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觉【1v1 剧情H】》 1.决定 周五下午，办公室里沉闷的气氛仿佛是周一的早晨。 实习生抱着打印好的资料路过会议室，不觉放轻脚步，低头快速走过，生怕自己的存在打扰到里面的人。 想起上午的一幕，实习生心里突地猛跳一下，第一天上班就见识到合伙人发火的场面，不是说平时都见不到合伙人的吗？ 实习生回到座位上，偷偷瞄了一眼身后，午休时听带她的姐姐说对方还是一位经理，如果自己被老板公开训斥的话，她怕是第二天不敢来了，不敢想象她那个级别的人，要怎么面对其他人的眼光 社畜太难了，她还是回去考研吧！ 实习生胡思乱想的功夫，会议的门开了，她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办公室的人不觉坐正身体，收起各自的小心思，上午老板发飙的样子历历在目，谁都不想这个时候触霉头。 年年评级拿五星，堪称B所最优秀的员工，今日竟被合伙人甩文件到身上，这种劲爆的新闻不是每天能看到，所以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偷偷抻着脖子乱瞟。 然而大家“关心”的主人公，周星仍是神色如常地对着电脑，仿佛周遭涌动的暗流与她毫无关系。 合伙人离开后，高级经理Amy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走到窗边的过道，“Esther，还有Sophie，你俩过来一下。” 8月是审计部门的淡季，六点多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零星几个有项目的人还在。 Sophie补了口红，拎着包路过周星的位置，“Esther，邮件我收到了，其他纸质资料你放我桌上吧，我晚点回来看，辛苦了！” Winnie看不惯Sophie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儿，椅子滑到周星边上，“活儿你都做得差不多了，让她捡个现成的便宜！” 原计划下周进场的IPO项目，Winnie是现场IC，周星是原定的项目负责人，现在Sophie接替周星的工作，成了她的直线领导。 Sophie是所里公认的花瓶，长相气质优越，工作能力却极其一般，能做到经理级别全靠一张甜嘴，在这种人手底下工作的结果，只能是活儿你干，功劳人家拿。 Winnie扯着周星的胳膊，悲痛哀嚎：“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我不想跟交际花工作，你把我也带走吧！” 周星盯着电脑屏幕，目不斜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行，我跟Amy说换你去，正好让我休个假，你能者多劳！” 周星被调离项目，不过领导也没让闲着，转眼就安排了新的活儿，只不过原来是在大学里教书，现在该去幼儿园带孩子。 Winnie不满她的态度：“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跟你说正经的，一个A2带两个小朋友就能干的活儿，现在让你一个经理去！” 周星停下手上的动作，终于给她一个眼神，“那能怎么办，打工人在哪儿不都是老板指哪就打哪。” “那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年初的时候，周星所属的一部，合伙人因为全家移民，从所里离职，很快高层空降一位新的合伙人。 新老板的工作风格让她们极度水土不服，前任合伙人做事严谨，注重细节，所以整个部门自上而下都是同样的作风，然而新合伙人截然不同，在客户面前好说话手又松，开始的时候勉强能接受，后期越来越过分。 因为放飞机的事，周星跟合伙人闹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矛盾。合伙人面上不显，但心里必然有意见，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等着抓她错处。 细究起来，这事并不完全算工作失误。监管部门对客户进行例行审查，依据他们审计报告中的管理意见书，对客户提出整改要求，因为客户事前提过不需要管理意见的部分，因此客户十分不满，表示明年不再合作。 管理意见书不属于法定要求，可提可不提，通常客户无要求，都是默认附上管理意见书。问题是客户说他提了不出具，但周星并没收到这封邮件。 她觉得其中应该有误会，但对方的财务负责人却一口咬定，自己提前知会过周星，等周星再想联系对方的时候，不仅找不到人，还被合伙人斥责，让她不要再去骚扰客户。 周星不甘心，项目出问题，是会影响全组人的考核，如果只是她自己就算了。昨天晚上她给管理层写了一封邮件，说明整个事件的始末，并附上了她能找到的证据。 然后便发生今天早上的一幕，合伙人扔到她身上的是一份IT部门的调查报告，内容是IT人员从后台确认她的邮箱曾受到一封来自客户的邮件，并且内容提及了要求删去管理意见书这件事。 周星万分诧异，她把邮箱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这封邮件。这个时候，找到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份报告已经把她的错误钉死了，任何辩解都只能是狡辩。 管理层考虑到这次的问题是她本人的失误，不会影响项目组成员的年度考核。事已至此，周星不想继续追究，也无力追究，或者说现在的自己已经没了那份心气。 Winnie可做不到周星这么坦然，想到半年多以来的种种憋屈事，她就忍不住替周星忿忿不平，“要是老大没走，你今年就应该升Senior了！” 话音未落，周星扫了眼周围，提醒她：“小点声啊！”她知道搞这些事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senior manger的职位吗？谁爱要谁要吧！ “你不用管我，正常做你的工作，人家不会对你怎么样，她还要指望你干活呢！” 这个项目周星准备了很久，有些功夫不是在纸面上能体现出来的，即使拿到她的资料，也不是轻松就能接下来。除了自己，Winnie是最了解项目的人。自己已经是一颗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弃子，她不愿看到其他人遭遇同样的结局。 Winnie看着周星平静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这一次她深刻理解了什么叫枪打出头鸟，不是能力强就可以做出成绩，即使有成绩也不代表什么。在不合格的老板下面做事，能力强也只能沦为干活的工具人，甚至还能是一张“催命符”。 夜幕深了，对面高楼里的格子间在璀璨的灯光下忽隐忽现，Winnie第一次对未来感到无比的迷茫，为自己，也为身边的伙伴。 “要不给霜姐打个电话？” 周星严声拒绝，“绝对不行，她在休病假，你别去打扰她！” Winnie双手支着下巴，颓丧地应了一声，“嗯。” 整理好要交接出去的材料，又要准备新的项目，结束一天的工作，周星回到家已经12点多。 身体疲惫地摊在沙发上，脑子依旧转个不停，计划明天的安排。 早八的飞机，考虑到B市的交通状况，周星坐飞机火车从不敢打车。从她家到机场，地铁再转机场快线至少一个小时，机场至少预留出一个小时，算上出门等杂七杂八的事，明天要五点起床。 安排好一切，终于可以歇歇脑子，不禁又想起今天的事。Winnie的心情，她的不平，自己作为当事人怎么不懂，费尽心力熬夜熬出来的东西拱手让人，她比谁都气愤，比谁都不甘。 再气愤再不甘又能怎么样，她不是没有争取过，都是无用功罢了！ 经历得多了自然就平静了，麻木了。前些年过得太顺，太幸运，这堂课来得有点晚，但是再晚也逃不掉，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该经历的成长总得经历。 周星按亮手机屏幕，快一点了。 多愁善感的时间有限，她得赶紧爬起来去洗澡，收拾行李，否则今晚没得睡了，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要去烦。 虽说被流放了，来S市出差这几天，周星却感觉身心放松。工作内容简单，两个小朋友也很省心。远离糟心的人和事，工作效率也高了。原定周五回去，其实周四基本做得差不多了。 按她以往的风格，进度提前，必然会把机票改签到明天下午，然后晚上再加个班把报告搞出来，周六一早发给老板。 会议室外的走廊，陆陆续续的人往外走，周星合上电脑，边说边收拾，“你们各自的事情差不多了吧，今天早点回，剩下的明天再做。” 周星提着电脑包走到门口，突然转身，“明天事情做完，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支配，周六上午回B市。” 会议室里，两个小姑娘看着周星，哦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下一秒同时停下动作，对视一样，忙手忙脚地翻出手机。 会议室外传来两个小姑娘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刷出来了吗？有票吗？” “有，有！有票！” “赶紧下单！” “搞定！，太好了！哈哈哈！” “谁说Esther严厉，不好相处，从今天起她就是我心目中整个B所最好的主管！” 新人对Esther在所里的名气都是既仰慕又忌惮，她在知道能和Esther一起上项目的时候高兴地要死，转念又担心自己太菜鸡。 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Esther是她遇到最耐心细致的负责人，虽然要求非常高，但怎么说都比三言两语把东西丢过来就不管的人强。 最最最重要的是Esther不会让大家无意义的standby！ 来时的飞机上，周星假寐，听她们窃窃私语了一路，这几天也是三句不离迪士尼。她不懂这个地方怎么有那么大的魔力！她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童心，也没有少女心的人，但不妨碍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成全她们的愿望。 走出办公楼，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们兴奋的笑声，周星难得嘴角挂着一抹笑，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离开闹市区，驶进一条小路，两侧尽是高大的银杏树，满眼鲜嫩的翠绿，周星上次来是在10月，满地铺满了金黄的银杏叶，仿佛误入了一方秘境。 车子停在路尽头的一个老小区，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闹中取静。 一年前周星从同事接手了这套房子，80平米不算大，但S市的房子寸土寸金，几乎花光她的积蓄，因为同事急于出手，又是熟人，给她的价格已比市价优惠许多，机会难得还是咬牙拿下。 两个月前房子的租约到期，周星没有和租户续约，房子现在是空置状态。 站在门口，周星望着空荡荡的房子，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冲动，没有了家具和杂物，整个房子的结构看起来更好了，宽敞明亮，并且隔壁是一个公园，窗外的视野极好。 她在屋里走走停停，或站或坐，半个小时已经有了大致的装修想法。 周星对S市并不陌生，她在这里上了四年大学，因为工作去了B市，但她始终觉得自己会再回来，因为S市离她家更近，方便照顾父母。 只不过回来的时间要提前了。 2.遇见 周星拿出手机，拨通了Andy的电话。 那头传来熟悉的笑声，“来了S市好几天，终于想起来我了？” 周星惊异一瞬，她一直怀疑Andy在所里有眼线，有时比她这个员工消息还要灵通，“这不是忙完工作，立马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我现在不在S市，下周我去B市，我们见面细说。” 周星听出来他不方便，挂了电话。 Andy是她实习时就在带她的师傅，周星入职一年后他离职，但一直保持联系。Andy目前是一家内资企业的CFO，计划上市，几次旁敲侧击让她过来帮忙，周星只当做场面上的玩笑话，主要也是当时没有想法。现在真动了离开的心思，以两人的交情肯定要先联系他。 宋礼挂断周星的电话，接着出来的机会，顺手发了条微信给黎霜，“想你了。” 对方秒回，“发错人了吧！” 宋礼进门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谢秦调侃他：“又是哪个小情，笑得跟朵花似的！” 宋礼坐下，玩笑似的反驳谢秦：“我哪有什么小情，你少给我造谣。”说着端起刚才没喝的酒，和旁边的男人碰了下杯，“我今天是请凌俨吃饭，你一个蹭饭的，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吃完饭，宋礼还安排了第二趴，但凌俨今晚要赶回S市，宋礼只好他们离开，“凌总，下次回S市再聊。” 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凌俨有点不适应，他客气地回了声好，“今天麻烦了，有机会再聊。” 车开起来，湖边的夜风带着点凉，正好缓解了凌俨的头疼，好多年不喝白酒，对方太热情，他不好拂人家的面子，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 谢秦递了瓶水给他，“怎么样？” “休息一会就好。” “我问你宋礼的公司，你怎么看？” 凌俨喝了口水，继续闭目养神，“挺好，朝阳产业，不缺投资人。” “但是人家胃口很大，要不今天怎么对你这么热情。” 半天没等到一句话，谢秦抬脚踢了他一下。 “我只做破产重组，等他什么时候成了不良资产，我会考虑。” 谢秦看着老同学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哼笑一声，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个杂志是怎么形容他来着？ “造梦机一样的投资人” 很准确嘛！专门回收别人不要的破烂，重新修整成宝贝，再高价卖出去，几十上百倍的收益看得让人眼红，又不得不佩服。 半年前他只是试探着提了一嘴，没想到真把这尊大佛请回来了。虽说今天的局是他牵头，但谢秦了解凌俨，如果他真没兴趣，不会卖他面子。 他知道凌俨没说实话，这人嘴严得狠，不是板上钉钉的事露不出一丝口风，不过谢秦也不介意，反正跟着他混，稳赚不赔。 那边，凌俨和谢秦走后，宋礼打了个电话，通知晚上的安排取消。 宋礼：“你确定你的消息没问题？”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他直觉对方不像是个玩咖。 “Andy你放心吧，我同学和他共事过，熟得很！而且他们那个圈子哪一个不是人模狗样的，私底下玩得不是一般的花！” 关昊是他的朋友，谢秦这条线也是他介绍的，宋礼不是不信任他，融资的事容不得半点差错，一次谈不出结果不要紧，还有商量的机会，但把人惹毛了就不好办了。 周星一早到甲方办公室，两个小姑娘已经在位置，各顶着一双熊猫眼，一看昨天肯定熬夜加班了。 刚打开电脑，其中一个嗖的凑过来，笑呵呵道：“Esther，我俩的部分已经发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分给她们的工作都很基础，以她们的能力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周星大致扫了一下，看着两人遮不住的黑眼圈，不忘嘱咐道，“注意安全，明早的飞机不要迟到。” “好的，一定不会迟到！” 写报告，检查报告，又过了一遍底稿，今天的工作就差不多了，周星翻了翻朋友圈，全是俩小朋友的照片，堪比现场直播。 还好自己不算太惨，晚上她要去看期待已久的演唱会。因为和IPO项目撞期，周星差点把高价买来的黄牛票出了。现在不仅能去，机票和住宿的钱都省了，这趟上海之行不算全无收获。 周星和企业的人打过招呼，带上资料回了酒店。 受两个小朋友的印象，她想着要不要换个衣服。项目的甲方是个金融公司，所以这次出差她只带了黑白灰的套装，行李箱翻了半天没什么可选的。 视线掠过电视柜上的黑色纸袋，甲方公司留下有一家人气很旺的服装店，两个小朋友午休的时候总要去逛一会。周星好奇，有天路过进去逛一圈，然后就有了这袋东西。 但是当天她就后悔了，衣服实在不是她的风格，想来也没合适的场合穿，还好价格不贵，第二天便忘了这事。 周星看着袋子，想了一会儿，拿出里面的东西。 换好衣服，周星站在镜子前，忍不住再次感慨，明明看起来像是童装的衣服，穿在身上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布料贴合着皮肤，身体曲线完完全全展现出来，周星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太性感了。 上衣低胸紧身，显得胸好大，裙子有点短，好担心走光。周星转动身体，左看右看，不得不承认衣服还是好看的。 犹豫不决之际，电话响了。她叫的出租车到了。 周星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拿掉皮筋，头发披散下来，遮住肩膀，就这样吧！ 然而，上了出租车她又发现了新问题，裙子坐下来的时候变得更短了，分分钟要走光，除了巴掌大的小包没带其他东西，悲催了...... 天无绝人之路，场馆外很多卖周边的，周星买了条最大的手幅，但是最大的也没多大，能稍微遮一遮，而且演唱会的光线都比较暗，注意点应该问题不大。 周星跟着人群进入场馆，人群中一眼望过去基本都是普通白领打扮，没几个穿成她这样的。说一件暴露年龄的伤心事，这个乐队除了后加入的主唱，其他成员平均年龄有70了，可想而知粉丝的年龄层次。 她是为了主唱而来，忽略了演唱会的主角是乐队，观众大多都是乐队的粉丝。周星的本意是想赶个时髦，现实却是她像个蹦迪小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周星又扯了扯裙子下摆，既来之则安之。 周星在场内的VIP区找到自己的位置，手幅盖在腿上，能遮住七七八八，不乱动的话不会走光。 入场的观众越来越多，场馆开始循环播放乐队的歌曲，舞台上有人在调试设备。距离开场的时间越来越近，期待和兴奋感夺去了她对衣服的注意力。 等到周围差不多坐满了人，零星还剩一些空位，周星看了时间，应该快要开始了。 正想着，全场的灯光突然暗下去，很快，舞台的四周迸发出几道强烈的光束，随着音乐的节奏闪烁起来。 猛地一道灯光扫过来，周星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睁开眼时，视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光晕中走来，棒球帽遮住了他的脸，周星的目光不觉追随着他，直到他坐在前一排，离她不算远的位置上。 周星盯着那人的侧脸，隐隐约约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过只是想了想便收回了目光，因为乐队马上要上场了。 舞台上的幕布升起，欢呼声此起彼伏，周星不是一个活跃的人，眼下也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 音乐响起，幕布落下，现场被瞬间点燃。周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舞台中央的人，耳边是她熟悉的歌声，余光里前排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突然回头，周星看清他的脸，刚刚隐约的熟悉感变得清晰起来。 周星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接着猛眨几下眼睛，再看过去还是那张脸，没有变化。 不是她眼花看错。 3.失望 杨奕敲了下门，办公室里的人随即应了一声，他推门而入，把手上的信封放到凌俨面前，“凌总，这是谢总送来的门票。” 凌俨扫了一眼桌面，“嗯。” 杨奕没有等到其他吩咐，停了两秒转身要走，又突然转回来，试探着问道，“凌总，需要我给您安排车吗？” “嗯？” 凌俨看着电脑屏幕，没注意人还在。 “需要给您安排车吗？” “哦，不用了。” 杨奕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需要给您订晚餐吗？” 凌俨终于抬起头，看向杨奕：“我没事，你早点下班吧。” “好。” 杨奕心情忐忑地往外走，反思是不是太多话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职位，不想在偶像面前丢脸。 “还有——” 杨奕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忙不迭地回身。 凌俨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他自以为不是一个严厉的人，至于让他这么紧张？“以后让大家叫我Ivan就好，放松一点，周末愉快！” 杨奕闻言，扯着嘴角离开办公室。 凌俨无奈摇了摇头，打开信封，票面上入眼几个英文单词，“The Show Must Go On”，本次乐队世界巡演的主题，巡演的第一场他在B国看过。 乐队主唱英年早逝，不能现场感受他们的表演，那是多少粉丝的遗憾。多年后乐队寻找到一位年轻歌手，合作促成了这次巡演。斯人已逝，即使不是同一个声音，能听到有人演绎他的作品，也足以疗慰些许。 凌俨收起门票，难为谢秦还记得他的喜好。 他低估了S市交通状况，堵了一路，勉强赶到，踩点到了演出场馆。演唱会通常会延迟几分钟，今天居然很准时，他进场的时候灯光已经暗了，凌俨迅速找到自己的分区。 他刚坐下来，演出已经开始，不过有人比他还晚，跟着旁边坐下来一个女生。 有人拍了下他肩膀，凌俨转头，后座的男孩看着他说道，“你好，我女朋友做您旁边，能麻烦您和您换个位置吗？我们没有买到连坐，麻烦了！” 凌俨扭头看向他隔壁的小姑娘，正眨巴着大眼睛等着他的回答，他一个人坐哪里无所谓。 男孩见他起身，跟着往外走，边走边道谢，凌俨点头回应，两人在过道交换位置。 从认出他是谁到他坐到自己旁边，时间太短，周星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能尽量侧着身子，面向舞台，装作认真观看演出的样子。 开场结束，舞台灯光暗下来，不再是明晃晃的强光，周星调整身体坐正。整首歌的时间，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周星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不说人家也许并不记得自己，就算有印象，应该也认不出来。 周星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坦然，但这个人就坐在她身边，二十公分的距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真的没看错吗？也许只是长得像而已？不是说他在国外吗？ 周星的心思全然不在舞台上，满心只想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正好这时灯光很暗，偷偷看一眼，应该没问题吧。 行动比脑子快，周星迅速扭头，但事与愿违，眼睛正对上他的视线，四目相对，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随之，耳边响起一声爆裂的音乐声，音响的震动从地面传来，心头猛地一震，周星解禁似的转回头。 一个半小时的演唱会，似乎是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最难熬的一个半小时。 一颗心悬在中间，既希望它快点结束，又不想它结束得太快。周星翻来覆去地琢磨，演出结束后自己该怎么办。 那一眼之后他没什么反应，应该没有认出自己吧？