些人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积点德。天天跟个搅屎棍子似的,看不得别人半点好。给钱还说是侮辱呢!这么有骨气,你把之前斌子给你们的钱拿出来啊!总说厨房是公共的。当初斌子找大家一起协商,说补偿的时候,你怎么不吱声。” “合着你自己不好过,就想全天下跟你一起不好过!你不稀罕那五块钱,我们还稀罕呢!怎么着,现在斌子走了,你满意了!我们两家每个月的五块钱,你给吗?” “她给!她当然得给。不是一直说他们家黄有忠多厉害,是小组长,每个月工资五十块吗!五十块呢!那十块出来给我们怎么了!” 两家人一唱一和,黄老太气得暴跳,“想钱想疯了!我们家有忠有钱也是我们家的。跟你们什么想干,想要钱,门都没有!” 两家人倒也没真想拿钱,呵呵两声,“黄有忠有钱?每个月五十块工资就是有钱?黄老太,你也别太把你儿子当回事!你不把每个月五块看在眼里,人家还不拿你们的五十块看在眼里呢!整天红眼病,怎么没病死你!” 三家立时闹了起来。胡斌却牵着妻子的手退出战局,回屋子时,看到站在门前正打算进屋的沈煦,轻笑着点了点头。 沈煦颔首回礼,领着老婆孩子进去。 黄老太的事情,与他无关。 夜里。 等孩子们都睡熟了,沈煦帮田松玉把珍珠耳环摘下来,问道:“吴翠花怎么样?” 吴翠花是杨大虎的媳妇,沈煦请的帮佣。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卤水的制作便交给了田松玉负责,吴翠花协助。 “心思挺正的。跟我一起做卤水,都没特意往我这边瞄一眼。都是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其实不用养卤加料加水,只负责做原始卤水。这功夫不算太费事。我每天的课程不多,下课回来,一个人也是能搞定的。你特意让吴翠花帮我,还叮嘱我可以让吴翠花进厨房,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沈煦点头:“是有些想法。卤味这门生意,不可能一直只有十一个加盟摊位。京城在发展,卤味生意也会随之发展。现在只供应十一个摊位的卤水,还不算太麻烦。后期加盟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就供应不来了。所以,我会慢慢转型。我的最终目标本也不是这些个加盟摊位。我还有别的打算。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合作人。” “你故意给吴翠花机会,是想试探她?你看中了杨大虎?” 夫妻二人交心多年,如今只需沈煦稍微透露点信息,田松玉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沈煦没有否认,“杨大虎手段,见识,魄力都有,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人。” 顿了半晌,眉头微蹙,带着顾虑说:“不急,再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安康!趁这个节日之际,**还开发了新功能,可以抽奖。于是我打算试一下。 在这章下面评论的,都会自动加入抽奖。 奖品**币。不多。因为是新功能,我先试水一下。抽十个人。奖励**币的额度随机!随机!随机! 所以,能不能抽到,是抽到一个点,还是十个点,二十个点,三十个点。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来吧!评论一下试试吧!拼欧气的时候到了! 今晚八点开奖。 【我估摸着后台应该是会直接给中奖的发**币,应该不会我额外操作吧。】 感谢在2020-06-24 09:00:01~2020-06-25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鱼的猫 20瓶;咖啡豆、猫魅魅、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黄家。 黄老太这几天气不顺。虽说自从被沈煦赶出来后, 她就没啥高兴的时候。但最近更不高兴了。原因无他, 皆因胡家而起。 胡家搬走后, 每个月的五块钱补偿没了。院子里住着的另外两家人都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即便没再说让她给钱的事, 却时不时找事挑刺。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如果对方存心跟她过不去, 那能膈应她的地方多了去了。正如当初她对胡家做的。 偏偏黄老太拿她们没办法。毕竟她一个人哪里斗得过别人两家联手?尤其是, 那两家人口加起来是他们黄家的三倍。黄有忠即便是个小组长,又不在一个单位, 管不到人家头上。都是杏花胡同住了这么多年的京城本地人。吓唬谁呢! 黄老太只能自己生闷气。 就在这种时候,黄家的两个小崽子还不省心。 “奶奶!我要沈双燕穿得那个呢子裙和小皮靴!” “奶奶!我也要!我也要!我要沈繁沈辰穿得衣服!” 黄小丫眼睛里全是羡慕, “奶奶,沈双燕的衣服可好看了!她穿去学校, 大家都说漂亮。我们班好多同学家长都跟他们爸妈买了!奶奶,你也快去买。再不去,就没了!” 如今的小学没有后世那么多硬性标准,大多数单位有职工学校的上职工学校,没有职工学校的, 都是就近选择。当初买房的时候, 沈煦便考虑到不能离学校太远。因此, 胡同里的孩子几乎都在一个学校。 这些天, 沈家三个孩子在学校可谓出尽了风头。身上的衣服一天一换,好几天都不带重样的。款款好看,件件时髦。搭配起来妥妥的大小姐大少爷范儿。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大人瞧见, 也不舍得挪开眼。 沈繁特别嘚瑟,逢人就说,这是他爸爸去港城买回来的,接着说港城的繁华,说港城那边的孩子都这么穿,说这些衣服在港城有多受欢迎,不仅是港城人,就是当地的外国人也喜欢。 他能说会道,没去过港城,单凭沈煦口中的只言片语,便很快勾勒出一个让人向往的世界,也将自家的衣服夸得天上有世间无,让所有人艳羡,求着要一套。然后,沈繁再提出他爸爸买了好多。有需要的可以找他爸买。 沈煦:…… 他确实有让孩子们先做模特打个广告,将衣服卖到学校去的想法,但还没实施呢。沈繁就给他拉了一批客户。他该说什么?不愧是书中的男配吗? 不过一周时间,胡同里大半孩子穿上了新衣服,学校也有不少人买了。黄家两孩子怎么能不眼馋? 黄小丫攀着黄老太的胳膊,“奶奶,你快点啊!” 黄老太一把推开她,“去去去!也不看看那一套衣服要多少钱!整整十块呢!你当家里开金矿啊!买买买,就知道买!小丫头片子穿那么好的衣服干嘛。你又不是没衣服穿!” 黄小宝急了,“奶奶,不给小丫买,给我买啊。我不是丫头片子。我是咱们家的独苗苗!奶,你可说过最疼我的!” 黄老太很是为难。 同院子的方家正好从沈家买了衣服回来,听到这话,笑意盈盈,“老太太,不就一套衣服吗!孩子喜欢就买呗!” 黄老太瞪了方家的一眼,“买什么买,口气这么大,合着不花你的钱啊!” 方家的笑得更欢了:“老太太你说什么呢!不就十块钱的事嘛!你们家有忠可是小组长,一个月工资五十块。这衣服又不是天天买。我们家那口子一个月工资才四十。我都给我家娃儿买了。怎么地,你儿子那么厉害,你孙子要件衣服,你还舍不得啊!” 这也是黄老太在胡同里没少吹嘘自己儿子的后果。 方家的举着手里的新衣服,“你看,这款式可是港城的畅销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再看这料子,不耐呢!十块钱看着多,但一分钱一分货,不亏。” 她拍了拍自己儿子,“臭小子,还不去屋里赶紧换上,给黄家的小宝哥哥看看。” 黄小宝哪受得了这刺激,直接赖在地上撒泼打滚,“我要新衣服!我就要新衣服!奶奶,我要买新衣服!” 黄老太怎么哄都哄不住。对方家的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回屋拿了钱带着黄小宝去买衣服。 黄小丫适时跟上去,“奶,还有我!我也想要!” 黄老太瞪回去,“要什么要!当这玩意儿便宜啊!给你弟买了,哪还有你的份!这都几点了,还不快去做饭!” 黄小丫委屈地眼泪直掉,一跺脚,去了厨房。 沈家。 沈煦倒是没为难黄家,做生意嘛,人家给钱,他给货,就这么简单。他还没小气到为了之前的事,不做黄家的生意。毕竟在他这,那事儿已经翻篇了。黄家翻没翻篇,跟他没关系。 黄老太买了衣服,还不忘狠狠瞪了沈煦一眼。可惜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对沈煦不痛不痒,他压根没看在眼里。 晚上。沈煦好容易把最后两个客户送走,揉了揉手腕。生意太好,给人挑衣服数钱,手都累了。 沈繁星星眼攀上他的胳膊,“爸爸,我是不是很厉害!这几天来买衣服的,好多都是我们学校同学介绍来的!我跟他们说了,他们只要带一个亲戚朋友来买一套,他们的衣服就给他们少一块钱。 沈煦往他脑门上一点,“行了,就你机灵!” 别说,沈繁还真有几分做生意的天赋。不到八岁的年纪,能想到用减免优惠的方式让客户带动客户,这脑子不是一般的灵光。 沈繁眯着眼睛,“那我是不是立了大功一件?” 沈煦转身,表情严肃起来,“说吧,想干什么?” 沈繁讪讪笑着:“我……我哪有想干什么!” “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有屁快放!”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我这么大功劳,有没有什么奖励?你不是经常说,适当的奖励才能更好的提高我们的积极性吗?” 沈煦挑眉,“我那说的是学习,不是做生意。生意我会做,没让你做。” 沈繁不服气,“可我帮了你大忙是事实吧!而且,我帮忙也没影响学习啊。我们今天小测验,我还是第一!” “第一的奖励我不是给你了吗?” 奖励是本习题册,也不知道他爸从哪里弄来的,里面有几百道算术题!说起这个,沈繁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这奖励还不如没有。 第118节 沈煦忍俊不禁,食指中指捏出五块钱,沈繁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谢谢爸爸!” 伸手去拿的时候,沈煦又收了回去,“习题册?” 沈繁闻弦音知雅意,立马道:“我期末前一定认认真真做完给你检查!” 沈煦满意了,将钱给了他。 钱一到手,沈繁就吆喝上了:“姐姐,弟弟,我发财了!你们快出来。我们去街口小卖部买糖吃,我请客!” 三个孩子踢踢踏踏远走。 沈煦一声长叹。 田松玉端着瓜果从屋里出来,“怎么突然叹气?” “只是有些感慨。小繁这孩子如果教得好,必成大器,教不好,怕是要歪。” “那你就慢慢教啊!” 沈煦失笑,“对!我用心教。” ******* 黄家。 买了衣服的黄老太想到花掉的十块钱越想越肉疼。如果是以前,她或许还不会这么抠。可如今不一样了。 黄有忠的工资没涨,但他们多了租房的花销,家中的支出就大了。本来黄有忠工作了这么些年,是有资格分配单位福利房的了。按照计划,等黄有忠升职,福利房也该到位。 黄老太早有打算。他们占着钱则仁的房子,又有福利房在手,完全可以稳赚一笔。如果分配的福利房楼层和位子不好,那就依旧住在这边四合院,将福利房收拾收拾租出去。如果福利房好,就搬去福利房。 四合院这边由于不是他们的房子恐不好出租。但却可以耍点手段。比如跟钱则仁谈条件。 钱则仁一个大学教授,手里不差钱。只要钱则仁答应补偿,他们就痛快搬。 想来为了拿回四合院,钱则仁会愿意的。 谁能料到,沈煦釜底抽薪,一封举报信让黄有忠失去了升职的机会,也失去了分房的资格。尤其上位的还是黄有忠的死对头。黄有忠在他手底下做事,处处被牵制,被掣肘。福利没了不说,死对头还总是以各种理由克扣奖金。别人不知道,黄老太心里清楚,黄家大不如前了。 也是因此,她才更加痛恨沈煦。若非沈煦,黄家何至于此。 她没法拿沈煦怎么样,只能把气撒在儿媳妇杨芳芳身上。 “你说说你,娶你有什么用!人家沈煦媳妇是大学生,出来国家给分配工作。就是胡斌媳妇也会做卤味,每个月赚的比胡斌都多。你呢?你除了吃还会什么!如果你能赚钱,有忠至于这么累吗?一家五口,全指望他一个人!” 杨芳芳小声嘀咕:“我也可以做卤味,是妈你说加盟费太贵,沈煦这是在抢钱,还说摆摊不是正经人干得事,说……” 这话确实是黄老太说的,可黄老太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卤味这么赚啊!如果她知道,管对方是不是沈煦呢!谁会跟钱过不去! 现在后悔,一切都晚了。 “说说说,说什么!怎么着,我说你两句,你好有理了!合着你自己没本事,还是我的错?加盟?行啊,你出得起加盟费吗?还不是要有忠来出!” 杨芳芳低下头,不敢再搭话了。 她娘家不得劲,如果仅仅只是帮不上她的忙也便罢了。问题在于她弟弟还是个混子,正事一件不干,专会偷鸡摸狗,走街串巷。偏偏她们家还就她弟弟一个男娃。因着她弟弟的拖累,黄家越发看不起她。杨芳芳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黄老太骂了一通,见黄有忠面露疲惫,给他倒了杯热水,放了点糖,然后说起沈家来。 “也不知道那个沈煦哪来这么多路子。我今天去买衣服,瞅着就这么一下午的功夫,他起码收了好几百。” 黄有忠摆手,“去一趟港城不容易,港城也不见得太平。尤其是那么多东西带回来更得费钱费力气。看着赚,但把这些花销算上去,人力运输进货成本都不低。赚头就小了。而且港城不可能长期去。这也就是一锤子的买卖,算不得什么。他真正赚的还是卤味。加盟费就是好几千不说。每个月还有好几百的稳定收入。” 黄老太眼珠动了动,“你说他的秘方到底是什么?他能这么有钱,靠的就是方子。如果我们能有这个方子,岂不是也可以像他一样,招加盟,每天坐着数钱?” “既然是秘方,怎么可能让我们知道?”黄有忠不以为然。 黄老太却有了点别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黄有忠一愣,“妈?” “卤水我也不是完全不懂。不就是用的中药香料吗!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香料而已。他是在家里做卤水。东西肯定是提前买好备在家里的。只要能偷到……” 黄有忠吓了一跳,“妈,偷东西被抓要坐牢的!” “我会那么傻?用得着我们自己去偷吗!杨冬冬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哪样不会?这可是他的专长!杨芳芳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好吃好喝供着她。就她那弟弟,怕是也没少私底下接济。怎么着,得了我们黄家的好处,如今我们黄家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还能不愿意?不愿意好办,离婚!这样的女人,留着干嘛!” 黄老太瞄了角落里的杨芳芳一眼。杨芳芳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妈,我没说不愿意。我……我可以去找我弟弟说。” 她不能被休,绝对不能! 而且,如果真能拿到方子。还是弟弟拿到的。她弟弟得占头功。怎么着,她们杨家也得在这中间得一半好处。 黄有忠依旧有顾虑,“那也不行。咱们都是邻居,他们前脚方子丢了,我们后脚就知道怎么做卤味,不明摆着吗?” 黄老太瞪眼,“这还不简单。咱们拿到方子就搬家。合着离了杏花胡同,咱们还没地住了?等过一阵子,再拿出来用。沈家没有证据,能把我们怎么样?难道全京城就只许他们会卤味,只许他们做卤味生意了? “就算担心在京城会出问题,也可以回咱们黄家的祖籍。你有工作不好走开,我跟你媳妇去。咱们在老家把这门生意做起来。沈煦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能知道?” 黄有忠蹙眉想了想,这么看,或许真得能行? 不过还是得留一手,倘或事迹败露,也是杨冬冬的事,不能牵扯到他身上才好。 黄有忠的视线转向杨芳芳。 杨芳芳是个好拿捏的。杨冬冬看起来混,对自己这个姐姐却很在意。如此,便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艹!啊啊啊啊!我蠢!我居然才发现,我昨天的开奖搞错了!并且,我居然又搞错了一次!我弄错了文章,弄到以前的完结文去了!啊啊啊啊!被自己蠢死了! 今天重来!我把抽奖人数变多,补偿给大家。 咳咳,今天搞两个抽奖。 第110章 凌晨一点, 夜深人静。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溜进杏花胡同, 在沈家门前站定,看着六号的门牌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脚尖踩着墙面, 三两下,利索地翻上去, 再纵身一跃, 轻巧落地, 没有惊动任何人。 胡同里都是四合院, 每家的大小有些差距, 但格局都一样。因为都是小四合院,全是一进院落,不存在二门前院后院后罩房,对门就是厅堂加正房,左右东西厢房,大门旁边设有两三间倒座。根据“上厕所、下厨房”“东厨司命”的说法, 厨房在东厢房一侧的南边。 黄家以前就住在这里,杨冬冬来过不少回,因此熟门熟路,很快摸了过去。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卤水是在厨房做的吧?那么制作卤水必备的中药香料最可能在哪里?自然是厨房。当然,秘方这种东西得严防死守, 或许沈煦会觉得厨房不安全,另藏别处。但第一搜索厨房的原则是没错的。 黄老太与沈煦矛盾已久,从沈煦搬过来后, 就格外关注他。黄老太察觉到一点规律。沈煦卤水做得勤快,但香料却不是天天买。一般一周买一次,一次一大包,都是用同样的纸包装着。但纸包上没有任何图案和字样,看不出是在哪里买的。 黄老太之所以敢肯定里头是香料,那是因为香料味道重,她曾特意与沈煦擦肩而过,闻到过,而且还撞了他一下,沈煦为了避她,纸包抖动,掉出来的一片香叶。 自敲定了偷秘方的主意,黄老太就对沈煦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今天,沈煦又一次去买了香料回来。没多久,沈家就传出了熟悉的卤水味道。 这是一个好机会。 杨冬冬推开厨房门,一脚踩进去,啪!下一刻,一声凄厉的尖叫划过苍穹,打破黑夜的寂静。杨冬冬吃痛,条件反射抬起脚双手抱住,然而就是这个动作,让他身形不稳,另一只脚站立不住,砰,硬挺挺摔倒在地。双手下意识撑地,又是啪一声,手指的剧痛传来,又是一声尖叫。 噔。 沈家灯光亮起,紧接着,胡同里一盏盏灯光陆续被点亮。 胡同里响起一家又一家开门的声音,所有人探出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咋回事?怎么搞的?是不是有人在叫?出什么事了?” “我听着声音是从沈家传来的!” “我听着也是沈家。去看看,别是出事了!” …… 沈煦一边将军大衣裹在身上,一边吩咐田松玉,“不会有什么大事,别担心。我去解决,你去看看孩子们,别被吓着了。” 田松玉点头。 沈煦走到院子里,今晚是朔月,乌七八黑,没啥亮光,能见度极低。但房间里一盏盏灯光亮起后,还是能看到些情景。 厨房里,杨冬冬痛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不停打滚。滚到门边,与沈煦目光不期相撞,沈煦眼中半点波动都没有,仿佛没瞧见一样,直接挪开了眼,上前几步,打开门,将邻居们放了进来。 杨冬冬:…… “沈煦,是不是你家?咋了?我听着声音不太对,出什么事了?” “家里进贼了!” “进贼?”众人惊愕,“贼呢?伤到人没有?东西丢了就丢了,人最重要!” 沈煦摇头,“家里人倒是没伤到。就是……贼伤了。” 众人:…… 一窝蜂入内,顺着惨叫走过去,便见厨房里,杨冬冬左脚跟两只手都被老鼠夹夹住,疼得脸色惨白,一脑门全是汗。那吭哧吭哧都快出气多进气少的喘息,瞧着就疼。不少人忍不住感同身受般打了个哆嗦。 沈煦伸手挡住众人进门的举动,“大家小心点,别被里面的老鼠夹夹了,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一看,果然,厨房里,零零落落还摆着好几个老鼠夹。 “这……这是……” 沈煦淡定自若,“哦,这不是家里有老鼠嘛!你们也知道我做卤水这东西,最是要讲究干净。所以就想着得把老鼠抓住。” 杨冬冬双目赤红,恨不得咬死沈煦。 你他妈这是抓老鼠?抓老鼠用得着这么多老鼠夹? 沈煦仿佛能猜透他的心思,竟还扯出了一丝笑容,“这不是怕老鼠精明,一两个老鼠夹,它绕着走了,抓不住吗!遍地撒网,它不管走哪都会踩中。” 有人咦了一句,“这么冷的冬天,还有老鼠吗?” 沈煦摊手,“谁知道呢!老鼠又不冬眠。反正,我前几天听到有嘻嘻索索的声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鼠,不管是不是,抓一抓总归是没错的,也不过是费几个老鼠夹的事。倒是没想到,老鼠没抓到,却抓到了个贼。” “诶!我怎么瞧着这贼有点眼熟?” “你不说没发觉,你一说还真是。” 杏花胡同这片地界算是京城比较繁华的几个区域之一,住着的人家即便算不得富裕,手头也相对宽松,电线是早就扯了的,家家户户装上。怎么用,每月花多少电费,就看各家自己了。 沈煦听着,嘴上反问了一句“是吗”,手已经摸上了厨房的开关,一拉,灯开了。 杨冬冬的脸在光亮下一览无余。 “呀!”有人叫起来,“这不是黄家儿媳妇杨芳芳的弟弟吗?叫什么来着?” “我知道,叫杨冬冬!” 第119节 “对!黄家在杏花胡同住了这么多年,我可没少瞧见他。听说是个混子,没工作,也不知道找点事干,一天到头就知道在外头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说起他那些狐朋狗友,我记得,里头好几个都蹲过大牢吧?” 有人在人群里找黄家,“黄老太,黄有忠,还有杨芳芳他们,怎么一个也没见?平时他们不是最喜欢看热闹吗?” “不会没听见吧?” “屁!我跟黄老太一起住十五号。我都听见了,他们能没听见?我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他们打开屋门探头探脑呢。” 沈煦眼睛眯了眯,“几位大姐没认错?” “我们跟黄家十来年的邻居了,杨冬冬又不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平时没来往的亲戚,走动不说特别频繁吧。每年至少也会来那么几回。哪能认错!” “去去去,去把黄家人叫过来。怎么着杨冬冬也是杨芳芳的弟弟,杨芳芳总不能不管。” …… 黄家人其实早听到惨叫,更听出了那是杨冬冬的声音。黄老太、黄有忠、杨芳芳三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彼此对视,情况不明,没有人主动出去打听情况。直到邻居们找过来。 杨芳芳压下心虚跟着众人来到沈家,看到杨冬冬的惨状,那点心虚瞬间消散了,三两步走过去,扶起杨冬冬。 “冬冬,你怎么样了?”一边问,一边手忙脚乱想要帮杨冬冬把老鼠夹取下来。 也不知是她力气小,还是太慌乱,掰到一半手滑了。啪!老鼠夹反弹回去。 啊—— 又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 在场诸人纷纷抖了抖,嘶一声倒抽了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冬冬!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马上给你取下来,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很快……” 越慌乱越办不好事。啪!再次反弹。 啊—— 接连两回,杨冬冬疼得直冒冷汗,声音颤抖,明显没之前叫的有力气了。 “姐,我……我姐夫呢!你……你让他来弄。” “对!对!有你姐夫在呢!”杨芳芳似乎这才想起来不是非得自己来,她泪眼朦胧望向黄有忠,“有忠,你快过来帮帮冬冬。” 按照黄有忠的心思,是不想出头的。但他有顾忌,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惹怒杨冬冬,只能皱着眉头上去。他到底是男人,力气大,也比只会哭的杨芳芳靠谱多了。黄有忠出马,三两下将老鼠夹全部取了下来。 可是杨冬冬的脚已经淤青了,双手因为被反弹了两回,比脚上的伤更重,竟是鲜血淋漓。杨冬冬颤抖着流血的双手,喘息着,嘴唇发紫,“姐,我的手……我的手怕是断了……” 断了?断了! 嘣!杨芳芳脑子里的那根弦也跟着断了。她张牙舞爪朝沈煦扑过去,沈煦侧身避开,她直接摔在院子里。 “你!你赔我们家冬冬的手!是你,都是你!是你害的冬冬!我们冬冬的手断了,他还只有二十多岁,你让他往后怎么办!沈煦,你怎么这么恶毒!我告诉你,冬冬是我们杨家的独苗苗,这事我们杨家跟你没完!” 沈煦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句:脑残。 转身请邻居们帮忙,“各位大哥大姐,能不能请你们谁帮我去派出所跑一趟,把公安同志请过来。” 杨芳芳一愣,“公……公安?你叫公安干什么?” 沈煦:“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家里进了贼,找公安不是很正常?” 杨芳芳;…… 她慌了。 杨冬冬强撑着从厨房爬出来,“我不是贼!我只是走错了门,以为姐姐姐夫还住在这里。反倒是你,你的老鼠夹把我伤成这样,公安来了,也是你伤人。你得负责。我还年轻,上有老,下有小,手断了,若是影响以后的生活,我上头的爸妈下面的儿女都没了依靠。沈煦,你不找公安,给我个三五万,这事咱们还能私了!找公安,你等着坐牢。” 沈煦挑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这么几句话就想吓唬住我?” 杨冬冬神色阴狠:“我说的是事实。谁能证明我是贼?但你伤我却有铁证!” 沈煦没理会他,只对邻居们说:“谁能去叫一下公安?我自己怕是不能走开,毕竟得先看着他。我家里可还有女人孩子呢!” “我去!你等着!派出所离这不远。给我十分钟,我跑过去!” 沈煦抬眼一看,是胡斌,笑着说:“谢谢!” 也有人为沈煦担心,“这杨家人可不好惹。比黄老太还难缠,一旦被他们赖上,不让你脱层皮不会撒手。杨冬冬这手怕是够呛。三五万不可能,要不咱们意思意思给个三五千息事宁人?” 说话的倒也不是想给沈煦找不痛快。而是杨冬冬如果一口咬死是走错门,没证据还真不好办。尤其杨冬冬的惨状在这里,而沈煦却啥事都没有。杨家人又都是那副德性。他们这么说,还真是想给沈煦出主意。 毕竟谁都知道他赚得多,三五千花得起,用钱买全家宁静,划得来。 但沈煦不乐意。 “多谢各位大哥大姐。放心吧,我信公安同志慧眼如炬,能查清真相。咱们等着就行。” 杨芳芳六神无主。杨冬冬一张脸铁青,眼神更怨毒了。 没多久,值夜班的公安就到了。还是熟人。半年多前帮沈煦把黄老太三家人赶出去的那四位中的两位。沈煦还记得,他们一个姓马,一个姓朱。 马朱二人看到沈煦,也怔了会儿,想到他在市公安局的关系,心底那根弦一紧,对这事更上心了。五分钟就把来龙去脉问了出来。 杨冬冬咬死了自己是找错门。两位公安犯了难。 沈煦不慌不忙说:“现在是凌晨两点,他进来那会儿大概是一点左右。公安同志,你们见过哪个走亲戚的,会半夜一点来串门?” “我临时有事找我姐不行吗?” 沈煦看了杨冬冬一眼,“行!当然行!但是,如果是正常来往,应该敲门吧?你没有敲门,想来是翻墙进来的。这四合院的围墙不算太高,却也不低,不可能直接跳进来,脚必然要在墙面上借力。两位公安同志只需要去外面围墙上找找有没有脚印,再拿杨冬冬的鞋子做个对比,就能知道。” 杨冬冬一愣,脸色瞬间又变了。 马同志直接把杨冬冬的鞋子脱下来出门,没两分钟又进来,“没错,确实有脚印,对比鞋底的花纹,是杨冬冬的。” 朱同志呵呵笑了两声,“半夜一点来找姐姐姐夫,不敲门,翻墙?” 杨冬冬梗着脖子,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我敲了门,里面没动静。我以为是姐姐姐夫睡熟了,没听见,才爬墙的。” 这倒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沈煦又道:“黄家从这里搬出去已经有半年多了,你居然都不知道黄家搬了?” 杨冬冬不以为然,“我这段时间忙,跟姐姐姐夫联络少。” 人群中有人蹙眉,“杨冬冬是有阵子没来找他姐姐了。” “是啊,我很久没见他了。” 杨冬冬弯起嘴角,自打黄家搬家后,在十五号住的拥挤,不如这边宽敞。黄家一肚子怨气,他怕来了惹得黄家更不喜欢他姐姐,是真的没来过。 沈煦却一点不急。 “两位公安同志,其实要知道杨冬冬是真不知道黄家搬家,还是假不知道,很容易。就算杨冬冬没来找过杨芳芳,难道杨芳芳没回杨家说过这事? “你们只需要去杨家那边问问街坊邻居,看看杨家有没有说过这回事,说这事的时候,杨冬冬在不在场。也可以找杨冬冬平时玩得好的狐朋狗友,看杨冬冬是否跟他们提过,就能清楚。” 沈煦瞄了眼杨芳芳,这半年多来,他可没少听黄老太骂杨芳芳总往娘家走。娘家走得那么勤快,能不告诉娘家自个儿搬家了?骗鬼呢! 这话一出。杨冬冬心头一颤,瞬间知道,自己完了。 他爸妈在家不只一次跟着骂过沈煦,街坊邻居都知道。而且他也曾经对狐朋狗友说过,早晚会想办法帮姐姐把房子拿回来。 十二月的天气,杨冬冬只觉得自己遍体生寒,他感觉自己的手脚更疼了。 瞧他这副表情,马朱两位公安哪里猜不出是为什么,将手铐一拷,“走吧!” 杨芳芳急得满头大汗,“公安同志,你们不能就这么抓走冬冬。冬冬……” “对了,公安同志!”沈煦上前一步,打断杨芳芳的话,“我并不认识杨冬冬,他摸到我家来,其实我挺意外的。倒是黄家跟我有些恩怨。这半年多,黄家一直在针对我,并且……” “你胡说八道!”黄老太率先跳了起来,“杨冬冬本来就是混子,小偷小摸不是很正常吗?他干的事,跟我们黄家有什么关系?你别想把屎盆子往我们黄家头上扣!” 沈煦眯起眼睛,“黄老太,我没说杨冬冬跑我们家来跟你黄家有关啊。你这副样子,怎么感觉好像真的跟你有关,而你正在极力撇清,想把罪名全推给杨冬冬,把自家摘出去一样?该不会杨冬冬来偷东西,是你们指使的吧?” “你……你血口喷人!谁忒妈想偷你的方子!以为你的方子了不起啊!我们黄家才不稀罕!” 黄有忠拉着黄老太,想捂住她的嘴,奈何黄老太平时跟人互怼惯了,嘴皮子利落,语速极快,到底没来得及。 沈煦笑起来,“哦,原来杨冬冬是来偷方子的。我说呢,进屋偷东西,正房不找,先跑厨房。不过,既然杨冬冬干的事跟你们无关,你怎么知道杨冬冬是来偷方子的?我可没说呢!就是杨冬冬自己,也没说。公安同志都还不知道呢!” 黄老太:…… 咚一声。 黄有忠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他完了! 他计划的很好,也想到了万一败露,用杨芳芳逼杨冬冬一个人扛。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家老娘不打自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6 09:00:01~2020-06-28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米 50瓶;phoenix 39瓶;暮云晚黛 20瓶;allyma1202 19瓶;朵朵、秋雨 10瓶;糖果、蓝梦若水 5瓶;伍。、槐夏初一 2瓶;咖啡豆、mie咩、善逸的猪头、33320452、晨熙麻麻、黄艺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杨冬冬被带走了, 连同黄家人一起。 突然的反转,让众人惊愕。 “这……这怎么还有黄家的事?” “是黄老太让杨冬冬来偷沈煦的方子?黄老太不是一直很讨厌杨冬冬吗?这俩怎么凑一块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讨厌谁也不能讨厌钱啊!谁不知道沈煦的方子赚钱。杨冬冬又不住在我们这边,能有多了解。我说呢!黄老太平时最喜欢看热闹, 谁家有点什么事,准有她的身影。今天晚上这么大的事, 她居然不出来。我们找过去说杨冬冬做贼被抓, 她那表情就不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也有为之前自己劝说沈煦花钱买安宁而觉得不好意思的,来找沈煦道歉。沈煦并没放在身上,客客气气将大家送出门。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黄家人想把罪名全推在杨冬冬身上,但是黄老太已经说漏了嘴,引起公安的高度怀疑。作为重要嫌疑人,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等公安的各种刑侦手段砸下来, 最终还是一个个说出了真相。 沈煦是在三日后得到公安答复的。 此事黄老太与黄有忠算主谋,杨芳芳是重要共犯与联络人,杨冬冬是执行者。他们几个,个个参与其中,一个都没少。 杨冬冬脚上的伤还好, 两只手却是粉碎性骨折, 情况比较严重,就医后虽做了初步的诊治,但想得到更好的治疗,必须实行手术内固定。倘若是其他部位还好, 手指的固定较为精细,要求比普通部分更高。想做这个手术,得去大医院,且费用高昂。 第120节 杨家出不起这个钱,便生了心思,来找沈煦闹。可沈煦是谁?他会是惧怕闹事儿妥协的人吗?不可能的。杨家闹一次,沈煦报一次警。 派出所的人都知道他在市公安局有关系,对待他的报警非常重视。第一回 ,警告了杨家人。第二回抓去派出所批评教育。到了第三回,直接拘留。 三次之后,杨家终于意识到沈煦不是以前那些他们只要往死里闹,就会满足他们的人。沈煦,人狠心狠。他们若是真敢往死里闹,沈煦就敢让他们死。可能面对他们的尸体,这大魔头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杨家怕了,退缩了,就此偃旗息鼓,再没来找过沈煦。 而在他们闹腾期间,案子也有了最终判决。 杨冬冬、黄老太、黄有忠三人同罪,全部处以十年有期徒刑。杨芳芳稍微低点,七年。 爸爸,妈妈,奶奶全部入狱。黄小丫和黄小宝两个孩子没了着落。杨家人又起了别的心思。黄有忠的工资不低,工作这么多年,家里必定有积蓄。他们出面接走了孩子,也顺理成章将黄家所有东西收入囊中。之后黄家会如何,杨家会如何,两个孩子会如何,杏花胡同的人茶余饭后讨论了两天,就不再关注了。 ******** 杨家。 黄家的案子在这一片影响很大,以杏花胡同为中心,方圆好几条街道的人全都知道。杨大虎杨二虎自是更清楚。 杨二虎媳妇刘倩便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还状似闲聊一样问起吴翠花,“说起来都是秘方惹的祸。大嫂,要说这秘方除了沈家人,就你最有机会知道了。你在沈家帮他们干活,就真不知道点?” 吴翠花埋头吃饭,眼都没抬,“不知道。” “大嫂,你给沈家干活也有半年多了,除了晚上不在他们家谁。白天一直呆在那,沈煦有时候不在家,家里还不是你随便去哪就去哪。想找点什么还不容易?”刘倩不死心。 这回吴翠花没说话,杨大虎不悦了,“弟妹,偷东西是犯法的。你别忘了黄家跟杨冬冬的前车之鉴,你想让你大嫂去坐牢吗?” 刘倩一滞,“我怎么会让大嫂去坐牢呢?黄家那是蠢。跟大嫂怎么一样。之前沈煦不在京城,做卤水的活是他媳妇跟大嫂负责的。大嫂就在旁边打下手,她都不用刻意去找什么秘方,只悄悄瞄几眼,看沈煦他媳妇怎么干的,记在心里,不就一清二楚了?这怎么能说是偷呢?” 吴翠花放下碗筷,“我没读过什么书,比不上弟妹有学问。但我知道不该我们的东西,不能起坏心思。沈家对我不错。我就接接孩子打扫卫生做做饭,每个月就有十五块,后来见我做得好,又加到十八块。 “前阵子让我帮忙做卤水,还额外给了十块。这样厚道的人家不多。更别说,没有他们,大虎不会有今天,咱们也不可能天天有肉吃。咱们得知足,得感恩。弟妹,我不管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我是真不知道秘方,也不会去打秘方的主意。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杨大虎三两下扒完碗里的饭,附和说:“我也饱了。” 夫妻俩就这么一前一后离开。刘倩脸色千变万化,要不是桌上还有杨家老太太在,她真想把碗给摔了。 然而这忍下的怒火总得有个发泄的出口。晚上,杨二虎就遭了秧,被刘倩关起门来骂的狗血淋头。 气撒完了,刘倩使劲戳了杨二虎一指,“你是死人啊!饭桌上吴翠花那么说我,你都不会替我说句话!” 杨二虎一头雾水,“她说你啥了?她不就是不肯偷秘方吗?哪有说你?” 刘倩气得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她说得知足,得感恩?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不知足,不感恩吗?合着就她吴翠花高尚是不是?一个农村来的,还骑到我头上来了。杨二虎,我堂堂一个高中生,当初为什么嫁给你?你娶我的时候怎么跟我说的,保证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可你看看,你家里人都给了我多少委屈!你就这么干看着!” 杨二虎赶紧手忙脚乱开始哄人。 刘倩的自尊在杨二虎的低声下气中得到了满足,待杨二虎亲自给她揉肩捶背还为她打水洗脚后,心底的怨气终于平复了下来。 她睨了杨二虎一眼,“就你这傻不愣登的样儿,也就我会为你着想。我说你也上点心吧,别被你大哥大嫂卖了还帮着数钱。” “大哥不会卖我的。” 刘倩一嗤,“我问你,沈煦赚钱吧?你累死累活,一个月分到手的也就几百块,沈煦呢?每天在家啥也不干,挣得比你还多。这是为啥?不就是因为他有秘方,你们没有吗?你问问你们加盟的这些人,谁不想要秘方?你不想要?” “想!”杨二虎做梦都想要。 “那你觉得你大哥大嫂会不想?他们真能看着白花花的钞票不心动?吴翠花说得那么好听,你信吗?我看,指不定她早就趁给沈家干活的这段时间掌握了秘方,只是没拿出来。就等着你们分家后,你大哥拿着单干呢!傻子!” 杨二虎蹙眉,“大哥……大哥应该不至于……” “那你就甘心一辈子受沈煦辖制?他握着秘方,你们什么都得听他的,按他的规矩来。谁惹他不高兴,他就能停了谁的卤水,不供应给他。你这卤味生意做得好好的,卤水一断,你什么都没了,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你愿意?” 刘倩眉毛一挑,接着说,“更别说,当初交加盟费的时候,合同上可写了,这只是一年的加盟费。那么一年后呢?加盟费怎么算?沈煦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你想过没有?” 杨二虎紧张起来,这些他还真没想过。 刘倩恨铁不成钢,“就知道你这种榆木脑袋,火没烧到睫毛,事不到临头,你是想不到的。但你大哥是什么人!走一步,看三步。你觉得他也想不到?” “大哥比我聪明,他肯定明白的。” 刘倩笑了,“那他有没有说对策?” 杨二虎低下头,“没有。” “呵!杨二虎,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大哥会这么坐以待毙?他会不知道,想掌握主动,关键在于秘方?还不至于呢!亲兄弟为钱闹翻的少吗?他要真没心眼,当初沈家请人干活的时候,为啥不让我去,而是吴翠花去?人家那会儿就已经想好对策了,只是防着你而已!” 杨二虎愣住了。 刘倩再接再厉,“如果是你,你在沈家干半年多了,会不想着在秘方上下功夫?你跟着沈家人制作卤水的时候,挤一间厨房,会目不斜视,瞄都不瞄一眼?” 杨二虎他设想了一下,他还真做不到。秘方啊。那可是秘方。谁忒妈都近水楼台到这个份上了,会无动于衷呢!除非脑子坏了!这么一想,吴翠花的话就是放屁,压根不能信。 而大哥……大哥跟大嫂向来同气连枝。 如果真像刘倩说的,大哥大嫂已经得到了秘方,就等着分家单干,他怎么办! 杨二虎急了,腾一下站起来往门外冲,“我去找大哥问清楚!” 刘倩将他拉回来,“你傻啊!没凭没据的,你大哥咬死了不知道秘方,你能拿他怎么办?”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做?” “要我说,这事还得从沈家入手。” “沈家?” 刘倩转了转眼珠,“你大哥大嫂阴得很,想从他们手里拿方子不太靠谱,更何况,谁知道他们得到的方子全不全,有没有问题?从沈家拿才是最稳妥的。” 刘倩没有说的是,或许杨大虎吴翠花真的没有方子,那么他们下再多功夫也是白搭。 杨二虎有些害怕,猛烈摇头,“不行!黄家跟杨冬冬的事才刚过去呢。我可不想跟他们一样去坐牢。” 刘倩拧了下他的耳朵,“说你蠢你还真蠢。谁说要跟杨冬冬一样去翻墙做贼了!你大嫂怎么拿到秘方的,我们就怎么拿。想办法让你大嫂去不成沈家干活,我替她去几天,不就成了!” 杨二虎眼前一亮,“对啊!还是我媳妇聪明!” “知道我聪明,就事事听我的。” “好好好!往后什么都听你的!” 刘倩嗤了一声,得意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7 09:00:01~2020-06-28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槐夏初一 2瓶;猫魅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杏花胡同,沈家。 沈煦将刘倩请进来, 有些错愕:“怎么是你来了, 你大嫂呢?” “我大嫂病了,在家养着呢。她来不了, 这不是让我来替她干几天嘛。你们放心, 我在家也是做惯家务的, 手脚保管利索。” “病了?”沈煦侧目, “还好吗?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事, 你不用担心。呦,家里扫帚在哪?我先把地扫了。” 给人当保姆, 还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获取主人家的信任和肯定,尽可能多留几天, 最基础的技能——必须勤快。 刘倩挽起袖子就要大干,却被沈煦阻止了,“不用了!既然你大嫂病了, 就好好休息。你也回去吧,用不着替她。我们这边没什么事,没必要。” 刘倩急了,“你是不是怕我做的不好?我很能干的, 不比我大嫂差。” 她还想再说, 沈煦连忙摆手,“跟你没关系。就是你大嫂不病,我也是要跟她说,这阵子不用过来的。” 刘倩愣住了。 “雇佣你大嫂, 主要是为了接送三个孩子上学,在我忙的时候,照顾他们,给他们做饭。打扫卫生这些都是附带的。如今放寒假了,孩子们不用上学。松玉也不必去学校,有我们夫妻俩在,孩子有人照看,确实不必一定要你大嫂来。 “再有,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打算带老婆孩子一起回父母家。你看,我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明天就走,得年后快开学的时候才会回来。所以,真的不用你来替你大嫂干活。” 刘倩怎么都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始料未及,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着说:“那……那你总还要做卤水给加盟商啊。” 沈煦定定看了她两眼,嘴角勾笑,“做卤水用不了多少时间,最多小半日就行。我父母家也在京城,离得不算远。每天来回也方便。” 这下,刘倩是真没主意了,“但你雇我大嫂干活,每个月给了十八块钱呢。” “你放心,这个月虽然你大嫂干得天数不足,但十八块我依旧会给,一分不会少。等过年的时候,我给她再封个红包。” 刘倩酸了。不就是个保姆吗?居然还有这等待遇!吴翠花命也太好了吧!越想越酸,刘倩整个人都快化身柠檬精了。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强压下心里的酸味,说:“这怎么行!我们没干活,哪能要你的钱!不如我帮……” “你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也好办。这个月缺了多少天,按天扣钱就行。” 刘倩:…… 刘倩要哭了。她是这个意思吗?她明明只是想找机会留在沈家而已!沈煦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最后,刘倩只能气呼呼走了。 沈煦并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里,关于按天数扣钱的话也不过是针对刘倩而已。吴翠花干活用心,除沈煦分派给她的活以外,别的事只要她看见都会顺手做了。这半年多来,可谓将沈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几乎没休息过几天。如今让她歇一阵子,也是应该。 次日,沈煦带着老婆孩子回了梧桐大院。 因着离过年还有好几天,沈煦不算忙,没事就跟着袁素君田松玉逛街置办年货。说是作陪,其实也没啥他出的上主意的时候,几乎就是个搬运工的存在。以至于沈向阳十分不能理解,按他的话说,有这时间在家躺着吃甜汤它不香吗?非得出去冰天雪地里受这罪? 然后,就被袁素君一巴掌扇出去做了第二个搬运工。 初一,沈家人凑一块过了个团圆年。 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大家陪着袁素君一起去了袁家。 没有了袁心慧的存在,这几个月,两家人来往频繁,相处融洽,十分和乐。 吃饭的时候,推杯换盏之间,袁志国说起自己的工作安排。 “我打算申请调去鹏城。” 袁素君愣住,“才刚调回京多久,怎么又要往外调?” 此时的鹏城还是个只有几千人的小渔村。对于前途不明,或者不上不下的人来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但袁志国不一样。 他从政二十多年,本就有业绩在身。前些年虽受沈家牵连事业低迷,可如今调回京,直接进了发改委,负责京城的经济改革。有职位有实权。又有袁家的人脉跟沈家的背景,未来可期。可以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来。用不了几年,自有他的出头之日。根本不必去搏鹏城这么个虽说国家大力支持,却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的项目。 因此,袁素君有些不解。兄妹俩好容易团圆,这才几个月,又要分离? 尤其以鹏城的情况,想要发展起来,鬼知道要多久。 袁志国倒是很有干劲,对此十分期待:“鹏城需要人去建设。那边临近港城,地理位置优越。国家发展它并不只是单纯想要一个经济特区,还是想要一个针对港城的通道与屏障。” 第121节 沈赫点头:“确实如此。如果你能把鹏城建设好了,等再调回来,起码可以升两级,直接进中央。”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申请很快批复,上面的文件下来的很快。几乎都没有出正月十五,初九,袁志国就要启程。初八这日,两家人又聚了一次,算是给他践行。而他也将袁心筠托付给了沈家。 十四十五,小学报名,大学也陆续开学。 十六,沈煦带着田松玉和孩子回了杏花胡同。前脚刚进家门,后脚,杨大虎便找了过来。 打发走了老婆孩子,两个大男人在院子里对面而坐,杨大虎没有客套,直接表明来意。 “去年政府规划出了个红星市场,把以前黑市的买卖都挪了过去。我去了解过了,那边还有几个铺面没有租出去,我打算租一个。你当初说只招十个加盟,却也留了话,京城在发展,往后或许会增多。我想问问你,如果我跟你再要一个加盟的名额,可以吗?” 沈煦一顿,给他倒了杯茶,说:“你想在红星市场租门面卖卤味?” 杨大虎点头,“我知道你的规矩,为了保证每个加盟商都有钱赚,不会彼此搅乱了市场。加盟点之间不允许串联。一定区域范围内,不能有第二家加盟存在。我看过地图,考察过红星市场的位置,它跟其他加盟点都有一定距离,在这里再做一家沈记卤味,不违反你的规矩,是可行的。” 沈煦眉头挑了挑,他当然知道是可行的。甚至可以说,当初他选加盟点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这里。一来是那会儿红星市场还没做起来,二来他也想看看有没有人看得出这个比沈记卤味最先的摊位点还优越的位置。 “门面不比摊位,租门面费用不低,而且有了门面,就还会有水电费卫生费等一系列开支。” 杨大虎对此早有准备,“我知道。我都计算过了的。即便是这样,但红星市场的人流量大,那边做买卖的集中,店铺多,不论是特意去买什么的,都可能成为我们的潜在客户。我对我们的卤味有信心。” “如果你想做,我倒是可以给你加盟。不过……”沈煦看向他,“之前的摊位怎么办?” 说到这里,杨大虎一声叹息,“我给二虎了。” 瞧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给”怕是还有些故事。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大虎低下头,抽了根烟,烟丝燃尽,又抽了根。就这样,抽到第四根时,终于开了口。 “二虎有些贪心,还耳根子软,他跟他媳妇一直想打你秘方的主意,我是知道的。但我以为他们也就是心里想想。这年头,谁不想发财,谁没做过几个发财的梦。让他们做去。就凭二虎的胆子和脑子,也做不出杨冬冬那样的事。所以,我总觉得有我看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狠!” 杨大虎眼中寒芒闪过,抿紧了双唇,手背青筋大跳。 “你还记得,年前二虎媳妇找到你,说要替翠花给你们家干活吗?” 沈煦了然,刘倩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我记得。” 杨大虎讥笑,“她哪会这么好心帮翠花来干活。她是想趁这个机会到沈家来偷你的秘方。你知道翠花是怎么病的吗?刘倩故意没拿稳开水壶,让水溅在翠花身上。幸亏翠花眼疾手快,躲了过去,没出大事,只伤了手。那可是开水,滚烫的。真让全泼身上,是个什么后果。他们是三岁小孩吗?真不明白?” 提到这点,杨大虎已有些咬牙切齿。 “水只是擦着翠花的手背洒下来,因此翠花伤的不重,刚泼下来就去冲了冷水降温,又擦了香油。医生说处理的及时,开了点药,让擦几天就好。翠花是农村出来的,以前病得发烧都坚持在地里干活呢。这点伤压根没放在心上,哪里会答应在家里歇着,不来你们家,反而让弟媳妇去? “刘倩这招没达到目的,又生了一记。她去买了包泻药。这回她担心药效轻微,效果不好,跟开水一样带不来想要的结果,买的药性很烈,一整包全哐当下翠花汤里。翠花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下不来床,不得已只能去医院住院。” 杨大虎咬牙切齿,“就为了能来你们家干活,就为了一个可能偷到秘方的机会!他们想没想过,翠花可能会为此丢命!尤其是,如果不是我发现他们不太对劲,留了个心眼跟着他们,偷听到他们说话,怕是翠花真被他们弄死了,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砰! 杨大虎一拳砸在桌子上,“我自认对二虎不薄。二虎好高骛远。想赚大钱,又没有赚钱的本事和能耐,尤其还没那等脑子和魄力。可只要我找来的活,想到的路子,都会带上他,算他一份。 “这些年,不论什么事,从来都是我冲在最前面,二虎帮着打打下手。便是如此,赚来的钱也总是对半分,我从不多拿一星半点。可你猜事迹败露,我跟他们说理,彼此争执起来,二虎怎么说? “二虎说,指不定我在中间克扣了多少,瞒下了多少。还说我总是自己做决定,没将他放在眼里。我只当他是个跑腿打杂的。呵!” 杨大虎气笑了:“什么叫做总是我做决定?他倒是有那能力做个决定给我看啊!遇事不决,前怕狼后怕虎,天天做梦赚大钱,又不想承担风险。想什么好事呢!就这么个德性,等他做出决定,黄花菜都凉了!” 沈煦静静听着,不时给他续上茶,等他发泄完,才开口询问:“你媳妇怎么样了?” 说起老婆,杨大虎神色缓和了些,“在医院住了几天,早就出院了。医生让好好休息一阵子,补一补,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 杨大虎也是这么想的,他长舒一口气,“我已经分家搬出来了。往后只顾着老婆孩子就行,杨二虎怎么样,与我无关” 沈煦怔住,“你是长子吧?你分家搬出来?” “我不是杨家亲生的。” 沈煦:…… “我是孤儿,天天在街上讨饭吃,快饿死的时候,被我养父捡了回去。我养父养母结婚好些年都没有孩子,就把我当儿子养。一来是想着两人如果真生不出来,能有个人可以养老。一来是听人说养个儿子会给家里带个儿子来,想试一试。” 沈煦明白了,“收养你之后,他们有了杨二虎?” “对。大概是在我住进杨家的第二年,我养母怀孕,然后生下了二虎。但我养父养母为人厚道,没有因此苛待我,甚至认为是我给他们带来了二虎,对我很好。不论是吃还是穿,二虎有的,我都有。更是一路供我读到了高中。可惜在高二那年,我养父病了,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是没能救回来。我养母悲伤过度,身体越来越差。我这才没能继续读下去。” 杨大虎说着,眼中带了几分泪光,“我养父养母都是难得的好人。我知道,他们对我恩重如山。所以,我是真心把二虎当亲兄弟,事事为他着想,可我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看我的。” “你们分家,老太太同意?” “她同意。就是她做主让我们分的家。事情闹到这一步,我跟二虎是没法再像以前一样了。隔阂已经产生,不可能再做兄弟。分家不可避免。刘倩抓着杨家对我的恩情,让我净身出户。 “妈不答应。她坚持把做卤味这几个月赚的钱分了一半给我。其他的东西包括卤味摊子全给二虎,算是还了杨家的恩。她说,杨家虽然救了我,养大了我,但我为杨家做的也不少。如今这家一分,从此以后,我不欠他们了。” 沈煦失笑:“老太太眼明心亮。” 她有私心,知道亲儿子不是个能干人,所以给儿子留下了赚钱的摊子和足够的资本。只要儿子脚踏实地,凭借这些,足够过上好日子。但她也没忘记杨大虎,这几个月卤味所赚的一半足够杨大虎东山再起。 尤其是,她心里清楚,若是按付出算,杨大虎应得的要多得多。所以,她留下了话,说从此以后,杨大虎不欠杨家了。 她还了杨大虎自由,身体上和心里上的自由。更是借此杜绝了杨二虎和刘倩挟恩图报的可能。 杨大虎望着天边,眼神失焦。 他知道养母的用心。养母,是个好人。 沈煦话锋一转,“既然这样,那么我们来谈谈合作吧!租个门面开个卤味店多每出息,咱们来干点大的!” 杨大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8 23:43:03~2020-06-30 00:1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腹黑熊 15瓶;想?念、叶子 10瓶;xp 5瓶;咖啡豆、花小朵、橙黄橘绿、啊啊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杨大虎头一回知道世上还有策划书这种东西。以往他虽然也对自己日后要做什么, 怎么做有过设想和准备, 却从未书写记录下来, 更别提计划得如此详细。 他如今手里拿的是沈煦写的一份三年计划。三年时间, 打造出一个人人乐道, 全国知名的品牌。这个目标是宏伟的。若放在别人身上,杨大虎或许会觉得对方失心疯, 三年时间, 想做到这个地步, 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当提出这个目标的人是沈煦,杨大虎莫名觉得对方可以。 沈煦靠着椅背侃侃而谈:“店还是要开的,却不会只是一家。我们的眼光也不能仅仅局限在这一家店铺上。” 杨大虎神色复杂,看完策划书, 他基本已经了解了沈煦的大致意图。 “你当初有意只签了一年的摊位加盟,就已经想到以后要将加盟全部换成店面了?” “对!一开始就做店铺不实际。店铺的投入大,没多少人有这个资本和魄力。但小摊不同。小摊经济, 开支少,还是有很多家庭能够承受的。以小摊作为先期模式。当现在这些加盟商熟悉了卤味的制作, 看到了这门生意的盈利前景,对我也就有了一定信心。 “一年后,我再提出改小摊为店面。他们不想失去加盟的资格, 也想跟着我赚得更多, 十有八/九会同意。而那时,有了摆小摊这一年的收入,他们也基本攒够了开店的资本。便是有些家里另有别的开销, 拿不出这么多本钱的。我也有考虑到。 “我会给出两种加盟模式。第一,跟现在一样,交加盟费和技术指导费。店铺开支与盈利全部自行承担。第二,我出一部分资金支持他们开店,但店铺盈利我要占百分之五十五。 “店铺会规划成两部分,不会只卖卤味,我会新增其他品种。比如卤虾烤鸭等。另外还会设置餐饮区,店铺同时做卤粉卤面卤肉饭等生意。可以坐堂吃,也可以外带。” 杨大虎已经做沈煦佩服地五体投地。有想法,有资本,有胆子,有魄力,有能耐。所有成功必备的元素,他几乎都不缺。 杨大虎很激动,他很清楚,沈煦目前所说的只是计划书中的第一步,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若步步走稳,日后沈记这个招牌会变得家喻户晓。 可他也有疑惑。 “方子是你的,想法是你的,甚至资金也是你的,我出不起多少钱。唯一能出的就是我这个人。跟我合作,你很吃亏。” 沈煦轻笑,“所以,我们的分成模式不可能是五五,甚至不可能是当初一起摆摊时候的四六。你只占百分之二十。这样,你还愿意吗?” 如果沈煦这本计划书中的最终目标能够实现,那么即便是百分之二十,对杨大虎而言,也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开一家店每个月能赚多少?即便新店面比之前的摊位盈利高,撑死了也不过一千多。可跟着沈煦,就不一样了。 三年后,他就能跨越阶层,到达一个新的高度。