那自己应该打招呼吗？打招呼又该说什么？ 如果他认出来的话，又该说些什么？ 周星本来就是一个不擅长social，又很容易陷入尴尬的人，现在这个情况简直就是地狱级别！ 天啊！为什么要在这里碰到他！又为什么让她穿成这样碰到他！ 周星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能在心里无声地咆哮。 演出结束，但她一首歌都没有仔细听，周星遗憾看着舞台上的乐队集体鞠躬谢幕。 乐队离场后，周星跟着周围的人群站起来，陆陆续续往外走，周星留意到他应该是在自己后面，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身后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身侧，周星以为他要跟自己说话，侧脸看过去，只见他拿着手机从旁边经过，朝着偏离人群的另一侧走远，并没有看到她。 周星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有小小的失落，原来他没有认出自己。 不过这一点失落很快被消化掉，没有认出来更好，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想着，周星更加责怪自己的瞎想，白白浪费了一张门票。 凌俨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谢秦：“怎么样？还满意吗？” 凌俨知道他是来邀功的：“还行吧。” 这回答，谢秦不太满意：“什么叫还行，看来是不满意了，放心哥还有安排，都说了叫你回来，是要跟着哥吃香的喝辣的——” 凌俨不想听他贫：“没事，我挂了。” “唉，别挂！”谢秦回到正题：“待会乐队有个after party，那两位高龄偶像可能不在，不过听说会有不少可爱的妹妹，你去B国这两年，把自己搞得跟退休老大爷似的，成天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意思？我发现你这人就爱走极端，偶尔也要回归人群，有益身心健康——” 凌俨直接挂断，不想听他唠叨，脑仁疼。 马上手机又震起来，是谢秦发来的消息，内容是一个地址。 4.意外 场馆内，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场地，视线掠过他的座位，凌俨发现好像有什么落在那里，走过去一看，整排空荡荡的座椅中间，果然有一块布条一样的东西，他拿起展开，上面写着“The Show Must Go On”。 其实凌俨坐过去的时候已经认出她来，周星确实变化很大，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演唱会现场，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好好说话场合，凌俨见她看得那么投入，便没有打扰。 散场时，他是准备和她打招呼，他以为谢秦找他是工作上的事，没想竟这样错过了。 凌俨开车出来事，场馆外还有不少人，纷纷拿着手机叫车或者是等车，演出结束后都不好打车。 周星也是其中一员，虽然叫车的人很多，但最近的地铁站要走一公里，懒得走又不急着回去，慢慢等吧。 车子驶进场馆门前的路，凌俨一眼扫到路边看手机的周星，一身装扮十分吸睛。 周星不懂车，但车子外型太拉风，她也跟随周围人的目光，看了一眼，继续刷手机。 哪料想，那辆车子竟停在她脚边，凌俨降下车窗，看着周星说道：“上来。”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瞧过来，打量路边的女孩，更好奇车里的人。 周星拿着手机，整个人都愣住了，没等她反应过来情况，后面有喇叭声响起，凌俨微微探头看她：“你先上来，这里不能停车。” 上车后，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凌俨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周星，见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说道：“不知道是谁落下的，做得挺好看，丢了怪可惜。” 见她一直在看手幅，“是你的吗？” “对。”不是落下，她故意留在那没拿，这么多年养成的小习惯，没什么用的东西不往家里带，不想家里东西太多，一是没时间收拾，二是搬家的时候也麻烦。 这段简短的对话后，车内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凌俨开着车，没有主动找话题，他看出来周星的拘谨。猛地脑子里冒出个念头，不会人家没有认出自己吧？咋一想，不是这个没可能，自己虽然记得她，严格来说他们之间不算真的认识。 “你应该记得我是谁吧？” 周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但他这么一问，紧绷的情绪突然放松下来，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心里没有底，她浅浅笑道：“当然记得。” 听她这样说，凌俨放下心来，“不过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瘦了，更漂亮了。” 周星大学期间有些微胖，自己也不注重穿着打扮，虽然五官长得不错，但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 工作的前两年特别拼，整个人像是缩水一样瘦下来。工作的要求，需要在客户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套装上身，身材比例的优势才显现出来。 同学见面时，这样的称赞她听了不少，自己从没放在心上。比起良好的外型，她更在意自己的工作能力。今天凌俨的这番话，让她心里生出一点别样的意味。 车子开出这片区域，凌俨问她：“你住哪，送你回去。”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周星，“我路不熟，你输一下导航。” 周星接过手机，屏幕显示有来电，一串很长的字母，应该是个外国人。周星把电话还给他，凌俨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周星默默听着他和对方流利地对话，印象里他英文说得很好，现在更好了。她上学时英语成绩不错，也仅限在成绩上，只会写不会说，哑巴英语。工作后经常和外国企业打交道，口语进步了不少，但远比不上凌俨的水平。 想到刚才他问自己的问题，周星那一刻最真实的反应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毕竟当年他在学校里迷妹众多，女生宿舍卧谈会上少不了的主角，不想知道都难。 周星大一的时候，凌俨已经大四，虽然周围谈论他的人很多，但真正见过的很少。凌俨在学校里的存在，有点江湖上活在传说中的前辈的意思。虽然他们之间有那么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交集，周星仍旧很难相信他会记得自己。 此时此刻，自己坐在他的车里，并且凌俨要送她回家，周星无法消化掉这份震惊，因为太不真实了！ 凌俨讲完电话，让她重新输地址。周星表明自己来S市出差，住在酒店。 出差时间都要来看演唱会，应该是很喜欢。凌俨看到手幅上主唱的名字，突然想起一件事。 “晚上有空吗？还有工作安排吗？” 周星扭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和询问，诚实地摇摇头， “你想不想去看Adam？他们等会有个after party。” Adam？周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循着凌俨的视线，她看到手幅上的名字，不可思议地指着问道：“这个Adam？” 凌俨：“嗯，我记得你是喜欢他吧，英语课上的presentation，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5分钟的presentation，她足足讲了10分钟，还是充满知识点的10分钟。这种活动他们大一时也搞过，老师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学生不买账，嫌麻烦应付了事，偶尔有几个认真对待也不过PPT做得好点。 所以那天周星的表现让他印象深刻，内容丰富有趣，寓教于乐，他都听得津津有味，让人印象深刻。 周星疑惑他竟然真的记得，不过她没有问出口，因为此刻After Party的诱惑力胜过一切，但她还是有些迟疑，“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本来我也要去。” 周星听他语气，只是顺便带上自己，不是什么麻烦事。她就更心动了，为了喜欢的歌手，周星决心厚着脸皮蹭了。 5.趴体 凌俨开车来到市中心的一家酒店，两人上到11层，服务员带着他们往里走，周星感到周遭气流的震动的节奏感越来越强，隐约有音乐声流出来。 直到服务员停下脚步，打开大门，轰隆隆的音乐声铺面而来，原来这里面藏着一间酒吧。灯光绚丽耀眼，音乐声大得要把耳朵震聋。 周星跟在凌俨进去，这里外国面孔居多，大家看起来都很兴奋，跟着音乐随意扭动身体，周星看到他们的衣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装扮并不违和。 凌俨进去找个朋友，让周星在外面等他一会儿。出来时正看到周星身边的陌生男人，拿着两杯酒，眼神不老实地乱瞄，周星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完全没注意到对方不怀好意的打量。 体育馆外远远的一眼，看得并不清楚，现在这样看着，凌俨才发现她的变化不只是瘦了这么简单。 此时，站在灯光下的周星，早不是那个素面朝天的小姑娘，浑身脱去少女的稚嫩，多了几分女人味。 凌俨过去把人带出来。 “你认识他？” 周星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的人给的酒不要喝。” “哦。” 周星随手放下酒杯，她没想喝，那人太热情，非要塞给她。更重要的是，这个场合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能来的，周星不免有些局促。 凌俨带着她继续往里走，一排包厢的尽头，最里面还有一个略小的场地，这里人更多，挤满了。 晃动的人群中间，周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凌俨带着她越走越近，到那人跟前，她震惊地捂住长大的嘴巴。 周星看着面前的人，维持了一整晚的表情管理彻底崩盘，马上，她又看向身边带她来的男人。 Adam冲着他们笑着，紧接着拥抱了凌俨，两人聊了几句，但音乐声太吵，周星听不清楚内容。 她只看到Adam突然看向自己，笑着跟她打招呼，周星不记得自己回应了没，因为立马Adam又亲切拥抱了她，感官来不及反应，只有鼻子捕捉到一阵很好闻的香气。 “我喜欢你的装扮，很可爱！” 周星终于恢复了语言功能，“真的吗？谢谢你。” 一句话，让她对这身衣服的怨念彻底消失。 她随意提了一句很喜欢他的香水味道，Adam就说要送她香水，不等她开口拒绝，人已经不见了，他去找助理拿香水。 凌俨在一旁见怪不怪，“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不用放在心上。” 周星接过凌俨递来的酒：“原来你说的看是这样看啊！” 凌俨微皱着眉头，没明白她的意思。 周星继续说道：“我以为是隔着一段距离欣赏，只是没有演唱会那么远而已。”她想不到自己能和Adam如朋友一般相处。 凌俨注意到她说起Adam，神情会特别不一样，他有点不解，因为周星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会喜欢Adam这样的跳脱的人。 “你很喜欢他？” 周星思考了一下，她不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很喜欢，“喜欢看他的表演，欣赏他的人，看到他的消息会去留意。”想起她曾在机场见识到的追星场面，又觉得她这种程度顶多算个有好感的路人。 周星尝了一口酒，酸酸甜甜的，酒精味道很淡，“其实两年前我在美国见过一次Adam，当时他和朋友去餐厅吃饭，我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一直等他们走了我才离开。” 她笑了笑，继续：“这么好的机会，没打招呼，也没要个签名，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可能是不想打扰他们，也可能是我社恐哈。” 凌俨听着她的话，一下子理解了她的心情，很多时候，心里越是渴望，反而越不敢触碰。 周星说完有些后悔，自己絮叨了一大堆，估计人家肯定不想听，又不好拒绝，“你们是认识吗？”他们看起来很熟，应该是朋友吧。 “我和乐队经理人比较熟，在B国的时候因为一个项目认识，和乐队成员见过几次，外国人你知道的，比较容易自来熟嘛！” 周星被他的语气逗笑，想到Adam的表面，确实如此。 “Dear！” Adam朝他们在的方向挥手，周星以为他在叫凌俨，后面又看到他举起一个小玻璃瓶，是香水，周星才意识到Adam叫她过去。 周星看了看凌俨，凌俨笑着抬了抬下巴，“去吧！” 这里她只认识凌俨，要她自己过去，周星觉得有点不自在。 “你先走，我等会再过去。” 凌俨目送周星离开，经纪人端着酒杯过来，拍了拍凌俨肩膀，“好了，别想老父亲似的盯着了，女朋友不能看得太紧。” 凌俨正要解释，想想又算了，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 他和经纪人聊完正事，想要看看周星的情况时，人却不见了。凌俨扫视一圈，发现一个摇晃的身影，扶墙往厕所走。 周星感到一阵头晕，没留心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还好有人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摔到，抬头看到凌俨，“我想去厕所。” 凌俨搀着她到卫生间，女厕的队伍已经排到走廊，等了五分钟队伍没有移动的迹象，凌俨带她出去。 外面的卫生间也排满了人，凌俨只好带她去客房。电梯里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他只喝了一杯，凌俨看着倚在边上的周星，直皱眉头，这么一会儿工夫喝了多少酒？ “喝了多少？” 凌俨不清楚周星的酒量，不知道她是酒量不好，还是喝得太多，她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也是他疏忽了，光顾着说话，没留意她那边，这帮老外疯起来不要命。 “嗯？” 周星撑着扶手，努力思考他的问题，但她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一开始她还有意识挡一挡，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喝着喝着就放飞自我了，她很久没喝这么多的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晕得不行。 不用再问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被人灌的。 凌俨就住在这家酒店，把人送进卫生间后，他在考虑如何安排周星，她这个状态，送她一个人回去不放心，不知道她是一个人出差还是和同事一起。 凌俨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他敲了敲门，也没人应，又试着扭动扶手，门没锁。 开门了，周星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凌俨不纠结了，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在隔壁开一间房。 周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很大，被子铺得很整齐，这不是她住的酒店。 凌俨回头见她醒了，在床头放下一杯水，“给你开了一间房，你不舒服，今晚先在这里休息。” 周星坐起来，想起她刚才是要去上厕所的，之后的事完全想不起来，断片了。 凌俨见她低头扶额，以为她又在头疼，她睡着的时候一直哼哼着头疼，他已经请服务员去买药。 他在床边坐下，“一会儿吃点药就好了，要不你先躺下？” 周星确实在头疼，除了头疼，脑子里好像有人在说话，好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分不清。 “男朋友” “很般配啊！” “看起来很厉害！” 她不懂究竟是什么很厉害，越努力去听，头就越疼。 突然一个十分清晰的声音闯进来，她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忽远忽近，她想要靠近一点，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靠近了还是听不清，只好再靠近一点，然后她的嘴唇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凉凉的，贴着好舒服，酒精让她身体像是着了火一般，烧得口干舌燥。 仍然不够，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它突然动了，周星不满意它想要躲开的举动，牢牢抓着他，贴得更紧了。 如果不是周星，如果换一个人，凌俨早一把推开了，因为他知道贴在他身上的人是真的不清醒，但也不能放任她继续为所欲为。 凌俨还没动作，怀里人先送了手，头枕着他的肩膀没反应了。 替她掖好被子，凌俨看着睡着的周星，如果她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应该永远不想再见到自己了。但她醉成这个样子，明天醒来估计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么想着，他倒突然有点期待她知道后的反应。 6.批评 周星被生物钟叫醒，头还是很痛，只记得凌俨帮她开了房，还买了药，她看着床头上的止疼药，看来自己没有记错。 上午的飞机回B市，时间紧张，周星匆忙洗了脸，拿上自己的东西，到前台退房。 服务员告知房费已经结过了，她已经预料到凌俨会付钱。昨天的很多细节没有印象，喝到断片的自己肯定给人家舔了不少麻烦，这家酒店看起来就不便宜，这下不仅欠了人情，还欠了债。 昨天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不直到有没有机会换上。怕是机会渺茫，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他不是自己想见就能见的人。 周星犹豫要不要问问酒店，不过还是算了，即使酒店有，也不可能随意泄露客户的信息。 从S市回来，所里没有继续给周星安排工作，无事一身轻，她也乐得自在。正好有时间想装修的事，她在网上做了不少功课，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设计师。 昨天她在朋友圈转发了一条吐槽装修踩坑的文章，意外跟以为不太熟的高中同学聊起来，她的房子装修完不久，也是在S市，顺手把她的设计师推给了周星。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先在网上搜了一圈设计师的信息，看了他在平台上分享的案例，设计理念和审美和她比较符合，周星这才加了设计师的微信。 中午约了Andy，午饭时间餐厅人比较多，周星正打算早点过去占个位置。Winnie又滑着椅子撞过来，Winnie滑着椅子撞过来，周星的手机险些被她撞飞了，“你干嘛！” Winnie神情紧张地扯着周星，“你赶紧看邮件！” “什么邮件，怎么了？” 周星边说点开收件箱，她看着邮箱里最新的一条记录，标题前面四个醒目的大字，“重要通知”。 周星平静地看完邮件，竟一点不觉得意外，然而Winnie可没有她的淡定：“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什么时候出差要抓考勤了，没日没夜加班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 上周五周星给小朋友放假的事被抓典型，HR提醒大家注意工作纪律，不要在客户面前留下不良的印象，虽然邮件里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上周去S市出差就是有她的项目，打听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你能不能给我点反应，摆烂了！” 周星看着她笑了。 Winnie更气了，“你还笑得出来！” “我都不气，你那么生气干嘛，算了，你不是马上要上项目了吗，少操点心吧！” Winnie真是服了她，“我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安抚了几句Winnie，周星离开办公室，她是真的不在乎了，一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更不想多花一分钟去想这些事情，浪费生命。 周星和Andy约好在公司附近的老地方见面，她入职B所七年，周围的店换了好几波，就这家屹立不倒。 周星早到20分钟，Andy比她还早，这个时间人还不算多，进门一眼看到他。 宋礼跟服务员点好菜，放下菜单，抬眼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一抹倩影。 粗略一算，他俩有一年多没见，周星明显比上次见面时更苗条，想到她跟自己实习时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他从不觉得年龄是女人的缺点，有阅历加持的女人才更有韵味。 对比自己，近一年他应酬频繁，健身也荒废了，想到自己几近消失的腹肌，宋礼忍不住要问：“你是用了什么减肥方法，传授一下呗。” 周星坐下，干脆地回了两个字：“加班。” 菜上得很快，宋礼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听说你上榜了？” 周星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知道他是调侃自己被点名批评的事，看来他早就知道这事，“消息够灵通的！”这方面向来是他的强项，周星对此并不惊讶。 宋礼挑着眉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之前上榜都是表彰，这一回什么感受？” 周星吃着菜，没回答他的问题，Andy继续说：“当初听说David做了Mark的位置，我就知道你待不长，不过那时我要劝你走，你肯定不会考虑。任劳任怨地做事，赶不上别人会拍两下老板马屁。” “你这个性子，跟黎霜一样轴，又太重感情，不等你自己撞南墙肯定不会走。” 平时美味的饭菜，此时却味同嚼蜡，自己心里清楚是一个回事，从别人口中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还是做不到一丁点都不在意。 Andy说得很对，David来的这大半年，是她工作以来最痛苦又纠结的一段时间，她毕业便来了B所，自己当时的首选。 7年的时间，她从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人，B所在她心里的位置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比不了的。她是真的舍不得离开B所，但现实的残酷总是把人逼到毫无选择的境地。 “在我这里，给你绝对的自由，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不喜欢的事绝对不会有，薪资不是问题，工作强度也绝对比你现在轻松。” 说到工作强度的问题，宋礼必须得好好吐槽一番，这也是他离职的主要原因，“我最受不了所里这个风气，成天熬夜加班，身体要不要了，都不想结婚生孩子了？”这让他想到某人，“你别啥都跟黎霜学！” 提到黎霜，周星的心一咯噔，黎霜是她的直属上级，也是她能坚持到现在的重要原因，这两个月她因为身体原因请了长假，黎霜不在的这段时间，周星只能单打独斗，结果她一败涂地，即将扫地出门。 如果霜姐知道自己离开的想法，不知她会怎么想。她帮了自己那么多，最终还是没有撑下去，周星心里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黎霜应该这几天就会回来，还不知道怎么跟她提这个事。 “你把这边的事安排好了，联系小陈，我不催你，但越快越好知道吗？” 周星沉默半响，点了点头。 从看到那份IT的报告开始，周星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昨天和Andy聊完之后，想法变成了现实。一想到真的要走了，她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特别是今天，从起床那一刻开始，周星就笼罩在忐忑不安的情绪里，今天是黎霜销假，回来上班的日子。 B市的早高峰，交通状况极其糟糕，黎霜习惯很早到公司，周星特意起了个大早。 走进办公区域，她瞄一眼，领导们的办公室只有一间亮着灯，黎霜已经到了。周星在工位放下电脑，抱着早死早超市的心态，径直走向黎霜的办公室。 周星跟她提离职，黎霜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她的病假休得还是有点久了。医生严格要求她卧床休养，不能操劳，所以她工作电脑和手机都锁进柜子里，她知道自己只要看到了不可能不管，所以这段时间所里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她昨天才把手机和电脑拿出来，想着今天过来再和她聊聊。一大早的，她倒是立马就来提离职了。 周星说完，低下头不敢看黎霜。她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但黎霜的语气却比平时还要温和，“项目的事我今天才知道，我刚回来，水还没喝上一口，你先给我点时间。” 黎霜想了想，“这么着，要不你先休个假吧，下周再来上班，离职不也得先把假休了吗？你先休假再说。” 周星哪有什么心情休假，她也不需要休假，但黎霜先把她的话堵住了，“今天上午事比较多，你先回去。” 黎霜转身从包里拿出早餐，周星还是站着不动，她一屁股坐下，“我这个病秧子刚回来，你总得让我缓缓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怎么办，周星只好作罢。 黎霜边吃早饭，边琢磨这事。周星的性格她了解，没有下家她是不会提离职的，而且她休假之前特意找她聊过，明明当时她还没有要走的想法。 这才多长时间，她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合适的工作，除非有人给她抛了橄榄枝。黎霜越想越觉得可疑，而且周星上周去了S市。 黎霜拨了个电话，嘟了两声，通了，“你跟周星见面了？” 宋礼听出黎霜话里的质问，笑道：“怎么我们还不能见面了？” 就知道是他！“你能不能不要添乱，你那儿更不适合她！” 这话他不爱听了，“怎么不适合，我也是她师傅，我能害她吗？” 黎霜懒得跟他扯，“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把你的大饼收起来吧！” 宋礼：“这事咱俩都说了不算，让她自己决定。” 黎霜没吱声，正要挂电话，对面话锋一转，语气软下来，“小崽子乖不乖？” 黎霜瞬间绷紧了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礼气笑了，但语气仍是软着的，“哈！怎么跟我没关系，没我你能有它吗？” 黎霜不等他说完，挂断电话，心里默念几遍不能生气，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操劳，保持情绪稳定，否则就别保胎了。 她轻轻抚摸肚皮，这个孩子是她现在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周星，她早就辞职回家养胎，偏偏宋礼这个大傻逼非要给她添乱！ 7.发疯 周星听从黎霜的安排，回家休息，不过她也没闲着，一直在和设计师远程联系，巧的是她和设计师居然是老乡，一开始沟通就很顺畅，能够准确理解她的想法和需求。 第一版方案她已经觉得很不错，但设计师的自我标准比她高，又改了两三版基本确定了最终的方案。方方面面她都很满意，唯一的问题，费用方面超得有点多。 因为她不在S市，做不到时时盯着装修进度，有个靠谱的专业人士帮她把关，多花点钱也值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Andy公司的HR找她聊了offer。正如宋礼所说的，薪酬package相当诱人，以她目前的情况很难找到更高的，单看在钱的份上就很难不心动。 职位方面，她的直线领导只有Andy一人，意味着她除了工作，不太需要考虑其他的东西。周星觉得这步走得像在作弊，逃避可耻但有用。 宋礼说他不催周星，却是也不用催，因为这么大一个糖衣炮弹比任何东西都管用。周星等不到休假结束，第二天又去所里找黎霜。 办公室没人，周星问了同事，今天好像是有领导要来，霜姐去机场接人了。 周星只好给黎霜发了消息，在公司等她。Winnie他们出差去了，工位上没什么人，周星没事做，她看着桌上桌下堆成小山的资料，想到正好趁这个时间收拾一下，毕竟她要走了。 正式文件需要装订存档，这里大多都是她自用的资料，每一份都有她的心血，不舍得丢掉，越积越多。 文件按照项目和年份分门别类放好，她一边整理，仿佛把这些东西背后经历过得点滴，重温一遍，心情说不清的滋味。 “不好意思，您现在方便吗？”身后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 周星回头，一个小姑娘抱着电脑怯生生地看着她，“怎么了？” 小姑娘是Sophie那边IPO项目的实习生，丢给她一个表，什么都没讲清楚，她云里雾里地不知道怎么做，又找不到人问，看到周星在这儿便来问她。 周星看了一眼，小姑娘运气不错，问对人了，这表就是她设计的。 三两句把逻辑说清楚，实习生立马懂了，周星让她在旁边试着做一遍，有问题跟她说。实习生完成得很顺利，特别感谢周星，道了谢，回去继续干活。 周星等到中午，黎霜没出现，也没回消息，她先去吃饭。 回来的时候，周星在楼下的咖啡店，碰到跟她去S市的两个小朋友，两人刚从机场出差回来。 说起前些天，那封关于员工纪律的邮件，她俩满脸的歉意，“Esther，都怪我，非得发朋友圈，给你惹麻烦。” 周星安慰她们，“没事，跟你们没关系。” 这事已经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倒是担心她们会因此受牵连。 “我俩没事，没人找我们谈话，我发的时候设了分组，同事都屏蔽了，不知道是谁嘴欠说出去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有人专门等着抓错处，更是防不胜防。周星不想追求这些无聊的事，也让她们别放在心上。 这时，周星收到黎霜发来的消息，说她等一下回去，有时间的话会去找她。周星跟她俩告别，先走一步。 周星回到楼上，黎霜的办公室没人，正在想要不要在这儿等她回来，突然听到隔壁会议室有人说话，听起来语气很不好。 她后退几步，瞄了一眼隔壁，果然是Sophie又在训人，小姑娘被她说得可怜兮兮，低头不敢吭声。 周星瞅着有点眼熟，像是上午找她请教的实习生，但是她现在很不适合多管闲事，想了想，还去回去等吧，不想听她发疯。 经过会议室的时候，周星终于听清楚Sophie的话，正在实习生问的那个表格的事。她停下脚步，越听越冒火。 周星从门口进来，站到女孩旁边，看着电脑上的表格说道：“这表有什么问题？” Sophie没想到周星会突然出现，不说她在休假吗？怎么跑这儿来多管闲事？ 面对周星，Sophie有些心里打鼓，因为这表她自己也不是很熟，但她可以肯定实习生填得不对，和自己的数字对不上。 周星听完，笑着问她：“知道为什么对不上吗？” Sophie莫名其妙，警惕地看着周星，没回答。 “因为你没长眼睛也没长脑子。” 当着实习生的面，Sophie不敢相信周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上个月新准则培训的时候你在听什么，好吧，就算你没来，表格的后面明明附上了对新准则的说明和更改的地方，你是眼睛不好使还是没看。” Sophie被她说得脸上快挂不住，又气又急，无法反驳，因为新准则培训她没参加，好不容易约到医生那天要去打针。 她一把抢过来电脑，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一页，鼠标点到那页，果然和周星说的一样，并且说明的最下面还有周星的签名。 过了几秒，Sophie抬起头，她看着周星，轻笑一声，“我是不知道，没你懂得多，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用不用我去请David给你一个机会，何必跟实习生抢活儿呢？”她都没看懂，一个实习生怎么能弄明白，肯定是周星教的。 一旁的实习生早就吓傻了，大气不敢出，听到Sophie这么说，正要开口，周星抬手拦住她。 “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不过我倒是想建议你要跟人家实习生学习，不懂可以问，不懂装懂，免得出去丢人。” Sophie大笑一声，“某些人怕是以后出去丢人的机会都没了。”她走近一步，“别以为黎霜回来，就有人跟你撑腰了——” 话说到一般，Sophie发觉周星的眼神一变，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人。 黎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周星，你出来。” 周星走到门口，黎霜朝身后的人示意一下，把周星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我看你是一天都不想待了是吗？公司里吵架像什么样子！” 黎霜见她呆呆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叹道：“消停一点，等我忙完来找你。” 周星站到一边，给他们让路，直到人走远了，她抬头看向那人的背影。 他怎么在这儿？ 不知道刚才自己发疯的样子他看到多少？ 要死了！ 8.离开 黎霜开了一下午的会，快下班的时候，周星收到消息，黎霜让她先回家，饭局结束后去找她。 晚上九点半，黎霜带着外卖去了周星家。 周星咬着根薯条，看着一桌子的炸鸡，汉堡，薯条，“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黎霜拿过来一包鸡翅，“我也要吃。” “晚饭不好吃吗？再说你不是不喜欢垃圾食品吗？” 黎霜以前确实不喜欢，怀孕之后突然馋得不行，但不能多吃，偶尔解解馋。怀孕让她不得不打破很多保持多年的好习惯，她觉得这孩子像是专门来治她的，跟它爹一样。 她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它想吃。” 周星一头雾水，没明白，然后她见黎霜揉肚子的动作，恍然大悟，惊得可乐差点喷出来，“你怀孕了！” 黎霜抽了张纸巾给她，“至于这么惊讶吗？” 当然好吗！一点征兆都没有，不惊讶才怪，还有她都不知道黎霜有男朋友啊！周星盯着她还很平摊的小腹，脑子里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难道是去父留子？ 仔细一想，倒也不惊奇，这事她干得出来！ “先不说这些。” 黎霜咽下口中的汉堡，“Ken你还记得吗？” 周星点头，“S 所咨询部的合伙人，怎么了？” 两年前B所和他们合作了一个项目，周星也参与了。 “Ken今天过来了，我跟他提了你，正好那边现在有个空缺，你可以去试试看，他对你印象不错，我觉得机会很大，而且S市离你家也近，你不是一直有回去的打算吗？” 周星半天没说话。 S所她之前想过，工作内容有相近的部分，但毕竟不同。而且他们更喜欢要A2或者SA1，年纪小比较好培养，她这个级别很难，又不可能降级过去，所以没再往这儿多想。 周星：“平级吗？” 黎霜点头。 周星惊讶地瞪大眼睛。 黎霜：“所以说Ken对你印象好，我问人要了些资料，一会发给你，还有几天时间，你好好准备。” 周星没给答复，黎霜：“还有什么问题？” 机会难得，也很适合她，但想到Andy那边，周星面露难色。 “宋礼找你了？” 周星点头，很久之前她和黎霜提过Andy有挖她的想法，那个时候她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他给了多少钱？” 周星如实说了。 黎霜半天没吭声，“他倒是真大方！如果你想就此躺平，你可以去宋礼那儿，你要是对事业还有更高追求的话，S所是更好的选择。” 周星明白，两个机会，她肯定更偏向S所，但情面上，有点不忍心辜负Andy的心意， “要不我先试试吧！”能不能面上还不一定。 离职这件事现在是确定了，不在犹豫不决，现在只需要考虑去哪儿的问题。她一走，周星有点担心黎霜，她在David手底下日子也不好过。 “你以后什么打算？” “我还能什么打算，往上是升不动了，现在又多了个拖油瓶，找个地方躺平养老吧。” B所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确实很难兼顾到家庭，如果自己不能去Andy那边的话，霜姐可以考虑考虑。不过她只是想想，Andy和霜姐不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医生规定11点前必须睡觉，说完正事，黎霜准备回家，“机会难得，你给我好好表现，知道吗？”黎霜担心她因为宋礼的缘故，不认真对待。 周星表决心，“你放心，绝对全力以赴，不给你丢脸！” 说到机会，黎霜想起个人，“对了，你认识Ivan吗？” 周星：“哪个Ivan？”同事、客户里好像没有叫Ivan的。 黎霜：“今天跟Ken一起来的，旭藤资本的VP，说是从M国回来。中午会议外，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两个人，有一个是他助理。” 中午，那就只能是，“凌俨吗？” “我不知道他的中文名，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Ken说起你俩是校友，人家还帮你说了好话！” “他说了什么？”周星想不到他能说什么，他们有不熟。 “还能说什么，学习好那些呗，不过他看起来应该跟Ken挺熟的，肯定比我有分量。你们是校友，有机会搞搞关系，再说人也长得不错，要是单身的话，其他方面也可以发展一下嘛！” 黎霜说完拎着包包走了，留下周星一个人愣在门口，凌乱。 接下来的几天，周星没去公司，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埋头苦读，除了黎霜给的资料，她把网上能找的相关资料，各种经验分享全看了一遍。 异地的原因，第一次是线上面试。星期一的上午，周星信心满满地坐在电脑，等待第一轮的面试。 过程十分顺利，星期三周星飞去S市，见了高级经理和合伙人。高级经理不苟言笑，问题刁钻，好在周星都在她的准备范围，总体上正常发挥。 合伙人Ken算是熟人，人也和蔼，面试过程基本都在聊天，十分轻松愉快。 周星在S市顺便见了设计师，又现场看了房子的装修情况，进展顺利。本来还打算去见Andy，面试的事总要提前跟他说一声。 Andy出国出差去了，不在S市，电话里周星说了一句自己在S市，Andy马上猜到她的意图，他的意思和黎霜差不多，让她自己选择，不要有心里负担，他这样反倒让周星更觉得过意不去。 S所那边没让她等太久，周五就收到了offer。 离职过程非常顺利，她手头上没有工作，交接很简单，剩下的假期她不要了，一个星期后便正式办了离职手续。 得益于之前的好习惯，东西少，搬家打包也很轻松，而且新房都要重新购置，她需要带着的东西不多。她租的房子离公司很近，十分抢手，消息一放出去，当天就转手给了同事。 处理好房子的当天，周星飞去S市。 在B市工作的七年，大半时间都在各地出差，不出差的时候都在公司加班赶报告，说实话她对这座城市了解不多，除了几个要好的同事也没什么朋友，所以现在要离开了也没有太多伤感的情绪，她更期待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9.暴雨 S市旭藤资本。 凌俨接了杯水，放到宋礼面前，“你知道我们有流程，现在还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的消息。” 宋礼无奈地笑了笑，“那还有再谈的空间吗？” 凌俨回答得很干脆：“我只能说比较难达到你的预期，毕竟我刚回国，这也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对方话说得滴水不漏，宋礼知道今天不会有他想要的结果，他站起身，系上西服扣子，“我还要赶飞机去B市，改天找你喝酒！”合作谈不谈的成另说，凌俨这个人他觉得不错，说话做事不绕弯子。 凌俨送他出去，“没问题，不过我酒量不太好。” 凌俨回来的时候，谢秦在办公室等他。 “送走了？” 谢秦到了有一会儿了，等宋礼走了他才进来，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凌俨拿走他手上的多肉，谢秦斜他一眼，不满道：“我就看看，还不行！” “你跟植物犯冲，仙人掌都能被你养死。”凌俨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有一盆小仙人掌，他去欧洲交换半年，托谢秦照顾，一个月就被他搞死了。 谢秦哭笑不得，他哪知道仙人掌不用经常浇水，他明明很用心在照顾。 说正事，“资料我带来了。” 凌俨打开文件，谢秦继续：“上周股东大会，老头子们一致表决要把这家公司卖了，我大致看了一下，从上市之后一路亏，股票也一路跌，两年之后退市，后面基本是靠谢鑫实业养着的状态，现在主动割肉，估计是想着年头长了查不出什么，趁这个机会处理了。” 谢鑫实业这些年触手深得很广，没有哪个真正做起来，反倒拖累母公司的经营情况。谢家为了扭转颓势，只好把不受重视但却最有本事的谢秦叫回来。 瘦身的第一步就不顺利，推三阻四，这不行那不行，半个多月商量出来一家公司。谢秦懒得跟他们拉扯，以此杀鸡儆猴，但有些事不方便他出面，并且凌俨的专业能力更是毋庸置疑。 凌俨过了一遍，单从这些资料上看不出大问题，但这么迅速退市的企业，本身就不正常，“行，我知道了。” 听凌俨说话的语气，谢秦瞬间放心了，心情好人也大方起来，“你的车订好了，下周到货，要不要再给你找个房子，还住酒店？” “先住着吧。” 行吧，他一个单身狗住酒店确实更方便，“还要回去跟老头子吃饭，我先走了。” 凌俨坐了一会，就要伸手捏捏肩膀。酒店的椅子不舒服，从外国订购的椅子迟迟未到。今早起来，肩膀的疼痛感加重，可能是天气的原因。 杨奕忙完工作，看着时间，内线拨通凌俨的电话。 “Ivan，需要给您定晚餐吗......嗯，好......您需要买椅子吗？什么品牌，我可以帮您从网上订......哦，附近有个宜家，我把地址发给您。” *** 周星的印象里，宜家永远都是人山人海，她推着购物车看看左右，偌大的商场只有零星几个人，虽然不是周末，人也太少了一点。 新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没买，周星计划着上项目前把该买的都补齐，否则一旦忙起来，抽不出空再来。 记得有一年忙季，前期项目结束，周星回家待了不到半天，衣服洗完正要晾，一个电话被叫走，几天后又急急忙忙赶回之前的项目上。 一个月后回来，打开洗衣机才想起来衣服没晾，他们这个行业，忙的时候赶得上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程度。 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苏酥的电话，周星这段时间住在她家。 苏酥：“你搬走了？不是让你多住几天嘛！你那房子刚装修好，都是甲醛，能住吗？”她出差回来才发现人不见了。 周星：“找人测过了，没问题，我都住了两天了。” 她特意交代装修全部选环保材料，装修结束甲醛检测已在安全范围，保险起见，还是多晾了一个月。 而且她的房子在老城区，上班和吃饭都很方便，苏酥家虽然又大又豪华，但是太远了，周星特别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通勤上，只有刚毕业的时候没钱，不得不住得偏点，后面涨工资了，房子都租在公司附近，安全性也好。 苏酥听到一阵广播的声音，问道：“你没在家吗？” “嗯，我在逛宜家。” 苏酥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情况，“你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有台风，晚上大暴雨。”她看着窗户上的小水滴，“现在已经开始下雨了！” “不会吧！我出来时候天挺晴的啊！”她还真没看天气预报，在B市住久了，忘了台风这回事，难怪宜家人这么少。 “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赶紧回家！东西多不多？我找人过去接你？” 周星不觉加快脚步，扫一眼购物车里的东西，“还好，我现在出去结账，马上打车回去。” “好，你自己注意点，到家发个消息。” 卖场里看着人不多，但出租车停车点，已经排起了长队，还是有不少跟她一样迷魂的人。 等了半个小时就来了三辆车，周星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点，雨势越来越大，这么等下 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家，到外面的大路上试试运气。 路上的车不少，但都亮着红牌子。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绿牌子，周星走进两步忙着招手，转眼又变成了红色。 出租车里，刚才顾着接电话，忘了关指示灯，司机瞧着路边等车的人，“这台风天大暴雨，可难打车咯，得亏你是顺路，老婆一直电话催着回家！” 坐在后排的乘客：“师傅，你靠边停一下，刚才招手那人是我朋友。” 司机迟疑地看一眼后视镜里的人，语气十分勉强：“那得提前说好，我可不绕路的！” “行，不让您绕路。” 周星躲在路边的报刊亭里，雨下得极大，报刊亭支出来的一小截棚顶，根本遮不住，她只能能尽量往里靠。 巨大的雨声中，周星听到好像有人在大声叫，模模糊糊的听不清。天黑下来，能见度极差，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地她看清了大雨中向她走来的人。 “东西给我。” 周星见他指着前面打着双闪的车，来不及细想，跟他小跑上了车。 凌俨坐在副驾驶问她，“你住哪里？” 周星说了地址，凌俨把手机地图拿给司机看，“在一条路上，不用绕路，你先送她。” 司机扫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周星听出司机语气里的不情愿，抬眼望向副驾驶的凌俨，自己好像又给他添麻烦了。 出租车到了周星家小区，司机只肯停在大门口，嫌弃里面路窄，不愿意开到楼下，凌俨下车，从后备箱拿出周星的东西。 周星伸手想要接过来，“给我吧，你上车吧。”凌俨一身西服都湿透了，她看着就肉疼，他的衣服肯定很贵。 凌俨说：“没事，我送你。”东西不多，份量不轻。 周星跟上凌俨，边走边回头，看向身后的出租车。 凌俨：“没事，车钱没付，而且我的东西还在他车上。” 