这还仅仅只是一个三年计划。沈煦不会止步于这三年,其后必定还有五年,十年。 杨大虎心潮澎湃,别说百分之二十,就是百分之十,他也做! 二十,他拿的有些心虚。毕竟他在其中的作用并不大。 “百分之十已经很够了,二十太多了。” “只见过嫌少的,没见过嫌多的。你可真是……”沈煦失笑摇头。 杨大虎表情认真,“钱谁不喜欢。我也想赚得越多越好的,但得凭我自己的本事,正正经经去赚,不能走捷径动歪心思,也不能贪别人的便宜。” 沈煦看重的便是他这一点,若不然他想找个为自己办事的还不容易?但这项合作是要长长久久的,自然得找个方方面面都和自己心意的人。 “不要妄自菲薄。我给你百分之二十,自然是因为你值得这么多。现在看起来,什么都是我出的,你或许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别着急,放心,往后要你出力的时候还多着呢。” 沈煦拿出一份合同,“既然你答应跟着我干,那么好好看看,里面有些约束双方,保证彼此权益的条款,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合同写的很详细,杨大虎没有急着拿笔,而是认真地将每一个字看完,这才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他忽然想到一点,抬头看着沈煦,“等一年加盟期满,你会全面推行店铺加盟,那么现在的摊位……” “摊位毕竟没那么正规,店铺不论在卫生条件,还是外部形象方面,都更能给客户带来好感。店铺加盟实行后,摊位自然是要取消的。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摊位现在赚,不代表以后会一直这么赚。因为目前做卤味的人少,我们这阵子几乎做的是独门生意。但最近,已经有人开始着手想入这行。 “卤水方子不只我一个人有。在得知卤味这么赚钱之后,那些会做卤味的厨师会不会心动?他们来插一脚是必然的。就算自己不辞职亲手干,也可以让老婆孩子或是亲戚干。市场就这么大,做的人多了,我们的生意就少了。 “虽说每家的卤味都会有自己的特点,不可能一模一样。我的秘方别人复制不来。但这秘方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东西。如果我做出来的卤味是九十分,对手做出来的卤味是三十分。那么大家都会来买我的,不会去买对手的。 “但如果对方做出来的有六十分,甚至七十分八十分,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考虑到路程服务态度价格等多方面因素。我们的卤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所以,转型在所难免。我们需要靠店铺的卫生条件和新品来拉动生意。而且新的营业模式会给客户带来不一样的感觉。这些都是摊位不能比的。” 杨大虎蹙眉,“那么二虎……” 沈煦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我不会给予杨二虎优待,也不会特意针对杨二虎。到时候所有人自愿选择是以新的方式加盟,还是放弃与我的合作。其他加盟商如此,杨二虎也是如此。当然,不论是谁,都得守加盟的规矩。如果有动小心思的,我会用法律手段解决。” 杨大虎深吸一口气,很快做出决定:“我明白。你放心。我不欠杨家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偏向二虎。从他默许刘静做出那些事情,又说出那种话之后,我已经不可能再为他着想,偏向他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从中作梗,故意将他踢出去。既然答应跟你合作,我自然会遵守合约精神。” “合约精神?”沈煦笑起来,“我没那么苛刻。我们都是人,不是神,当然会受恩怨情绪影响。这很正常。一个加盟资格而已,杨二虎算哪根葱,值得我为此追究我好不同意寻来的合伙人吗?” 杨大虎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煦又说:“其实从最开始,我邀请你们跟我一起做卤味摆摊子,看重的就仅仅是你,而不是杨二虎。” 杨大虎忽然如醍醐灌顶,明白了一切。 第122节 “因为我分家了,跟杨二虎再没有任何关系,你才决定跟我合作?如果我没有分家呢?” 沈煦笑而不语,其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杨大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沈煦信任他,给了他这次机会。 合作事宜说定,接下来便是分派任务。第一家店铺很重要,跟当初的摊位一样,是要作为吸引加盟商的存在的,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必须格外用心。 杨大虎所说的红星市场很合适。但沈煦不是要租,而是要买。并且也已经早就买了下来。接下来,就是规划店面,设计装修等等一系列工作。 沈煦敲了敲桌面,“我们俩都有一大堆事情在身,会很忙,恐怕不能做卤水供应给那些加盟商了。你跟你媳妇说一声,这阵子让她来负责吧。我会教她怎么做。” 叫吴翠花怎么做卤水,也就必然会泄漏秘方。 杨大虎浑身一震,“你不怕我拿了秘方生出别的心思?” “你会吗?我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不会这么目光短浅。”沈煦扬了扬手中的策划书,“得到一个秘方就跟我拆伙,拿着秘方你能赚多少钱?我相信我这个人的价值比秘方大得多。再说……” 沈煦一嗤,“等确定店铺加盟,甚至等之后加盟的店铺越来越多。如今这种由我们自己把持秘方供应卤水的方式就不合适了。总要让每个加盟商自己来做的。我们不可能把自己的精力和时间全部套牢在卤水上。你觉得我如果敢让他们知道这东西怎么做,会没有后招来牵制吗?” 杨大虎彻底服气了。原来在做卤味生意的最开始,沈煦就已经想到了后面的种种,并且留了后手。如此未雨绸缪,运筹帷幄,让人不感叹都不行。 他,还有得学呢! 接下来,沈煦和杨大虎进入到了紧锣密鼓的工作当中。每天早出晚归。卤水的事情全盘由吴翠花接手。 刘倩得知后,来闹过一场,觉得果然如自己所料,吴翠花知道秘方! 沈煦怎会容她跟只跳蚤一样跳来跳去碍自己的眼? “你有没有点脑子?如果吴翠花是从我这里偷学来的秘方,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让我知道?你没瞧见她是在我家做卤水,做出来的卤水也是供应给你们这些加盟商的吗?看不出来,这是我让她做的? “我把秘方教给她,自然有条件,不能告诉别人。别说你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媳妇,就是她老娘老爹也一样不能说。说了,她就是违反合同,得去坐牢。她傻了,会冒着坐牢的风险把秘方给你?你当自己是谁呢? “别在我这跳脚。这回我好心跟你说道理,你如果不听,依旧闹腾不休,就别怪我找公安解决。相信当初黄家跟杨冬冬什么结局,你应该清楚。整条胡同,甚至这边两条街如今都知道,我在公安那边是有人的。你要是不怕,只管来。 “还有,你是加盟商。当初签订加盟协议的时候,里头是有条款说明的。你这么来闹我这个上级,逼着拿我的秘方,当我是死人啊!你如果不想做这个加盟,只管说。从今以后,我不再供应你的卤水。 “至于当初的加盟费也容易,我是一年的加盟费一起收的。如果还差几个月,我把这几个月的退给你就行。这条,协议上也有写。如果有人违反了我的规定,我有权随时中断加盟!” 刘倩缩了缩脖子,怕了! 黄家跟杨冬冬可还在牢里呆着呢!更别说,她跟杨二虎的卤味摊子还得靠沈煦给的卤水。说得轻巧,把剩下几个月的加盟费还给他们。那才几个钱!能跟卤味摊子每个月的收益相比吗? 沈煦这边捏着他们的命脉,刘倩就是再不甘心,也无计可施,再不敢多说半个字,灰溜溜逃回去。 她倒是也想过绕过沈煦,直接去杨大虎家堵人。可惜杨大虎重情义不假,却也不是包子。吴翠花虽平时在小事情上不怎么跟刘倩计较,却有着自己的做人原则,不是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两人都不好惹,杨二虎与刘倩没讨到半点好,铩羽而归。 看到此,沈煦心中对杨大虎吴翠花的最后一点顾虑也终于消散了。他们这边除了被两人弄的有几分闹心,别的倒是没影响。 反是杨二虎和刘倩二人,因为一直在闹腾,没多少心思放在正事上,卤味摊子的生意降了不少。两人终于反应过来,不管怎么样,保住现在这个下金蛋的摊子才是最重要的。奈何此时他们摊位的旁边已经新开了一家卤味,且趁着她们一门心思找杨大虎吴翠花闹事的时候,抢了一部分客源。 两人不得不丢开秘方的事情,着手想将客户挽回来。可惜,对方有几把刷子,在这一片已经站稳了脚跟,得到了不少客户的肯定。 而此时。在沈煦和杨大虎二人的努力下,他们的第一家店铺装修完成了。 沈煦打了新的招牌,不再叫沈记卤味。去掉卤味二字,加了个“食”。 沈食记。 简单、大方、却又别有一股格调。与之前的沈记卤味相比,瞬间高大上了几分。 四月二十五日。沈食记开张了! 第114章 “沈食记开业大酬宾, 凡购买卤粉卤面卤肉饭, 均免费赠送饮料一杯;全场卤味九折特惠, 买满十元送两元优惠券。另还有大胃王活动,欢迎踊跃报名。” 有了沈记摊位的开业活动,杨大虎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 念起词来朗朗有声, 铿锵有力, 比当初杨二虎的扭扭捏捏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沈食记门口人头攒动,客似云来。不论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沈煦都让人好生招呼。为此,他和杨大虎招了两个全职, 还有三个兼职,整整五个人负责活动期间的场面。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沈煦。 “诶, 这不是沈记卤味的沈老板吗?” 沈煦有些诧异, 没想到这边还有当初卤味摊子的熟客,要知道他在那卤味摊子只做了两个月呢! “对!我就是沈记卤味的沈老板!” “沈老板这是开店铺了?那摊子呢?摊子还开吗?呦, 不对。我忘了你老早就不摆摊了。听说你找人搞了那个加什么……加盟。现在京城有好几家沈记卤味的摊子呢。我家前面街有一个,我娘家那边也有一个。上回我去公路局办事, 在那边也看到一个。” 有人应和, “不止!我这人没事就爱在京城闲逛,光我看到的就有五六家了。” 沈煦点头,“都是我们的加盟商。用的同一个秘方, 口味都不错,你们尝了吗?” “尝了尝了。味道还成,就是没你大方。以前在你手里买卤味,你总要搭点东西。别人都不搭。” 杨大虎笑嘻嘻说:“大娘,那你看看我,认得我不?你这可冤枉我了。我没给你搭?” “呦,杨大老板也在啊!怪我说漏了,杨大老板也大方。你也给搭的。就是你弟弟,忒抠了点。怎么你现在在这边干,那头摊子不管了?” “我跟我弟弟分家了。那边摊子归我弟弟。我这不是就得另起炉灶嘛!” 长子次子分家,一般都是长子占大头。可杨大虎话里的意思,摊子竟是全归了杨二虎,他反而要从零开始重新来过。显然这家分的不太平。大娘眉头一皱,面上带了几分嫌弃,“那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现在不只不搭东西,还缺斤少两吗?” 杨大虎一顿,没想到杨二虎竟然做出这种昏头的事情。卤味摊子做的七成是熟客的生意,缺斤少两岂不等于自毁根基?熟客都跑了,你还做什么生意? 转而想到杨二虎的为人,还有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刘倩在旁边怂恿,会这么做也就不奇怪了。 左右都跟自己没关系,杨大虎一叹,招呼着大娘进店:“我还真不知道。分家后,我们就各过各的,互不干涉了。我也管不住他。咱不说这个,大娘,你是老顾客,这样吧,今儿你买什么,我给你打八折。你看我们这边店铺推出了几个新品种,是之前摊子没有的。你瞧这边,酱牛肉酱肘子,柠檬鸡爪。你要不要尝一个试试?” “试试试!当然要试!沈老板的秘方做出来的东西,当然得尝尝。” 这一尝就意犹未尽,停不下来,大娘吧唧了两下嘴,“真给我打八折?” “当然!” “我记得以前你们摊子开业那会儿,还有赠品美食拼盘送。” 沈煦看过来,“是!当初是买满额度送一份美食拼盘。可是大娘,你也知道那美食拼盘大多是素的,荤的少。量也不多。就算花钱买,也就几毛钱。我们现在是买满十块,直接送你一张两块钱的消费券。 “这消费券,你下次来买东西,可以直接抵扣现金的。也就是说,你下回要是买五块钱,自己只需要出三块钱就行。少花两块钱呢,不比美食拼盘划得来?咱们现在这活动可比当初有力度。” 大娘一想,好像确实如此,一拍大腿:“成!那给我一斤酱牛肉,五只酱肘子,还有柠檬鸡爪,给我两斤。这个当零食吃也可以。拿着啃贼有味儿。我家那口子保准喜欢。你看够不够十块,不够,你随便推荐点啥,给我凑够吧。” 沈煦一边应着,一边让店里的员工准备东西。心里想着:还是如今这些没有被各大商家的促销手段轰炸的小老百姓容易忽悠。把两块钱跟几毛钱的美食拼盘放一块对比,谁都会觉得两块钱更值。 但他们很少有人会察觉到,两块钱给的事优惠券,这是一种让你之后再来消费的套路。 后世司空见惯的手段,放现在却是个奇招。 大娘瞧了眼餐饮区卖卤粉卤面的,“那边还送饮料呢。咱们这边送不?” 杨大虎失笑,“送送送!大娘你这种老顾客,我做主送你两杯。一杯橙汁,一杯苹果汁。” “杨老板爽快。”大娘喜笑颜开,将买的东西打包提在手里,又问起大胃王的比赛。 这也是今天到场所有客人最感兴趣的。 沈煦指了指门口放着的活动立牌。 “具体规则都在那写着呢。大胃王比赛三天后晚上七点在店里举行。这三天,想报名的都可以来报名。报名不花钱。不过凡是报名参加比赛的人员,如果到时候没能吃完十份卤粉卤面,你吃了多少,得按正价付钱。” 有人提问了,“那如果我吃完了呢?” “吃完了,就证明你是大胃王。不但吃了的不用付钱,我们店还送你酱牛肉酱肘子柠檬鸡爪各两斤,另加一张贵宾卡。拿着这张贵宾卡,今年一整年,你在我们店买任何东西,都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大家放心,我这店开在这里呢。如果是假的,不怕你们拆了我的店?” 有大肚腩汉子开始摩拳擦掌,“老板,我瞅着你们的卤粉卤面一份的量也不算特别多。你不怕亏得底裤都不剩。” “你别看一份的量不多,十份加起来可就不少了。这位大哥,你要是有自信,只管报名来。我开门做生意,放了话出来,不论结果是亏是赚,自是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当然如果你吃不到十碗,那可是得付钱的。要参加的,这点可都得想清楚。” 大肚腩汉子拍拍胸脯,“我报名了!我饭量大,就这么十份,还怕吃不完?老板,你等着!” “成!那请你跟我来这边登记一下。” 大肚腩汉子登记后,又问:“你那立牌上头还写着,会在完成十份卤粉卤面的大胃王里面选出超级大胃王,这个又是怎么解释?” “就是所有吃完了十份卤粉卤面的,到时候我们会将这些人全部聚集起来,再办一场比赛。这场比赛,不设定卤粉卤面的数量,看谁吃得多吃得快。以多为先,如果吃的同样多,那么其中吃的快的获胜。用这种方法选取超级大胃王。超级大胃王,我们直接奖励一百块钱。” 霍! 全场哗然! 一百块钱,这是什么概念!京城工资普遍比其他省份高,普通工人的平均工资也不过三十五块。黄有忠这种呆在效益不错的肉联厂,还是个小组长的,月工资也才五十出头。 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可不是送什么东西,而是白得的一百块钱! 一百呢! 沈煦笑眯眯提醒:“当然,按照规矩,超级大胃王的比赛当中,没能获胜的,吃了多少东西,也得照价付钱。不过,如果你已经完成十份的量,成为大胃王,得到了我们赠送的卤味和贵宾卡,可以选择弃权不参加超级大胃王的比赛。这个全凭自愿。” 人群悉悉嗦嗦,好一阵响动。 即便沈煦一再提醒量力而行,无法获胜的,吃的东西得自己买单。可在有巨额奖励的前提下,还是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有人想着,卤粉卤面,一份素的三毛,荤的四毛。就是不成功,也花不了几块钱。几块钱的成本拼一百块,值! 更别说,就算得不到超级大胃王的那一百奖励。成为大胃王,获得的东西也不少了。不管是酱牛肉酱肘子还是柠檬鸡爪,价格都不便宜。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贵宾卡呢!自己能用,还可以借给别人用。反正老板也没说不能借。八折,可比如今的大业大酬宾还便宜。 一时间,排队报名的人乌压压挤满了整个店铺。 光是给这些人登记,就花了大半天的功夫。 而等这些人回去,一传十,十传百。随后两天前来报名的人更多。 三天过后,沈煦和杨大虎开始清账。对出最后的数字,杨大虎咦了一声,有些错愕。 沈煦轻笑:“怎么,觉得收益没有达到预期,有些失望?” 杨大虎一愣,坦白说:“我们这次开店活动力度比上次大,还有几个新品种,外加卤粉卤面饮料这块的生意,我以为怎么都会是上次的三四倍才对。可是……” 仅仅两倍,确实没有达到预期。但杨大虎也知这个数已经很多了。 “还好。是我太贪心了。哎!” 沈煦摇头,“我比你更贪心,放心吧。开业这次活动的收益绝不止于此。” 第123节 杨大虎怔住,“你是想靠大胃王的活动赚钱?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报名参加比赛的已经有好几百人。十份卤粉卤面的量而已,这个世界上能做到的人不少。” 他拿着报名册子,眉头微皱,“没吃完十份的,即便要为自己吃了的东西买单,一份卤粉卤面才多少钱?还得刨除吃完十份需赠送出去的东西的成本,再加之超级大胃王的奖金一百块。想靠大胃王赚钱,只怕不太现实。” 沈煦眯眼看着他。 骚年,你太天真了! “如果我说,这个能让我们赚大钱呢?” “我信!” 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竟是让沈煦有些错愕,“你……” “我是想不通大胃王怎么带来大利润,但我相信你。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沈煦瞧了他一眼,随即莞尔。 “参加比赛的人太多,明天晚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是不可能比完的。” 杨大虎接道:“我们可以安排明天一整天的时间。” 沈煦摇头,“不!必须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一天不行,我们可以多办几天。把报名的人分成几批。每天比两组。每组十人。这样,可以把赛事拉长到半个月的时间。” 他又指了指门口,“比赛的场地就安在这里,前面再摆一些凳子,围成扇形,方便大家观看。” 听到这,杨大虎眼前一亮,“我明白了。七点到八点,是大家都下了班空闲的时间。只要我们宣传到位,大胃王的比赛可以吸引不少看客。” 沈煦轻笑,“这些看客来凑热闹,看到我们卖的东西,总会好奇想尝尝口味,询问价格。再加之大胃王这边一个个狼吞虎咽,瞧着都让人眼馋想吃。” 杨大虎接着说:“他们会忍不住来出钱买。这是其一。其二,大胃王的比赛持续半个月,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活动会随着时间的拉长,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也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们沈食记的招牌。” 孺子可教。自己不过开个头,杨大虎就能想到其中关窍门。这个合伙人没有选错。 沈煦看了眼餐饮区,“到时候饮料多准备一些。让店里的服务员勤快点,给每位参加大胃王比赛的人身边都放几杯。” “你是想在他们吃东西噎着的时候卖给他们?来参加比赛,是因为有高昂的奖励吊着。可如果不但要承担吃不完需自己买单的风险,还得花钱喝饮料,他们怕是不会买。而且现在我们大胃王的活动,口碑反响还可以。可一旦出现利用饮料诱导参加赛花钱的情况,就会影响我们的名誉,得不偿失。” “所以我们不卖,免费供应!” “免费?”杨大虎愣了会儿,却很快明白过来,“橙汁苹果汁这些饮料成本低廉,我们费不了多少钱。如果需要花钱,参赛者大多不会买。可如果不花钱,大家就会觉得不喝白不喝。这样一来,在吃东西太急的时候,难免会需要喝点水。水一喝多,能吃进去的卤粉卤面就少了。十份就会有很多人完不成。” 沈煦又说:“还可以准备点馒头。我们的卤粉卤面都是重油重辣的东西,吃上一两份或许感觉不出什么来,一旦三四份,甚至五六份入肚,就会觉得油腻辛辣难受了。有些人或许就会忍不住想吃点别的来缓一缓。” 杨大虎笑了,“馒头加饮料,可占肚子的很。” 他啧啧了两声,望向沈煦:“怪不得都说无商不奸。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这一出出的优惠和吸引人的活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果不是你提出来,我怕是这辈子想都想不到。那些参赛者肯定料不到你居然这么奸诈。” 沈煦:…… 这么评价自己的老板兼合伙人,真的好吗? 次日晚上,大胃王活动如期举行。 沈煦这边又是准备饮料又是准备馒头的,服务周到,比赛者们一个个都觉得十分贴心,谁也没考虑到沈煦的险恶用意上去。 当然也有许多人明白馒头虽然解腻,却太占肚子,是不能吃的。沈煦也不勉强,只让人摆旁边,也不劝说。 比赛开始,一两份卤粉卤面下去,大伙儿觉得这事儿轻松。三四份下去,依旧没觉得有多难。等五六份后,就有一半人露出难色。七八份后,即便还忍着不去吃馒头,却也大多忍不住要喝水,还是大口大口的喝。 如此一来,到的最后,真正食用完十份量的不足一成。 接连举办了将近半个月的所谓“初赛”,即便在前两天赛事后,有人总结出了吃东西的窍门,比赛开始时再三告诫自己不碰馒头不碰饮料。但等吃到后来,许多人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赛后,没完成分量的连连叹气,觉得这饮料和馒头是一大障碍,尤其是饮料。但他们能说什么?沈煦又没让他们喝,而且人家还不要钱,免费供应。能怪沈煦吗?自然是不能的。只能顾自叹息,认栽。 “初赛”结束,成功获得“大胃王”称号的,一共十三人。 沈煦特意给了他们三天休息时间,将决赛放在三天后。 当天,前来看热闹的人数达到了顶峰。乌压压地,整个店铺门口,包括整条街几乎都被占据了。 沈煦特意又找了几个兼职,让人拿着饮料啤酒花生米和拌好的卤粉卤面等在人群里走动叫卖。效果倍儿棒! 台前,赛事如期举行。 人群中,一声声加油的叫喊,此起彼伏。 十三个参赛者,超级大胃王却只有一个,奖金的名额也只有一个。尤其是,这次比赛没有分量限制。谁都不知道要吃多少碗。只要别人不停,自己就不能停。并且除了比谁吃得多,还得比谁吃得快。为此,速度也得跟上去。 这般一来,难度就大了。在吃上十来份后,每个人都已经十分吃力。 有个词叫做沉没成本。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就这么放弃,多不划算。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很快,很快就赢了。肯定有人坚持不住要倒下了。只要自己是最后一个倒下的就行。 几乎所有参赛者都带着这样的心思。 为此,沈煦特定请了公安和医生在现场,以备万一出事,能第一时间解决问题,避免闹出人命。 当然,要噎死人撑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旦人的极限到了一定地步,就是再想坚持,人的身体也不允许。 于是,第一个人倒下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最后,超级大胃王选出,也没有出现沈煦担忧的局面,算是舒了口气。 沈煦跟杨大虎亲手将一百块当着所有观众的面交给了胜利者,现场爆发出一阵阵掌声,持续良久,不绝于耳。 散场后,沈煦和杨大虎总结这半个多月来的收入。 三千四百六十三块八毛! 杨大虎震惊了!大胃王的活动不仅如沈煦所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利润,这个利润居然还如此巨大! 卤味就不说了,这个荤菜类的价格高,算是收益的大头。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卤粉卤面卤肉饭的口碑相当好,甚至隐隐有超越卤味之势。更有饮料,果汁这类卖的一般。但沈煦适时推出的新品——奶茶却很受女性和小孩的欢迎。因为价格不贵,这些天前来围观的人,几乎人手一杯。 仔细算算,这三千多里,奶茶的收益竟然占据了不小的份额。仅次于卤味,占据了第二的宝座。 而卤味不过是仗着荤菜类单价高。若论数量,奶茶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仅仅半个多月,三千多块,这是什么概念!全京城多少人一辈子都攒不下来这些钱! 杨大虎心脏都在颤抖!他转头看去,沈煦竟仍淡定如初,神色不动。 杨大虎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大将风度! 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恐怕就是与沈煦合作了! 跟着沈煦,房子车子,全都不是问题! 这只金大腿,他抱了!抱紧了!死也不松! 第115章 沈食记开业活动大获全胜, 成绩喜人。 为此, 沈煦特意给前后招聘的五个兼职人员, 除说好的薪资外, 还发放了五块钱的奖金,而两个全职, 则是十块。 七人皆是喜笑颜开。两位全职最甚。她们一个叫小梅, 十九岁的小姑娘。一个人称林嫂子, 三十五岁的妇人。都是在家干惯活儿的。手脚麻利, 十分殷勤。对这两人,沈煦跟杨大虎都很满意。 两人对这份工作也很满意。每个月二十五块的工钱, 包吃三餐。这是固定的,另外还会依据营业额给予不同等级的奖金。逢年过节还有一份福利可以拿。月休四天,如果选择不休, 补助一块钱一天。整个月若无迟到早退, 多给两块钱的全勤。 如此待遇,在私人雇佣这块, 可说是十分丰厚了。 小梅是个姑娘家, 城里人,还没结婚,家里三个孩子,她最小, 上头是两个哥哥。父母兄长都还算开明,不歧视女性,对她虽不是疼宠有加, 却也不会压榨剥削,指望在她身上吸血。因此她出来干活,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是刚出社会,感触不深。 林嫂子却知道这份工作的可贵,也很感激沈煦跟杨大虎。她男人没了,下头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才四岁。都是花钱的时候。先前她给人打零工,洗衣服做饭搬砖,有啥活干啥活,每个月累死累活,顶破天也赚不到二十块。 现今在沈食记工作,如果她不休息,每个月固定工资加全勤补助,就有三十一。林嫂子觉得这个数已经很高了,因此从没想过奖金这块。突然收到沈煦给的十块钱,竟让她瞬间懵逼,惊喜交加。 再偷摸摸算了下沈食记的营业额。按照这个趋势,就算之后没有活动期的火爆,收益也是能达到沈煦规定的最低那项奖金额度,那也至少有五块钱呢! 这一刻,林嫂子的愉悦之情仿佛要从每一个细胞里溢出来。 另一边,开业这一波忙碌过去后,沈煦和杨大虎花了两天时间,把账面清了,商量起后续的安排。 沈煦环顾整个店铺:“咱们这间沈食记算是稳了。卤味这块有沈记卤味之前的客户基础,又新增了酱牛肉酱肘子柠檬鸡爪这三样新品种,回头客不成问题。卤粉卤面卤肉饭的反响也相当不错,更别说奶茶的口碑空前绝后。活动结束后这几天来的客人数量还算客观。照这个趋势下去,如果没有意外,只要维持住现在的服务态度以及分量口味,生意绝不会差。” 杨大虎也是这么觉得。 沈煦又说:“这样吧。我瞅着店里两个人太少了点。你再招两个。就从当初兼职的人里选。她们干得都不错,也全上手了,不用再花时间培训适应。你多留点心,尽快选个店长出来。总不能把你耗在这家店里。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干呢!要觉得店里这些员工都担不起店长的职责,就让你媳妇过来。你亲手教亲自带。” 既是要合作,那么再请合伙人的妻子当保姆就有些不大合适了。而且杨家分家,杨大虎拿着卤味摊子几个月来挣的一半钱,也有了些家底,更别说现在跟着沈煦干,已经完全不需要吴翠花这份工来贴补家用了。 不过,吴翠花走的时候,倒是推荐了个人给沈煦。是她娘家乡下那边同村的,叫做黑妞。人如其名,长得黑不溜秋,五大三粗,特别壮实。一把子力气,干起活来,又快又好。沈煦仔细观察过,不是个奸滑的,能用,可信,便留了下来。 杨大虎想着,吴翠花每天在家也没啥事,答应了下来,又问:“这阵子大胃王的比赛闹得沸沸扬扬,前头那些卤味摊子的加盟商也都知道了。