100米的距离，两人快跑到楼下，浑身在滴水。 雨声太大，周星升高音量：“你快回去吧！”她很担心那个司机要跑路，这会儿雨大得吓人，像是有人从天下倒水一般，雨水汇集得很快，快要漫过鞋子。 凌俨把东西放下，不忘嘱咐她：“好，回去赶紧洗澡换衣服，别感冒了。” 周星看着他重新跑进雨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早知道今天不去买东西了。 电梯里的周星越想越不放心，到家放下东西，拿上雨伞，又跑了出去。 回到刚刚下车的地方，果不其然，凌俨一个人站在雨里，地上躺着一个长方形纸箱。 10.借宿 “今年第22号台风在C市沿海登陆，我市台风红色预警，暴雨红色预警，从今晚到明天晚间会有持续性特大暴雨，先全市多出积水严重，请市民远离地势低洼地带，非必要不要外出。” 周星看完朋友圈里别人分享的短视频，抬头看向在卫生间的方向。 门是开着的，凌俨在里面，也在看手机，周星从柜子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他，“全新洗过的。” 周星犹豫一下，说道：“要不今晚在我家将就一下，现在叫不到车，雨这么大也不安全，新闻上好多路都淹了。” 台风天大暴雨，现在确实不适合出门，只能这么办了，“打扰了。” 周星带他到次卧，“房子刚装修好，床品都是新的，没用过。”她打开柜门，拿出被子，“还有甲醛也测了，安全范围内。” 凌俨倒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一直关注在房间的陈设，打眼看过去，确实很新。房间不大，床头一侧贴了墙纸，浅黄底的细柳枝叶，淡静素雅，配上淡绿色的床品，温馨又治愈。 “洗衣机在阳台。”周星看了眼他手上的西服，随手指着外面说道：“洗衣机在阳台。”说完才意识到，他的衣服应该是不能机洗的。 说到衣服，“你等我一下。” 周星蹬蹬蹬跑出去，很快回来，她把手上的东西拿给他看，“男生的衣服，没穿过，你要将就一下吧。” 凌俨接过来，“好，谢谢。” 周星转身出去，猛地想到什么，停下来，“那个，就是网上说女生独居，最好在家里挂一些男生的衣服，所以，嗯。”这些都是刚到B市时买的，后来一直压箱底，这几天收拾行李，才发现夹在她的衣服里面一起带过来了。 说完，凌俨示意了一下手机，需要接个电话。 周星看着他的背景，突然感到一丝窘迫，她解释这些干嘛！ 电话时杨奕打来的，询问他有没有赶回酒店。凌俨三两句交代完，转身一看，周星已经不在房间里，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这个种说法，不过想想也有道理。 周星回到自己房间，电脑有新手剑，公司行政通知大家明天在家办公。 入职S所有一个月，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看资料学习，和同事也在熟悉的工程中。面试她的高级经理Eva现在是她直线汇报的老板。怎么说呢？好像有点不太热情，不过当初面试时给她的感觉也差不多，估计人家就是这样的性格。 上个星期Ken来所里，主动关心她在这边的情况，并且安排了一个项目给她做。终于有事做了，周星很开心，踌躇满志，但她总觉得Eva当时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对，像是不太满意的样子，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多心了。 项目就是临市，不远，原定后天出差，看目前的天气情况可能要推迟。 周星无聊地刷了会儿手机，宜家买的东西还堆在门口，没收拾，算了，明天再说吧。 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住，家里突然多个人有点不习惯，这个人还是凌俨，就更让她不自在了。 咚咚的敲门声，周星立马爬起来，坐在床上，略微调整一下：“有事吗？” 门外的人问道：“电脑能借用下吗？” 周星回答：“电脑在客厅的茶几上，没有密码。”那是她自己的电脑，工作电脑在房间里。 凌俨：“好，你早点休息。” 脚步声渐远，周星重新躺下，今天晚上没打算再出去，外面的空间都留给客人。凌俨看起来很坦然，她也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担心，但是想到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很尴尬。 B市高级公寓。 漆黑的卧室，没有一丝光亮。 客厅传来“咔”的一声，智能门锁打开的声音。 黎霜翻了身，没理会。半响，半睡半醒之际，身后贴上一具微凉的身体。怀孕之后，她越来越怕热，身体下认识往后靠。 黎霜咕哝出声：“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台风吗？” 还知道S市有台风，口是心非的女人，宋礼把人搂进怀里，下巴垫在她肩膀，轻声说道：“下午就回来了，见个投资人。” 黎霜快要睡着的时候，身后的男人说道：“过几天我去国外出差一段时间，一个月左右。”国内的几个投资方他都不太满意，凌俨那边又拿不准，他不能坐以待毙。 听到这话，黎霜清醒了，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资金不顺利？” 她没有等到回声，黎霜转身问他：“就不能在国内IPO吗？” 说完移开身体，“我不跟你说这个，说了我就要生气。”她不能生气。 “好，不说。” 宋礼靠过去，这次把人抱得更紧。 过了半响，黎霜突然听他说道：“等我回来去领证。” 宋礼感到怀里的身体僵了一下，黎霜挣脱开，坐在床上质问他：“领什么证，等你作得倾家荡产，让我去还钱吗！” 宋礼轻声细语地哄着，拉她重新躺下，“好，不领，都听你的行吧！” 黎霜不让他抱，宋礼死活不撒手，黎霜没办法由他抱着，宋礼：“那把S市的房子过到你名字。” 黎霜背对着他，淡淡说道：“你自己留着吧。” 沉默片刻，身后的人把手掌轻轻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贴着她耳边柔声说道：“就当给小崽子的。” *** 周星一直关注着天气情况，夜间狂风大作，雨势持续加大，不放心家里，周星给父亲打了电话。 父亲说家里这几天淅淅沥沥地在下雨，不大，担心果园的收成受影响，周星宽慰了两句，嘱咐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没事别出门。 呼啸的狂风让人心里不踏实，周星睡睡醒醒，突然一声巨响，她被雷声炸醒了。 外面漆黑一片，她按亮手机，五点多，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周星没了睡意，有点口渴，水杯空了，她起来去客厅。 没睡好，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有点不舒服，周星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喝着水转身过来，注意到餐厅的小台灯亮着。 餐厅的位置原本是一间小书房，隔壁是一个小公园，周星很喜欢这个角度的视野，所以和设计师沟通之后，拆掉书房的墙，两面外墙装上大窗户，做成一个90度景观的开方空间，公园的植物做背景，站在这里，仿佛置身于山林一般。 完工之后，她和设计师都特别满意，设计师特意把这个设计po到网上展示。 周星走到客厅和餐厅相连的地方，这个有个置物柜，当做隔断，所以刚刚没留意到餐厅里的情况。 凌俨坐在电脑前，神情严肃地看着屏幕，昏黄的灯光却给他涂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见到周星出现在这里，凌俨摘下一只耳机，才听清周星在说什么。 灯光太暗，周星没注意他带着耳机，“你在开会吗？不好意思，那不打扰你了。” “没事，已经结束了。” 凌俨摘下另一边的耳机，合上电脑，站起来活动，肩膀还是不舒服，“你刚才说什么？” 周星举起手里的矿泉水，“没什么，想问你要不要喝水。” 凌俨拿起坐上还剩一半的水瓶。 “那喝咖啡吗？” 凌俨迟疑一下，等会还有一个会，他确实需要一杯咖啡。 周星看出凌俨的想法，“稍等我一下。” 苏酥喜欢喝咖啡，家里咖啡机多到用不完。在她家的时候，周星见她用过一次，操作便捷，味道也不错，走的时候薅了一台。 咖啡机还没拆封，周星从厨房里搬出来，放到外面的桌上，脑子里回忆苏酥的操作步骤，上手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这台好像和苏酥家里的不一样。 凌俨见她皱着眉头，好像不怎么会弄，“要我帮忙吗？” 周星低头看着说明书，“等我两分钟。” 按照说明书的指示，倒水，放入胶囊，按下开机键，咖啡机开始运转，OK！ 周星抬头，发现凌俨正看着她操作，“第一次用。” 凌俨笑了笑，“看出来了，这个牌子不错。” 两个人听着咖啡机的声音，都没有说话，周星觉得再不说点什么，就太尴尬了，“那天在酒店没有给你添麻烦吧？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喝那么醉。”周星想把房费给你，不知道怎么说合适。 “没什么，毕竟也是我带你去的，但以后还是多注意点。” 周星点点头，宿醉太痛苦，整整缓了两天，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想沾酒了，“还有昨天，又害你不能回家。” 每次见面，都是她在麻烦人家，周星心里很过意不去。 这时，咖啡机发出叮的一声，咖啡好了。 周星端着咖啡，递给凌俨，凌俨喝了一口，点头，“还不错。” 周星满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冰箱前，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先吃早餐吗？” 凌俨注意到她一直在清嗓子，“嗓子不舒服吗？” 确实有点干，喝水也不是很管用，周星觉得自己可能是着凉，又没休息好，“还好，没事，多喝点水就行。” 凌俨：“我现在不饿，你回去再睡会儿。” 周星点头，她刚转身要回去，听到凌俨说道：“衣服穿好，不要着凉。” 周星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衣服，宽大的T恤堪堪遮住大腿根，两条光裸的大腿明明晃晃地亮在外面，周星瞬间傻眼，飞快地开门进屋。 她睡觉不喜欢穿睡衣睡裙，习惯了套一件肥肥大大的T恤，起床后穿条裤子就可以，不用来回换衣服，方便又舒适。 她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忘了穿外裤！想到她这副样子在人家面前晃了半天，周星真想撞墙把自己撞失忆！ 周星趴在床上哀嚎不已的时候，猛地想起来，不仅是裤子的问题，她内衣也没穿。迅速爬起来，站到镜子前，看着还行，还好这衣服够厚又是很色的，不明显。 但是没穿裤子这件事还是很社死啊！周星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这辈子再也不想出门了！ 11.房子 第二天早快到中午了，周星还没有出来。凌俨不知道她是还没睡醒，还是不好意思了。提醒她穿衣服，不是认为她的穿着有问题，单纯地不希望她真的感冒，但看她的反应好像是误会了。 甭管怎样，总要出来吃东西。凌俨走到她方面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没有回应，又敲了敲，“起来了吗？” 周星听到声音，立马捂着手机听筒，朝门外问了一句：“怎么了？” 凌俨隔着门板说道：“我做了点吃的东西，你要不要吃点？” “好的，等我一下。” 说完，周星移开手，苏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什么情况？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周星：“就我自己，不跟你说了，我先去吃饭了。”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追问：“那你刚刚在干啥吗？” 周星没有理会，挂断电话。千万不能让苏酥知道有个男人在她家，否则会被她烦死。她这个闺蜜极其关心她的感情状况，无数次试图给她介绍对她，周星一个都没理会，因为工作太忙，空闲的时候只想在家睡觉。 卧室镜子前，周星再三确认自己的穿着，为了避嫌还特意穿了长裤，反正屋里有空调。 周星从卧室出来，凌俨已经坐在小餐厅，边吃早餐边欣赏窗外的雨景。 凌俨抬眼见到人，“我用冰箱里的东西做的，算是早午餐吧，你的那份在厨房。” “哦。”周星边走边问道：“你不会是一直开会到现在吧？” “差不多吧。”他现在国内国外两边都得兼顾，海外的部分会逐步交接出去，需要时间。 周星听完十分惊讶，同时也很佩服，大佬不愧是大佬！就这个作息一般人比不了。 鸡蛋，培根，面包，她平时也是吃这几样，不过是方便快捷的简易版。眼前的这份明显需要厨艺的加持，看起来很有食欲。 周星端着她的早午餐，坐到凌俨的对面。她尝了一口鸡蛋，炒得软嫩丝滑，和看起来一样美味，是白水煮蛋不能比的。 凌俨把视线从窗外移到周星身上，“你家装修得很漂亮，这里景观很好。” 昨晚，天黑又下雨，看不到窗外的景物，他只是觉得房间的陈设不错。等天亮起来，他才发觉这两扇窗户开得很妙。 凌俨坐在这里办公，时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缓解疲劳，让人很放松，比他在酒店里加班好得太多。 之所以住在酒店，他觉得这里的公寓和酒店看起来区别不大，酒店又更方便，不想费心思去找房子。但如果是这样的房子，他会更倾向住在这里。 说到装修，周星忍不住得意洋洋起来，“是吧！对面是个公园，有很多银杏树，等秋天叶子黄了会更好看。” 设计师已经跟她约好，秋天的时候再来她家拍一组照片。虽然下着雨，丝毫不影响景色的美，反而增添出一股别样的韵味。 午后，雨势又大了，天气预报不建议白天外出，晚间台风的影响会逐步减弱。下午的时间，周星和凌俨交换了位置，凌俨回去补觉，她留在客厅里工作。 Ken指派给她的工作是一个服务卖方项目，协助卖方了解标的企业的财务情况，周星大致翻了下材料，有点类似内审。虽然不是S所的主要业务，更贴近她的老本行，很适合她这个新人。毕竟是她来S所经手的第一个项目，周星想尽量准备充分，不要出差错。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突然晴了，雨也小了很多，周星想着出去买点东西，家里存货不多，总不能让客人吃泡面。 周星在门口穿鞋，凌俨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头发很蓬松，还有点小炸毛，一看就是刚睡醒，“你要出去吗？不下雨了吗？”凌俨走到客厅，看了看外面的雨势。 “这会儿小了，冰箱里没什么吃的了，我出去买点，你想吃什么？” 凌俨想了想，“你会做饭吗？” 这倒问住了周星，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但她也没法撒谎，“嗯，不怎么会。”从小她妈就不让她进厨房，说耽误学习，工作之后更没时间学这些。 中午做饭的时候，一看厨房，他就觉得周星不像是会做饭的人，“我去吧。” 周星想说跟他一起吧，但两个人一起去买菜，听起来有些暧昧。好在小区门口就有一家小超市，东西挺全的，周星跟他交代了具体位置。 不到半个小时，凌俨提着两大包东西回来，周星开门的时候一惊，怎么卖这么多？ 周星看了看袋子里东西，新鲜蔬菜，肉蛋奶，水果，大米，还有很多调味料，居然还有一个电饭煲，不过这些她家确实都没有！如果她去，真买不了这么齐全。 周星指着电饭煲，问道：“这些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凌俨把食材拿出去，整理好，“没事，我也要吃的。” “那不一样，正好我打算买个电饭煲来着。”周星说得心虚，她哪里会需要电饭煲，但只能这么说，不能叫人家出力又出钱。 “不急，吃完饭再说。” 周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凌俨有条不紊地忙着，想要帮忙，又怕给人家添乱。 他看了一眼傻站着的周星，“煮饭会吗？” 周星勉强答道：“会吧。” 听这语气，那就是不会。他突然发觉周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 凌俨大致说了煮饭的步骤，怎么淘米，放多少水，至于电饭煲，让她自己去研究，毕竟咖啡机她研究得挺好的。 说完便开干，凌俨见她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看起来比他这个大厨还忙，终于洗好了米，又在看说明书，全神贯注的样子像在钻研论文。 凌俨看得好想笑，他想起来同事家的小朋友，包饺子的时候非要参与，大人应付他还不乐意，小朋友跟面团较劲时的神态，就像周星这样。 这顿饭做了一个多小时，简简单单的三个家常菜，凌俨摆上最后一盘菜，“好久没做中餐，有点手生。”中餐的工作量太大，他现在也很少做。 周星觉得很不错了，因为她是个手残，所以平等地钦佩每一个会做饭的，她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是她喜欢的口味，“好吃！我喜欢甜口的。” 吃了没两口，周星撂下筷子，跑去厨房，一会手上拿着个罐子回来，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辣椒味飘出来，闻着很香。红彤彤的辣椒盖在米饭上，看起来好有食欲！ 周星举着瓶子问他：“你要吃吗？我妈做的，超级下饭。” 小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尝尝！” 凌俨学她，加了一点放在米饭上，刚一入口，辣椒味强烈地刺激口腔，直抵喉咙，凌俨猛地咳嗽起来。 周星赶紧拿水给他，“我忘了，这个剁椒酱有点辣，你是不能吃辣吗？” 凌俨喝了大半瓶水，又缓了一会儿，才适应那股辣味，不过确实味道不错，就是太辣了。 周星拿起碟子，把辣椒全拨到自己碗里，那么一大坨辣椒，凌俨光看着就觉得舌头疼，不得不佩服！ 饭后，周星主动收拾洗碗，凌俨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味，去洗澡了。 三盘菜吃得干干净净，几个碗碟很快洗好了，周星四周看了看，没什么需要她做的。 今天这顿饭让她对凌俨崇敬又升到新高度，不仅厨艺好，就看着干干净净的灶台和料理台。还有他吃饭的碗，干干净净，没剩一粒米，连点菜汤儿都没有，看得她都不好意思剩饭，跟着把碗里的饭粒扒干净。 她见过很多优秀的人，但方方面面都能让人称赞，不多。她认识的人中，凌俨肯定算一个。 12.电影 晚上的时候，雨停了。周星查了未来明后天的天气情况，也没有雨，出差可以如期进行，联系了其他两位跟她同去的同事，商定好明早在高铁站集合。 凌俨进去洗澡后一直没出来，可能又在睡觉吧。周星无事可做，打算试试新买的投影仪，找一部电影看看。 关掉客厅里的灯，在APP里打开一部喜剧片，剧情一般般，但演员都很欢乐，能看得下去，不用过脑子，最适合打发时间。 周星窝在沙发上，把声音调得很小，刚刚能听到对话的程度。 次卧里的凌俨正在和杨奕通电话。 原本昨天的行程去B国，天气原因只能取消，事情比较紧急，不得不先和那边开视频会议。所以台风一过，杨奕立马打来电话。 “Ivan，机票已经改到明天上午，还有普瑞机械的行程安排在下个星期。”杨奕知道凌俨暂住在朋友家，“需要我今晚过去接您回酒店吗？” 一整天，对于他建议老板坐地铁去逛宜家的事，杨奕心里很不安，他真的没留意到台风的事，这是他的疏忽。 “不用，你明天早上来吧。还有，最近帮我看一下房子，位置不要太偏，环境好一点，等下发张照片你参考，不急，好好找。” 杨奕有点惊讶，确认道：“是您要住吗？” “对。” 挂断电话，杨奕点开凌俨发来的图片，不是户型的全景图，画面上是一个房间的角落，窗外的景色很美，他大概理解了老板对“环境好一点”的要求。 但这个要求看似具体，实际又不太清晰，位置好环境也好的，面积还不能太小，老城区里不是没有，就是很难遇。 杨奕只好求助专业人士，打电话给他的发小。 “刚给你发了张照片，赶紧帮我看看，老城区有没有类似这种风格的房子，面积大点的。” 发小调侃：“什么情况？发达了！” 杨奕：“这是正事，给我老板找房子，你现在就给我看看，请你吃饭！”Ivan第一次吩咐他做事，一定得办好才行。 发小打开图片，心一惊，这不是他刚装修的房子吗？“你哪来的图片，这房子就是我装修的啊！”这套房子装完他喜欢了，印象极其深刻。 杨奕：“我老板发的，可能是在网上看的吧，你不是经常发这些吗？”这不是重点，居然有这么巧的事，真是老天助他，“正好你问问你装的那个小区有没有合适的，面积不要太小。” “好像是还有空房，”但是他很心动，特意打听过房源，无奈钱包不鼓，“那都是老小区，大户型很少，我先问问吧。” 稳妥一点，除了发小这边，杨奕又找了其他相熟的中介，帮着留意合适的房源。 凌俨挂了电话出来，外面没开灯，他以为周星回房间了，突然听到些细微的声音，他走到客厅，周星闭眼靠着沙发，睡着了，幕布上的电影还在继续播放。 电影看了三分之一，后面的内容越来越无聊，周星也看得眼皮越来越沉。 受了电影的影响，梦里周星一直在考试，一张张的考卷答都答不完，好不容易写到最后一张，突然发现写完的考卷找不到了，最慌乱的时刻考试时间到了。 周星猛地张开眼睛，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做梦。虽然已经好多年没有经历过考场，考试没答完的恐慌，这种感觉想起来还是很可怕。 平复了心情，男人的侧脸突然跳进她的眼里，她没有出声，视线细细描绘着他的面部轮廓，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再到嘴唇。 他嘴唇到下巴的线条很好看，特别是嘴唇，是她喜欢的样子，很饱满，看起来软软的。周星盯着嘴唇看得太入迷，完全没意识到暗搓搓的偷窥被发现了。 凌俨问道：“醒了？” “嗯？”周星抬起眼皮，对上凌俨的视线，立马摆正脑袋，做好，“嗯。” 周星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只好把注意力全放在电影上，结果电影里也在考试。 “这里是不是有点假？期末的时候，图书馆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空位！” 周星倒没联想到这点，这电影是真的不好看，她快看不下去。不过上学的时候，图书馆的位子确实很抢手，期末的时候更是一位难求。 凌俨：“考试周那个月，每天都要起大早去排队，冬天的时候更是天不亮就得起床，临时抱佛脚没办法！” 周星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眼睛，临时抱佛脚这个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凌俨看到她脸上的疑惑，笑道：“真的，其实我大学四年成绩也就一般，中上水平，大一的年级第一是吃了高中的老本。” 学习上他很佩服周星，同学聚会的时候听人提过，周星四年坐稳年级第一的宝座，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她的专业在院里出了名的卷。 在他不多的印象里，好像每次在学校里见到她都是图书馆附近，小姑娘学习确实认真、刻苦。 其实他第一次知道周星也是因为成绩。记不清是什么科目的新生摸底考，凌俨帮忙批卷，批到一张分数很高的考卷，高得让他觉得不正常，几个人检查了几遍都没发现问题，后来拿给老师确认分数无疑义。 这场摸底考及格的人不到10%，那张90几分的考卷是第一名，从那时起他记住了了周星这个名字。 “在学校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他们乱传的，没他们说得那么厉害，至少在成绩上，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凌俨这一句说得周星有点不好意思。从小到大，她一路被人夸成绩好。