好几个来问过我店铺的事,说想来看看。” 这是意料之中。 卤味摊子做了这么长时间,许多人看出这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怎会不动心?那些没方子不会做卤味的也就罢了,但凡会做卤味的,都忍不住想来分一杯羹。以至于现在京城街头巷尾的卤味摊子多了将近两倍。 这般一来,沈记卤味的生意自然就不那么好了。也不是说没客人不赚钱。赚还是赚的。只是跟原先相比,每月到手的钱少了差不多一半。 如果一开始挣的就只有这么些,或许不觉得如何,反而会觉得不错,比上班强多了。但见识过之前的客似云来,突然缺了一半的落差,人的心里就有些不那么好受了。 就在此时,沈食记横空出世,没有受半点其他卤味商家的影响,一举成为京城卤味的标杆。这让那些加盟商们怎么能不眼红? 瞧瞧,瞧瞧!什么餐饮,什么新品。这些都是他们加盟商没有的!凭什么他们交了加盟费,却不教他们这些东西的做法! 加盟商们愤怒了,也来找沈煦闹过两回。 然而当初签订加盟合同的时候,沈煦就留了个心眼,在合同条款中写得明明白白。加之,有了驱逐黄蒋曾三家,以及把黄家杨冬冬全送进监狱的事情后,凡是跟沈煦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几分他的性子。 这是个硬茬,尤其他背后有人。惹不起。 加盟商们只能放弃来硬的,改变策略来软的。找着各种借口打感情牌,还商量着以“合作交流”的名义前来沈食记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就是想偷师。 对于他们的目的,沈煦心知肚明。 “不必他们挖空心思想辙了。我如了他们的意。你现在就可以放话出去,让那些加盟商分批到沈食记来培训。培训完后,跟他们说,当初加盟签的是一年合同。现在还剩三个月。期限一到,我不打算再招摊位加盟。你把我们之前商定出来的店铺加盟的规则内容告诉他们。” 杨大虎摇头:“怕是有人会闹!” 开店投资不比摊位。肯定有人不愿意。而且即便摊位现在生意差了些,利润却还是不错的。谁喜欢自己做着的好好的生意,突然没了? 沈煦不以为然,“让他们闹。不用管。这些当初合同里都有,说得明明白白。一年后,是否加盟,如何加盟,全由我说了算。他们要是闹得厉害,直接找公安。我跟上头打过招呼。只要我们合法合规,他们会帮我们。 杨大虎心里有了底。不愧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沈煦又说:“店铺加盟也不局限于如今的摊位加盟商。摊位加盟上这边享受优先加盟权,但倘或闹事,直接剔除资格。你找机会,把我们加盟的消息透出去,让有意向的自己找上门来。” 第124节 杨大虎答应了,问道:“对了,你之前说,等加盟方式更改后,不靠卤水秘方牵制他们,有别的办法,是什么?” 沈煦神秘一笑,转身取出一瓶辣椒酱倒在碟子里,随后在店铺拿了一份切好的酱牛肉过来。 “你尝尝,沾着这个酱吃。” 杨大虎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瞬间两眼放光,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吞下去,激动地看着沈煦:“这……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跟我们现在店里卖的伴卤味的辣椒酱比如何?” 杨大虎摇头,“没得可比性!” 这就是沈煦的后招。其实前世,母亲做卤味的秘方就不只是卤水,还有辣椒酱。二者合一,才是完整的秘方。若说之前的卤味有九十分,那么这一款特定的辣椒酱能够将其拉升到一百二十分。 九十分或许跟别家的七十分八十分差距不大,但一百二十分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杨大虎喜不自禁,“你有这种辣椒酱,沈食记刚开张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 “不急。我是想着,加盟我们的沈食记店铺,卤水方子我可以直接给他们。但辣椒酱我会统一配送。这玩意儿不难做。可要想大批量生产供应,不能只靠我们几个人工,不现实。所以在没能实现批量生产之前,暂时不能让加盟商看透我们的底牌。” 杨大虎恍然大悟,“难怪你之前让我留意,有没有食品厂出售旧机器,是想用来做辣椒酱?” “是,也不是!我想买的不只这一个机器。辣椒酱的机器要买,还有其他机器也要买。” 沈煦递过去一张清单,上头写着他需要的东西。 杨大虎越看神情越是凝重,“京城有三大食品厂,背靠国家,财大气粗。厂里机器出几次问题,就想着申请买新的。其实换下来的旧机器还能用一用,如果有渠道,买下来确实不亏。 “如果你只需要一个做辣椒酱的机子,倒是能找找门路。可你要的东西太多,怕是不行。任食品厂再如何财大气粗,也经不起全部机器都换一遍。而且你这纸上好些机器,我见都没见过。食品厂不一定有。” 这点,沈煦也想到了。 “我知道。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买新的。就是现在国内的这些机器,大多是从外面买来的。就算有自己生产的,也不外售,都是供给国营厂子里。” 沈煦蹙眉,这点倒也并非完全不能解决,跟沈赫说一说,让他出面,总能行得通。但如此一来,就是实打实的以权谋私。沈煦没那么死板,他又不是白要东西。那边卖机器,他给钱,便是多付一成费用也愿意。可谓双赢。 这点情况下,走走关系又如何?沈煦没那么清高,更没那么矫情,不肯沾家里半天权势的光。可他没有这么干,是因为还有更加便利且光明正大的路子可以走。 “你先留意着,有就买下来,没有也不打紧。我这边来想办法。” 杨大虎有些不解,“你要这么多机器干什么?全买下来可不便宜,最起码得十好几万呢!” “我准备了十五万,应该够了。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加点。至于干什么?你不会忘了我们合作的初衷吧?我们的目标不是一家店铺,也不是十家,二十家店铺。我们要办厂,开公司!” 杨大虎浑身一震,“现在?” 他一直记得他们宏伟的目标,但店铺才刚开张,这么快就走到办厂开公司这一步了吗? “是不是太急了点?” 沈煦眼神灼灼:“虽然进度快了些,但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急。毕竟这个方案,我已经计划了两年。而且难得赶上好时候。过几天,我会去趟鹏城,京城这边就交给你了。” 杨大虎拍板道:“行!有我在,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3 00:31:18~2020-07-04 00:4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320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六月。沈煦到达鹏城。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去年十一月前往香港, 他从此地路过。彼时未作停留。间隔仅仅半年, 鹏城不可能瞬间从当初那个几千人的小渔村发展起来,但也已经可见明显的变化。曾经他走过的坑坑洼洼的土地变成平坦大道,城里很多地方都处在施工当中。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不论放在哪个时代都适用。基建是一个城市发展的开始。 此时的鹏城已经改县为市,被设为经济特区, 一切都按照历史的轨迹在进行着, 只是时间比沈煦原来所处的空间要早了那么一点。 沈煦来到市政府, 袁志国正在开会。会议已经接近尾声。约莫半个多小时后, 袁志国从会议室出来,看到了等在办公室门口的沈煦。 他笑着将人领进屋, “你怎么来鹏城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一边说, 一边吩咐秘书倒茶,“我这会儿忙,我让人带你回我住所休息吧。” 袁志国将钥匙递过去。沈煦也没有推辞。毕竟现在鹏城还没发展起来, 市内只有政府经营的招待所。条件自然是比不得袁志国这位新任市长家的。如果家中有女眷,沈煦或许会犹豫。但袁志国在这边孤家寡人, 独自居住, 沈煦就不客气了。 只是, 他接了钥匙,却没有立刻离开。 “舅舅,我这次来鹏城是特地找你谈正事的。” 在袁志国疑惑的眼光中,沈煦将自己的策划书递了过去。 “你要办厂?在鹏城?”袁志国有些诧异。 沈煦点头,“对!一个城市想要发展离不开人。现在的鹏城, 人少,工厂少,什么都缺。只是修路完善基础设施是不够的。人这块倒是好解决,鹏城周边有不少城镇和村落,可以先从周边引入人流。但用什么方法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离开故土来鹏城?来了鹏城他们又要以什么谋生? “鹏城是经济特区,即便打造不成港城那般模样,至少也要能类比海市。所以不可能每人分块地去种。这样的话,跟他们在老家种地有什么区别? “办厂,招工,让他们知道来鹏城他们可以成为工人,赚更多的钱,这是他们呆在老家不可能实现的。如此,才能让他们动心。 “鹏城如今才多少人,港城多少人?海市又是多少人?鹏城跟他们差得太远。当然,有句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但前头两次引流,怎么也得把鹏城的人口翻上几番。这样算来,鹏城需要提供的就业岗位得多少? “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在市区逛了一圈,看到很多地方已经在施工,显然政府也考虑到这方面,在着手办厂了。可是国家财力人力物力资源都有限。要让鹏城达到预期的规模,全部靠国家,靠政府,哪耗得起。而且也没必要。 “国家要搞改革,要实现市场自由。为的是什么。是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经济搞上去。那么鹏城也不例外。鹏城政府可以拉拢民间资本,开放私人办厂。如此一来,迎合了改革开放的方针,能够有效的刺激市场经济不说,还能解决鹏城的就业缺口。一举两得,不是吗?” 沈煦抬头看向袁志国,“舅舅来鹏城也有好几个月了。我想这点舅舅应该已经想到了。” 袁志国“啧”了一声,心底有些感叹这个大外甥是不是真能掐会算,嘴上倒也没有避讳,直言道:“刚才的会议说得就是这个。招商引资已经确定了,有关于这方面的一些细节也差不多讨论好了。下一步就是放出消息。让有意向的人到鹏城来。” 沈煦笑起来,“那我算是赶上了?” “办厂可以。地皮跟一些惠利按政策走就行。但你这个……”袁志国敲了敲计划书,“机器还得我给你联系?” 沈煦挑眉,“这不是你来联系更方便嘛?我们个人出钱出力为鹏城的发展添砖加瓦,你这个市长不该支持?” 袁志国:…… “如果不支持,你觉得会有那些惠利政策?” “那支持的力度可以再大点。我出钱买,这对机器厂那边也是互惠互利,一举两得。” 袁志国沉默了一分钟,问:“你如果真要这些东西,怎么不找你爸?” “这不是找你更方便嘛!厂子是办在鹏城,机器都要从这边走。我何必绕个弯?更何况,搭上鹏城的线,让国家看到这些机器是要为鹏城服务做贡献的,怎么也比靠我爸走后门给人的感觉要好吧?” 袁志国:……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策划书上的机器,心里默默算了算,“你知道这些东西全部买下来,要花多少钱吗?” “知道!我有准备!” 袁志国又吸了一口气,“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找你爸,是不是因为办厂这事你压根没告诉你爸?你爸知道你这么能,出手就是十几万吗?” 沈煦忽然明白他为什么纠缠在机器的问题上了,感情,是以为他自作主张,瞒着家里呢。 沈煦失笑,“舅舅,你想多了。这事我爸不会反对。你要不信,打个电话问问?” 指了指旁边的电话,“反正现在是上班时间,我爸肯定在办公室。” 说完,还贴心地给袁志国拨了号,接通后将话筒递给他。 这次通话很快结束。挂了电话后,袁志国神色复杂地看着沈煦。 沈煦笑着回望他:“我爸怎么说?” “他说,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三个字?十几万呢,就这么轻飘飘三个字? 袁志国有点无语,这到底是怎样一对心大的父子。 他叹了一声:“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会赚?” “不肯定。”沈煦摇头,“没有任何生意是完全稳赚不赔,没有风险的。” “那你……”袁志国有些气结,“沈家就是有点家底,也不是让你这么胡闹的!” “这不是家里给的钱,是我自己的。舅舅放心吧。即便不能说百分百保证成功,但九成的把握我还是有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失败了,十几万,我也还亏得起。舅舅知道我去年去过一趟港城吗?” “知道。还知道你赚了一笔。”袁志国忽然一顿,“你到底赚了多少?” 沈煦勾起嘴角,“我当时带回来的也就十几万,差不多刚好够买地买机器,把厂子建起来。不过,港城股市户头里,我留了一笔,全部买了黄金,一共七十万。现在黄金已经涨了两倍多。” 袁志国:…… 七十万的两倍多…… 嗯……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忒妈操什么心呢!多余! “行了行了!你准备好钱,我这边给你联系机器。厂子地皮的事情,我会交待秘书去办。有什么其他问题,也都可以找他。快回去歇着吧。我这还上班呢!” 呦,居然开始赶人了。 袁志国瞪了他一眼。现在,目前,此时,并不想看到他,扎心! 沈煦识相地拍屁股走人。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这话一点不假。就算沈煦不贪图额外的好处,袁志国也不会给,但有他出面,不管做什么都更快捷方便。比如买地皮。若是别人来,或许会耗上好几天,沈煦这边,在确定好具体地址后,手续一天就搞定了。 然后是请工程队。这块也拖了袁志国的福。沈煦直接找的给政府施工的队伍。他自己设计了图纸。不,说是图纸并不确切。毕竟沈煦不是学建筑系的,建筑图纸他怎么可能会?因此,他给予的所谓图纸也不过是几张简笔画,为了更好地把自己的要求传达出来而已。 政府工程队的人是个老手,一看就明白了。彼此沟通起来,十分顺畅。 沈煦在鹏城呆了半个多月,袁志国告诉他,机器联系好了,他所需要的那几种全都有,就是没有的。他资料上写的详细,把功能差不多的机器稍微改一改,也能达到沈煦的标准。沈煦的要求倒是还给了他们灵感。 只是改造需要时间。不过工厂建设也需要时间,等这边完工,那边也差不多了。 对此,沈煦舒了口气。 由于沈食记和杨大虎家都没有电话,沈煦直接发了个电报回去,将杨大虎叫了过来。让他看着工厂的建设。自己脱出身来,却没有立刻回京,而是去了趟港城。 首先去的还是股市,贾经纪见到他,笑得都快把嘴巴咧到后脑勺去。一个劲表示黄金价格涨势喜人,问他什么时候抛,再买什么。 沈煦一一摇头,最后只取出了五万,其他半分没动。 这五万,他还是想着买机器办厂或许会超支,以备不时之需的。 从股市出来,沈煦又去扫了一批货。依旧以服装为主。尤其是女人和孩子的服装。 说起来,去年他买的服装大部分都还在。卖出的只有冬装。这部分的量并不多。 第125节 港城气候好,温度高,没有京城那样的冷天气,用不着多么厚重保暖的衣服。但这些冬天的装备还是能买到一些的。毕竟港城人口多,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也会到四面八方而去。港城用不了,不代表其他地方用不了。比如殖民者的英国。 可这回是夏天,沈煦也便只扫了夏天的货。 这次,他依旧没打算马上卖出手。 港城的繁荣与时尚甩开内地一大截,即便是京城和海市也远远不及。因此,这边的服装款式就算是再过几年,在内地都是新鲜货,不必担心过时问题。所以,既然来了,沈煦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如今飞机虽有,想坐一趟却是难上加难。更别说国内暂时没有直接通往港城的航班。在这种情况下,高铁遥遥无期,绿皮火车速度太慢,动辄几天几夜。货运也是如此,沈煦做了几年运输队的司机,自是十分了解。 交通不够发达的现在,不可能做到随来随走。一则不现实,二则路上太受罪。所以,来港城的每一趟都显得尤为珍贵,必须好好利用。 不管现在卖不卖,先囤着是没错的!他有空间在手,方便! 更何况,也不必等上几年。待鹏城的工厂建好,走上正轨。杨大虎能独当一面,他也就可以腾出手来,着手服装生意了。 杨大虎有脑子有手段,成长很快。沈煦估摸着,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一年,最迟明年底,总会实现。 沈煦没有在港城多做停留,扫完货便回到了鹏城。 杨大虎已经跟工程队混熟了,并且和袁志国的秘书相处也十分融洽。要知道,他过来鹏城才几天功夫,沈煦不过是给他做了个引荐。 沈煦很是欣慰,跟他打了个招呼,将鹏城的事情全权交给他处理,独自回了京城。 两个月后。沈记卤味摊位加盟到期。 同一时间,沈食记食品有限公司成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之前的羊城都改过来了,改成鹏城。 我明明知道深圳是鹏城,广州是羊城。不知道为什么写的时候,我满脑子特别肯定是羊城。但我很清楚我写的是深圳。我居然一点没察觉出来问题。知道现在才恍然发觉。 晕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时刻,反正我一直有,怀孕后,就更加频繁了。 明明是你知道的东西,不是你不知道啊。可就是你明白的,懂的,知道的东西,有时你脑子像是鬼摸了一样,完全不记得正确答案,把错误答案当正确答案,还非常笃定…… 感谢在2020-07-05 09:00:01~2020-07-07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10瓶;33320452、咖啡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杨柳街。 刘倩堵在杨家门口。这回她换了一种方式, 没有直接对杨大虎和吴翠花强势相逼,而是一番动静将左右邻居全部吸引过来, 哭得梨花带雨, 我见犹怜。一一诉说着杨家那些事。 首先说的是杨家对杨大虎的养育之恩, 救命之恩。紧接着说分家,说卤味摊子,说如今的新加盟。 “这店铺跟摊位能一样吗?那得花多少钱?当初分家时说得好,卤味摊子给二虎, 人人都觉得是我家二虎占了大便宜。可转眼, 大哥大嫂就有了店铺。大嫂当了店长,大哥还跟着沈老板做事,忙前忙后, 俨然就是二老板的架势。再看我们家二虎?这卤味摊子也要没了。” 刘倩吸了吸鼻子,又是两行泪下来,“大哥大嫂,我们也不求别的。只求你们抬抬手,给我们一个店铺加盟的名额。大哥,你也知道二虎没什么能耐。如果连这门生意都没了, 往后我们一家可怎么办?” 杨大虎是前两天才从鹏城赶回来的。没想到, 他屁股还没坐热呢, 就被杨二虎刘倩缠上, 想白要一个铺子。他不答应,刘倩今日就来了这么一手。 他双目环视了一圈,看着围观者的神情, 恐怕此时在这些人的心里,自己已经成了忘恩负义的典范。他作为沈食记目前明面上的主事人,如果事态持续扩大,恐怕不止他会受影响,沈食记也会。 杨大虎脸色铁青,看着刘倩,厌恶之情无以言表。 然而越是如此,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是觉得他无情无义。 “这人怎么这样。我看他当初卤味摊子给的爽快,怕早就知道这摊子开不下去吧。你看他转眼就有了铺子,肯定是早就留了一手,找准退路了。” “哦,杨家大儿子啊。我知道。当初杨家老夫妻俩把他捡回去的时候,我还去看过热闹呢。那会儿他瘦瘦小小的,四五岁的孩子,跟两三岁差不多,面黄肌瘦。要没有杨家,他能长成如今这么人高马大?没良心呦!” “杨大虎在咱们街住了半年多,还真没发现他是这种人。他如今是出息了,怎么就不肯拉拔一下自家兄弟呢!” “何止是不拉拔,我看,他分家这一手根本就是算计啊!” “大哥!”刘倩神色憔悴,双眼通红,“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挡在你家门前为难你。只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连你人都见不到,你家门都进不去。大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加盟这事,本就是你负责,只需你一句话罢了。你就当看在杨家这么多年来,待你不薄的份上,好吗?” 吴翠花走近,握住了杨大虎的手。手心的温度传来,杨大虎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些许,他转头看向吴翠花,嘴角露出微笑,“我没事。我会解决的。” 他抬步出门,走到众人面前,正视刘倩,“你张嘴闭嘴让我给你们一个加盟的名额。我问你,我有不让你们加盟吗?加盟的条件就摆在那里。只要你们愿意,签了合同就行。” 刘倩面露难色,“话是这么说,可是开店要那么多钱,我们……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 “卤味摊子的生意不错,前头几个月是我跟二虎一起经营的,我清楚它的利润。” 刘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转瞬又恢复过来,“家里开销不小,前段时间我还病了一场,花了……” 不等她说完,杨大虎摆手,“且不说你们是不是真的没钱,就算真没有。我也给出了第二种加盟方法,开店的钱,公司可以资助一部分。你们只需要出一小部分而已。” “但这样一来,我们就跟给人打工差不多,店铺的收益我们也分不到多少。大哥,你如今日子多的好,不差这些钱,而且这事是你负责,只要你稍微帮帮忙就行。” 杨大虎不怒反笑,“你凭什么觉得只要我稍微帮帮忙就能解决?你就这么看得起我?没错,沈煦是把这事交给了我。但公司是他的,我只是帮他做事。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不过是给人打工。” 当然他占了一部分股份,可沈煦才是话事人。 他环视围观群众,“你们中间也有不少有工作有单位的。你们觉得即便你们得领导重用,让领导把重要项目交给你们。你们就能做得了领导的主?” 众人摇头。怎么可能!说笑呢! 此话一出,许多人觉出不对味来,纷纷看向刘倩,眼神有了些微的变化。 “大妹子,这生意也不是杨大虎的。你这不是逼杨大虎得罪领导吗?领导要是知道他私底下耍手段,会不会开除他,你想过没有?” 刘倩神色一变,“我……我没想让大哥丢了好差事。我……我只是觉得大哥现在不缺这点钱。就算大哥做不了老板的主,他也能帮忙的。” 众人又纷纷点头。 “这话没错,杨大虎有钱,出点钱帮帮弟弟就成。” “对啊!毕竟杨家对他恩重如山,给点钱帮帮弟弟而已,又不是给不起。” 杨大虎神情凝重,脸上却没见半点被人挟持欲要妥协的无奈。 他不再与刘倩说话,而是看向刘倩身后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杨二虎。 “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二虎,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 “我……我……”杨二虎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不停拿眼神去瞄刘倩。刘倩背地里踩了他一脚,瞪了一眼,杨二虎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杨大虎很是失望,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后又睁开,自知杨二虎不抵用,便还是将目标放在刘倩身上,“这本来是我们家的家事,该是我们自家关起门来解决。但你既然想说给大家听,也就是让大家评评理,做做主的意思。那么我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掰扯清楚。” 杨大虎向前一步,面向众人,“我杨大虎行得正,坐得端,自认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杨家对我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二虎开店铺也算是知道上进,只要他是正经想脚踏实地做买卖。我有钱万没有不帮的道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合着这里头还有事? 刘倩心头一凛,“大哥,你什么意思?” “你只说我对你们做了什么,怎么不说你们对我和你大嫂做了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分家的事,怎么不说我们为什么会分家?” 刘倩面色大变,“大哥,你……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而且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妈的?” “我没有忘。但妈也说了,自此以后我不欠杨家的。我跟二虎各走各的阳关道。既是如此,你们又凭什么再用杨家对我的恩情来要挟我?你们违约在先,我也就不必再遵守诺言。刘倩,当初你想偷沈家的卤味秘方,故意用开水烫伤翠花,还给翠花下泻药,你忘了吗?” 轰! 这话彷如一个惊雷砸下。人群中炸开了锅。 “开水烫人,还下泻药?” “这人也太狠毒了吧?” “做出这种事情,还好意思让人家来帮忙,还开口闭口让我们大家觉得分家不公,杨大虎耍手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脸皮比城墙还厚!” …… 一字一句,最初对杨大虎的讨伐现在全部回弹到自己身上,刘倩怒气交加,“我没有!杨大虎,你别想血口喷人!你说我做了这些事,谁能证明!我也可以说是你污蔑!有本事,你拿出证据啊!” “我能证明!” 沧桑却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回头,杨老太太从街口走来。 刘倩脸色大变,“妈,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要证据吗?我就是人证。” “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杨大虎有些诧异,他上前扶助老太太,“妈?” 杨老太太摇头,“大虎,是妈错了。妈不该让你息事宁人。他们没有受到惩罚,是不会知错的。我的偏袒和纵容没有换来他们的反省,只会让她们的胆子越来越大。” 杨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杨大虎只是稍微有了点钱,刘倩就迫不及待地想扒上去吸血。她甚至听到刘倩跟娘家人说,杨大虎是因为杨家才能活命,他的一切都该是杨家的。杨大虎若是肯给最好,不给也会让他给。 如今刘倩还只是利用人心和舆论来对付杨大虎,倘或这招不管用,心再大点,老太太毫不怀疑,她怕是连杀心都会起。 想到此,老太太浑身颤抖,“当初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你自己清楚,二虎清楚,大虎翠花清楚,我也清楚。你自己是不会承认的,二虎事事听你的,自然也不会认的。大虎跟翠花跟你们不对盘,他们的话没有多少可信度。可我有!我虽然是大虎的养母,可也是二虎的亲母,我总不可能撒谎陷害你们!” 刘倩眼中透出恨意,“妈,你别不是老糊涂了!” “我脑子清醒的很!就是因为清醒,才要把真相说出来!” 见杨老太太铁了心,刘倩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不可能达成了,再呆下去会吃不了兜着走,立马说:“不给钱就不给钱呗,大不了这店子我们不开了!二虎,我们走!”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钻出两位公安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你是刘倩?有人控告你蓄意伤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倩目瞪口呆,她回望杨大虎,“你居然找了公安?” 杨大虎也很是惊讶,他没有!也根本没来得及去啊! 杨老太太开了口:“公安同志是我找来的。你故意用开水烫翠花,还给她下泻药,这是犯法的。翠花的入院记录,病情情况,医院还有档案呢。一查就知道。” 