一度她也觉得成绩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等她见识到更广阔的的世界，一个人的成功需要很多的因素，成绩可能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凌俨的话太谦虚，周星知道他所谓的一般不是因为达不到，而是他把经历放在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各种比赛，各种项目，当时的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而她这种只会学习的人，也就只能把这一件事做好。 电影里的主人公终于度过了校园时期，步入职场，好看程度没有多大变化，职场的部分还算贴近现实。 毕业多年后的一场饭局，女主和男主偶遇，饭后，男主送醉酒的女主回家，神志不清的女主突然把男主扑在床上。 这段剧情周兴看得心慌，其中几个关键元素，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让她不禁联想到自己，不过她酒品应该没这么差，做不出这样的事。 画面男女主的交流还在继续，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亲上了，更有深入发展的态势，周星不敢吱声，不敢动作，更不敢去看凌俨的反应。 那两人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声音极尽暧昧，周星心里急死了，画面怎么还不切，现在电影尺度这么大吗！ 周星猛地站起来，“那个，明天要早起，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周星离开后，画面马上快进到第二天早上。想到她刚刚逃走的身影，凌俨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来印象中的有些呆呆的小学霸，有点可爱~ 13.出差 第二天清晨，台风过境，暴雨退去，天空依旧湛蓝，人们的生活也恢复如初，这一小段小插曲也接近尾声。 周星要赶早班机，比凌俨先出门。她来不及吃早餐，凌俨打包成三明治让她带走。 食物的温度传递到掌心，周星望了一眼厨房里的人，掌心的热度仿佛流进心里。 出门的时候，周星想着要不要留下联系方式，终究没问出口。也许以后不会再见，也许再见也只是不太熟悉的同学，朋友？但原本的关系不就是这样，嗯，这样也挺好的。 周星在高铁站和另外两个小伙伴汇合，一行三人奔赴羡慕现场。 这次项目的标的企业是某知名重工业旗下子公司，专注研发商用烤箱，为国外品牌提供贴牌生意业务，近年来开始转内销，转型生产家用中小型烤箱。 公司上市后一路亏损，两年后退市，退市后不再公布财务报表，也未进行过审计。现总公司有意剥离这项业务，所以甲方聘请S所协助了解公司目前实际财务状况，以供进一步决策的参考。 五年没外审计，可想而知，这里面肯定要有不少乱账。她详细研究了公司近几年的财务报表，有了一些入手的思路，具体还要看过实际情况才知道。 坐上高铁，她便打开电脑，虽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项目也不算复杂，但还是心里没底。一个2年的分析师，一个实习生，加上她这个半路出家的经理，很难不让人忧虑。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焦虑的情况，周星合上电脑，这些资料已经看过很多遍，强迫自放松心态，因为她越是焦虑越容易出错。 这一趟她对自己的要求，不求做得多好，至少不要出什么纰漏。 但老天像是故意作对一样，下了高铁就出了意外。三个人在高铁站等了半个小时，没见到企业来接的人，周星打电话询问，对方居然也不清楚。 不想干等浪费时间，他们直接打车走了。上车五分钟后企业接待人来电话解释，安排接他们的车被临时调去接领导了，没有及时通知到她，实在抱歉。 周星没不太在意，可以理解，但从这件小事一定程度上，可以窥探到他们内部管理的问题。而且这一段小插曲实在不是好兆头，无形中又多填了几分不安。 第一天的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企业人员很热情也很配合，两个小朋友出乎意料地给力，这点能看出，咨询部人的工作能力确实略胜一筹，这让周星绷紧的大脑神经，放松了一些。 到了现场，企业的相关负责人态度不错，特意开了个会，交代大家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他们有任何问题随时提。 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周星个人不喜欢这种应酬，她更想抓紧时间回酒店加班，但是这种例行公事般的活动习惯了，下面的工作还指望人家配合，该给面子也要给。 总体上，头开得不错。 接下里的几天还算顺利，唯一让周星十分困恼的地方，他们太爱吃饭了！ 一开始周星单纯地以为他们是热情好客，盛情难却便去了两次，后面她才意识到不对，饭桌上人家几个人又吃又喝，十分尽兴，倒显得他们有点多余，很难不让人家怀疑饭局的真实目的。 之后她说什么都不去了，撇开利用他们的名义以权谋私不谈，她是真没时间。 今天六点一过，高经理又来会议室叫人，周星一看到他就头疼。 高经理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周经理，咱们走吧！” 周星哭丧着脸：“高经理，真的不行，你知道我们的进度很赶，晚上还得加班呢！” “再忙也得好好吃饭，而且今晚我们孙总和张总都在，他知道你们来的，特意赶回来，说一定要请大家吃个饭。” 这两位都是公司的高管，CEO和CFO，周星有些诧异，她自以为还没重要到这个程度。 马上高经理又说道：“还有总部派来的一个专家，来做业务评估，我们孙总的意思是大家都熟悉熟悉，回头他们那边有什么需求，可能还要麻烦你们了。” 好嘛！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这是找活儿呢！ 这两天，周星粗略地看了看他们的账目，可以说是一塌糊涂，难怪总部要请人做内审，估计他们自己都不想看。难度不大，工作量巨大，除了抓紧时间干活儿，她什么都不相干，但人家CEO和CFO都搬出来了，也拒绝不了。 他们想从她这儿拿现成的东西去交差，不是不可以，但是便宜不能白占。 有几份历史数据要了好久，迟迟拿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也不说。 周星礼貌笑了笑，应道：“能帮得到的地方我们尽量，但我们的工作还得仰仗高经理，之前说的材料，麻烦您再给催催，要不没办法开展下面的工作？” “没问题！都好说！” 周星和高经理一行人是最后到的，包厢里已经有不少人。高经理一一介绍，“这位是总部派来的专家，凌总，这位是项目的负责人，周经理。” 双方礼节性地颔首，两人在整场饭局里唯一的交集。大多数时间都是高经理在活跃气氛，和两位高管打配合捧着凌俨，话题偶尔带到周星，周星附和一声，其他时间都在埋头干饭和看热闹，有些吹捧的话尬到她都有点听不下去，凌俨倒是坦然自若。 凌俨和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饭后，高总送他们回来，便离开了。 电梯来了，两个小朋友想起来要去便利店，留下周星和凌俨一同进了电梯。 周星先进，她站在门口按下17层，扭头问了一句，“你在几楼？” “15。” 电梯开始上升，刚才不方便说话，周星觉得应该打个招呼，凌俨先开口了，“你说出差就是来这儿吗？” 周星点点头。 他知道谢鑫实业请了S所做内审，没想到这么巧，竟是周星，“情况怎么样？” 周星反应了一下，没想到他直接聊起了工作，她把截止到目前发现的问题说了，毕竟时间有限，可说的不多。 以为他会有什么指示，周星等了一会，凌俨只问了一句：“初稿哪天出来？” 周星估算一下时间，“可能要下周。” “好，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你记下我的电话吧。”凌俨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她会有什么问题需要找他。 周星记下电话，顺便打了过去，“这是我的。” 正好电梯到了，“好，那我先走了，早点休息，不要加班太晚。” 凌俨说完走出电梯，周星突然按住开门键，“你没有其他的什么要求吗？”虽然她看不上饭桌上的马屁，凌俨代表谢鑫实业而来，毕竟是她的金主爸爸。 凌俨回头，冲她笑了笑：“我需要有别的要求吗？按你的想法做就可以。” 周星琢磨凌俨的话，回过味来后，有种说不出的惊喜和欢畅，他这么信任自己吗？被人肯定的感觉真好，同时也多了一份压力，更是动力。 B国的工作结束，凌俨直接到了K市，杨奕没有随行，回到房间，凌俨拨通杨奕的电话。 杨奕在电话里，汇报了一些项目的进展，最后，顺便提了一句房子的事。他发小动作还挺快，两天的时间就有了消息。 也是幸运，同个小区有一套房子打算出租，隔壁两间房子打通，合在一起，面积不小，房东原本想要重新隔开，更便于找到租客。如果他们愿意整租的话，价格可以少一下，正好省了他的麻烦。 杨奕跟发小一起去看了，小区位置便利，环境也不错，基本符合Ivan的要求，但是房子内部有些陈旧老气，很多年前的装修风格，如果要住的话，估计得重新装饰，才能达到照片上的样子。 杨奕说得很仔细，凌俨忙着看邮件，听个七七七八，“就这个吧，后续的事情你负责就好。”杨奕跟他的时间不长，但做事很稳妥，交给自己很放心，并且S市的房子只是一个落脚点，他也没有太高的要求。 14.问题 一个上午，周星都在跟业务部做访谈，中午回到会议室，发现两个小朋友还在，“怎么没去吃饭？” Bella指着桌上的资料，气愤道：“Esther，你来看看他们给的东西，要么不是我们名单里的，要么给的不全，还是不行啊！”花了她两个小时的时间，白干！ 周星拿起来翻了翻，无奈又放下，对他们说道：“你俩先去吃饭。” 两个小朋友下去吃饭，周星面对铺了一桌子的单据，头疼！ 这已经是他们催了几天的结果。第一版给的驴唇不对马嘴，以为是财务人员敷衍两个小朋友，第二次她亲自沟通，发觉他们的财务人员根本不知道如何提供，原来大多数人都是近一两年入职的新人，历史数据当然不了解。 周星没办法，只能去找财务经理，然后拿到的就是这些。 而且这个高经理经常找不到人，财务总监也基本不露面，基本就是要东西没东西，要人没人。他们在现场时间将近过半，初稿的影儿都没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之前的焦虑不是空穴来风。 她工作七年，接触过的企业不下上百家，不配合难沟通的人不少，但财务规范性这么差，沟通成本这么高的还是头一份。 巧妇乃为无米之炊，没有数据什么都做不了。deadline悬在头顶，等不起，实在不行只能用笨办法，自己去核对原始凭证。 午休结束，高经理难得露了个脸，周星跟他提出查原始凭证的事，在她看来不是过分的要求，但高经理听完，半响没说话，然后拿起电话，“这事我要跟领导请示一下，要不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周星预感他又在搪塞自己，但人家说了要跟上级请示，她也只能回来等。 果然，一下午音讯全无。 晚上回到酒店，闺蜜苏酥打来电话慰问她：“新项目做得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个鬼！周星忍不住对闺蜜大吐苦水。 苏酥听完，平静地说道：“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你还在用外审的思维，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审计和IPO有法律法规的支持，企业必须无条件配合，但是尽调不一样，他们没有这个义务，所以你要想清楚，如果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信息里，得到你需要的东西。” 周星思考苏酥的话，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之前的工作经历，让她习惯了大而全的工作方式。对于眼下时间、人力、信息都有限的情况，她需要抓大放小，提纲挈领地处理问题。 “不过从你的话里，我感觉这个公司不怎么正常，实在不行就找老板呗！你当年告我状的时候不是挺勇的吗？怎么现在年纪越大，人越怂了？”她俩因为工作认识，当年算是不打不相识。 周星笑了，她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变怂了。苏酥的办法周星当然想过，作为一个新人，所里的领导肯定有通过这个项目考察她的意思，刚来几天就转头求助，不正说明她能力不足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去找Eva。 倒是还有一个人，凌俨，周星更不想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弱势，但相较之下，凌俨肯定更适合。她原本想着如何凌俨问起，她可以顺嘴说出来，哪知道这人也跟消失了一样，没再出现过。 还有很多事没做，周星正准备挂电话，苏酥突然说道：“过段时间有个投资相关的workshop，我给你留一个名额吧，正好你去好好学习学习。” 周星也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多学习，她想了想，“下个月，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 苏酥：“周末两天，好多大神，机会难得！我先给你留着，能不能去再说。” 周末的话如果不出差应该可以，“那行吧，我争取！” 结束通话，周星又琢磨了一会儿，认命一样打开邮箱，开始写邮件。 作为一个社畜，在工作面前，什么都不重要，deadline最重要！ 第二天起床，周星第一件事就去看邮件，没有回复。下午的时候，还是没有回信，周星拿出手机，犹豫发短信还是打电话，最后还是决定打电话，电话里嘟嘟声响了半天，没人接，想他可能是在忙。 过了一个小时，周星又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后面她又去财务部找人，高经理同样不在，周星的耐心彻底用完，她让财务部的人当场给他打电话，电话里高经理说他有事外出，会尽快赶回来。 快八点的时候，高经理姗姗来迟，总算是现身了。周星打定主意，今天必须拿到她需要的东西，否则大家都别回家。 周星把精简后的清单拿给高经理，让他在一天之内依照要求提供汇总资料，或者现在就提供原始资料，他们自己整理也可以，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让步了。 高经理拿着清单，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周经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知道我们有规定，孙总那边没回复，我也没办法啊！” 从他嘴里听到规定这个词，都觉得可笑，周星耐着性子跟他谈：“或者你给我孙总的联系方式，我可以跟他谈。” 高经理啧了一声，“要不这样吧，我现在给孙总打电话问问。” 周星看着他走到窗前打电话，边讲电话边频频点头，过了一会对她说道：“孙总有点忙，正在吃饭，他说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过去找她，边吃边聊。” 怎么又吃饭？不吃饭就不能说正事吗？ 周星迟疑不定的时候，高经理又说道：“不方便的话，要不你再等等？” “没问题，方便。”周星猛地意识到他们根本不想给，她倒是想看看还能使出什么花招。 高经理把周星带到地方，她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门面，哪里是什么吃饭，明明就是一家会所。 周星斜眼看向高经理，问道：“高经理，这里能吃饭吗？” 高经理笑道：“当然能，想吃什么都有！” 高经理的笑莫名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周星站在门口犹豫了。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周星举起手机示意，“同事找我有点急事。”她一边发着消息，一边跟上。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间包厢，里面没人，高经理让她稍坐一会，孙总还在路上，他去门口接人。 高经理走后，周星给同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在外面，待会她会开着手机，如果听到任何不正常的事情，直接报警。 小朋友听她这么说，快要吓死了，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说要赶过来接她。周星安抚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只是以防万一，多做一手准备，想来他们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 正讲着电话，门突然了，先进来的服务员端着几瓶水，高经理紧随其后，后面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周星往后瞧了瞧，哪里有孙总的影子？ 周星感觉自己可能上当受骗的时候，另一个包厢里的凌俨也有同样的感觉。 见到周星的第二天，凌俨便回到S市，既然有周星在，他觉得不需要自己一直留在那儿，等看到她的报告再说。 昨天他的邮箱突然收到一名匿名邮件，有关普瑞海外销售问题。凌俨联系了谢秦，两人今天上午一同来到K市。 宋礼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他俩在K市，盛情邀请他们参观工厂。等他们从工厂回来，快到市区的时候，凌俨菜发现手机不见了。 往返一个来回，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并且手机还是坏的，无法开机，工人在高温设备旁边捡到的，估计是温度太高烧坏了。 宋礼因为这事，一定要请他们吃饭。吃了饭，宋礼临时有事离开一会儿，他们又被其他高管带到了这里。 谢秦瞧着包厢里，刚进来的两个小姑娘，明白过来这壶里卖的什么酒，他看了看凌俨，“你是怎么把手机调到那里的？” “我怎么知道？”凌俨也很纳闷，仔细想了想，参观车间要换无尘服，上衣衣服兜有点浅，估计是不小心划出去的。 谢秦在果盘了拣了块西瓜：“这个宋礼功课倒是做得挺足。”他拿牙签指着坐在边上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嗯，是你的喜欢的型。” 凌俨都懒得理他，伸手把牙签拽下来，扔进烟灰缸，“把你手机借我。”他是打算上午到了普瑞，给周星面谈，结果一整天都不知道在干嘛，想着邮件跟她说一声，免得她着急。 谢秦拿出手机，“人家这么努力，你真不多投点？”其实他挺看好宋礼的前景，虽然投资上凌俨是绝对的专业，他只负责出资，不过问运营，但他有点好奇。 凌晨承认宋礼这人很有头脑，从这几次交流中，同时也发现他做事稍有些冒进。项目未来前景不错，但回报周期比较长，他认为目前不适合大规模投资。 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合讲这些，凌俨没有回答。 至于周星那边，她觉得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高经理回来后，周星问他孙总什么时候到，对方让她再等一会儿。然后她就坐着，看高经理跟旁边的小哥聊天。 过了一会，小哥突然坐到她边上，开始跟她聊天，周星以为他可能是哪个自己没见过的财务，随意附和了几句。 然后，小哥突然试图把手放到她身上，周星慌张地躲开，她惊呆了，然而小哥看起来似乎比她还震惊，周星终于明白小哥的身份时，脑子里只剩下离谱两个字。 周星用写满离谱的双眼，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高经理，然后走出包厢。等她在外面平复好情绪，想要给他好好上一课时，竟找不到自己的包房了。 所有的门都长得一样，周星按着模糊的记忆，走到一扇看起来有点像的门前，一把推开，让她等了一天消息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听了两秒钟，又一把关上门，门碰撞到门框发生的声响，不大也不小，足够把满屋子的人都震到了。 陪同人员见到凌俨跟着出去了，他小心翼翼凑过来问：“谢总，刚刚那人是谁啊？” 谢秦也正一头雾水，心思转了转，脑子里蹦出个念头，顿时让他张大双眼。 好家伙！什么情况啊！ 15.会所 周星摔门的一瞬间，真是满肚子的火。说得好听，有问题找他，结果烂摊子丢给她，人影儿都抓不着！跑来逍遥快活！都是些什么破人，什么破事！ 走出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火气散了一点，她在路边站了一会，看着车流吹吹风，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手机里传出声响，她的手机还在通话状态，周星跟他们报了平安，现在就回去了，别担心。 挂了电话，她转身看到了身后的男人，一个人站在背光的阴影下，孤零零地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不知他什么时候出来的，站了多久，她现在已经能够理性思考，她把自己的苦闷和别人的问题，发泄到人家身上，这很不应该，也很莫名其妙。 后悔自己一瞬间的不理智，究竟是谁给她的勇气，人家毕竟代表的是金主爸爸！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急于解释刚才的行为，脱口而出：“我刚刚手滑了。”什么烂借口，她是被气傻了吗？ 凌俨也被她这句话弄笑了，笑声很轻，这里又很暗，周星没有发现，只见他走近，“本来今天要去普瑞，中途发生了点意外，手机又坏了，你的邮件我看到了，明天再说可以吗？” 她本就不是很气了，现在所有的疑问都被解释得明明白白，心里的小疙瘩熨帖平整，周星点了点头。 凌俨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周星说道：“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见。” 坐在车上的周星长舒一口气，像是绷紧的皮筋突然松了劲儿，她看向留在身后的身影，突然就有了底气，他的出现像是预示所有让她头疼的事都将不是问题。 周星回去后，破天荒地没有加班，踏实地睡了个好觉。 早上，精神充沛地醒来，周星收拾好，拿上背包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人不是很多，周星一眼看到凌俨，她走过放下背包，“早！” 凌俨：“早。” 早餐是自助餐，周星随意选了几样，端着盘子坐到凌俨旁边，拿出手机，边吃边看。 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吃相很好，吃东西时基本没有声音，吃得也喝专注，不像她三心二意的。 突然想到什么，周星问道：“你的手机，解决了吗？” 凌俨回道：“还没。”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临时买不到。 周星想了下，“如果你的卡没坏的话，我有一个备用的旧手机，你需要吗？”周星平时习惯拿两部手机，事情多的时候比较方便。 凌俨：“不知道卡坏没坏，你不用的话可以啊。”今天很忙，要做的事很多，还不一定有时间出去买。 周星点头，”好，待会拿给你，我没带出来。” 凌俨应了一声，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抬眼看到周星又在吃辣椒酱，酒店并不提供辣椒酱，应该是她自己带的。 不过大早上吃得重口没问题吗？ 周星注意到凌俨在看她的辣椒酱，他肯定不是想吃，解释道：“这里的东西对我有点清淡，这么吃比较开胃。” 那么多辣椒，原来只是开胃的程度。凌俨没做评价，尊重不同的饮食习惯。 他俩很吃着，桌上又多了个人，周星和他对视一眼，礼貌地颔首。 凌俨介绍道：“周星，S所的项目经理，谢秦。” 只有一个名字，周星有点好奇，看起来也不像是助理，可能是他朋友吧。 尽调的事有专人负责沟通，他只知道找的S所，但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有点年轻，怕是斗不过那帮老油条。 谢秦的视线突然瞟到了辣椒酱，立马眼前一亮，“好吃吗？” 周星：是我自己带的，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会有点辣。” 谢秦尝了一口，频频点头，“够味！” 然后两个吃辣行人成功会师，愉快地分享起各自的吃辣经验，一旁的凌俨听得直皱眉头。 早饭后，周星自己先去了普瑞，凌俨和谢秦上去收拾东西。 电梯里，凌俨问谢秦：“辣椒酱那么好吃？” 谢秦知道凌俨是地道的S市人，一点辣不吃，故意显摆道：“当然！不过你没这个口福啊！” 凌俨笑着看他一眼，把普瑞高层不配合调查的事说了，其他的没说，潜台词就是你自己看着吧！ 谢秦明白，这是拿“吃人家的嘴短”来点他！好吧，辣椒酱他确实吃了不少，谢秦立马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事哪里有点奇怪！并且他刚就觉得有点眼熟，那个印象就在眼前，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周星看了眼时间，9点半，大家应该都已经在上班了，有个问题需要确认一下，她拿着电脑正要去找人。 会议室门口有人推着小车进来，车上摞满了厚厚的文件，后面跟着高经理，怀里抱着一大摞文件，气喘吁吁地进来。 周星很是惊讶，这个时间居然能看到他老人家，不容易。 高经理放下文件，喘了喘气，一脸歉意道：“周经理，昨天真不好意思，我也不认识那人是谁，谁知道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我已经跟负责人投诉了！” 周星没兴趣看他演戏，只想知道这一出又是什么幺蛾子。 推小车的人正在搬文件，高经理笑呵呵地说道：“这是一部分你需要的原始凭证，你先看着，还有清单上的材料你放心，这两天我会亲自整理，一定包你满意！” 话一出，让周星受宠若惊。想不到凌俨一出马，效果这么好！她以为顶多高经理不敢再搪塞，没想到居然能让他主动干活！不要白不用！ 虽然米有了，她看着堆成山的文件夹，压力也很大，全都是他们的工作量。希望高经理不单是话说得好听，反正他要是拿不出东西，她就去请尚方宝剑出来。 周星给大家分配好工作，想着凌俨应该已经到了，按照他说的来到8楼。 这层楼很安静，人也少，应该都是高管的办公室，周星找到会议室，敲了敲门。 凌俨打开门，周星把手机拿给他，“给你手机，密码是0912。” “好，谢谢。” “没事，还有高经理已经来找我了。” “好，有问题你再找我。” 周星突然注意到，会议室里的谢秦正笑着看她，周星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凌俨说：“那我先回去了。” 周星走后，谢秦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在车上，他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周星眼熟，好像昨天摔门那人和周星有点像，但当时光线有点暗，他不敢百分百确定。 刚才两人又在门口叽叽咕咕，他觉得八九不离十。 凌俨被他笑得浑身不得劲，“你是脸抽筋了吗？” 谢秦估摸着这俩人应该还没成，凌俨也不会跟他承认，所以他也不问了，等着看好戏。 回到正事上，“那邮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凌俨边装手机边说：“等周星那边的初稿再说，他着急的话自然会再来找我们。”他不可能单凭几句话，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做出行动。 16.发现 周星回去后，一头扎进了工作里。下午的时候，高经理发来几张表格，没有多好但至少能力，能让他们减少点工作量。 但是要处理数据还是很多，时间有限，只能抓重点的看，她把经历更多放在业务的部分。在分析对比公司前十大客户的年度变化时，周星发现其中几年海外客户存在巨大变动，而当年的财务报表上只是简单归结到业务转型，出口转内销。 如此重大的变化，只有这两句解释根本不够，而且这说的哪里是原因，分明是结果。 但又找不到其他的相关参考，周星找到之前访谈过的销售经理，许佑文是整个销售部最容易沟通的人，其他资历深点的销售经理根本见不到人影。 许佑文看着周星的客户名单，面露难色，“你知道我主要是负责国内业务，海外客户接触得很少。” 他指着列表前面的几个，“这些我都没听过，后面几个倒是有点印象。我记得刚入职的时候，海外客户都是一个老销售负责，当时我们几个新人还调侃，他把着那么多客户忙不过来，也不让大家给他分分忧，后面公司业务转型，那个老销售跟着离职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再找其他人也是问不出什么，周星无奈起身：“我知道了，谢谢你，麻烦了！” 许佑文送周星出去，“没什么，毕竟也没帮到你。哎对了，你和凌总是一起的吗？上午他也来问了一些关于海外业务的事。” 凌俨也觉得这部分业务有问题吗？以她的经验来看，越是难挖的东西越有问题，但现在境况似乎走到了一个死胡同，或者她可以跟凌俨沟通一下？“我们不是一起的。” 许佑文：“嗯，这次总公司请了这么多人来，看来是真的想把普瑞卖了，其实我们现在做线上平台已经有点起色，如果公司能多给点支持和时间，不见得不能扭转现状。” 通过上次的接触，她便发觉许佑文是一个能力强又很有想法的人，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但以普瑞目前的情况，单凭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上上下下都存在很大问题。 许佑文的无奈和不甘心让周星感同身受，安慰道：：“现在还没有定论，你也不用太着急，不管最终是什么结果，企业应该对大家都会有合适的安置。” 许佑文难为情地笑笑，“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你们比我们忙多了。” 周星从许佑文那里回来，想起苏酥说的话，要在有限的资源里发掘出最多的信息，雁过留痕，总会有点蛛丝马迹留下来。死马当活马医，她叫来两个小朋友对变动最大的几个海外客户做穿性测试。 穿性测试，顾名思义，针对一笔销售交易，从订单-发货-收款整个流程中，追溯各个关键环节，查看是否存在问题。 一下午他们尝试电话联系，打不通或者是空号，上网查询到的消息也很有限。 短时间翻阅了大量的资料，眼睛和脑子都已经看木了，周星给大家点了奶茶，休息一会儿。 这时，实习生手捧着奶茶，扫到屏幕上显示出的企业信息，疑惑地说了一句，“这个公司的地址有点奇怪啊！” 她旁边的人凑过来问道：“怎么奇怪了？” “这个地方我爸妈带我去旅游过，那里是个山沟沟，风景不错，不过怎么会有人把公司设在这里！交通极其不方便，我们当时坐了好久的车才进去。” “你不会记错了吧，很多国外地名长得都很像。” 实习生肯定道：“我就出过那一次国，印象深刻，而且那里有个特别有名的风景区，不可能记错。” 周星咬着吸管，咋一听实习生这么说，也觉得不太对，她问道：“你说是哪个客户，凭证拿给我看看。” 她把这份销售合同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没发现不合理的地方。以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白高兴一场。 用眼过度，眼睛有点干，周星闭眼缓缓神，晚上回去一定得买瓶眼药水。 周星再睁眼，目光不经意落在桌边一摞，最上面的文件夹是打开的，她记得这堆好像还没看。周星伸手拿过来，正好也是一份销售合同，她看着最后的签名，莫名觉得熟悉，笔迹像是哪里见过。 她又刚才那份有疑问的合同拿过来，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把两处签名放在一起，仔细地对比。 运笔方式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不过已经足够让人起疑。周星招呼两个小朋友把这两家公司所有的销售合同找出来，逐一对比签名的字迹。 一会儿觉得像，一会儿又觉得不像了，周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我们看欧美人都长得一个样，欧美人看亚洲人也都是一个样儿，也许笔迹也差不多。 毕竟伪造签名这种造假方式太拙劣，太简单，很容易被发现！ 周星放下资料，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忙到现在晚饭还没吃。 外面小店吃完饭出来，周星跟两个小朋友说：“你们先回去，我回去拿个东西。” “好，那Esther你注意安全。” 周星回到普瑞，直奔资料室，高经理走之前把钥匙给了她，以防万一她要查阅其他资料，该说不说，高经理这人不是没能力，心思都没用在正道上。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琢磨这件事，还是放不下心里的疑虑。想到这几天自己遭遇的奇葩事，要是真有人曾用这种拙劣的方式造假，她也不觉得意外。 如果要伪造销售合同，不可能可着一两个客户在同一年频繁造假。之前的样本不够大，她找出来这两个客户更早时间的合同，还有随机抽取几个其他的海外客户的合同。 果然让她发现了问题！ 可能是造假造得太多，伪造人也签花了眼，居然把A公司法人的名字签到了B公司的销售合同上，这么离谱的造假行迹居然没人发现！可能大多数人都觉得伪造签名太离谱，默认不会有人真这么胆大，往往很多现实发生的事就是超乎想象的离谱！ 周星一口气把有问题的海外客户所有的销售合同全找出来，一一核对签名，有伪造嫌疑的合同全记录下来。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12点，头顶的白炽灯让她的眼睛干涩得不行，周星闭上眼睛歇一会。 吱嘎...... 空荡荡的办公区传来一声清晰响动，是玻璃大门转动的声音，周星睁开眼，半个小时前保安刚来问过，不会又来吧？ 但这么晚了还会有谁？ 17.桃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明莫名有点紧张，她拿起手机，走到门口。等看清了来人是谁，顿时送了一口气。 晚上他和谢秦去见了个朋友，回来的时候，在酒店门口碰见周星的两个同事，想请他们带点东西回去，一问才知道周星还没回来。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毕竟让人不放心。 周星站在门口，问他：“你怎么来了？”现在的情况有点敏感，她不确定自己的发现会牵扯出怎样的印象，在她没想好对策之前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两个小朋友她都不打算告诉，何况是凌俨，并且因为按照流程，她跟甲方沟通之前，需要先跟上级请示。 “路过看到灯亮了，过来看看。”本意确实只是看看，劝她回去休息。现在见她把着门框，俨然不想他进去的样子，凌俨倒是开始好奇她这么晚在做什么。 凌俨把手上拎的东西递给她，“别人送的桃子，你拿去吃吧。” 周星很喜欢吃桃子，现在也正是吃桃子的季节，她看了下包装上的标识，正是当地很有名的水蜜桃品种。 “特地挑了熟的，可以马上吃，不知道路上有没有碰坏？” 听到这话，周星更加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迫不及待想要打开看看。正在她满心满眼都是甜蜜蜜的水蜜桃时，凌俨趁她不注意，一个闪身进来资料室。 周星为了不会有遗漏，已经把有问题的合同单独复印，签名的地方用彩笔表示出来，摊在桌上很显眼。 等她转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并且以凌俨的专业水平，不难发现问题的所在。 凌俨拿起桌上的合同，一一看过，问周星：“这些合同金额有多少？” “不到2000万，只是目前发现的。”言下之意，也许还有更多。 凌俨听完，没说什么，解开西装坐下来，拿起一本翻开，抬眼看到周星呆呆的站着，“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调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周星一秒钟回神，哦了一声，回到座位上，她瞥一眼身旁的男人，目光专注，俨然进入了工作状态。 周星拢了拢心神，继续之前的工作。 办公桌前的一男一女埋头做事，安静的氛围里只剩下哗啦哗啦的纸张声。 凌俨看完手里的这本，伸手要拿第二本，因为资料都在周星这边，周星顺手拿了几本递给他。 凌俨瞥见桌上被晾在边上的礼盒，忘了这事，“要不你去洗几个桃子？” “哦，好呀！”提到桃子，周星的声音透着愉悦。 粉嫩的大胖桃子汁水充沛，咬一口便顺着嘴角往下流汁，为了避免弄脏文件，周星坐远一点，专心吃桃子。 周星吃得太投入，没意识到不大的房间里全是她吸溜桃汁的声音，听得凌俨忍不住想尝尝，“你是怎么发现合同有问题的？”这么不起眼的地方，想要发现无疑是大海捞针。 周星咽下嘴里的东西，开始把事情的经过讲出来，凌俨听完，没发现有不寻常的地方，似乎真就是如此凑巧让她捞到了“针”。 周星吃完一个，意犹未尽，又拿起一个。手指摸上去，捏了捏，软乎乎的，周星在心里惊叹，哇！肯定更好吃！ 一口下去，汁水直接飙出去，周星坐在椅子上往后撤，又不小心搞了自己一身，纸巾又离她太远，够不到。 这时，凌俨走过来，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周星嘴里塞满了桃子，双手在下面接着，生怕再往下淌水。 凌俨看得苦笑不得，只好把纸巾塞到她手里，轻笑着感慨道：“吃慢点啊！” 虽然没有镜子，周星能想象得到自己该是怎样的狼狈，一时也觉得很好笑，但是一笑嘴里的汁水又流了出来。 这下，凌俨彻底憋不住了，大笑着去帮她擦嘴角的桃汁。周星懊恼地拼命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眉毛弯成了一个囧字。 但当她重新抬起头时，却被凌俨脸上绽开的笑容惊艳到了，她从没在他身上讲过如此外放的情绪。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凌俨给她的感觉一直是端方沉稳，给人极强的信任感，同时也带着距离感，这种距离感不是他主观造成，而且人在面对强者时，那种下意识想要远离的心态。 几次短暂的相处，周星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温和又细致的人，特别是现在看着他眉眼间那样轻松肆意的神情，她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离他很近。 凌俨的手指碰到她的嘴唇时，这种感觉更真实了，皮肤柔软的触感让两人俱是一愣，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彼此一瞬间瞳孔的变化。 默契地分开些距离，周星拿过凌俨手里的纸巾，“我自己来。” 他们回到各自的座位，办公室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但气氛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不过大家都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忽略掉这一丝丝说不明的异样。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半的凭证都没看完，好几年的数据根本看不完，凌俨也不想继续看了。现在找到的证据足够说明问题，不急于一时。 坐了几个小时，凌俨站起来捏捏肩膀，“别看了，先回去休息，初稿先放放，今天先把合同的问题整理好。” 凌俨说完，见周星坐着不动，像没听着似的，也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凌俨伸手去碰她手臂。 周星猛地抖了一下，转头朝他抱怨道：“哎呀，你吓死我啦！”上扬的尾音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凌俨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哪里知道她看得那么入迷。 周星拿过一旁的资料，招手叫凌俨过来，“唉，你来看这个应收账款的部分。” 这声“唉”听得凌俨眉头一紧，“我是没名字吗？” 周星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这人还有点傲娇，她抿着嘴唇对他说道，：“凌总，能来看一下不？”。 凌俨坐到周星边上，看她指着报表上的一栏数字：“你看，这里是应收账款期末。”说完她又拿来另一份，指着上面的数字，“这是下一期的期初，少了将近3000万，这里的调减不是正常的收回款项，是依照变更协议直接调减了应收账款，我看了变更协议，里面也没有说明调减的理由， 周星看着凌俨，说出最后一句：“而且这份协议是经过谢鑫实业审批通过的。” 这种不清不清的非常规操作，再加上那些伪造签名的合同，找不到踪迹的海外客户，所有的点联系在一起，有人在意图转移公司财产，去向不明。 更严重的是，这已经不只是普瑞内部的问题，谢鑫实业也有人牵涉其中，并且级别不低。 周星盯着凌俨的反应，不用她多说，他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周星觉得很不可思议，从实习生无意间的一句话，竟顺藤摸出一个陈年大瓜，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超自己的可控范围，她不确定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凌俨却没有周星的紧张，因为这正是他想要找的东西，当务之急是要通知谢秦。 凌俨：“我知道了，把所有的资料复印一份，带走，先回去休息。” 但周星有她的顾虑：“我需要先跟老板报备一下这件事。” 凌俨想了想，“先不急，我们下午开完会再说。”在有下一步的安排之前，不能打草惊蛇，但他也知道这是周星的工作流程，“S所那边，谢鑫实业的人会去解释，你放心。” 周星还是有点为难，凌俨这番话，让她直觉普瑞的事不只是业务出售这么简单，但他都这么说了，周星只好点头同意。 周星跟着凌俨走到停车场，想起来凌俨问她初稿的事，“那初稿？” 凌俨调侃道：“还想着初稿呢？” 好吧，这么重大的舞弊，接下来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周星跟着凌俨上了车，天已经大亮，但她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18.米粉 周星回到酒店，洗了澡，打算先睡一觉再起来继续干活，折腾了一通给自己折腾精神了，只好又把电脑掏出来。 对着表格做了一会儿，眼皮支撑不住，开始打架，又扔了电脑，睡觉。 睡得正香的周星突然被一阵阵的敲门声吵醒，她已经和两个小朋友交代好，听她下午过去，让他们先做手上的事。 她想不通还能有谁找她？打扫卫生的吗？不是已经挂了牌子了吗？ 周星从猫眼看出去，没看到保洁阿姨，门口有个男人，昨天早上一起吃早饭的人，他来找自己干嘛？不会是来要辣椒酱的吧？ 她打开门，谢秦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但是凌俨让我来找你，说是有急事。” 虽然她现在很累，但是凌俨找她肯定是正事，“好，那你等我换个衣服。” 周星带上电脑和资料跟着谢秦上到15楼，凌俨房间门口。 谢秦上下打量一眼周星，默默在心里感慨人不可貌相，看着年纪不大，还挺有本事！ 周星疑惑地对上谢秦的眼光，然后扫了眼身上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没等她琢磨出谢秦的意思，便见他开始敲门。 不对！准确的说是砸门，并且边砸边叫，音量大到下意识想要后退，她害怕隔壁出来打人。 “凌总，凌总快开门！凌总起床啦！凌总！” 还好门很快开了。 凌俨顶着一头湿发，裹着浴袍，满脸不悦地出现在门口。凌俨沉着脸看着洗谢秦，然后视线又扫到周星身上，周星一惊，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但是凌俨的态度说明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然而，罪魁祸首谢秦完全无视房主的情绪，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我叫了早餐，一起吃啊！” 周星都看傻了，这人是什么野路子！她跟着进门，经过凌俨时，飘来一股刚刚沐浴后的清新味道，估计是出来的比较急，睡袍的前襟没有拢严实，裸露的皮肤缀着水珠，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 “你先跟谢秦说一下这件事，我进去换个衣服。”他在电话里只说了大概。 周星闻言，立马收起乱七八糟的旖旎心思，不过她有点没搞清楚为什么要跟他说。 “他姓谢。” 周星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位大神是谢氏的人，她有点好奇谢氏公司的人都这么不正常吗？ 吐槽归吐槽，面对甲方班的人，周星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她拿出跟平时跟领导汇报的态度，省去不必要的细节，将关键信息一一讲明。 事情的结果凌俨已经告诉他，谢秦对周星讲述的内容并不惊讶，反倒是周星在整件事中的表现让他很惊艳。 说到一半的时候，早餐到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 谢秦放下资料，“先吃饭，边吃边说。”说完又朝着凌俨的房间吼一嗓子，“凌总吃饭了！” 虽然已经有经验，周星还是不太适应谢秦的豪放做派。 谢秦指着餐车上的东西问她：“你吃哪个？” 餐车上摆着的几碗粉，K市人早餐喜欢吃米粉，是这里很有名的小吃，周星听说过，一直没机会尝试。 三碗米粉各不相同，一时不知选哪个，“有辣椒那碗吧，凌俨不吃辣。”两碗有辣椒一碗没有，正好她和谢秦都能吃辣，剩下一碗给凌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秦玩味地笑着把粉端到周星面前，“有眼光啊！” 听他话音，周星莫名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这碗粉似的。 凌俨从房间出来，餐车停在谢秦的一侧，他便拎了把椅子坐到周星旁边。 谢秦的眼光在对面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把剩下的一碗粉端给凌俨：“来，特意给你留的，不辣的哦！” “咳，咳！”周星被谢秦的话惊到，终于知道他的阴阳怪气从何而来。 谢秦递纸巾给周星：“我知道粉好吃，你也不用吃这么急！一大早专门请人去排队买的，味道不错吧！” 周星整理好表情，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她不说话了！ 一旁的凌俨狐疑地瞅了瞅这俩人，问周星：“你都跟他说完了吗？”边说把附赠的辣椒酱盒子拿到周星旁边。 周星在埋头吃粉没注意，眼尖的谢秦把一整个动作看在眼里。 啧啧！一个记得人家不吃辣椒，一个还惦记着人家喜欢吃辣椒！ 