刘倩恨不能上前撕了老太太,可还没挨到老太太,已经被杨大虎一脚踢开。 “你……你这老不死的!你果然是老糊涂了!你这是想让我坐牢!” 杨二虎满眼不敢置信,“妈,你这是干嘛呀!你快跟公安同志说,这都是误会,压根没这回事。妈,倩倩不能坐牢!” 老太太看着杨二虎,神色复杂,“二虎,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心软,敌不过你的哀求,让你娶了刘倩。你从前虽然不够聪明,却还知道好歹。可惜耳根子太软,没主见,太喜欢刘倩,太在乎她,事事依着她。她说什么是什么。” “妈,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怪我听倩倩的不听你的。那我以后听你的还不成吗?你快点跟公安同志说啊!不能让倩倩被公安同志抓走。” 老太太定定瞧着他,最终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杨大虎担忧地唤了一声:“妈!” 第126节 老太太只说:“别妨碍公安同志执行公务。” 刘倩突然一声冷笑,“杨二虎,你还没看清楚吗?你妈这是为了杨大虎,宁可把你媳妇送进牢里去呢!老太太,你别忘了,泼开水下泻药虽然都是我做的。但杨二虎早就知情,真算起来,他算同谋。我要是有罪,他就是共犯!” 杨二虎回头,睁大眼睛看着刘倩。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头努力帮她求着母亲,她转头竟是把自己给卖了。 可杨老太太却一点也不震惊,她似乎早想到了这点。 “我知道。一切由公安同志做主。如果公安同志认定二虎有罪,那也是他该承担的责任。” 杨二虎再次震惊了,“妈!” 刘倩顿了好半晌,回过神来,从最初的冷笑,变成了大笑,“老太太,大虎是你亲生的,二虎才是你捡来的吧!为了个野种,你不只不要儿媳妇,连亲儿子都不要了?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大年纪了,往后谁给你养老!” 杨老太太抓着杨大虎的手紧了紧:“我不缺人养老。” 杨大虎连连说:“妈,你永远都是我妈。给你养老是应该的。” 刘倩看了看杨老太太,又看了看杨大虎,眼神怨毒得可怕。然而眼神杀不死人,她终究还是被公安带走了,连同共犯杨二虎一起。 等众人离去,杨老太太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样,忽然倒了下来。亏得杨大虎反应快,及时接住了她:“妈!妈,你没事吧?” 杨老太太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声音也没了之前的力度,“我没事。大虎,我……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二虎。我没能教好他,是我的错。为了他,让你忍着委屈息事宁人,也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希望……希望这回我没有做错。” “妈!” 杨老太太摇头,“你知道你担心我。你是好孩子。你放心,我还撑得住。我问过了。二虎的罪没有刘倩重,就算坐牢,也在三年到七年之间。二虎现在才二十三岁,即便是七年,出来后也只有三十岁。 “只要他能改好,三十岁还年轻,不迟。这些年家里的积蓄我都给他收着,到时候都给他。如果他改不好,不知错。我只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大虎,妈最后求你一件事,成吗?” 杨大虎道:“您说!” “妈只希望你跟二虎刘倩的恩怨,不要牵连孩子。” 杨二虎跟刘倩还有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两岁。 杨大虎点头,“妈,如果二虎和刘倩都进去了,我会好好照顾侄儿侄女的。” “不!”杨老太太没有同意,“妈还干得动。他们有妈养。他们不该是你的责任。我没教好二虎,只希望能教好他们。” “妈,不如你们还是跟我们住一块吧。要不然,你们老的老,小的小的,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咱们家住的那块,都是几十年的邻里了。关系和睦,有什么事,只要喊一声,多得是人帮忙。再说,你跟我们不也只隔了两条街吗?你要是孝顺,有空来瞧瞧我就行。” 杨大虎拗不过,只得答应了。 杨二虎的事情也算是给了那些预备出招的加盟商们一个警告。有了杨二虎的前车之鉴,所有人都把小心思收了起来。新加盟的事情进展就顺利了起来。 八月下旬,新店加盟商确定。 同时。沈食记食品厂一期工程完工。 之所以说是一期。是因为沈煦对沈食记的期望也大,铺排更大。 考虑到往后工厂的规模,地皮面积上就非常大手笔。沈煦的想法也很简单。沈食记这块招牌能做起来,会成为全国知名品牌。就算万一失败了,鹏城的地皮,过些年转手也能大赚一笔。不论怎么算,他都不会亏。 可这么大的厂子,两个月想要建起来,还需达到沈煦的要求,力求尽善尽美,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沈煦将厂子做了三期规划。第一期是最简单的。其他产品暂时放下,只需能生产秘制辣椒酱就行。 这款辣椒酱,沈煦目前并没有打算面向市场出售,只作为沈食记店铺专用。如此一来,产量不必太大。招工名额也不多,因此难度也随之缩小。 八月底,沈食记食品厂第一批秘制辣椒酱出炉。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没打广告了。打个广告: 我的接档文: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迟晏是圈内公认的天才导演,年纪轻轻便已获三金满贯。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资本裹挟。 一朝穿越,成为首富之子。 迟晏表示:很好,这辈子他就是资本,资本就是他! 可是转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似乎是穿进了一本……哦,不,三本书里? ——女配重生逆袭文里 他是被主角前世抛弃,后来追悔莫及,今生誓要挽回的前男友。 ——美颜盛世系统文里 他是主角狂刷好感,以此获取美颜金手指的攻略对象。 ——文抄剧抄升级流文里 他是质疑主角真实能力,从而被疯狂打脸的大反派。 迟晏:……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朋友们发现,迟晏经常望着天空发呆。 啊,迟大导演一定是又在构思新作品了。 迟晏:并不!我只是想打开老天爷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把三本书融合在一起的! 第118章 辣椒酱一到京城, 沈煦便先将沈食记的卤味伴料都换成了秘制辣椒酱。 此举一出,几乎不必再举办任何活动,凡是来店的客人, 尝过新酱料的,九成九欣喜不已。沈食记一时间客似云来, 好评初潮。生意再度上了一个新台阶。 眼见这种形势, 之前交了钱准备开店的加盟商们,有些本还惴惴不安带着赌一把心思的,如今也全把心头的大石放了下来。 就凭这卤味,就凭这辣椒酱, 若不能赚钱, 除非自己是个棒槌,或者流年不利, 命犯霉神!没见新的辣椒酱一出,其他卤味摊子的生意少了一半吗? 加盟商们纷纷宛如打了鸡血, 热情高涨。租店铺,设计装修,购买原材料等等,每天都似是有使不完的劲儿。沈煦和杨大虎全程跟随指导。在店铺选址上给予意见, 在装修风格上力求与沈食记一致,甚至连开业活动。沈煦都做好了规划。 十月国庆。第一家加盟店开业。 十月十日,第二家。 十月中旬,第三家。 十月下旬,第四家 以此类推。 几乎是每隔一周到十天左右, 便有一家沈食记出现。 直到十二月,十家加盟店全部开业。至此,沈食记三个字也在京城掀起了一阵浪潮。几乎十个京城人中,有九个知道沈食记,其中七个吃过,五个喜欢,三个是忠实粉丝。 沈食记这个招牌彻底在京城打响。而它的商标也非常独特,是沈煦亲自设计的。简单粗暴的用沈食记三个字加了花体艺术体的笔画,将其环成一个圈。既简洁,又好看。 这在后世随处可见的小技巧,与这个时代而言,成了一种新潮。配上它与以往吃食店铺不一样的装修,热情周到的服务。沈食记更是成为了京城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1980年。 从七九年年底开始,黄金再度猛涨,到八零年初,达到顶峰。 一月,沈煦又一次前往港城。 此时,黄金的价格已经高达八百三十二美元每盎司。 沈煦账户里的钱也变成了令人眼红不已的两百三十六万。 将其全部取出,沈煦没有再买任何股票。贾经纪为此哀叹不已。毫无疑问,沈煦在他心底不算股神,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高人了。他本还想跟着高人取取经。结果高人急流勇退,不想在股市混了。这让他十分遗憾。 不过,也仅仅只是遗憾了一会儿。贾经纪依旧秉承着自己良好的职业素养,帮沈煦办好手续,没有做出任何为难阻碍之举。 沈煦对此很满意,他另给了贾经纪一项生意。 “我手头目前有约莫三斤重的黄金,你帮我找个买家卖出去。价格你来谈。卖了多少钱,我给你百分之五的提成。” 贾经纪僵在当场,“三什么?三十克?” 哦,不可能。以这位沈老板的手笔,怎么可能为区区三十克黄金找买家? “三百克?” 贾经纪摇了摇头,还是太少了,不符合沈老板的身份。 “三……三……” 沈煦轻笑,“你没听错,就是三斤。一千五百克。” 贾经纪:…… 垂在身侧的双手遏制不住的颤抖。 三斤,这是什么概念! 四十多万啊!不是港币,是美金!四十多万的美金!而百分之五的提成,也至少有两万美金。这可是千载难逢,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错失了,光靠他在股票中心干经纪,这辈子不吃不喝,累死累活都存不下这么多钱。 有了这笔钱,他可以买房。他的孩子可以去好学校。他的妻子不用再辛苦给人打零工补贴家用。他们一家都能过上优越的生活。 贾经纪看沈煦的眼光宛如看再世菩萨,就差没跪下来给他磕头。 “沈老板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买家,卖出高价!” 卖的越高,他得到的提成也就越高。 沈煦点头,将此事交给贾经纪,便不再去管。 这回,他在港城停留了七天。 第一次来港城,他留的时间最长,却忙于股市与扫货,并不曾好好看过这个城市。第二次,他只呆了短短三天,从股市账户取了钱,扫了货便匆匆离开。 这次沈煦余留了七天时间,除了必要的扫货,还能有至少四五天的空闲。沈煦趁着这几天,将港城好好逛了一回,甚至买了一回马球,投了几注□□。 沈煦并不是赌神,也不是赌徒。他对□□没多少兴趣,只是想着既然来了港城,见识一番,怎么着也得凑个热闹,是全然没想过能中的。可最后,他居然真的中了,只是中的不是头等奖,只有区区一千多块。还是港币。换算成人民币也就几百块。 虽然对沈煦来说,这点钱不多。但对于很多内地和港城底层人民来说,已经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 沈煦看着自己手上的奖金,再看身边垂头丧气,因为再次输了而骂骂咧咧的人,有些恍然。 这算不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七天,沈煦收到了贾经纪的消息,买家找到了。 第127节 买卖的地点就放在股市中心的贵宾室。这里隐秘性好,安全。 据贾经纪介绍,买家姓贺。除了他自己,还带了一个保镖跟一个鉴定师。 沈煦拿出当年沈双燕捡到的铁皮盒子,外层的铁皮早就被沈煦撕开,只留下四四方方的盒子,金灿灿的。 贺先生有些错愕。他本以为对方所谓的三斤黄金会是小黄鱼,大黄鱼,或者金砖。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盒子。但他要买的是黄金本身,与它是什么造型无关,也不在意。 他点头示意,自有鉴定师上前检测真假。 得到鉴定师肯定的答案后,贺先生也很是爽快,直接将手提箱里的现金摆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笔生意,结束得很快,但双方都很满意。 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三方。还有贾经纪。他拿到了两万美金出头的提成。 沈煦得的自然更多。四十多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大约能有六十多万。 至此,他手头的现金已有三百万有余。 如今还只是一九八零年。出一个万元户都值得被报纸报道的年代。 沈煦身怀巨款,一旦事情办完,就收拾东西,第二天赶回了鹏城。 此时的鹏城变化又大了不少,政府的发展力度还是很强的。 沈煦特地去拜访了袁志国。由于正值寒假,袁心筠也在。即便沈家对袁心筠很不错,但袁心筠依旧选择来到鹏城和袁志国一起过年。 沈煦和他们吃了一顿饭,便去了沈食记食品厂。 十二月初的时候,食品厂第二期工程结束。杨大虎在这边呆了两个月,一边监督厂房的建设,一边招聘工人。等二期工程完工,机器到位,新的生产线也就开始工作了。 按照沈煦的计划。二期工程厂区有两大生产线。第一条生产线负责生产的是速食品。比如酱板鸭,盐焗鸡,泡椒凤爪,麻辣金针菇,卤鸡翅等等。除加了几样东西外,其他几乎就是沈食记店铺卤味的真空包装版。 第二条生产线则负责酱料。除秘制辣椒酱外的酱料。比如虾酱,蟹黄酱,鱼子酱,牛肉酱等等。鹏城靠海,鱼虾蟹之类数量多,价格又便宜,制作酱料最合适。 一月初的时候,沈食记食品厂生产的第一批速食和酱料运往京城。 最先开始售卖的是沈食记的店铺。 便是考虑到这一点,沈煦当初在铺面的选择上,便全部要求面积一定要大,至少需要两到三个门面。其次在装修上余留出了一部分区域,等食品厂的东西生产出来,就可以加一组玻璃柜台,额外售卖。 一则为店铺增收,二则为食品厂出产的东西打广告。 有店铺庞大的客户群为基础,不少忠实粉丝认准沈食记的招牌,纷纷购买。不论是速食还是酱料,沈煦都力求做到口味好,用料足。因此吃过的人,喜欢的不少。回头客一多,生意好起来,便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甚至不必沈煦和杨大虎去跑业务,已经有脑子灵活的,主动找到他们,要求进货。 于是,年前,京城已有两家供销社并四家私人开设的小卖部开始售卖沈食记的东西。 春节,是种花国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不论平时如何节省的人家,这几天都会变得大方起来。就算是日子过得拮据的,也会想方设法买点好东西回家。 因此,趁着这波旺季,沈食记的东西很好卖,沈煦狠狠卖了一笔,收获颇丰。 年后,出了十五,沈煦与杨大虎盘账。经过一年的锻炼,如今的杨大虎已经不会为账面上的收益而过于震惊了,即便他仍旧觉得这个数目超出他的预计。他也很快能接受过来,并且第一时间想到了后续的发展。 “这两年京城变化很大,我估摸着照这个趋势走下去,卤味快餐店还有一波市场。今年,我们有望把加盟店从十家变成十五家。而且不止京城,国家政策变了之后,别的省市也在发展,我们的空间还有很大。如果把沈食记的店铺开到海市去,桐城去,全国各地去,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呦,野心不小呢。都会自己展望宏伟的未来了。 对此沈煦很高兴。杨大虎却蹙起眉头,“可惜,我们能用的人才太少,能抵得住事的,除了你就只有我。食品厂那边,我倒是看重几个苗子,能带一带,我不在的时候让他们管着。可开拓店铺加盟这块,一时是找不到人了。你跟我又都□□乏术。哎。” 沈煦轻笑,“这个好办。咱们现在这些加盟商,虽然店铺都开在京城,但祖籍不一定在京城。而且就算祖籍在京城,也不表示没一两个在外地的亲戚。跟他们说,如果他们能给公司招来一个外地的加盟商,给予五百块的奖励。两个就是一千,上不登顶。另外,招来的加盟商,如果能再招来别的人加盟,待遇一样。” 杨大虎一愣,转头看向沈煦,暗自感叹:果然人比人气死人,不能比,不能比的。这人的脑子不是一般的构造。 如果按沈煦的做法。只要如今的十个加盟商每人招来一个,就有十个,而这十个又能招来十个。压根不需要他与沈煦出面,加盟店铺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遍地开花。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加盟商知道公司加盟的规矩,知道需要的资金额度,知道如何操作,知道怎么经营。他们可以最详细地将这些信息告诉对方,甚至可以一带一把对手带上路。 他一拍桌案,“行!我明天就跟他们开个会,让他们去干!对了!” 杨大虎另外想起一事,“食品厂三期工程最多一个月就要完成了。你当初说,三期厂区建好,让我多招一倍的人。还说三期这边生产线的产品会给我们公司带来数倍的利润。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沈煦笑着站起来,进屋,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块干面饼和几包调料。 然后,他将面饼放在碗里,把调料撕开一一倒进去,加上水,盖上盖子,泡五分钟,再揭开。 杨大虎咦了一声,“这是面?好香啊!” 沈煦将筷子递给他,“尝尝!” 一块面饼量并不多,女人和孩子够了,但一个成年男性,尤其是杨大虎这种能吃的成年男性,显然不够。他大口咀嚼,没几筷子就见了底,于是端起碗把汤也给喝了,摸了下嘴巴。 “香,好吃!这汤还能泡着饭一起吃,连菜都省了!”杨大虎两只眼睛放着亮光,“不用烧火煮,一杯热开水就能泡。尤为适合工作忙,或者大人经常不在家,孩子开不了火的家庭。我懂了,三期厂区生产线,你是打算做这个,对吗?” “对。可以做好几种口味。比如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菇鸡汤,美味海鲜等等。” 杨大虎眼睛里的光更亮了,“这东西叫什么?我还从来没见过。” 沈煦弯起嘴角,“我叫它方便面!” 操作简单方便,岂不就是方便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8 09:00:01~2020-07-09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19章 三月。三期工程完成。 四月。第一批方便面出厂。 如沈煦所料, 方便面一经上市, 很快得到了广大民众的喜爱。在这个年代, 还没有所谓垃圾食品的说法。更加不讲究什么有机食品, 健□□活。因此, 在他们眼里,方便面是真的新奇好吃又不贵。 这玩意儿,只要办公室有一个人泡, 就能香得每个人吞口水, 忍不住也想尝一尝。于是, 短短两个月内,京城人仿佛染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叫做方便面瘾的疾病。一个传染十个,十个传染百个。 杨大虎也是个厉害的。趁这段时间,跑了十个省,将沈食记的产品推销进三十多个供销社。 沈煦也没闲着。杨大虎在外, 他便去了鹏城。食品厂除厂区,还建了一栋楼, 作为行政办公区。董事长,总经理,部门经理, 市场部等全都有。 而沈煦现在需要做的, 就是广纳人才。 如今已是1980年的夏天。鹏城的发展很快, 再次踏足这片土地,沈煦已看不出当初那个萧条的小渔村的模样了。袁志国颇有手段,短短时间, 鹏城拥有了好几家工厂,并且开设了三处贸易商场。 他借用鹏城与港城相邻的地利之便,让鹏城成为了陆港贸易的中转站。 可惜,即便如此,想找做事的普通工人容易,要想找出可用能用的精英人才,依旧有些困难。好在沈食记刚起步,规模不大,沈煦虽提前设置好了各个部门和诸多岗位,却并非立马要配齐。 目前迫在眉睫的是解决市场问题。他需要一个人坐镇市场部。 杨大虎在这方面很有才能,但他的才能不止于此。他需要稳坐总经理的位置,统管全局。 沈煦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面试了许多人,招到了前台,门卫,保安,业务员,却没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市场部经理。 就在此时,他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周明友。 “三哥!” 沈煦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离开上水村已有两年半,这中间从没有回去过。但与周明友却一直有联系,当初跟周爱军写信,告诉他沈向安的信息,怂恿他带着向桂莲来京城,便是通过周明友做的。 在解决了沈向安之后,沈煦与周明友也没完全断了联系,只是联系并不多。因为上水村没有电话,电报发不了几个字。信件在路上耗费的时间太长,联络不便。 可二十多天前,沈煦收到过周明友的一封信。那封信里,周明友还没有过半分要来鹏城的意思。 听到这话,周明友顿了一会儿,笑着说:“我来看看你。” 沈煦跟前台说了一声,带着周明友出去吃饭。等菜都上齐了,沈煦才问:“是来鹏城办事吗?说说什么事。我舅舅任鹏城市长,或许能帮得上忙。” 周明友连连摆手,“不用了,我没事。” “没事总不会是专程来玩的吧?鹏城现在可没什么好玩的。外地过来的人,要么是为做生意,要么是来考察,要么是想找份工。” 沈煦给他倒了杯酒,“就算向桂莲那一家子对不住我,我也不再是周家的人。但咱们各论各的交情。你叫我一声三哥,我也认了这一句,便是真心拿你当自家兄弟。既是自家兄弟,就别说一句藏一句,吞吞吐吐的。太见外了。” 周明友愣了片刻,说:“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上次你回信说你在创业,在鹏城开了厂子,找不到合适的人帮你管理市场这块。我便想着之前村里辣椒油的副业是我负责的,单子都是我在跑。后来去了食品厂,我管得也是这块,做了几年,也算有些经验,或许能够帮到你。可我没想到,你厂子这么大。我……” 沈煦明白了。 他信中对自己的事业并没有过多描述,只囫囵提了几句。周明友不明就里,以为他开的是小作坊,见他有难处,便想着来帮忙。难得的一片好心,结果来了才发现,他开的哪里是什么小作坊! 周明友一路走来,怕是也听说了,沈食记是鹏城的模范企业。规模如此大,效益这么好。帮忙之说显得有些站不住脚,反而像是来占便宜打秋风的。因此,周明友没有再开口。只当自己来玩一趟,彼此见个面,叙叙旧就行。 沈煦本以为他遇上什么事,谁知真相竟是如此,一时间百感交集,心头很是感动。他并非没想过找周明友。但即便如今大家对个体户偏见没那么深了,却还是觉得在国营厂子里当工人,端着铁饭碗更重要。 加之,年初的时候,周明友刚升了副主任。即便随后几年,私人企业遍地开花后,对国营厂子会造成一定冲击,导致大批工人下岗,却也不是所有国营厂子都会倒霉。 更何况,阳山县食品厂手握火锅底料和辣椒油,在这方面自有它的优势。就算其他厂子都倒闭了,它也未必会倒闭。就算倒闭,也会是最后一批倒闭的。 等到那个时候,起码还得好几年。这几年,足够周明友往上爬。 如果领导有点眼界手段,利用食品厂两种独特产品的优势,非但不会倒闭,还可以借着这场东风更上一层楼。那么到时候,周明友自是前途无量。 所以考虑到这些,沈煦一直没有开口。 没想到,他不曾提,周明友自己却主动来了。 沈煦莞尔:“这可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这一个月面试了上百人,就是找不到合心意的。头都快秃了!你来了正好解我的燃眉之急。” 周明友却不敢接这个摊子,“不不不。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看你这边搞得好,我就放心了,我还回我的阳山县去就成!” “回去?你回去干什么?食品厂的工作还在吗?你既然是准备到我厂子里来帮忙的,想必那边的工作辞了吧?” 周明友讪讪笑着,“唐副厂长转正了,他跟我的关系还算不错。说给我停薪留职。” 沈煦点头,舒了口气。周明友没直接辞职这么莽撞就好。 他又说:“那不急,这样吧。你先在我这边住几天,看看我这边的情况。就算不在我这上班,这几天帮帮我,给我出出主意总成吧?” “那当然行!” 周明友爽快地答应了。 随后两人又话起家常来。 周明友说到沈向安,他一直没有改回周姓。 对于这点,沈煦毫不意外。毕竟在书里,他就没改姓周。在他心里,即便他再也不可能回沈家,他也觉得自己该是沈家这种“贵人”家的孩子,他打从心底里不认可周家,又怎会改姓周呢? 沈向安住在县城,几乎不回上水村,与村里人并无往来。 第128节 当年灰溜溜离开京城的时候,周家人算盘落空,怨声载道,途中吵了好几次。在到达阳山县后,更是闹了回大的。周爱党周爱军沈向安三人大打出手。不知道是谁推搡间碰到了向桂莲,将她撞倒了沟里,没死,却成了瘫子。 听到此处,沈煦神色不变。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也正是因为知道了向桂莲活着比死了好难受,才没有出手,将她再度送进牢里去。 他心里有些微妙。里,原主就是高位截瘫。如今这个高位截瘫的成了向桂莲。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周明友继续说着。 借着这点,周爱军周爱党咬定是沈向安推的,把向桂莲这个包袱甩给了他。还用这个作为挟制,想从沈向安身上咬下一块肉。毕竟沈向安就算没了权势,卢玉珍手里却还有些钱财的。 可惜他们不是沈向安的对手,都没讨到好。 “爱党跟他彻底闹崩,没来往了。爱军本来也一样的。但不知道他后来做了什么,沈向安留着他在身边,帮着做些事。哦,对了。我离开上水村的时候,听说沈向安花钱进了县政府组织部。” 沈煦一怔,转而笑出声来。 沈向安从政之心不死啊。 周明友又说:“他最初似乎是想来鹏城的。后来打听到消息,你舅舅在这边,就放弃了。只能在县政府谋个职位。” 沈煦:…… 合着在县政府还委屈他了! 转念一想,当初周双莺曾提过,在她的上辈子,沈向安就来过鹏城,只是不知道得罪了谁,最终又回到了阳山县。 沈煦想,那时沈向容身死,沈向阳心性大变。袁志国自责愧疚,自然没有上任鹏城一说。如今有袁志国在鹏城,沈向安有所顾忌,自是不敢来了。 他能够进得了阳山县政府,看来在阳山县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但沈煦没打算再度出手。他可没忘记,还有一个最希望沈向安倒霉的女主周双莺在那边呢。 周双莺现在没动静,怕是想等沈向安跟梁建平凑一堆,再一网打尽。要知道,原剧情里,周双莺跟着沈繁来到京城,也没直接对沈向安出手,而是一直等着。等着他被赶出京城,等着他在鹏城混不下去,等着他在阳山县到处找门路,等着他与梁建平混做了一堆,然后将两人一起送进了监狱。 周双莺嫁给梁建平十余年,自然知道他不少把柄。 只是这些大多是日后的。因此她只能等。 沈煦转了转手里的酒杯。 如今沈向安只能偏居阳山县,对他毫无威胁。收拾他的机会就留给女主吧。女主前世那么惨,该让她亲手报仇。 说完沈向安,周明友又说周明苏。 “78年的时候,省城大学那边放出通知,当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完成学业毕业的,都可以回校把课程补完,只要通过考试,都补发毕业证。姐姐去了,如今她已经拿到毕业证书了。” 沈煦微微蹙眉,“刘安南呢?还有章家呢?章家花了几千块,结果被我们摆了一道,章德祖耍流氓的事情还是被翻了出来,遭了大罪。平时明苏姐在上水村,那是咱们的地界,章节没辙。可你姐去了省城,章家能不找她麻烦?” 周明友双眼放光,狡黠一笑,“三哥,刘安南跟章家都不在省城了。” 沈煦:??? “徐楠最终还是跟章德祖离了婚。孩子跟着女方。章德祖没了老婆孩子,没了工作,名声还臭了。他又吃不了苦,找不到事做,就只能赖上刘安南。后来章老太太想给他再娶个媳妇,生个孩子。毕竟徐楠生的是女儿,老太太一直不满意。 “结婚要钱啊。当初章德祖耍流氓被抓的时候,刘安南为了让他在里面少受点罪,尽快把他捞出来,上下打点,手里本来就没几个钱,到处借,早没钱了。虽然后来还是徐家出面,没让章德祖坐牢。可刘安南花出去的钱不可能收回来。章家再要,哪有啊。 “章德祖也是个狠人,自从出事后,也不要脸面了。直接跟刘安南杠上,不给也得给。卖了房子也得给。两人吵起来,章德祖推了刘安南一把,刘安南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下去。断了腿,还伤了脑子。要治得花好大一笔。刘安南没钱,章家也没这么多钱。唯一的办法就是卖了刘安南住的房子。 “章家母子两个,趁刘安南没清醒,用给刘安南治病为借口哄着刘定远,两个人私底下把房子卖了,拿着钱直接跑了。亏得刘安南命大,手术没做成,自己醒了过来。省城大学的同事跟医院的人见他们父子可怜,每人凑了一点,做完了后续治疗。 “不过刘安南留下了后遗症,腿有点坡,脑子也迟钝了。大学教书的工作自然没法胜任。