周星看了眼凌俨，继续刚才没讲完的部分，“但是应收账款这里，协议是有总部签字的，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当时的具体情况。”她谨慎措辞，尽量保持中立的态度，没有实际的证据，她的想法都只是猜测，转移公司财产罪名太严重。 谢秦却表现得毫不在意：“不需要确认。”然后他对上周星疑惑的目光，再一次语出惊人，“因为这人已经装盒了！”如果这人还在，还真轮不到他坐上这个位置。 周星这次是真的呛到了，咳个不停，她指着卫生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周星漱了口，抽出纸巾擦嘴，想起谢秦刚刚说话时的眼神，表情是笑着的，眼里却毫无笑意，看得让人胆寒，她更加好奇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外面响起敲门声，周星打开门，凌俨拿着水进来，“没事吧，是不是太辣了？” 周星接过矿泉水瓶，“不小心呛到了，没事。”喝了口水，随口问道：“他是谢鑫的高管吗？” “嗯？”凌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他是谢鑫实业投资部的负责人。” 周星对谢鑫实业不算了解，但是作为S市的知名企业，各种新闻里耳濡目染知道一些。谢氏年轻一辈好像都是三个字的名字，中间都带承字，貌似之前的CEO就叫谢承辉，长房长孙，传言是未来谢鑫实业的继承人。 谢秦，之前没听说过，看名字可能是旁支。甭管是什么支，都是她惹不起的人，周星觉得她还是先撤为妙！ “我吃饱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睡觉了。” “等一下。”凌俨拿着纸巾轻拭过她的眉峰，“脸上有水。” 手的温度透过纸巾传递过来，周星屏住呼吸，心脏猛地一缩。 这时，门外又响起谢秦别有意味的问话：“唉，我人还在外面呢，你们俩——” 凌俨注意到周星躲开的动作，不等门外的人说完便打开门。 周星走后，凌俨随手从果盘拿起个苹果扔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秦接住，笑嘻嘻地说道：“开个玩笑嘛！小气吧啦！” 凌俨懒得跟他掰扯，谢秦又凑过来：“你们认识。”肯定的语气。 凌俨眉毛一挑：“跟你有关系吗？” 19.漏水 因为谢秦迫不及待促成的小会，没必要再留在这里。凌俨跟周星交代了几句，中午和谢秦一起返回S市。 返程的车里。 谢秦：“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一直没休息，凌俨语气不耐：“你们谢家的事我不管。” 谢秦踢他一脚：“我说普瑞！” 凌俨：“等报告出来再说吧，目前看还算有救，还有这件事，你们最好先和S所那边通个气，看怎么出来合适。” “放心，一定会给小星星请功的！” 凌俨睁开眼，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谢秦。 谢秦回他一眼，“人家帮我这么大个忙，我不应该表示一下感谢？还是你不喜欢我叫小星星？” 凌俨一时说不出话，谢秦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看凌俨吃瘪的样子可太难得！ 周星在第二天一早收到Eva的电话，合伙人已经知道合同和应收账款的事，这部分她不需要继续查，把现阶段的情况如实说明即可，Eva又询问了项目进度，并多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让她做好收尾工作。 虽然全程没有任何指责批评的恶化，但周星能从她细微的语气变化中，感受到Eva的不满意。 后面的紧张都很顺利，没有其他的意外发生，周星带着团队提前回到S市，并如期把报告提交给Eva。 Eva没有给出任何评论，但第二天她在收件箱看到Eva发给谢鑫实业的最终版报告。周星看完报告，心凉了半截，那些她自认为有价值的加分项全部被删除。本意是想在老板面前搏一个好印象，反倒是画蛇添足了。 下午她被Eva叫到办公室，周星已经预感到Eva要说什么，果不其然，Eva对她在发现问题的当下没有立刻通知上级，和没有按照规范编写报告很不满意，让她注意规范自己的行为。虽然这次没有给所里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是不代表以后不会。 其实她请教过组里的其他同事，报告模板死的，但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有自己的发挥空间。周星不想因此便下定结论，Eva在故意针对她，不管怎么说，她的做法确实并不妥当。 另一边，刚刚看到报告的谢秦也很不满意，全篇都是毫无新意的模板套路，看得他要睡着了。 自怨自艾的周星拖着下巴，随意地按着鼠标，她点开收到的新邮件，是谢秦发来的，问她要手机号。 周星有点诧异，还是发了过去，想着他可能有报告相关的问题要问她。 过了两秒，周星却收到了谢秦的好友申请。她想了想，点了通过，对面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谢秦：把你的报告发给我。 周星愣了一下，回道：Eva已经发了，我看你在邮件loop，我再转给你？ 谢秦：我说是你的原版。 如果那天他们没有聊过，他不会觉得这报告有什么问题，这种中规中矩的东西不是他预期的成果。 周星：Eva发的就是原版。 谢秦：那我去找Eva要吧。 周星立马回道：你等会！ 过了一会，周星又回道：我可以发给你，你就当私下看看得了，主要内容都是一样的。 谢秦：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周星看着他俩的聊条记录，有种在做不正当交易的错觉。 谢秦看完周星发来的报告，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立马又转发给凌俨。 他在电话里对凌俨说：“我没开玩笑，报告写得很有水平，特别是最后盈利分析的部分，不输投行里的资深分析师。” 凌俨不反对谢秦的想法，其中几个涉及产品运营的观点甚至和他不谋而合。周星的工作能力他是肯定的但从这份报告中，凌俨发现在他们没有交集的时间里，她成长得比他预想的更优秀！ “你想挖人就去挖，只要你挖得到我不拦着。” “有你这句话就行。”谢鑫实业这个烂摊子没人比凌俨更清楚，谢秦故意逗他想把周星挖走。 凌俨这么说，倒激得他真想这么干，毕竟他确实需要帮手。谢秦神情放松地向后倚着靠背，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回归到正事上，现在看普瑞这招棋达到的效果远超他的语气，不仅能好好收拾几个老家伙，扫清障碍，这家公司似乎没看起来那么不可救药。 “盈利分析的部分你怎么想的，如果真有机会，我还真有点不想留给他们了，活儿我可不能白干！” 凌俨哼笑一声，没回话，除了动动嘴想不出这人都干了啥。 上次Eva的谈话后，周星没有接到新的项目，大部分时间都在写行业分析报告，偶尔安排她去项目上帮助，其实就是给人打杂。 周星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老板打入冷宫了，不过她倒不是特别在意。经过上一个项目，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有许多地方学习、改善，多积累些经验，争取好好表现，早日放出来。 即便是打杂，周星也没得着空闲，她在几个项目之间辗转，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回家。 早班机飞回S市，下了飞机打车回家。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周星瞥了眼旁边的告示栏，一般有任何通知比如停水停电等，物业会提前贴出告示，这个时候会习惯性看一眼。 告示栏上贴了一张纸，一则有关文明使用下水管道的提醒，周星扫了个开头，和自己没啥关系，便没再往下看。 回到自己的温馨小家，进门便看到门口的大箱子，那是凌俨的椅子，放在她这儿快两个月了吧，估计应该是忘了，她也一直在忙，所以也没联系他。 周星坐在沙发上歇着刷手机，刚好滑到了普瑞烤箱的直播间。 半个月前她看到网上的新闻，有消息称普瑞机械已经进入破产重组流程，投资圈新秀旭藤资本入主普瑞，成为其实际控制人。 至于伪造合同和应收转款的问题，早些时间，证监会公布了对普瑞机械和谢鑫实业的具体处罚情况。 普瑞作为一家退市多年的企业，大众没有多少兴趣。人们更关注的是另一则关于谢鑫实业管理层变动的消息，谢鑫实业官方通告两名资深高管因个人原因离职，并且任命了新的CEO，这人她认识，就是谢鑫。 近两年谢鑫实业的业绩并不理想，一直出于亏损状态。财务舞弊的曝光和管理层的重大变动，让股民对谢鑫实业的发展前景并不明朗，发布公告当日股价下跌了五个点。 这则消息乍一看，让她很惊讶，再一细想又有点不平，他俩都得了益处，就她不仅没有好处，还遭到了处罚，谁让她只是个小喽啰。 出于打工人之间的额惺惺相惜，周星会去看看普瑞烤箱的直播间，线上运营正是许佑文的团队负责，这段时间她看着直播间在线人数稳步增长，真心为他们高兴，努力没有白费。 周星截屏了直播间的图发给许佑文，比了一个大大的赞给他。。 放下手机，看到被晾在门口的行李箱，周星不情愿地起身走过去，还有一箱子脏衣服等着她！ 两个星期不在家，除了带回来的脏衣服，床单被罩也要重新换，主卧换好，周星去了次卧。对比主卧的兵荒马乱，这里的整洁程度看得她心虚，被子枕头摆放得整整齐齐，床单也理得平平整整。 周星大手一挥，扯开被子，突然想到，凌俨不会是有强迫症吧？ 洗衣机从上午响到了下午，周星在晾晒的间歇，顺便做了一次大扫除，房子好久没住人，灰就特别大。她拄着洗地机，盯着脚边碍事的大箱子，不知如何处理。接下来几天她都在S市，待会发个消息问问，看他什么时候方便来拿。 收拾得差不多，周星点了个外卖，吃了饭想看会儿书，翻了两页瞌睡就来了，做家务真是比上班还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家庭主妇的，就这么想着很快便睡着了。 恍惚间，有什么尖锐的声音一直吵个不停，周星不悦地睁眼，屋里黑沉沉的，太阳已经落山。门铃还在响着，还有人声夹杂在其中，听起来语气好像很急。 周星打开门，外面的人一身制服，见到她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说道：“你好，可算找到您了，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您快赶紧看看家里是不是漏水了，楼下人家刚装修的房子被淹了！” 周星立马请工作人员进来，跟着他在家里检查了一圈，没有一点漏水的痕迹，她也觉得不是自家的问题，刚装修的房子全部都是新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问题。 “奇了怪了，那楼下的水是哪来的？”不是周星家的问题，说明问题复杂了，需要排查的范围更大，工作人员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跟周星念叨：“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今天刚贴了告示，没想到又来一个，哎！” 周星想起来楼下那张纸，难道是有人乱丢东西堵了？她之前在B市的房子也是老小区，管道内积攒不少陈年污垢，有些住户不注意乱丢垃圾，很容易造成管道堵塞，她家卫生间就被淹过一次。 工作人员离开前对周星说：“不好意思，一会儿可能会安排维修工再来检查一下，麻烦周小姐了。” “没事。” 送走物业的人，周星又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她今天除了做卫生，洗衣服也干别的，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周星回到沙发拿起书，两秒钟又放下，楼下被淹肯定是上面流下来的水，不是她家的问题，那就是更上面的问题。 想到这儿，周星紧张起来，不会哪天把她也淹了把，她也是刚装修的房子啊！ 周星来到楼下被淹的那户门前，房门开着，里面没人，整个客厅的地板完全泡在水里，看着就心疼。上面还飘着泡沫，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挺好闻的。 越闻越觉得熟悉，像是某种洗涤剂的味道，周星一边琢磨这股味道，一边打量楼下的这间房。 一栋楼里同位置的房型通常是一样的，楼下的客厅视觉上比她家大许多。周星走进去才发现这间房跟隔壁是打通的，入门右手边的厨房，打通后并入客厅，三面都能看到窗户，视野极其开阔。 周星不由感叹，太豪了！她站在原本厨房的位置，再往里就是隔壁的房间，周星好奇心起，很想过去看看。 这时，门外却传来人交谈的声音。 20.捡人 工作人员看到从屋里出来的周星，惊讶道：“周小姐！” 周星望过去，在看清一同出现的另一个人的瞬间，她猛地想起来，房间里的味道很像她用的衣物清香剂！周星看着满地的水，不会真的是她家留下来的水吧，她今天洗了那么多东西...... 要是普通洗涤剂，味道早挥发了，但衣物清香剂的主要功效就是持久留香，周星跟工作人员说了自己的发现，让他们重点检查阳台地漏的管道。 周星看一眼门口拿着行李箱的凌俨，小心翼翼问道：“不会是你家吧？” 那天杨奕跟他说房子的时候，好像提过小区名字，但当时在想事情听得不仔细。 刚刚出租车在门口停下，凌俨以为自己说错地址，再三确认无误后，他才恍然意识到杨奕找的房子就在周星的小区，难怪他说地址的时候莫名耳熟。 等他找到地址上的门牌号，更熟悉了，因为房子不仅在同一栋楼，并且就在周星家楼下。 杨奕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他一定会满意。 一模一样的房子，能不满意吗？ 面对周星的问题，凌俨一瞬间有些哑口，原本打算今天先住下，明天再解决这个乌龙，惊喜一重接着一重，让他应接不暇。不声不响搬到人家楼下的行为，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对。 周星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很惊讶楼下的装修设计，厨房部分的改造居然和她家非常相似，太巧了！ 如果真是凌俨的房子，倒是可以理解，她知道凌俨喜欢她的小客厅，没想到喜欢到这种程度，不过被人肯定还是让她有一点小得意。 “你的设计师很不错，比我家装得更好看！”虽然房型一样，想法一样，但是这里的家居装饰明显更上一个档次，钞能力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客厅里单人沙发，她的设计师也推荐过，但是太贵她没舍得。 周明没有追问，凌俨舒了口气，进门时粗略看了看，装得确实不错，但转眼看到满屋子的水，无奈道：“好看也没用了。” 过了没多久，工作人员带着维修工过来，很快确定了漏水原因，果然是地漏的水管出了问题，推测是楼上住户乱丢杂物，堵在了凌俨家这层，然后今天下午水量过大，管道年久老化，所以水管爆了。 物业会负责维修水管，但是房屋损失他们做不到全部赔偿，虽然物业有失察的责任，主要还是要找到乱丢杂物的那户人家。 水管里又没有监控，没人会主动承认，这事注定是个哑巴亏。周星在一旁听着，虽然不是她的责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她看着走廊里的凌俨和他的行李箱，他脸上的疲惫感她很熟悉，一看就是出差刚下飞机，一时同情泛滥。 “要不先去我家将就一下？”说完她就后悔了，今天没有暴雨封路，人家又不是没地方去。 周星在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时，对方却痛快地答应了，“好呀。”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现在真的很累，不想折腾，再说又不是第一次了。 凌俨站在熟悉的次卧，看了看床上的新床单，又看了看阳台上毫无空隙的晾衣杆，明天他一屋子的水是从哪来的。 杨奕在公司，得知消息后，急忙打来电话：“Ivan，已经安排了施工队明天过来维修，至少要一个星期左右，我现在过去接您去酒店。”他越说越没底气，原以为能给老板一个惊喜，竟发生这样的意外，是他办事不利。 凌俨让他不用来了，本来也不是他的错，简单交代几句明天的工作，便挂了电话。他打开行李箱，拿衣服去洗澡，突然又走到阳台，衣服摸着已经干了，他把上次穿过的T恤取了下来，这衣服穿着挺舒服。 家里没什么吃的，没来得及出去采购，不可能让旅途奔波的客人自己做饭，周星出去打包了两份豪华版烧腊饭，这已经是附近小吃店里最贵的食物。 凌俨从房间里出来，周星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愣了一秒，然后招呼他过来吃饭。 凌俨在餐桌前坐下，尝了两口，然后半天没怎么动筷子。 周星皱着眉头问道：“不喜欢吃吗？”她特意选了好几样肉，太油腻了？ 凌俨拿起筷子：“没有，挺好吃的，可能是有点饿过劲儿了，没什么胃口。” 周星很理解这种感觉，她跑去厨房，又拿着一个罐子回来。她打开罐子，放到凌俨前面：“你尝尝这个，我妈腌的萝卜皮，不辣，开胃很下饭。”最近家里刚寄来的。 凌俨看着瓶里不少的红辣椒，很是怀疑这句“不辣”的真实性，挑了一块小的尝尝。 不是不辣，辣味是他能接受的程度，酱香味浓郁，酸辣爽口。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吃多了真有开胃的作用，凌俨就着烧腊饭一起吃。 不知不觉一份饭吃得干干净净，抬头看到周星那里还剩下一半，这一份不算多。 周星捧着手机，凌俨敲敲她的饭盒：“再吃点，吃得太少了。” 周星看一眼，继续敲手机：“我吃饱了，吃不下。” 凌俨见她一直看手机，以为她有工作，“最近很忙吗？” “还好吧。”许佑文刚回了消息，周星在和他聊天。 语气听起来不想很忙的样子，凌俨问道：“普瑞的项目没什么是吧？” 周星短暂地顿了一下，立马回道：“没事，挺好的。” 周星以为自己表现得没问题，其实她不是一个很会掩饰情绪的人，凌俨猜到可能普瑞的事影响到她。 第二天周星睡到快中午才醒，苏酥提过的workshop就在本周末，昨晚看培训材料看得有点晚，想着今天调休不用去所里。 周星走到厨房，看了眼门口的鞋还在，不知道人起没起，想他黑白颠倒的作息，估计还在睡。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叼着一片面包，打开电脑，继续昨天没看完的部分。 培训内容她很熟悉，都是日常工作中会接触到的东西，但是角色不同，角度不同，对于案例分析的部分，有些部分看得不是很懂，云里雾里的。 周星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细细琢磨几个难懂的案例。 过了一会，她拿起手机，找到自己的军师，嫌打字麻烦，语音说道：“苏酥，workshop的资料你看了吗？” 等了半天，没有回复。 想来这人可能还没起，周星继续说她的疑问，反正不着急，等她看到再说，省着待会忘了，“第10页的案例，这家科技公司，主要客户都是知名企业，收入增长不错，毛利率也高，研发人员的背景也强，虽然目前业务规模一般，看起来发展前景不错，为什么不建议投资，我有点没看明白，有空的时候帮我看一下哈！” 继续往下看，突然旁边多出一道男声，“看下员工情况。” 周星猛地抬头，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走路没声音。 凌俨早就起了，开完早会实在太困，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周星见他走到餐厅的小吧台，点开咖啡机，又拿出杯子倒水，整一套动作像在自己家一样，看得她说不清什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凌俨拿着水杯坐到她边上，看着电脑屏幕问道：“看到了吗？” 周星回到案例上，滑动鼠标，翻到团队构成那页，员工总数432人，确实不少，但是75%都是研发人员，对于一家科技公司来说可以理解。 继续滑到下一页，团队学历背景，前面几个都是国内知名院校，硕士以上，但是往下，本科的都不多，大专为主。 凌俨看她的表情，知道她发现问题了，解释道：“说是研发团队，但除了前面那几个，大多数都是干活的工具人。” 看到桌上的面包，拿起一片，继续道：“这里面的大多数你可以理解为生产线上拧螺丝的，并且这么人管理成本不会少，之所以毛利率高，一是这些人工资确实不高，二是人工成本被记到研发成本，所以这类公司实际根本算不上科技企业，外包开发公司而已，利润率不高。” 周星听完，翻到财务报表那页，研发费用很高，主要是人工成本，和他说得分毫不差。不得不说，大佬就是大佬，一眼看过去，什么牛鬼蛇神都得现出原形。 “你还知道敲螺丝的梗呢？” 凌俨被她问笑了，“我是在国外，又不是在外太空！” 好吧！她只是觉得凌俨不像是会看这些梗的人。 周星知道他很忙，不愿拿这些闲事去麻烦他，但是大神的智慧和阅历让她没法拒绝，比苏酥那个半吊子不知强了多少，听他讲东西实在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周星见他米有拒绝的意识，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两个人只吃了一顿早饭，现在都有点饿了。周提出请凌俨出去吃顿好的，当做学费。 “这个时间出去要排队吧，太浪费时间了，你不是还有几个问题吗？” 周星当然更想多节省时间，听他讲课，不去就还得麻烦大厨做饭。凌俨没有意见，两人商定好，周星出去买东西，凌俨留下做准备工作。 家里还有爸妈寄来的肉，周星只需要买几样菜就可以。 周星在客厅玩手机，时不时往厨房的方向瞄几眼，虽然大厨不介意她偷懒，但是她还是不太好意思只等着吃。 周星挪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看，凌俨穿着围裙，正准备切菜。围裙是她逛超市的时候顺手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挪厨房里面，沥水篮里有片菜叶上有个黑点。 凌俨切着菜，视线里忽然闯入一只细白的手，伸到一半又猛地收回去，速度之快，像是个想要做坏事被人抓现行的小朋友。 凌俨哑然失笑，看向手的主人，“你要干嘛？” 周星窘迫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沥水篮里的菜，“那个叶子好像没洗干净。”说完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她躲什么啊！然后动作干脆地拿出那片叶子，洗干净，放回去。 食材准备好，开始调酱汁，生抽，料酒，耗油，蒜末，周星见他挖了一勺剁椒，“怎么放这个，这么辣你能吃吗？”周星以为他在迁就自己，“我可以吃不辣的。” “没事，这么一勺我还能接受，像你那样拌饭吃我可不行。”凌俨说着把调料搅拌均匀，铺在切好的鸡块上，然后递给周星，让她放到蒸锅里。 周星端着盘子放在鼻间，浓郁的剁椒味钻进鼻腔，她已经开始馋了，“我妈在家也会这么做，超级好吃！” 凌俨继续给其他肉类调味，“你妈妈是N省人吗？” “我外婆是N省人，嫁到H省，我妈从小会吃辣，但我爸结婚以前从来不吃辣椒，受我妈影响才开始吃辣椒，我也是随了我妈的口味。” 夫妻之间，能够为了对方，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一定是个和谐美好的家庭。看着周星不觉上扬的嘴角，凌俨也感受到了。 “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室友也是N省人，这个做法就是跟他学的，不过那时候我们没有剁椒把小米辣剁碎混着蒜末一起蒸。” 凌俨开始做菜，怕她被油溅到，不让周星再留在厨房。 周星没走远，站到门口躲在他身后。 这不是凌俨第一次在她家做饭，眼前的场景仍让她感到不真实，但她好像开始习惯这种感觉了。 21.