只能带着儿子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姐一开始也担心会被刘安南和章家缠上,所以事先去省城打听了一番。没想到却是打听出这么些事。” 沈煦更是不解了,“我当初就觉得很奇怪。以章家的做派,根本不像是会在刘安南父亲死后,收养他,供他吃喝,还让他读书,一路考上大学的。现在听你这么说,章家连刘安南的救命钱就能卷走,更不像了。” 周明友嗤笑,“可不是嘛!章家哪有这么好心!那天章德祖跟刘安南撕破脸皮,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当年,刘父是跟章父一起出去的,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歹徒。章父情急之下,把刘父推出去挡住歹徒,自己跑了。这才导致刘父被歹徒砍死。 “章父给刘父收了尸。心里终归是过意不去。刘安南幼年就没了母亲,现在连父亲也没了。偏偏刘家还没别的亲戚。他就收养了刘安南。后来看刘安南懂事,聪明,读书好,是个有出息的。自己儿子章德祖太混,靠不住。女儿太软,成不了事。就算计给刘安南灌输恩重如山的思想,等刘安南出息了,章家也就出息了。” 沈煦:…… 章父真是个人才! 可怜刘安南一直被章家洗脑,事事以章家为先,结果落得这么个结局。想想也挺悲催的。不过,这是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若站在周明苏和刘萌的立场,就又不一样了。 周明友喝了一口酒,“对了,还有一件事。爱红离开阳山县了。” “去哪了?” “不知道。爱红以前有点蠢,但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成长了不少。她长得还不错,打扮打扮也挺标注。沈向安就起了心思,名义上说给她介绍对象。实际上,我一打听,对方可不是什么好人。沈向安是想拿周爱红给自己铺路呢。 “周爱红自然不乐意。偏偏周爱军还在一旁帮忙,向桂莲也怪她不懂事,让她嫁。周爱红一气之下就走了。我估摸着她也是怕再呆在上水村,会被亲妈亲哥哥算计。她是连夜悄悄走的。谁也没告诉。就是前不久的事。” 沈煦讥笑。 周双莺的上辈子,沈向安不就是用周双莺来结交梁家,给自己铺路的吗? 如今周双莺还小,他就算计上周爱红了? 就只会这么点下作的手段?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9 09:00:01~2020-07-10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20章 饭后, 沈煦把周明友带回了厂里。 食品厂有员工宿舍。另外沈煦在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办公室设了内间休息室, 不算豪华,却足够舒适。桌椅床沙发衣柜皆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将周明友安排在这里。当然, 自己也住在这。晚上,两人彻夜长谈。周明友想说的话, 饭桌上几乎都说了,因此,夜里几乎都是沈煦在说。说他对公司的野望, 说目前公司的境况, 说现在面临的难处。 沈煦甚至不曾避讳, 将自己的计划书拿给周明友看。 周明友也没想太多, 看得很仔细, 很认真。末了,说道:“市场这块倒是可以沿用我们当初在上水村做副业的模式。业务员负责出去拉生意,不论是国营供销社, 还是私人小卖部商场,都可以。凡是通过他卖出去的产品, 全部给予一定的奖励。” 沈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管这个叫提成。奖励另算。比如, 我会设几个台阶。就拿方便面来算,业务员每月完成两万包,除规定的提成外,另给一百块奖金。五万包是三百块奖金。十万, 二十万会更高。” “这样很好。”周明友一顿,接着说,“三哥,全国范围这么大,你若想把沈食记的产品卖到全国各地区,不可能光靠眼下这些个业务员去跑。我觉得可以换种方式。选出几个能力比较强的,每人负责一个省,给予他们一定的权利。让他们自己去负责的省区招人,作为自己的下属,帮自己卖货。提成的方案可以按级别算。” 沈煦愣了好一会儿,低低笑起来。 这点他自然懂。设区域经理,省级下有市级,市级下有县级。层层递进,金字塔模式。方便管理,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市场打开。 但他很是惊讶,周明友一个土著居然有如此的想法。 大概是沈煦的目光太炙热。周明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三哥,你别这样看着我。要真说起来,这些都是你教的。你忘了,当初是你带着我做上水村的副业,我进了食品厂管市场这块后,也是你给我上课,告诉我怎么做。你说的,我都记着呢。” 沈煦摇头,他虽然教过一些。但也要看周明友的悟性的。尤其他教的是如何动脑,从哪方面去解决问题,达到目的。并没有教他具体的操作。 自从再见周明友,他便感觉得到周明友的变化。一番讨论后,沈煦更加肯定了周明友的能力。他成长得很快。 如今的他,更加符合自己对市场部经理的要求了。 第二天,沈煦让周明友陪同一起做面试官。预约面试的一共五组,每组六人。 全部面试完,已经是下午六点。 沈煦揉着眉心,敲了敲桌上的简历,“你也看到了,目前我们最缺的就是人才,而这些人里,根本找不出我想要的能统管市场部的人。” 周明友一顿,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这些人的能力确实良莠不齐,水平参差。若是其他岗位,倒是够了。但如果是市场部经理,恐怕还需要历练几年。” 种花国的经济停滞了很多年。如今正是经济刚刚开始复苏的时候。 由于多年的空白,大多数人没有做贸易市场这块的理念,更无从说经验。唯一能够称得上有这方面才干的,便是国营厂子里原本管着这块的人。但他们手握铁饭碗,也算是占着要职,几乎不可能辞职来给他这个私人老板干。周明友是个例外。 “所以,我真的很需要你。” 见到这番情景,周明友倒也不再推辞了。他本就是来帮沈煦的,沈煦有需要,他自然义不容辞。 有了周明友坐镇市场部。沈煦大是松了口气。 等杨大虎回来,沈煦介绍了二人认识。三人开了个会,确定好公司后续的发展策略。沈煦拍了拍杨大虎的肩膀,“往后你可以不用这么累了。” 杨大虎笑着与周明友握手,“合作愉快。” 周明友也笑:“合作愉快。” 杨大虎又说:“不过咱们公司还是得多些人才。” “这事你们俩商量着办吧。我让明友兼任公司副经理。你们可以继续面试招聘,选可用之人。也可以培养公司目前已有的人才。这一个月我面试通过的人里面,有几个颇有潜力。即便如今还无法担当大任,好好栽培几年,也能成为我们公司的骨干。” “行!我回头好好观察观察。” 沈煦在鹏城又呆了几天,买了两处平房,推倒后,可以改个不错的小洋楼。如此,他在鹏城倒也有了个正式的住处。公司的休息室虽好,却不适合长住。 房子的事情解决,沈煦看着旁边的空地有些眼馋。鹏城啊。多年后,就是一线城市。他穿越前,这里市中心的学区房价格已经涨到了十几万一平。而如今,这里的土地价格可说是非常低廉。沈煦心动不已,却并没有出手。 如今还没有房地产,没有商品房。鹏城即便开放土地买卖,也仅针对招商办厂。对于其他,是有限制的。沈煦不想惹人眼。更何况,他的机会还有很多。再过几年买也是一样,价格不会涨多少。不必在意这一时半会儿。 这几天里,沈煦也额外观察了一番杨大虎与周明友。见他们相处融洽,凡事有商有量,配合无间,倒也放心将公司全权交给他们处理,自行回了京城。 田松玉听到他聘请了周明友后,十分诧异,感慨道:“明友人不错,他有心了。” 沈煦点头。 周大海一家人与向桂莲那伙人不同。即便周大海曾因私心对沈煦提出过不合时宜的要求。但在沈煦拒绝后,也未曾做出过任何逼迫沈煦的事。就算后来面对沈煦时情绪总有些复杂,这些复杂里,却从没有怨恨。 更别说,周大海媳妇为人纯善厚道,周明友更是一直对他掏心掏肺。 “大虎是跟着我一起把沈食记从零开始做起来的。他的功劳不容忽视。明友半路加进来,不可能一下子就跟大虎的待遇齐平。但我也不会亏待他。如今,大虎拥有加盟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以及食品厂百分之七的股份。” 当初与杨大虎说的二八分成,指的只是加盟店。食品厂是不一样的。 这个厂子,沈煦从买地建设托关系买机器,全部亲力亲为,总共花费了差不多十七万。他得拿绝对话事权。一下子给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可能。原始股的百分之七不少了。 沈煦还得留着一部分股份作为员工奖励分红。往后公司发展起来,若需要上市,还会被稀释。在这期间,杨大虎做得好,股份可以再加,日后公司整改上市,还能内部勾股。 沈煦蹙眉想了想,“过阵子,等市场部这边做出成绩来,我打算先给明友百分之五。不会越过大虎,也不至于太少。” 田松玉十分赞成,“你有你的考量,我相信你。” ******** 杨大虎与周明友在鹏城忙的热火朝天,沈煦在京城也没闲着。 他又买了两间门面,打通做了一间。请人装修好后,开了一家店。一家早就在他计划中的服装店。他前往港城数次扫货买来的服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崭新的招牌挂上去,沈煦站在服装店前,仰望着上方“初云服饰”几个子,神色怔忪。 最开始定下这个店名的时候,田松玉还好奇问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沈煦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他没有说实话。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第129节 上辈子,他们家就是做服装的,做的是童装。公司规模放在全国可能排不上前列,但在本市,却算是明星企业,纳税大户。市内百分之八十有孩子的家庭几乎都买过他们家的衣服。但少有人知道,他们家最初做的并不是童装。 当年,他父母刚相恋不久,携手创业,开的是一家服装店,名唤“初云”,是在两人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这家服装店以卖女性成人服饰为主,儿童服饰次之。他爸负责去鹏城进货,他妈负责销售和修改。 后来他们结了婚,没多久自己出生。他爸进货就开始慢慢倾斜,每次总会带回来一大堆童装,其他服饰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做成了童装专卖店。 他妈学着自己设计衣服,做出来给他穿。至此,他爸萌生出创立自己的童装品牌的念头。一开始是和服装厂合作。慢慢地攒够了钱后,办了自己的工厂。 可以说,初云是他们家生意的开始,也是他父母爱情的开始。 沈煦如今也开了这么一家店,做成“初云”的模样,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如今店铺有了、装修好了、服装摆上了,差得便只有员工。 “老板,我看你店门口摆着招工的牌子,你是不是要请人?”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沈煦笑着转头:“是!” 这一看,与来人四目相对,二者皆愣。 “是你?” “是你?” 异口同声。 沈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看出来了,正文我在加快进程。我想快点把正文写完。其他没说清楚的事情放在番外写。 因为最近写着写着,发现,按正文的叙事,太拖沓了。 番外不一样。番外可以开不同的视角。可以跨过一些不必要的过渡。这样会更顺一点。 不过正文还没完,至少还得好几章呢。番外也还有不少内容。 我争取这个月完结吧。 带孩子码字太累了。我下篇文要存稿二十万再开坑!(最好三十万!) 说到这里,大家记得去收藏一下我的接档文啊! 第121章 沈煦将周爱红请进店里, 给她倒了杯茶。 “你怎么来京城了?” 周爱红也确实渴了,酷夏的天气, 她在城里跑了一整天,就为找份糊口的工作。拿起杯子咕噜咕噜一口喝完, 这才说起在上水村发生的事。基本与沈煦从周明友口中得知的相同。 “明苏姐说,现在的国情不一样了。我们可以不用困在上水村, 如果我愿意,可以去大城市看看。即便离了老家,没了土地,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找份工作。或许不能大富大贵,可只要脚踏实地,养活自己,安稳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 周爱红抬头望向门外,京城的街道比阳山县要宽广得多,人来人往,煞是热闹。 “我本来想去省城, 又有些顾虑沈向安。他野心不死,也有几分本事。我听说他在想办法跟省城的大人物扯上关系。如果他成功了, 我在省城也不一定能安稳。所以我就想往其他地方去。可天下这么大,我从出生就没离开过阳山县,对所有地方都不了解, 一片迷茫。 “后来,我琢磨着,沈向安是在京城呆不下去了, 灰溜溜逃走的。既然如此,那么相对别的省市而言,这里更安全。而且京城是首都,我也想来看看。” 沈煦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有地方住吗?” 周爱红道谢后说:“有的。我来京城有些日子了,租了别人家的屋子。每个月三块钱。挺贵的。” 这个价格在京城不算贵了,但对于阳山县而言,确实是“挺贵的”。 “不过,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钱。这还多亏了你。当初本来规定村里的副业没我们家的份。不说二哥跟四哥,就是大哥也没能破例。可有你帮我说情,村里人没有为难我。让我做豆豉辣椒面养鸡。 “后来政策开放,我还经常去城里卖鸡蛋。我本就只有一个人,吃的少,其他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少。这么一年年攒下来,也有七八百了。够我在京城撑一阵子。我也没打算坐吃山空,来京城后,找过一些活。可惜都是些散工。我想找个长期干的,只有这样,才能安稳下来。 “我听人说沈食记在京城很出名,在沈食记工作的待遇不比国营厂子差。如果努力干,做得好了,甚至比厂子里的小组长还有钱。可惜沈食记那边不缺人。前几天,我听说沈食记的老板在这边开了家服装店,待遇从优,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说到这里,周爱红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沈老板是你。我知道我们两家的恩怨。谢谢你的水,我马上就走。” 她起身离开,却被沈煦叫住。 “你不是来应聘的吗?” 周爱红身形一顿,“嗯?” “不应聘了?” 周爱红有些懵逼。她很清楚自己是谁。周家对沈煦所做的事情,说句人神共愤都不夸张。她是周家人,这就是她的原罪。更别说,从前她不懂事,也曾跟着一起吸沈煦的血,甚至对沈煦说过一些过分的话。 从前,沈煦找她做过交易。她负责跟踪监视周双莺,沈煦给她需要的粮食。除此之外,沈煦还额外帮她争取到与全村一起发展副业的机会。这已是十分难得了。 她没有脸再在沈煦的服装店工作下去。 “我……”周爱红深吸了一口气,对沈煦九十度鞠躬,“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为我曾经做过的事,向你道歉。” 然后再次准备离去。 沈煦说:“知道怎么卖衣服吗?” 周爱红怔愣。 沈煦又道:“我对员工的要求不低,想应聘我店里的售货员不容易。目前店里还没有开张,但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能够去街上找到三个人进店,并且成功购买至少一件衣服,就算过关。” 周爱红顿了片刻,转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如实回答:“我没卖过衣服,但我卖过鸡蛋,卖过菜。并且,我是女人。” 周爱红轻轻一笑,“我以前也是咱们上水村的一枝花呢!我喜欢打扮,也爱打扮。衣服怎么搭配,怎么穿,怎么抓住女孩子的心,让她们欲罢不能,非买不可。我了解!” 说完,周爱红甩头出了店门。 沈煦有一瞬间的错愕。这样的周爱红是他所不曾见过的。 自信,美丽,带着点小骄傲。 她的变化真的很大。 沈煦端着手里的水杯,一边喝一边等。 他对周爱红谈不上怨恨。相比起周家其他人而言,她只是蠢,并不毒。而经历过坎坷,走过低谷之后。周爱红也不蠢了。 她有了正确的三观,也有了正常的羞耻心。她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也会为此道歉。 所以沈煦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当然,前提是,她有这个本事,可以给他带来利益。 毕竟,他就算不会出手为难周爱红,却也不是慈善家。 沈煦注视着店里的挂钟。 周爱红没有等到一个小时期满,在四十九分的时候,她回来了,身后跟着四个女孩子。 最后在她的推荐下,其中三个买了衣服,合计五件。远远超过了沈煦的要求。 “恭喜你。你通过了。三天后店铺开业,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从明天开始上班。店面后头就是库房,里面都是存货。目前暂时散乱放着,还没来得及清理。” 周爱红瞬间会意,“我会提前整理,并且熟悉好店铺内衣服的所有款式和每种款式的库存量。” 这下沈煦更诧异了。大约是他眼中的情绪太外露,周爱红看了出来。她笑着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跟着云霞婶和明苏姐学习。她们都教了我很多。” 周明苏是六十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她的学识是可以肯定的。沈云霞为人处世的通透更不必说。 如此一想,周爱红有今日的改变,也就不意外了。 “好!我店里工作时间比较长。每天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八点。每个月底薪二十块。每卖出一件衣服,得百分之五的提成。月休四天。不休息的话,给予每天一块钱的补偿。不包吃住,这方面你自己搞定。我会额外给予五块钱的住房伙食补助。有没有问题?” 周爱红欣喜若狂,怪不得别人都说沈老板大方,在沈老板手下做事,待遇好,福利高,不比国营厂子当正经工人差。这哪里是不比正经工人差。在周爱红看来,比工人可好多了。 各种补助不说,光谈提成。这代表什么。代表只要她努力,只要她有本事。月入五十不是梦!再大胆点,指不定月入一百都有可能! 周爱红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说:“没有问题。我明天就来上班!” 与周爱红签订好雇佣合同后,沈煦又招了一个人,京城本地的。待遇跟周爱红一样。 晚上,沈煦带着老婆孩子回到梧桐大院。 沈向阳将他拉到一边问:“大哥,你服装店是不是在招人。” “今天招到了两个。” 沈向阳一愣,“那还招吗?” “两个人平时倒是够了。只是如果有人休息,剩下一个人上班,会比较累。别看我这就是一家小服装店,事儿还是挺多的。尤其我这店跟别家不一样。衣服款式时髦,用料好,生意不会差。所以,如果能有合适的人,再招一个也行。” 说完,沈煦转头,奇怪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吗?你以前可从没问过我生意上的事。” “大哥,我这有个人,让她去你服装店干活,你看行吗?” “谁?” “俞小绵。” 沈煦更奇怪了,“她还没毕业吧。就是毕业了,凭她京城大学的学历,法学毕业,怎么着,就是不能进法院检察院,也能做个律师。来我这服装店卖衣服?你认真的?” “就是课业不忙的时候去做做兼职,不影响学业的。” 沈煦皱眉,“我记得他们家条件还行。她是大学生,每个月有补助,应该不差钱吧?” 沈向阳一叹:“他爸病了。省城那边的医院技术有限,她把人接到了京城。前不久刚做了手术。手术还算成功。就是花了不少钱。他们家条件是不错,却也不算富裕。这回手术,家底基本都掏进去了。 “人现在是没什么大碍了。但身体底子差了,后续要疗养,也不能干重活累活。往后只怕是不能工作了,没法创造收入不说,还得不断花钱。俞小绵就想出来找份事做,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能赚多少是多少。 “可是她还没毕业,只能利用闲散的课余时间。这样一来,工作就不太好找。我想着大家都是朋友,能帮则帮。我知道当初沈食记搞开业活动的时候,你请过几个兼职。这次服装店开张,应该也有活动吧?兼职总需要的不是吗? “活动过后,也可以给她安个职位。既然是兼职,便不跟全职的比,一切按兼职的工资待遇走。她这份钱可以由我来出。” 沈煦眼睛眯了起来,“我差这点钱?” 沈向阳一愣,“没!我没说你差钱。我就是觉得人是我塞给你的。我得负责吧?” 沈煦不说话,上下打量着沈向阳。沈向阳被他看得一阵发毛,“大……大哥……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沈煦移开视线:“行!只要她不嫌这份工作不体面,你让她来就是。” 沈向阳心底一松,“不嫌的,不嫌的!我明天跟她说!” 沈煦眸光闪了闪,他觉得自己应该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他们家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要有喜事来临了。 算起来,沈向阳也有二十一,过不了几个月就二十二了。 第130节 想到此,沈煦又想到了沈向容。她今天二十五岁。沈煦觉得这还是女性的美好年华。但袁素君却有些心急。前几天,还私下跟他发过牢骚,感慨过呢。陆家出事后,沈向容仿佛化身学习机器,已经对情爱不感兴趣了! 整天窝在学校。就算是偶尔回家的时候,也会出门,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和同学约好了练习口语。 沈煦一叹。 其实只要沈向容开心,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谁规定的,一定要结婚?一定要有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2 09:00:01~2020-07-14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22章 服装店开业的那天, 沈向阳特意前来帮忙。 当然,这个特意明面上说是为沈煦, 实际是为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见他忙前忙后, 围着俞小绵转的模样,沈煦一阵牙疼, 直接拧着他的衣领,将他揪了出去。 “诶诶诶,大哥,你干嘛!” 沈煦开门见山,“你跟俞小绵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向阳满脸惊悚:“你怎么知道!” 沈煦:…… 这还用问? 沈煦:“你当我瞎啊?” 沈向阳顿了片刻,弱弱说:“有这么明显吗?” 沈煦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去问问周爱红跟孙梅?” 孙梅便是店里的另一个员工。 见沈煦这般说,沈向阳自是明白自己做得确实太明显了。他微微蹙眉:“那俞小绵岂不是也看出来了?” 沈煦:??? 沈向阳低头,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我也是最近才发现, 我喜欢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没对她有过所谓的心如擂鼓, 小鹿乱撞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好战友。 “前阵子,她爸爸突然出事。她收到消息后, 情绪大变,大半夜直接跑来我宿舍楼下找我,无语伦次, 一句话说了五六回我才听明白她的意思。原来是省城医院那边条件不够,几乎判了死刑。她实在没办法,就想把她爸爸接到京城医院来试试看。省城的医生也说,如果能尽快送到京城医院,或许还有救。 “她也不认识别的有能力的人,除了我,不知道可以找谁。我利用家里的关系,把人接了过来,一到这边,直接推进手术室。我看着她在手术室门口等,眼睛紧盯着那扇门,眨都不敢眨。 “她浑身发抖,却还极力控制。努力安慰她妈妈。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认识这么久,她从来都是自信的,骄傲的,聪慧的,娇俏的,活泼的,开朗的。有时候还有点男孩子气。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的心在疼,揪着揪着疼,为她心疼。我跟着她一起紧张,一起难过。 “后来,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说完手术成功后,她仿佛终于不用压抑自己真实的情绪,抱着我痛哭流涕。我就知道,我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在某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刻,早就喜欢上她了。” 沈煦渐渐听出不对劲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单恋?你还没跟俞小绵表白?” 沈向阳有几分不好意思,“她爸爸的事情上,我帮了很多忙。在这个时候表白,我怕她会因为感激答应我。而且她现在一心扑在她爸的后续治疗上,根本没心思理会别的事。反正我们也还没毕业。我就想着,等她爸彻底好了,我们毕业了,再说。” 沈煦:…… 他的目光中出现了关爱智障的眼神。沈向阳也感觉出来几分,“大哥,你干嘛这么看我?” “我问你,俞小绵长得漂亮吗?” “不算很漂亮吧?”沈向阳甚至还歪头想了想,对比了一下自家母亲和姐姐,最后语气变得肯定起来。 沈煦:…… 好在沈向阳还知道加一句,“不过她跟别的娇滴滴,动不动就哭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有一种很奇怪的魅力,会不自觉吸引别人的眼光。” “你们学校追求她的人多吗?” 提到这个,沈向阳脸色不太好看了,“挺多的。一群歪瓜裂枣,癞□□想吃天鹅肉。” “确定都是歪瓜裂枣,都是癞□□?” 沈向阳顿住,不悦地眼神瞄过去,“大哥,你什么意思,站哪边呢?” “我是想让你实事求是。你扪心自问,真没有各方面都还不错的?” 沈向阳很不高兴,却还是回答:“有那么两三个吧。” “俞小绵对他们什么态度?” 沈向阳喜色上扬,“当然是严词拒绝了!” “你们毕业还有将近一年吧?一年,三百多天,你确定,在这段时间内,俞小绵不会改变主意接受他们?又或者,你确定这一年内不会再出现别的出色的人物,把俞小绵抢走?” 沈向阳浑身的刺忽然竖了起来,整个人充满了危机感。 “现在,你还要等一年吗?” 沈向阳十分纠结,“可是她如果只是因为我帮了她爸爸而答应我……” 沈煦无语,“你认识的俞小绵,会是一个连恩情和爱情都分不清的人吗?她会单纯因为恩情,而答应你的表白,和你在一起吗?” 沈向阳一愣,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某个误区。俞小绵心思通透,活得很明白。如果仅仅只是恩情,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涌泉相报,但这个“涌泉”绝不包括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在她看来,因为恩情和对方在一起,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对方的不负责任。 这一刻,沈向阳豁然开朗。 沈煦又说:“京城大学人才济济,家世普通的有,家世傲人的也不少。俞小绵性格开朗,为人真诚,她在学校肯定有很多朋友。她的朋友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为什么在父亲出事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 “如果说这点还可以简单地认为她只是在求助,因为她所认识的人里,即便是有几分能力的,大概也不如我们家办起事来更方便更快捷,更能为她父亲节省时间。那么之后呢?她在手术室门口抱着你痛哭。 “即便当时她处于特殊情况。但以俞小绵的性格,平时对男生再和善,也是会注意异性朋友之间的距离的。就算再情不自禁,也不会随便对男性投怀送抱。这不合适。除非她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个人。 “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也或许她跟你之前一样,喜欢上了还不自知。但至少可以说明,你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沈向阳听得眼睛放光,“大哥,你不用说了,我这就去找俞小绵表白!” 说完撒腿就走,沈煦一把拽住,“说风就是雨!我今天开业,你好歹等我店铺关门再说。反正都等这么久了,还在乎这一天半天的吗?” 沈向阳还想再说什么,沈煦瞪眼,“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故意来砸我开业的场子的?” 这下,沈向阳不说话了,焉哒哒地点头应了下来,转瞬又精神抖擞着在心里盘算着,该以什么姿势表白最帅呢? 沈煦看不得他这副蠢样,干脆将他支使到门外当人形立牌。 别说,这招还挺管用。沈向阳长得帅气,这副面孔便吸引了不少年轻女性围观进店。 近两年,京城的变化很大。服装店开了好多家,可大多是会做衣服的裁缝开的,别人拿布料来请他们做,或是买他们店里的布做,也有直接买成衣的,也是自家店做的。如沈煦这般进货直接卖的,有,但不多。 尤其别家店进的货大多都是国内制衣厂出的。沈煦不同。他的衣服几乎全部来自港城。 光这一项,就占尽了优势。更别说,他卖的衣服款式用料都是其他店没法比的。因此,服装店开业第一天,生意火爆。 即便店里的衣服比其他家卖的都要贵,愿意掏钱的也大有人在。更别说,开业活动力度不错。满减送优惠券,达到一定金额抽奖。一等奖的奖品居然是电视机。十四英寸,黑白电视。在如今电视刚刚开始走入百姓家的年代,可是个稀罕物,珍贵着呢。 二等奖,缝纫机。三等奖,自行车。 全都是大件。前三等奖的名额都只有一个。但另外还有十个纪念奖,奖品是在店内任选一套衣服。 纪念奖倒还罢了。有一二三等奖在前头吊着,有些人为了凑足金额能够抽奖,本来犹豫不决,不知道买不买的衣服全都买了下来。 在这种刺激消费的手段之下,第一天的营业额就高得惊人。 关店后,沈向阳便以“夜路不安全”“都是一个学校的,反正也顺路”等为由,送俞小绵回去。 沈煦不知道沈向□□体是怎么表白的。但很显然,结果喜人。 第二天,沈向阳依旧跟着俞小绵到店里来帮忙。二人脸上全是笑意,彼此之间的氛围明显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暧昧和甜腻。 这次开业活动,沈煦依旧只搞了三天。 活动结束后,沈煦盘完账,关上店门回家。今天是假日,田松玉带着孩子回了梧桐大院,他自然也是回那边。不然一个人呆在杏花胡同?不可能的。 梧桐大院前方五百米分岔道拐角处,两个人影站在那,不知道说些什么,身形很是眼熟。 沈煦慢慢走近,在离他们不远处停步。 沈向容和宋明伟??? 什么情况? 夜色渐浓,月光很淡。但沈煦还是能明显看出,那就是沈向容和宋明伟。好在两人正说话,没注意到自己。身体先于大脑行动,沈煦躲在道旁的树后。 他听到了沈向容的声音:“就到这里吧。马上就到了。过了这个拐角,容易被门前的警卫员发现。” 宋明伟点头:“那按照老规矩。你先走,我看你走。等你进去后,我过半个小时再进去,这样,别人不会才不会起疑。” 说完,他还拉过沈向容的手,腻歪歪地抱了沈向容一下。 沈煦:!!! 亏她还以为沈向容是没有爱情的学习机器!这忒妈是学习机器! 还有什么叫做按照老规矩?很显然,两人这样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是沈向阳,再是沈向容。沈家最近是有月老来串门吗? 不过沈煦很无语,沈向容和宋明伟,男未婚,女未嫁的。光明正大谈恋爱不好吗?不让人发现,不让人起疑?合着你俩当这是在搞地下工作呢! 正想着,沈向阳凑巧送完俞小绵回来,便看到了树后鬼鬼祟祟的沈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去,你在这看什么呢!” 还没等到沈煦回答,沈向阳顺着沈煦的视线一望,就看到宋明伟紧紧抱着沈向容,还意图去亲沈向容的脸蛋。 沈向阳一句卧槽,直接冲了上去,一拳把宋明伟打倒在地。 夜间月光弱,宋明伟又是背对着他们,沈向阳压根没看清是谁,而且在他看来,管他是谁,对他姐姐动手动脚,登徒子该死! 压根没过脑子,直接先下手为强,誓要把这个恶心的流氓揍到妈不认。 等把宋明伟压在地上,第二拳砸下去的时候看清登徒子面容,动作顿住,眼神不敢置信:“明……明伟哥?” 沈煦捂脸。 这就尴尬了! 第123章 、123 近两年, 京城开了几家咖啡馆,生意最好的当属“原色”。这家咖啡馆离梧桐大院不算远。沈煦四人便来了这里。毕竟看宋明伟和沈向容地下情的形势, 贸然带去家里是不太合适的。 一张桌子,沈煦沈向阳坐一边。宋明伟沈向容坐另一边。 第131节 相比起沈向容来, 宋明伟显得尤为紧张与局促。 他叫了四杯咖啡,又拿着单子给沈煦介绍。 “要不要再点些什么?这边很多款蛋糕都不错, 比如黑森林,提拉米苏,史多伦等等,好吃不甜腻。牛排也很可以。牛肉新鲜劲道,厨师的火候到位,五分熟恰到好处。如果不喜欢太生,也可以七分熟。” 咖啡馆可不仅仅卖咖啡,他们也做西餐。否则,单只卖咖啡,如今能赚几个钱?许多国人可还没适应咖啡的苦味呢。西餐却不同。因此, 虽然叫做咖啡馆,但其实西餐卖的比咖啡要好。 宋明伟絮絮叨叨介绍着菜单,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声音由于过度紧张,略带了点颤抖,有两回, 还嘴瓢了。 “太晚,吃多了积食。”沈煦抿了一口咖啡说,“我们也不是来吃东西的。” 一句话让宋明伟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 “那……那就只要一份巧克力杏仁蛋糕好了。” 说完,宋明伟将单子递还给服务员,双手在桌子下搓来搓去,无所适从。他好几次想要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抬头对上沈煦和沈向阳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不多久,服务员将蛋糕端过来,宋明伟伸手接过,直接放在沈向容面前。便是沈向容的咖啡,也是他放了半包糖搅拌好再递过去的。 沈煦看在眼里,终于开了口:“你对这家咖啡馆还挺熟悉的,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说得头头是道。你们两个经常来?” “是啊!” 宋明伟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问题,赶忙描补,“没……也没经常,就来过两三次。” “只有两三次?” “嗯……五六次吧。” “呵呵!” 宋明伟:…… 这描补的,还不如不描补呢。完蛋了! 沈向阳自始至终无法相信他姐跟宋明伟在一起的事实,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宋明伟的眼光宛如看阶级敌人,“你想对我姐耍流氓?” 宋明伟被“耍流氓”这三个字吓了一跳,“我不是,我没有!” “呵!我被我抓现形了,还没有?你当我瞎?还是说,你不想负责?” 两句话,说得宋明伟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我没有,我会负责的!我会娶向容!” “哼!”沈向阳一拳砸在桌子上,“你居然癞□□想吃天鹅肉想娶我姐!” 宋明伟:…… 想娶不是,不想娶也不是。这要怎么办! 沈煦将沈向阳按回座位上,“坐下!” 他看了眼沈向容。沈向容喝着咖啡,吃着蛋糕,对自家哥哥弟弟为难宋明伟的场面好似看不到一样,不过仔细看去,可以瞧见她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沈煦收回目光,看向宋明伟,“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宋明伟:…… 行吧!死就死吧。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78年的时候,你不是买了杏花胡同的房子,让我帮着跟那边派出所的打了个招呼,将里面住着不肯走的人赶出去吗?事后,作为感谢,你特意请我吃饭。我们两个不熟,因此你叫了向容和向阳作陪。吃完饭后,你有事先走了。向容不回梧桐大院,要去学校,便没跟向阳一起。我正好去那边有事,就顺路送她。” 沈煦挑眉:“你的意思是说我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这词用的。 宋明伟吞了吞口水,头皮发麻,“我……我……” 好在沈煦进一步的举动,“你接着说。” 宋明伟只得继续。 “我把向容送进去,出来的时候在校门口发现了陆宇。他断了条腿,一直在咳嗽,身体很不好。可就是这样,他却固执地躲在向容学校附近,偷偷关注着她。他挡在我面前,问我跟向容什么关系。我说我只是单纯送向容回校。他不信,对我发了通脾气,跑了。 “我觉得他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就返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向容。向容这才知道陆宇偷偷跟着她。向容说她会处理。我虽然有些担心,可这是她的私事。那会儿我们仅仅只是普通朋友,因为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才有几分情谊而已,不便插手。 “没过几天,有一回,我在大院撞上向阳,他说向容学校要考试,她急着要一本参考书,放在家里忘拿了。向阳急着回校,正好看到我,就托我去给向容送书。” 沈向阳蹙眉,“所以,引狼入室还有我的份?” 宋明伟再度吞了吞口水,低着头,没敢与沈家兄弟俩对视。 “我到向容学校的时候,陆宇正在纠缠向容。他抓着向容不放,非要向容跟他走。一会儿哭着求向容再给他一次机会;一会儿恶狠狠警告向容说,向容是他的;一会儿又说向容是因为他残了才离开他。 “他整个人都不对劲。有时候倒还有几分清醒,有时候糊涂得厉害,好像压根不记得自己跟向容退过婚,也不记得自己娶过何雪菲。他只记得自己跟向容的婚约。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发狠一会儿求饶。不论怎样,就是抓着向容不放。我上前去将他拉开。他便对我动手。不过他身体不好,腿脚又不利索,自然没打过我。被我赶走了。 “向容受了些惊吓,跟陆宇推推拉拉之间腿上还弄破了皮。我带她去医务室处理。事后问她,打算怎么解决陆宇。我的意思是让她告诉沈伯伯,让沈伯伯出手。向容说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见到我后她又改主意了。 “如果告诉沈伯伯,你们势必会担心。并且不管是沈伯伯亲自出手,还是你们出手,陆宇只怕都没好果子吃。她对陆宇已经没有感觉了,可毕竟相爱一场。陆家倒了,陆宇毁了,向容不想火上浇油,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在痛打落水狗。 “她请我帮忙,让我找了几个人,把陆宇送去了精神病院。” 沈煦:…… 送去精神病院也不是啥好果子吧?当然,如果是他们来出手,绝对比这个更重。相比之下,精神病院确实算是个不错的下场了。 沈煦看向沈向容。沈向容神色平淡地说:“世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沈家当年的情况,我也不能强求他履行诺言跟我结婚,一起共患难。后来何雪菲对付我,他虽逃不过干系。但从根本上来说,他不是主谋。罪不至死。 “那些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的对我好。好到我说往东,他绝不往西。好到我们一起去爬山,遇见蛇,我吓得跳起来。他护着我,自己却被蛇咬了。那条蛇有毒。事后,他在医院躺了好几天,差点人事不省。 “要我送他死,或是让他进监狱。我做不到。不如让他去医院。以他那种精神状况,也应该去医院。如此,也算全了我们之间的情分,还了他为我被蛇咬的恩义。从此以后,再无瓜葛,不复再见。” 既是沈向容的决定,沈煦不予置喙。 沈向阳又是惊叹又是诧异:“所以,姐,就因为他帮你解决了陆宇,你就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 沈向容:…… 沈煦:…… 兄妹俩同时投去关爱智障的眼神。 宋明伟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有!真那样,我不成挟恩图报的无耻小人了吗?” 沈向阳呵了一声,“你不是吗?” 宋明伟:…… 坚定摇头:“我当然不是!我们一起长大的,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沈向阳翻了个白眼,“别!不好意思啊。虽说咱们一个大院长大,但你比我大好几岁呢!差着岁数,没怎么一块玩过。不熟!” 宋明伟:…… 在没发现他跟向容的事情之前,沈向阳对他可热情了,绝不是这么个态度。 他叹了一声,接着说:“因为陆宇的事情,我跟向容接触了好几次。事后,向容又请我吃了几次饭。我觉得总是让女孩子请,太没风度,便回请了几次。这么一来二往,彼此之间慢慢生了情愫,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沈煦挑眉,“这么说来,你们在一起最少也有两年了吧?” “差不多。” “差不多?” 宋明伟立马改口:“有了!有了!” 沈向阳不高兴了,“这么久了,你居然没上我们家拜访?你什么意思?玩我姐呢!不打算负责?” 宋明伟赶紧解释:“我对向容是真心的!我从前就喜欢她。要不是她和陆宇的婚事定的太快,我不好插足别人的感情,当年我就表白了!我是真的喜欢她,想跟她过一辈子。” 沈煦不明白了,“那你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的,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干嘛?光明正大见家长不好吗?” 宋明伟:“会的!我一定会上门拜访,跟沈伯伯说清楚的。不用等太久了。我让我爸帮我请了三个军中退伍的好手,早就已经在训练了!” 沈煦:??? 沈向阳:??? 兄弟俩同时懵逼。 谈恋爱见家长,跟请退伍军人训练有什么关系?这都哪跟哪儿呢! 沈向阳莫名其妙:“训练?不就见个家长吗?还用训练?训练什么?” “训练抗揍能力啊!” 沈煦沈向阳:…… “争取不被打死!我觉得等我能在三个教练手里撑过一个小时应该就差不多了。” 沈煦与沈向阳互看一眼:他们这个未来妹夫/姐夫莫不是个智障? 空气突然凝滞。 另一头,沈向容扭过头,耸着肩膀,努力忍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5 09:00:01~2020-07-17 09: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24章 最终到底没有按照宋明伟的计划来。既然已经被沈家人知道了, 便不能再瞒下来。依沈煦的意思,宋明伟答应, 次日就上门拜访。 当然,在拜访沈家之前, 需要先跟自家父母坦白。 宋家。 在听宋明伟叙述完之后,宋文华与宋夫人沉默良久。宋夫人伸手试着探了下宋明伟的额头, “没发烧吧?儿子,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想恋爱想疯了?你这梦做得倒挺美的,居然做到向容头上去了。” 对于这样的父母,宋明伟也很是无奈与心累,他避开宋夫人的手,“妈,我说真的。” 宋夫人一顿,看了宋明伟好一会儿,最终确定儿子没疯没傻没幻想。她转头拽住宋文华, “老宋,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妈, 这跟咱们家祖坟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老宋家祖宗显灵,你能追到向容?” 宋明伟:…… 他有些哭笑不得:“妈, 你这是封建迷信,上头都说要破四旧呢。你还信这个!” 第132节 宋夫人睨了他一眼,“我不信老祖宗显灵, 难道信你这傻子能有这种本事?你要说自己追到个普通女孩子也就算了。向容不管家世背景,样貌才情,哪一样不拔尖?就算她跟陆宇有过一段,那也是陆家背信弃义,跟向容没关系。向容在圈子里可是抢手货。咱们圈子里多少青年才俊,你比得过谁?” 宋文华轻轻扯了扯宋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一脸担忧地望向宋明伟:“这事沈家知道吗?明天去沈家,你有信心吗?你这身子骨受不受得住啊?我跟你妈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宋明伟:…… 不得已,宋明伟只能将自己原本的打算和今天被沈煦和沈向阳抓了个正着的事情说了。 宋文华震惊了:“你居然跟向容在一起两年了!两年,你们竟然没让两家人知道,每次约会难道是在搞地下情报人员接头吗?你之前让我给你请三个军中好手,为的竟然是这个事?” 宋夫人直接一巴掌拍在宋明伟头上。 宋明伟:“妈?”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向容这么好的女孩子,都追到手了,你居然不立马见家长,把这事给按死,还拖两年?老宋,走!” 这下宋文华也懵了,“走?去哪?” “去找找有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明天去沈家拜访可跟以前串门不一样。我们得重视起来。你们老宋家祖坟好容易冒一次青烟,差点被你这蠢儿子给拖没了。不能再拖了。向容这么好的儿媳妇,过了这村没这店。以前以为我们家没希望也就算了,既然向容答应了,那肯定得赶紧落定。免得夜长梦多!” 宋夫人拉着宋文华上楼,“我记得我嫁妆里有一块玉佩,据说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老坑玻璃种。造型也俏皮,工艺精致。还有当初你妈送给我一只红翡镯子。都说绿翠易得,红翡难得。那还是鸽血红,水色纯度没得说。你说用哪个给向容当见面礼?还是两个都给? “老沈喜欢喝茶吧?我对这个不太了解。但你那不是藏了好几罐难得的好茶叶吗?什么明前龙井,君山毛尖。你看着选几罐最好的呗。还有……” 宋夫人絮絮叨叨说着,跟宋文华两个人商量着带去沈家的礼。谁也没管还在客厅杵着的宋明伟。宋明伟觉得,他是个多余的。 次日。 宋家提着大包小包,十分郑重地上了沈家的门。 一如所料,沈赫全程没给宋明伟好脸,好几回看过去的眼神都让宋明伟不由自主地发抖。但让人意外的是,沈家人没动手。宋明伟除前天晚上挨了沈向阳那一下外,没有再挨打。 按沈向阳的话说:已经够蠢了。再打一顿,万一打得更傻了,他姐姐可怎么办? 为此,宋文华与宋夫人感激涕零。 吃饭的时候,宋文华一高兴,喝得有点多。人一醉就会忘形。他拉着沈赫手不放,“老沈啊!我是真没想到,我家明伟这辈子还有这种运道,能娶到向容这么好的媳妇。你说这是不是傻人有傻福?” “老沈啊!我是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宽宏大量,原谅我这傻儿子,没把他往死里打。” “老沈,你放心!向容以后嫁到我宋家,我跟我媳妇一定把她当亲闺女疼。就是宁可不要蠢儿子,也得守着咱亲闺女。毕竟咱亲闺女长得漂亮,脑子灵光。不像蠢儿子,让人操碎了心。” 谁能想到,在外叱咤风云,不怒自威被人尊称“宋老”的宋文华醉酒后会是这个模样? 尤其这一句句傻儿子。让马上要把女儿嫁过去的沈赫怎么想?越看宋明伟越不待见了。 更不得了的是,宋文华后来还一口一个亲闺女。 亲闺女?是谁亲闺女呢!那是我的!我的!我的!别忒妈乱认闺女! 沈赫脸色一点点黑沉下来,偏偏醉酒的宋文华半点没看出来,依旧拉着沈赫的衣袖感慨着。 “老沈,以后我们家明伟就靠咱亲闺女了!我这总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我是真怕我去了之后,明伟不知道怎么办。好在老天爷厚待他,居然让他追到咱亲闺女。往后有咱亲闺女帮着他,我也放心了!” 沈赫:…… 这什么糟糕亲家!不想要了! 然而,不论沈赫情感上如何嫌弃宋家,理智上也明白宋家算得上是好归宿。 一来宋文华宋夫人都是明事理好相处的长辈。二来两家相交已久,知根知底。三来宋明伟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就算不够聪慧,没什么大出息,但胜在心性纯良,待人真诚。比之表面上看起来样样都好,人人都说是青年才俊的陆宇不知道强多少倍。 第四点,宋家与沈家同在一个大院里。往后沈向容嫁过去,能天天看得到,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能照应。即便人心易变,只需有他在,宋家有所顾虑,便不会对不起沈向容。而倘或他不在了,宋文华夫妻也大概率不在了。 如此,单就宋明伟,不论是沈煦和沈向阳,都足够碾压他。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沈向容喜欢他。 沈赫一直担心沈向容会因为陆宇的事走不出来,亦或者因此不再相信爱情,不再触碰婚姻。如今,他放心了。 两边正式见过之后,宋明伟与沈向容二人的事算是过了明路。 两家商量了一下,选了个好日子,先订了婚。 之后,大家依旧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 沈向阳俞小绵,沈向容周明伟这两对一边学习,一边甜蜜地谈着恋爱。沈煦在鹏城和京城之间跑来跑去,为他的宏图大业忙碌着。 好在,杨大虎和周明友都很得力,不过一年的时间。沈食记已经销售去了每一个省市,成为了全国人民家喻户晓的品牌。 当初与杨大虎所说的三年计划,超额完成。 而这一年里,除了沈食记,沈煦还在着手建服装厂。当然,服装厂目前的规模很小,远远不能与沈食记相比。可沈煦很在意,他放在服装厂上的时间,比沈食记更多。 1981年的夏天,沈家的三个大学生毕业了。 田松玉进了孩子们读书的学校任教。沈双燕已步入初中,完美错过。沈繁得知后,彷如天都要塌了一样。沈辰才读一年小学,却是个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平日里在家也是书不离手,尤其喜欢看课外著作。因而对母亲的任教没有什么感觉。 于是便只沈繁一人哭天抢地,闹着要转学。最后被沈煦一巴掌拍了回去。 沈向容进了外交部做翻译,先跟着前辈慢慢学,几年后,便是妥妥的翻译官。 沈向阳学的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思想政治教育,打的从政的路子。沈赫觉得该从基层做起,给他安排了先到下面去做个副县长,有了功绩后再往上调。沈向阳有学历,有能力,有后台,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俞小绵本来分配在老家省城下面的一个小小的区法院,为了跟沈向阳在一起,和同学互换,去了沈向阳所任职的县法院。 当然,在他们走马上任前,还有一件大事需要解决。 那就是结婚。 七月,沈家张灯结彩,喜气盈人。 娶媳,嫁女。两桩婚事一起办。 沈家与宋家算是强强联合了。沈向阳跟俞小绵就让人有些看不懂。 许多客人窃窃私语,都在好奇俞小绵是哪家的千金。最后得知不过是普通工厂小干部家庭的孩子后,有些唏嘘。 沈家认回来的大儿子不从政,沈家的人脉资源是全部放在沈向阳身上的。他是默认的沈家继承人。继承人的妻子娶这么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孩?沈家这是真的一点都不讲究门当户对啊。 闲言碎语总会有。但碍于沈家的权势,不会有人蠢得当面说。沈家也不在意。 婚礼过后的第五天。 沈煦的服装厂正式开业。 沈煦亲自揭下了工厂大门顶上的招牌。 小熊贝贝童装。 这是他们家上辈子服装厂的名字。 小熊贝贝是他幼年时玩具熊的名字。四岁那年,父亲办厂,与母亲商量叫什么好。母亲随口问了他一句。彼时,他正与玩具熊过家家,便指着玩具熊说,叫小熊贝贝。 没想到,他一句童言,母亲与父亲竟当场拍板,便叫这个。 父母去世那年,他十八岁,尚且年少,不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足以管理这么大的公司。而公司是股份制,并非沈家一家所有。其中困境可想而知。 加之当时他处于丧父丧母的悲痛之中,又有莫名其妙得到的空间带来的震惊与顾虑,实在无法为公司做些什么。 父亲或许也想到了这点,抢救失败时与他有过一次短暂会面,临终前让他将股份卖出去。 他听从了父亲的话,把继承的股份卖给了公司其他股东,拿了一笔不菲的钱财。 但这一直是沈煦心中的遗憾。 他很清楚,服装厂不但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还承载着他对母亲对自己的感情。可惜,他没能保住它。 如今,他在另一个时空,重新办了一个小熊贝贝。即便知道这与父亲所办的不是同一个。沈煦依旧十分欢喜。 如今的小熊贝贝还很弱小,一如当年父亲刚办厂之时。 但他会努力循着父亲的步伐,将它发扬光大。他会让小熊贝贝成为全国驰名品牌。 父亲去世前曾想扩大经营范围,将童装与母婴结合的理念,他也会一步步去实现。 沈煦望向天空,仿佛看向远在天堂的父母。 他想要告诉他们,他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他会如父母一样能干。 他会有更广阔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高考恢复后第一届学子是特殊的。他们冬天考试,春天开学。我查了一下,没查到他们是啥时候毕业。所以,我自己设定成81年夏天毕业好了。 正文到此就结束了。还有一些番外,把之前铺垫过,没说完的剧情补上。 这篇文后期写的我贼痛苦。主要是之前宝宝感冒。搞得我心力交瘁,我好容易撑着这口气日更到宝宝感冒差不多好了后。宝宝又拉肚子。拉肚子好了后,又便秘。 那阵子宝宝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 我就没日更了。更新一断,这口气就泄了。泄了这口气,之后宝宝好转后,也一直接不上来。 毕竟带孩子是真的累,特别累。 好在终于坚持写到正文完结了。只剩番外。全文完结指日可待!终于看到了曙光! 下篇!下篇!我要存稿!我要至少存二十万!最好存三十万!然后再开坑! 来来来,提前收藏一下吧! 《穿越后,我活在三本书里》 迟晏是圈内公认的天才导演,年纪轻轻便已获三金满贯。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资本裹挟。 一朝穿越,成为首富之子。 迟晏表示:很好,这辈子他就是资本,资本就是他! 可是转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似乎是穿进了一本……哦,不,三本书里? ——女配重生逆袭文里 他是被主角前世抛弃,后来追悔莫及,今生誓要挽回的前男友。 ——美颜盛世系统文里 第133节 他是主角狂刷好感,以此获取美颜金手指的攻略对象。 ——文抄剧抄升级流文里 他是质疑主角真实能力,从而被疯狂打脸的大反派。 迟晏:……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朋友们发现,迟晏经常望着天空发呆。 啊,迟大导演一定是又在构思新作品了。 迟晏:并不!我只是想打开老天爷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把三本书融合在一起的! 第125章 番外一 上水村。周家。 周双莺手中的纸团已经被她揉皱了, 揉烂了。可她仍旧死死攒着,双手颤抖, 用力用力再用力。她牙关紧咬,无法相信纸上的信息。 这是高考成绩单。阳山县中学这一届五人上榜, 但没有她的名字。 就连跟她一个班,平日里成绩总在她后面的同学都考了个大专, 偏偏就是没有她。她落榜了。 这一瞬间,周双莺有些迷茫。 上辈子,她的成绩在阳山县不算数一数二,也绝对称得上不错。她满心以为自己就算考不中本科,一个专科总是能行的。然而一切都被周光宗和周耀祖毁了。从此,她的人生一落千丈。 她怨恨周光宗周耀祖。她一直觉得如果不是他们,她一定会考上大学,有份好工作,有个好前程。 这辈子重来一回。她仗着成年人的智力,小学便跳了两级, 被人称作“天才”“神童”。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是。 小学教的东西容易, 到了初中,她便跳不上去了,只能按部就班。但好歹也能轻松跟上。到得高中, 便有些费劲。即便这是她上辈子学过的东西,可她死时已有三十多岁,重生回来又过了这么多年, 早忘光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优势的,上辈子都能把成绩稳固在上游,这辈子也能。可惜“天才”“神童”之名是不复存在了。倒是有许多人说她“伤仲永”。 那些话让她很不舒服,她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要跳级了。但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样?她还能打杀了那些说闲话的人?自然是不能的。既然不能,只有自己心宽点。 她本来以为等她考上大学,走出阳山县,也就不必再管这些了。 谁知,她没考上。 她居然没有考上! 这辈子,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都没考上。那么上辈子,如果她走进考场,顺利做完所有题目,真的能考上吗? 周双莺有那么一点怀疑。毕竟从前她一心执着于没能完成高考,没能通过大学改换门庭。没想过其他。 等到了高中后,她才意识到。阳山县想要出一个大学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边教学资源落后,每年考上专科的还有那么一些,考上本科的,便是凤毛麟角了。重点大学,那是想都不要想。也就刚恢复高考那两年,因为有不少底子好的知青,喜报上还有几个名额。这几年,是一个也没瞧见。 可转瞬,周双莺便摇了摇头,不会的!别人不能,不代表她不能!她是不一样的!毕竟重生这种事她都碰上了,说明她是天道宠儿!而且,她想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她一定能考上的。这回没考上,只是因为她心中藏了事,考试那天还分心去解决了上辈子的恩怨,这才让自己在考场上失利。 对,一定是这样! 周双莺舒了口气,松开手中的纸团。 一时得失而已,她不该如此焦急慌乱的。这一世的情形已经不同了。 这届没考上,可以复读一年等下一届。如果再不行,还有下下届。 对!下下届! 大学一直是周双莺的执念。即便如今她脑子里知道很多未来的发展方向,有很多的办法去赚钱,但大学依旧是她的头等要事。 而大学与大学之间也是有区别的。专科如何比得了本科。本科里又有重点与非重点之分。最厉害的便是京城大学与京华大学。 周双莺眼前一亮。她今年才十六岁,或许她应该再等两年。两年后,正是她上辈子高考之期。错失高考成为她一辈子过不去的心病。因此,在随后的日子里,她时常想起这场考试。三不五时拿出后来买到的这一年的真题与答案一遍遍看,一遍遍想。 就算重生后的这十年,她没有过多回忆那些试卷。可是经历过前世十几年的翻看,那些东西早就刻印在她的骨子里,如今想来,依旧历历在目。 那么…… 周双莺想到一种可能。 她只需要沉下心来,等到那届高考,占据优势的她,还怕榜上无名吗?别说轻松上榜,便是京城京华两所大学也不在话下。 思及此,周双莺心神松动,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上不上大学,上什么样的大学,决定了她将会接触什么样的同学,拥有什么样的人脉。这年头,能从国内top学院毕业的,没有一个是庸才。 屋外。张丽芬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说什么天才,什么神童。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以为大学那么容易考上?一个丫头片子罢了!我儿子在派出所呆着,你居然想上大学!我呸!做梦!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歹毒,连自家堂哥都要害!你这种人就是上了大学,也是祸害!全国天天这么多人死,你怎么不去死!” 砰!砰!一颗颗石子砸在门上,窗户上。 刘艳华忍无可忍,冲出去给了张丽芬一巴掌。 “你闹够了没有!周光宗周耀祖是自己闯了祸,被公安带走。跟我们家莺莺有什么关系!我们家莺莺举报,也是出于正义!怎么着,你还想窝藏杀/人/犯!张丽芬,你再敢说我们家莺莺半句,朝我们家莺莺屋子扔石头,我绝不会放过你!” “好啊!你不放过我?我还不放过你呢!有本事来啊!” 两人扭打起来。 就在此时,刘大花闯进来,“张丽芬,你还在这里闹什么!快去县公安局吧!你俩儿子的判决下来了,全部死刑!你赶紧准备准备,好歹得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死刑?死刑! 张丽芬一口气没上来,硬挺挺栽了下去。 屋内。周双莺一顿,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靥。 上辈子,因为沈家的报复,周爱党被人砍掉了一只手,天天酗酒打老婆打孩子。周光宗周耀祖成绩差得不忍直视,考大学那是妄想。可偏偏张丽芬把希望全放在两个儿子身上,总是拿自己当对照组。 “你看看你大伯家的莺莺,一个丫头片子,成绩比你们不知道好上多少。” “这次打了多少分?就这么点分数,居然还没你大伯家莺莺的零头,你说我生你们俩儿子干什么!” “你们就不能给我争点气,你们爸已经这样了!我累死累活把你们送去学校,花大价钱让你们读高中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咱们娘三往后能过上好日子吗!你们这么不知道上进,对得起我?我还不如不要你们当儿子,宁可要周双莺当我女儿!我看你大伯家就是没儿子,也比我这有儿子的强!” …… 诸如此类,别说周光宗周耀祖,便是周双莺也听了不知道多少。 那时,她甚至有些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她是女娃又如何?周光宗周耀祖是男娃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她?她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感。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周光宗周耀祖因为这些恨上她。在她高考那天,提前守在前往考场的必经之路上,抢走了她的准考证。她去追,奈何她一个女孩子,哪里跑得过两个比她年纪大的少年?没能追上不说,还撞上了阳山县著名的小流氓团队。 他们大多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大部分已经不读书了,有几个还在读的,也经常逃课,不把学习当回事。他们经常偷东西抢劫,欺负人等等,总之不干好事。而她误入的那个小巷子,就在一处荒废的院子后头,那是他们平时分赃密谋聚会的基地。 不巧,她闯进去时,他们正好在密谋犯事。被人发现,他们怎么会放过她。 她眼见不对,拼命跑,慌不择路之下,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河里。 那群人眼见闹出了人命,撒丫子四散跑走。徒留她在水里挣扎,无助,绝望。 最终她还是得救了,却因为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大脑缺氧太久,在医院躺了好些日子才晃过来。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么即便错过了这次高考,也还有下次。 然而祸不单行。出院后,她渐渐听到一些流言。他们说是她不检点,自己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才出了事。要不然倘若她真是乖乖女好学生,那群人跟她素不相识,为什么追她对付她?还有更难听的,有人说,她早就不干净了,被那些人糟蹋了的。 周光宗周耀祖居然亲口说,看见她好几次跟那群人呆在一起打情骂俏。而那群人为了推卸责任,也大方了承认了这点。虽然最后公安查明真相他们还是被判了刑,谣言却已经传得到处都是。她跟爸妈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最重要的是,那群小流氓得到了惩罚,但周光宗周耀祖没有。他们依旧活得好好的。 可她呢?因为落水大病一场,身体底子差了。还要备受流言侵扰。她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复读。她的人生就此改变。 这辈子重来一回,她怎么会放过周光宗和周耀祖这两个混蛋呢! 然而在蝴蝶效应之下,事情出了纰漏。 沈煦没有瘫痪,田松玉没有难产一尸两命。他们活得越来越好。沈家在找回他们后,恨意自然也不如上辈子深刻。更由于沈煦的主张。沈家未曾对周家出手。周爱党没断手丧失劳动能力。 虽然他也跟着周爱军作死了几回,但自从在沈向安手里没讨到好果子,反而吃了几次亏后,彻底死了心,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有他这个壮劳力在,张丽芬没有前世那么惨。 有周爱党的压制,周光宗和周耀祖到底是怕老子揍的。在留了一级后,成绩慢慢开始上升。即便依旧算不上好,却可见进步趋势。若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岂不是让二人有了出息? 周双莺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边花钱指使人带着周光宗周耀祖玩,带坏他们。这两个本就不是能沉下心当好学生的人,一两次引诱后,就野了心。 另一边她也一直等着。上辈子她是在高考当天出事。那么这辈子她也会让周光宗周耀祖在这一天丧失所有希望。 她花了些钱,设计让人在这天跟他们相撞,偷了他们的东西就跑,路线周双莺都规划好了。一切都以将他们引去那个后巷为目的。 那里是小混混们的大本营,他们长期在那边干坏事。倒也不拘是哪一天,反正即便不是分赃,也是会是别的。十有八/九能碰上。只需碰上。就算周光宗周耀祖没发现他们的“好事”,他们也会主动寻麻烦,最起码让周光宗周耀祖掏光身上的钱是免不了的。 周光宗周耀祖早年被宠得无法无天,脾性并不好。哪里会乖乖认人欺负? 周双莺要的就是双方起冲突。 周光宗周耀祖也确实跟他们打了起来,甚至不小心让其中一人的头撞在钉子上,闹出了人命。 他们俩害怕,逃回了家。张丽芬明白这事瞒不住,公安肯定会来家里,不敢留下他们,将他们藏在后山林子里头。 周双莺一直关注着,怎么会不知道?她自然不会给周光宗周耀祖逃脱的可能,直接举报了。 要说周光宗周耀祖杀人事出有因,最多也就是个防卫过当,误杀。判死刑是不可能的。但谁让现在严打啊!抢个劫都会被木仓毙,何况人命?更别说周光宗周耀祖平日里口碑就不好,在学校同学嫌,老师憎。死的那人家里头在阳山县似乎还算能说得上话。 看吧。多顺利啊!结果意想不到的好。 周双莺觉得,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自从周光宗周耀祖出事后,张丽芬的精神状态就不好了,周爱党开始酗酒,整天浑浑噩噩,仿佛人生一下子没了指望,陷入一片黑暗。 如今周光宗周耀祖的判决下来,等他们一被木仓毙,这夫妻俩估摸着也没啥活头了。 那么,接下来,便该轮到沈向安和梁家了。 上一世,沈向安曾去鹏城呆过几年。这一世,由于袁志国在鹏城的关系,沈向安有所顾虑,不曾去。 正是因此,沈向安更早地与梁家搭上了线。 周双莺知道很多梁家的秘密。毕竟上辈子,她和梁建平生活了十余年。最先梁建平还藏着掖着,可天天呆在一起的人,再怎么防备,也总会被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 后来她知道了梁建平前妻死亡的真相。梁建平威胁她,那是她在落水后,第二次感觉到死亡如此接近。梁建平成功让她明白了他的可怕,心生恐惧,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她妈妈在梁建平手里。 那次之后,梁建平不再装了,甚至对其他方面的掩饰也没那么用心了。因为梁建平掌握着她的命脉。他清楚,只要他一天控制着她妈,她就不会揭露他。 就这样,她知道了关于梁建平,关于梁家的不少事。 周双莺算着日子,据她所知道的一些东西,梁家现在应该已经在做了。让人惊喜的是,沈向安提前数年与梁家有了合作,那么只需把梁家弄垮,沈向安自然逃不掉。她不必再等下去。 第134节 下了决定,周双莺便开始动作。 她用的是老办法,举报信。 现在梁建平还没有来阳山县,那么举报信自然不可能是写给阳山县这边领导的。并且以梁家如今的地位,莫说阳山县,便是省城,也未必能靠一封举报信扳倒。 但周双莺知道梁家有哪些政敌。她清楚什么人比她更想弄垮梁家。 这封写满梁家罪证的举报信落在别人手里,或许梁家还能逃过一劫,但落在梁家的死敌手里,梁家只会万劫不复。 次日,周双莺将信寄了出去。 半个月后,梁家走私的事情被翻了出来,走私的东西品种多样,其中还有一件是国宝。而为他们牵线搭桥,在明面上给他们服务的人,就是沈向安。 证据确凿之下,梁家所有在其中插了一手的人与沈向安一同被抓。在严打时期,这种牵连上国宝的案件,引来全国关注。判决不用问,全部死刑。 唯有周爱军例外。他被沈向安收拢,为其做事。但因为沈向安并不完全信任他,没让他知道太多。他只能做一些杂事琐事,对梁家和沈向安的生意并不知情。 因为这点,他完美的躲过了死刑,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 十年啊!十年后,周爱军青春不再,案底在身,与社会脱节,就算出来了,能干什么? 周双莺欣慰地放下报纸。 两桩复仇都顺风顺水,这让她很高兴。 接下来,便是离开阳山县了。 是的,离开这里。 阳山县的教学质量跟不上,即便周双莺已经决定利用下下届的高考一飞冲天,但为了不太惹人怀疑,书还是要读的。可她不打算再在阳山县读。她想去省城。这年头还不讲究按房产户籍分配学位。只要交一笔借读费,她是可以进省城学校的。 并且省城的环境更好,经济更发达,更方便她利用课余时间发展事业,努力赚钱。 可她没想到,她爸周爱国居然不同意,说她一个女孩子,不用读这么多书,去省城学校太花钱。 周双莺深吸了一口气。这几年,要不是她出主意,家里条件能这么好?周爱国能在县城开店,生意红红火火?做小吃的主意是谁出的?凉面凉皮快餐的经营模式是谁主张的? 是谁提议在车站这些人流量广的地方售卖一荤两素的快餐盒饭?是谁在学校打广告,召集不喜欢吃学校食堂的同学在自家定盒饭? 如果不是她,周爱国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她给家里带来这么多的利益,周爱国却觉得这些钱都应该是她弟弟的。 周双莺再一次觉得,当初让她妈生下弟弟就是个错误。 不过还好,她脑子里还有很多能赚钱的东西。这些年,因为弟弟的关系,她也没有完全信任父母。她趁着给家里卖东西的便利,私吞了不少钱。每天抽那么几张,几年下来,存款也很可观了。 八十年代中期,正是倒爷盛行的时候。那才是赚钱最快的。 以前她是年纪小,只能依靠父母。就算她有心想做点什么,别人也不会相信。现在她有十六了,许多农村十六岁的孩子已经出门打工了。鹏城那边,十六七岁的工人不少。 周双莺透过窗户望向父母的屋子。 哼!周爱国不许,她就靠自己! 她有本金,有双手,有头脑,还怕赚不了钱,去不了省城? 她原来想着,等她出息了,让全家过上富贵日子。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自己过得好就行,管她爸爸弟弟。 他们拿阳山县这家小快餐店当宝,她还不放在眼里呢! 倒是她妈对她还算尽心。等她事业有成后,再回来接她就是。至于她爸爸和弟弟?她是不认的。想让她当扶弟魔,让她弟弟靠在她身上吸血,门都没有! 第126章 番外二 京城。 沈煦有个习惯, 每天必看报纸。 没办法,现在可不是互联网信息时代,什么东西都可以从网上获得。如今想知道有关时局以及社会等方面的新闻, 除了自己的人脉渠道外,便只有纸媒。 以前在上水村, 沈煦就经常看报纸。只不过那时他是自己去邮局买。来了京城后,他订阅了不下十家报刊, 没事的时候, 总要翻一翻。 周双莺成为临湘省文科高考状元, 考入京华大学的消息, 就是他从报纸上看到的。 尤记得前两年,梁家与沈向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消息直接传到京城。彼时,沈煦便知是周双莺出手了。算算时间, 她跳过两级,该是那年便高考了才对。怎么反倒是今年传出喜讯? 沈煦的目光落在高考状元四个字上,恍然大悟,心底嗤了一声,失笑摇头。这也确实是原女主周双莺能做得出来的事。 蹬蹬蹬。 沈双燕从楼上下来,“爸爸!” 沈煦抬头,目露惊讶。沈双燕今天穿了件红底碎花长裙, 是时下港城最流行的款式,就连京城也没有几件。脚下穿的是棕色小皮鞋,手中握着小皮包。头发披肩, 耳畔别了个发卡,亮晶晶地,衬得沈双燕煞是好看。 沈双燕走近, 一眼便瞧见桌边的报纸,咦了一声,“这是莺姐姐?” “嗯!” “莺姐姐居然是临湘省这届的文科高考状元!也对,小时候她读书就好,连跳两级呢!”说完,沈双燕怔了会儿,“奇怪!莺姐姐跟我同年入学,她连跳了两级,应该比我早两年高考才是!怎么……” 沈煦神色淡然:“或许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沈双燕点头,“可能吧!” 她不过顺嘴感慨,并未放在心上。早在上水村,经由沈煦的引导下,她便发现了周双莺并不像她最初想的那么好。后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十分淡漠,几乎已经不会一起玩耍了,甚至话都不太说。如今周双莺在她心里,也就是个过客而已。 沈煦上下打量着她:“穿这么漂亮,要出去?” 沈双燕转了一圈,“爸爸也觉得好看吗?” 沈煦失笑,“好看,当然好看!我女儿能不好看吗?平时好看,今天更好看!” 沈双燕抿唇,两只眼睛眯了起来。沈煦都能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喜悦,心底发笑。果然,女孩子都是爱美的。 “爸爸,我约了同学,要出去一趟。” 田松玉正好跟俞小绵两人手牵着手从庭院进来,听到这话,瞧了眼客厅挂着的时钟,“都几点了,马上开饭了!” “我不吃了。我跟同学约好在外面吃!” 田松玉皱眉,“怎么又不在家吃!外面的东西就这么好吃!是不是去吃肯德基?我听说最近很多孩子喜欢吃这个。这东西都是油炸的,吃多了不好。” 沈双燕回嘴:“我是去吃西餐!玉兰路那边新开了一家卡西特西餐厅,听说口味还不错。” 这下田松玉没话了。 沈煦笑起来:“去吧!跟同学好好玩!钱够吗?西餐可不便宜。” “够的!爸,那我走了!” 沈双燕转身出门,沈繁跑过来,伸出一只手:“爸,我姐够,我不够啊!要不,你赞助点?” 沈煦目光扫过去。沈繁讪讪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怨念道:“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咱们家与众不同,重女轻男。爸,你这可要不得。重男轻女是封建糟粕,性别歧视;重女轻男也是!” 沙发旁一直闷头看书的沈辰抬起头来,“爸给我们三的零花钱都一样。逢年过节以及生日的红包也一样。” 沈繁一噎,张嘴还想说点什么。 沈辰续道:“我们家三个孩子。我跟姐姐都没觉得爸爸有偏向谁。如果你有。那只能证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沈繁:…… 沈煦以及田松玉俞小绵噗嗤笑出声来。沈繁欲哭无泪。反倒是沈辰,说完后,低下头继续看书,一秒入定,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出自他之口,而是别人的幻觉。 沈向阳跟俞小绵结婚数年,如今膝下已有了一个女儿,名唤沈韵。沈韵跑过来抱着沈煦的大腿,两只圆碌碌的大眼睛充满了探知欲:“大伯,燕子姐姐是不是谈恋爱了!” 俞小绵失笑,将四岁大的小不点提溜起来,“少作怪,你还知道什么是谈恋爱?” 沈韵不服气,叉着腰说:“我当然知道。爸爸说了,他跟你谈恋爱的时候,每次约会,你都会穿最漂亮的衣服,化最好看的妆。还会特意洗头整理发型!燕子姐姐今天就穿了好看的衣服,化了妆!她也洗头了。我看见她在房间吹头发!” 被自家女儿揭穿了自己跟沈向阳的那点事,俞小绵瞪了她一眼,可这话却是让她回过味来,“大哥大嫂,燕子是不是还喷了香水?” 沈煦震惊了!喷了!绝对喷了!刚才,他都闻到香味了,只是没想太多! 这一瞬间,他有些慌乱,“不……不会吧?” 田松玉直接愣住:“燕子才十七岁!” 俞小绵:“再过两个月就十八了。” 沈煦蹙眉:“那也还没到。” 俞小绵不以为然:“就算十七也不小了。谈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 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眼瞅着沈煦脸色都变了,立马闭嘴。 沈煦却越想越不对,终究忍不住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田松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你去哪啊!” 然而,沈煦走得太快,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 沈繁回答说:“这还用问,肯定是去找我姐!” 说完,沈繁一顿,立马放下手中的游戏机,“爸,你等等我!我也去!我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打我姐的主意!” 父子俩鬼鬼祟祟来到卡西特西餐厅,没有直接进门,而是观察着周围环境,选了个餐厅对面视觉比较宽广的位子,蹲在柱子后头探着个脑袋往西餐厅瞧。 沈双燕就坐在西餐厅靠窗的那张桌子。沈煦与沈繁能够透过玻璃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一共六个人,三男三女。 看来真的是同学聚会。 沈煦心中那颗石头落了下来,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其实如果沈双燕真的谈恋爱,他也不太可能直接冲出去把人带走。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过来看看。 这一看,放下心的同时,不免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紧张了。 沈双燕若是知道,还不定怎么想呢。 沈煦低头看向沈繁,刚好对上沈繁投过来的视线。 “今天的事情不必让燕子知道了!” “今天的事情不必让姐姐知道了!” 父子俩同时开口,皆是一愣,转瞬十分有默契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踏着潇洒地步伐回家。 次日。沈家迎来了几位客人。 第135节 是一家人。爷爷奶奶并妈妈以及一位少年。 他们是来道谢的。少年不会水,几天前意外落入河中,被沈双燕救了上来,免于一场祸事。 那个少年,沈煦认识。沈双燕昨天聚会的二男之一。 “谢爷爷,谢奶奶,阿姨,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跟谢忱是同学,我会游泳,看见他在水里挣扎,不可能见死不救,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谢老爷子摇头:“对你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但对忱儿来说却是救命之恩。好孩子,收着吧。说起来,这事过去好几天了,我们早该上门拜访以示尊重的。只是家里有些事耽搁了,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见怪。您老严重了。” 两家人你来我往,客气了好几回,最终谢家放下厚礼离开。 沈煦全程有点不在状态,等客人离去,他还在想一个问题,“这名字有点耳熟,哪里听过?” 沈向阳以为他问的是谢老爷子,“大哥,谢老爷子去年刚调任民政部副部长。不过我们家跟他们没什么私交。你或许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报道,或者听爸爸说过吧。” 沈煦蹙眉,他觉得耳熟的并非谢老爷子,而是谢忱。 谢忱,谢忱!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呢! 突然,他倏忽站起来。 “谢忱他妈刚才自我介绍说她叫什么来着?”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闹得是哪出。最后还是田松玉回答了他:“余清。” “对!就是余清!谢忱他爸是不是叫谢广申?他还有个小后妈叫林玉,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做谢懋?” 沈赫抬头望了他一眼,“是有这么回事。你对谢家的事怎么这么了解,听谁说的?” 袁素君奇怪了,“余清不还在谢家吗,哪来的什么小后妈?” 沈赫一嗤,“这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当年那场运动也波及了谢家。谢老爷子夫妻的情况可比我们要难多了。谢广申见情形不对,扫了家中的钱财,寻路子逃去了香港,后来又从香港去了英国。 “据说他走之前是想带余清一起走的。但余清比他有骨气,不肯走。他就一个人离开了。当时余清已经怀了谢忱,肚子都五个月了,亏他狠得下心。 “也正是因为他的逃离。谢老爷子本来并不是特别大的罪过变成了大罪,上头一度说他通敌。幸好有人帮忙斡旋争取,保住了命,却被送去了最苦的农场。本来按之前的形势,可不会受牵连的余清也被波及,一起送了过去。谢忱就是在农场出身的。 “他们一家在农场受了不少罪。要不是余清照顾得细致妥当,谢老爷子夫妻俩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这边过得水深火热,谢广申的日子倒是美得很。他到香港后没多久,便另娶了个女人,后来去英国也带着她,还跟她生了个儿子,就是谢懋。 “前些年国家改革开放,呼吁各国华侨回归。谢广申就带着他们回来了。见谢老爷子平反,又身居要职,领着老婆儿子要回谢家,被谢老爷子打了出去。谢老爷子发话说,他只有一个女儿,就是余清。也只有一个孙子,便是谢忱。其他人跟他不相干。” 沈家人听着,一个个都对谢广申生出不屑来。 唯独沈煦,心中惊涛骇浪。 卧槽!这不就是书中男主的家庭背景吗!男主就叫谢懋! 书里,男主出场时已经成年。谢忱全程未出现,只在后来通过男主的回忆,有点一点少量的描写。 在男主的回忆里,谢忱是他永远跨不过去的存在。他是谢家的少年天才,是谢老爷子临死都在怀念的孙子。可惜他死了。死在了十八岁,刚成为京城高考状元,被全国顶尖学府录取的那个夏天,溺水而亡。 他的死,让余清过去在农场那些人为了干活以及照顾两老一小而损坏的身体彻底垮了下去,没撑过三个月,也跟着去了。谢老爷子夫妻俩病了一场,倒是挺了过来。 谢懋就是在这个时候,听从父母的安排,接近爷爷奶奶,嘘寒问暖,忙前忙后的照顾。 最初谢老爷子对他不假辞色。后来看他毕竟年少,心眼不多,虽然行事带有目的,却也有几分真心,而且他头脑还算灵活,学东西快。加之想着谢忱已经死了,谢家总要有个后。 不论谢广申如何,他做的事都与孩子无关。慢慢地,在谢懋日复一日的照料下,谢老爷子终于松了口。将谢懋认祖归宗。只是谢广申和林玉,他到死都没让他们进谢家的门。 谢家的恩怨,沈煦不想去管。 他思忖着。 现在正好是谢忱成为高考状元,被全国顶尖学府录取的那个夏天。前几天,谢忱也确实落水了,但却被沈双燕所救,别说死了,看刚才那样子,是半点事都没有的。 也就是说,他的死劫过了。 既然谢忱活着,谢老爷子就不可能去认谢懋。 那么,原文男主谢懋,还会有往后的成就吗?须知他的那些成就,几乎全是依仗在高傲的家世和这个家世带来的人脉上。失去了谢家的庇护伞。就凭谢广申这个父亲? 别看归国华侨的名头高大上,国家对他们在某些方面也有一定的政策优待。但谢广申的能力有限,这些年在英国,全靠吃老本。就是因为在那边过的不如意,才想着回国借着政策对华侨的优待做点生意捞一笔。可惜一直没搞出什么名堂。 沈煦摸着下巴,如果男主不再有书中的成就,女主周双莺还看得上他吗? 哦,不!周双莺也没了沈家的踏板,压根无从接触到这个层面上的人了。那么这两个起跑线与原书相比都降了一个瀑布级别的人,还有机会相见吗? 沈煦眯着眼睛,他忽然有些好奇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担心的男女主,照这个形势发展,都已经绝无可能对沈繁和沈双燕造成书中的影响。这便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只剩番外了。番外是随缘更新。快了,毕竟番外总共也没多少。 最多还有个一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