高跟鞋 约好一起去workshop，然而上午苏酥一条信息把她无情抛弃了，她的原话是，学海无涯，所以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让自己更快乐的事上，比如和帅哥约会。 荒谬吗？太荒谬了！荒谬到不知如何去反驳！ 周星看看自己的存款余额，再看看房贷余额，她这辈子注定要在工作这条路上走到黑。 下班到家，周星把没吃完的菜拿出来热一下。昨天菜刚做好，凌俨一个电话被叫走了，留下一桌子的菜，只有她一人吃，菜很好吃，但她越吃越没胃口，所以今天还还剩下好多。 吃完饭，周星没事做，打开投影仪，那部无聊的喜剧电影还挂在首页，她拿着遥控器快要翻烂了，找不到一个想看的东西。 周星扔掉遥控，走到次卧，行李箱还在，床还是昨天的样子，他没有回来过，看样子今天应该也不会回来。 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人家回不回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 两天的workshop让她受益匪浅，不虚此行，讲师都是业界大拿，同学们也算友好，只有一位让周星很头疼，不过现在课程结束了，应该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然而，周星刚走出酒店，便被人叫住了。 “你去哪儿，我可以顺路送你。” 周星回头，不由皱了没有，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回了一声不用，跟着脚步不觉加快。 韩俊看着手表，快步跟上：“这都几点了，我怕你待会儿晚宴要迟到。” “我晚上有点事，不打算去了。”workshop结束后有一场晚宴，周星一向对这类活动兴趣不大，有他在，她更不想去。 韩俊一脸震惊：“你不去？今晚有很多业界大佬会来。”他停下来想了想，“还有那个审计的大中华区的合伙人李老师，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是做审计的？” 周星抱着资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愣了两秒，等反应过来他的话时，突然手上一松，怀里的资料差点掉到地上。 李志杰，李老师！他可是审计行业里大佬中的大佬啊！四大所里首位担任这一职务的大陆籍人士，可是说是这一行的天花板了。 都说他现在已经很少露脸，计划退休了，以后想见一面可就难了，人家以前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之间只听说过所里的合伙人见过他，周星立马就动摇了。 韩俊也看出她在犹豫，趁热打铁，劝她一定得参加，多少人都是为了晚宴才来参加培训的！ 周星光想着见李老师的事，稀里糊涂地坐上了车。这会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韩俊的车里，对方虽然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不停地想搭话，她还是很不舒服，只能默默期盼路上千万不要堵车，让她赶紧到家。 第一天分小组，韩俊和周星分在同一组，韩俊自来熟，能说会道，被大家推举为组长。一开始大家的相处都很正常，慢慢她发现韩俊总是私下单独找她，周星都尽量找借口避开。 后面不知怎的，小组里开始有人开他俩的玩笑，周星每次都解释，但却没有任何效果，因为其他小组的人也跟着起哄。 周星不胜其烦，又没有别的办法，更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影响课程的学习，只能尽量避免和韩俊接触，但是对方完全不在意，依旧频繁制造各种机会往她身边凑。 快到她家的时候，周星让韩俊在路口停就行，里面的路不好走。韩俊提议一个小时后再来接她，周星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但对方就像没听到一样。 不想继续纠缠，周星直接走人，待会儿她早点出来，回头就说看错时间了。 回到家，周星从箱底翻出来一条偏正式的裙子，简单熨烫过后上身试了试，这条裙子是两年前陪苏酥逛街，被她撺掇着买的，花了不少钱，现在想起来都肉疼，至少在需要的时候能撑撑场面，不过这种时候不多。 周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腰身大了点，最近她又瘦了，还好胸还在，否则怕是撑不起来。她又翻出一双年头更久远的高跟鞋，拿起来检查一一圈，便宜的东西还是不行，这双鞋一次没穿，侧面居然有点塌了，颜色看着也有点褪色。 鞋子上脚，照镜子一看，还行，就这么着吧！不行也没办法，只有这么一双。 衣服换好，周星开始拾掇自己，头发盘起来，画了个非常简单的淡妆，然后时间就差不多了，周星穿上外套下楼。 周星站在小区门口，望了刚才下车的路口，没有车，看来韩俊还没到，周星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周星走到大路上碰碰运气。走到一半，远远看着停在路边的车有点熟悉，下一秒，车边上的人突然朝她走来。 离近了，韩俊看着换了一身装扮的周星，眼里掩饰不住的惊艳，他立马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招呼周星上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上车就有点不近人情，没必要得罪人，周星赶鸭子上架，坐上车，不过她没坐副驾驶。 韩俊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不过还是笑着绕回驾驶位。 这一路，周星才算到见识到她这位男同学的实力，先是称赞了她几句，然后孔雀开屏似的花式自夸，见周星没什么反应，又聊到了她身上，表面看似是关心她，实则句句都在打探她的隐私，她真是恨不得立刻跳车！ 终于到了酒店，周星迫不及待要下车，“门口停一下吧，我有个朋友也来，让我在门口等他。” 韩俊从后视镜里看她：“我们开去停车场，直接坐电梯上来更方便，你穿着高跟鞋，少走点路，省得脚疼。”说着便往周星的脚上打量。 周星不由地往后缩了一下，正了正嗓音，语气强硬了一些：“没事，我就在这儿下。” 韩俊看她坚持的态度，不好再说什么，等他到了宴会厅，转了一圈没看到周星的影子，出来找了找也没见到人，纳闷这人跑去哪儿，一直到宴会即将开始，朋友叫他入席，他才不得不坐到位置上。 周星一直躲在隔壁的小宴会厅，她知道今晚要是被他逮到，肯定甩不掉了。她不想跟这人产生正面冲突，等她听完李老师的讲话，便悄悄溜走。 宴会已经开始，主持人正在讲话，周星在门边上的一桌，找了个空位坐下。 周星没什么心思吃饭，一边数着李老师第几个上台，一边余光盯着韩俊那边的动静，。 上一个嘉宾走下讲台后，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李老师上台了。 他们这一桌好几个站起来鼓掌，周星一高兴，也能跟着站起来。当她正准备坐下时，远处一道视线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周星对上那人的眼睛。 周星刚坐下，韩俊突然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认怂地往外走，假装去上厕所。 周星一边走着，一边恋恋不舍地看向台上的李老师，接着她又看了眼自己的座位，果不其然韩俊已经坐到那个空位上，看到她往这边看，笑着冲她摆手。 看得周星气往上冲，头也不回地走出宴会厅。她在会场外面转了两圈，想着要不回家算了，太扫兴。 她往电梯的方向走，迎面走来几个人，周星抬眼便看到了凌俨，他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马上他就看了自己，朝她浅浅的笑了一下，不是客套的笑，让她一瞬间心情就好了起来。 周星停在原地，她以为凌俨要过来自己这边，身后突然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人走到凌俨边上，热情地跟他聊天，像是很熟的样子。 “昨天你走得太快了，我还有事没说呢！” 昨天......听到这儿，周星心口漫出一股酸涩，背过身去，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沉吟片刻，突然不想躲了，准备回去宴会厅。 周星站的位置有点隐蔽，传菜的服务员没注意，周星猛一转身，餐车撞到她脚上。 服务员吓坏了，听说这个会场的人都是大老板，他急忙跑过来：“女士，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有看到您！” 周星扶着墙站起来，她也不确定有没有伤到，刚才抬脚的时候好像听到声响，希望不是扭到脚。 她试探把脚踩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脚腕，没有任何不适，还好还好。 旁边的服务员满脸交集，周星对他说了一声没事，让他去忙。服务员听完，感激地再次向她道歉。 周星原地踏了几下，确定真的没事，试探地走了几步，却突然感觉脚感不太对，她又走几步，两只脚似乎一高一低。 她抬起被撞到的左脚，顿时睁大双眼，回头转身，就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有个人正盯着地上的不明物体。 22.偶像2.0 那天在周星家的时候，师母打来电话，老师瞒着所有人，自己回国了，老师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长途飞行，师母现在很担心。 所以凌俨匆忙赶去机场，接到人立刻带老师去医院检查身体，万幸一切正常。 这两天他一直陪在老师身边，去他想去的地方看看。物是人非，人早已不在，只能回到故地寄托忧思。 昨天他陪老师回了学校，一时间老师回国的消息不胫而走，当晚老师的老友们非要聚一聚。 在坐的都是国内金融圈泰斗级别的人物，凌俨作为晚辈表现得格外低调，基本没开过口。 老师问起近年学生的情况，沉会长是唯一还有教职的人，最了解学生的情况，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凌俨身上，“不过，要说十年里最优秀的毕业生还是凌俨，我可没有谭老和李老的福气，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谭老笑了笑，摇头叹道：“不要再捧他了，现在的孩子太娇惯，缺乏锻炼的机会，你们应多敲打敲打才是。” 沉会长惭愧地笑了笑，“敲打就算了，不过还是可以多交流，明晚协会正好有一个投资相关的分享会，协会的工作人员应该发过邀请函，不知凌俨肯不肯赏脸？” 谭老：“谈不上赏脸，小俨你去看看吧，我一把老骨头，不凑热闹了。” 凌俨看了眼杨奕，杨奕指了指手机，凌俨确实收到了邀请函，但行程有冲突，所以拒了。凌俨看着杨奕发来的邀请函图片，周星参加的workshop好像也是同一个？ 凌俨放下手机吗，“沉会长客气了，一定赏脸。” 沉会长点点头，“我们这些老人早晚要退了，主要是希望你们年轻人能够多交流学习。”说着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女儿。 凌俨循着他的视线，淡淡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积攒下来的工作太多，凌俨忙了一整天，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 匆忙赶到地下停车场，刚出电梯，便看到在门口守株待兔的张总。 “凌总，不好意思，事关紧急，船队的事您得给我一个准信！” 原本的安排是今天和张总谈船队收购的事，行程排不开，杨奕只好调到下周，他已经在电话里再三解释过了，想不到这个人居然跑到停车场堵人。 “张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Ivan现在有急事，真的没有时间。” 张总堵在门口不动，怎么都说不听，誓有你不答应他就坚决不走的意思，杨奕快要被他逼疯了，就差叫保安来把人抬走。 杨奕在会议室门口徘徊，焦急地一遍遍查看时间，明明说10分钟，都半个小时了！ 又过了十分钟，人总算出来了。 算上堵车，他们迟到了快一个小时，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门口。 出了电梯，凌俨便一眼看到了周星，她今天很漂亮，也很适合她，跟以往都不一样。不是说晚宴已经开始了吗，她怎么还在外面溜达。 凌俨想过去跟她说句话，沉会长亲自出来迎他，只好先跟着他们进去。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不见周星的身影，想她可能已经进去了。 四处看了看，发现地上好像个东西，待他走近一看，一只鞋底躺在地上。 看到凌俨的一瞬间，周星感到自己的脸热得发烫，为什么每次她出糗都能让他喷上？！ 周星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拿的时候，凌俨却拿起那只掉下来的鞋底，朝她走过来，并且一直盯着她的脚！ 凌俨走到跟前，“脚没事吧？” “还好，没事。” 周星还没搞清状况，就被他带到楼下商场的精品店。 凌俨让她自己挑一双，周星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半天没动，主要是她觉得没必要，将就一会就好了。 凌俨只好亲自帮她挑了一双，然后看了眼一直拿着的鞋底，跟店员报了尺码。 店员拿来鞋子，看了看神游的女客人，又看了看男客人，凌俨走到周星边上，低声说了一句：“怎么还需要帮你试鞋？” 瞬间心神回归，周星看一眼凌俨，接过服务员手上的鞋子 凌俨站在镜子旁，问她：“可以吗？” 周星看着脚上，嗯了一声，码数很合适，跟不高，又是粗方跟，穿着舒服又不累。 凌俨看着她又问：“喜欢吗？” 她看向镜子，点了点头。黑色漆皮的高跟鞋，偏圆鞋头上有一枚金属搭扣装饰，休闲正式，不张扬又带着点可爱。 凌俨看出来她是真的喜欢，招手示意店员过来。 周星还在镜子前欣赏鞋子，突然被凌俨拉着走出精品店。 凌俨走得飞快，很快要到他上台讲话的时间，周星跟在后面叫他：“唉！唉！钱还没付呢？” 凌俨回头拉她进电梯，“早付了，不付钱人家早出来抓人了！” 好吧，周星拧眉看着脚上的新鞋，这个牌子不用想，肯定不会便宜，“多少钱啊？我转给你，不能说不要。” “不急，待会再说，我快要来不及了！” 凌俨说完，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四目相对，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住，只有凌俨毫不在意地拉起周星的手，快步走出电梯。 杨奕都看傻了，什么情况？过了好一会儿，杨奕谨慎地问道，“沉总，我们也进去？” 走廊里没有其他人，杨奕突然觉得周围安静地有点瘆人，他偷瞄着旁边人的脸色，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半响，终于有了反应，杨奕舒一口气，默默跟在后面。 周星被凌俨带到前排，凌俨那一桌没有空位，安排她坐到隔壁桌，周星觉得这里挺好，他那边都是大佬，压迫感太强。 坐下后，周星不住地看了好几眼自己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仿佛还留在上面。旁边的位置突然多了个人，对方亲切地对她笑道：“你好，我是Ivan的助理，我叫杨奕。”虽然不知道她跟Ivan什么关系，直觉肯定不简单。 周星也做了自我介绍，礼节性地聊了两句，便把注意力放在台上，李老师的讲话她只听到个解围，太可惜了。 李老师走下台，凌俨起身把李老师迎到座位上，周星看到他们坐下后一直在聊天，神情放松，她十分震惊，他们这么熟吗！ 就在周星盯着凌俨和李老师那边看的时候，桌上还有另一道视线在看着周星，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周星很快便发现了。 周星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微笑朝她示意，周星礼貌回应。然后便见她加入了凌俨和李老师的谈话，边说边往她这边瞟。 她虽然感情经历匮乏，眼下也看得出对方的想法，但她不知道对方和凌俨的关系，更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 这时，主持人又上台了，开始介绍下一位演讲人。凌俨突然转过来，朝周星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周星不确定地看看左右，然后才指着自己。 凌俨笑着点头。 周星不懂他叫自己过去干嘛，怀着忐忑的心一步步走到凌俨旁边。 凌俨站起来，拉着周星坐到他的位置上。周星微微皱眉，不明所以地看他，然后就见凌俨握着她肩膀转了个方向，一旁的李老师正笑着在看他们。 “小周是吧，你好！” 周星仿佛瞬间失去了语言功能，只知道盯着眼前的李老师，凌俨提醒她，她才急忙伸出手握住，紧张到忘了问好。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说出凌俨的名字，周星突然感到有人离她很近，是凌俨在她耳边说话：“到我上台了，你和李老师慢慢聊，放心，我已经跟他介绍过你了。” 肩膀上一轻，周星扭头看他，凌俨已经朝着台上走去。 介绍？怎么的介绍的？ 周星感觉自己比上次见到Adam还要紧张，其实李老师人很和蔼，亲切地询问她工作上的事。 但一个底层员工突然有机会跟公司的董事长对话，情绪和心理上的巨大变化一时适应过来。周星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却适得其反，语速越说越快，手脚也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知放在哪里。 李老师看出小姑娘很紧张，跟服务员要来一新净杯子，倒了点红酒给她：“凌俨是我的学生，虽然我没教过你，但也算得上半个老师吧！” 听到这里，周星神情一段，李老师在他们学校上过课，她居然不知道。说到学校里的事，周星一下子放松很多。 讲话的间隙，凌俨瞥了一眼台下，一众看向台上的目光里，有两个人显得格外突兀。突然想起一句老师们常说的话，我在台上开大会你们在台上开小会。 这两人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儿！ 随着凌俨的讲话结束，宴会已经进入尾声。李老师最近身体抱恙，医生叮嘱要早睡，需要提早走。 李老师离开前，对周星说道：“小周，有时间和凌俨来家里吃饭。” 周星的脑袋又运转不畅了，去李老师家吃饭？她没听错吧！ 23.哆啦A梦 参会人员陆续离开，周星没有走，凌俨叫她留在这里等他。桌上的菜基本没怎么动，周星一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才想起来肚子好饿。 人已经走得走的差不多了，宴会厅里响起叮叮当当的碗碟碰撞音，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周星拿起筷子，抓紧时间吃几口。 突然，宴会厅里仅剩的几个人纷纷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凌俨回来了，他被这群人围在中间。同被人群围住的还有一个女人，一头波浪长发，一席墨绿长裙，举手投足尽显贵气和排面，周星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自欺欺人，不得不承认他们更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沉浸在思绪里的周星吓了一跳，看见这人就反胃。 韩俊不客气地坐到她旁边，“你认识凌俨？” 周星往边上挪了挪，理他远点。韩俊并不介意，笑道：“既然都是熟人，不如介绍大家都认识认识。” 周星漠然地看着他，加重语气说道：“我跟你不熟。” 韩俊听完，大笑一声，然后像是在思考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女人心海底针，说翻脸就翻脸不认人啊！” 周星沉着脸，猛地撂下筷子，筷子头碰到盘边，啪地一声。 人打发走，凌俨回去找周星。冷清的大厅里，就她那桌还有人。凌俨看到周星的动作，细分明显不太对，他加快脚步。 韩俊适时起身，“别生气啊，好好吃！”抬眼看到走过来的男人，韩俊举手示意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凌俨没理会，走到周星身边，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周星顺着气，定了定神，回道：“没事，不认识，认错人了。” 她虽然这样说，凌俨明显能看出她情绪不对，他走之前还好好的，“没吃饱吗？” 周星嗯了一声，被韩俊胡搅一通，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凌俨侧身瞧着她，低垂的睫毛一下下忽闪着，一看就是不高兴了，柔声说道：“都冷了，别吃了”说着就要拉她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周星拉住他，拒绝道：“不去了，我现在也不是很饿。” 凌俨看着她说道：“但是我好饿，晚饭没吃。” 酒店外，周星跟着凌俨上了车，杨奕很有眼力见地主动要求，自己打车回家。 沉凝在酒店大厅，透过玻璃大门看到那人坐上副驾驶，她对身边的助理说：“那女的是谁？” 助理为难地看了一眼沉凝，“不太清楚，沉总。” 沉凝盯着凌俨的车，直到再也看不见，转身看到助理，不耐道：“不清楚还待在这，去查啊！” 助理缩瑟地跟在后面，小心应着。 周末晚上，接近十点钟，这条街依旧灯火通明，周星站在街口，大大小小的摊位，一家挨着一家，铺满街道的两侧，中间行人如织，没有一个是空着手的。 这里是S市很有名的夜市，也是C大学生们的快乐老家。因为商业街与C大毗邻，所以也叫C大夜市。 周星大学四年除了图书馆，来得最多就是这儿了，想当年除了学习，吃是她唯一的爱好，毕业之后她去了B市，再也没来过。 在车上的时候，她再次表明自己真的吃不下，现在才明白凌俨脸上笃定的神情。因为此刻站在街口，脑子里已经冒出一连串想吃的东西。 凌俨去停车，人刚回来，周星叫上他，小跑着进去，完全忘了自己穿着高跟鞋。其他的不着急，但是有一样必要马上过去排队，晚了可就没了。 摊位上只露出个头的铁皮炉子，冒着热气，还未走到，一股喷香的烤肉味已经钻入鼻孔。 此刻排队的人还不多，两人分工协作，凌俨留下排队，周星去买喝的。等她回来的时候，老板正在制作他们那份，三两下拆除骨头，切碎，撒上调料，然后将切碎的鸡腿肉夹在馍里。 周星从老板手里接过来，其实这东西没什么特别，就是简单的烤鸡腿肉，味道不错，价格实惠，晚上上完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出来买上一份，别提多美了！ 在之后的岁月里，她吃过品质更好、制作技术更高超的烤鸡腿，感觉都不如这个味儿！ 迫不及待想要下口，周星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她拉着凌俨去到一人少的地方，他们这一身装扮跟这里太格格不入，要低调一点。 周星转头看向凌俨，见他一大口咬下去，腮帮子鼓起来，吃得比她还起劲儿，“你也喜欢吃这个？” “嗯，上学时候，打完篮球之后能吃两个。” 他说得云淡风轻，周星听完，惊得手上的饼差点掉了！好家伙！一口气吃两个！这一份可不小，以她之前的饭量，吃一个已经很饱了，现在怕是一个都吃不完，一顿吃两个不敢想象。 凌俨看她惊呆了的表情，补充道：“现在不行了，只能吃这一个。” 周星双手捧着大饼，对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大快朵颐。美食真的有一种魔力，它带来的满足感可以让人暂时忘掉不好的情绪，她看着大家的笑脸，好像每个经过的人都把自己的快递传递给她一样。 此时，是她来到S市最开心的一刻，周星忍不住想要说一句：“好开心啊！” 凌俨也很开心，看来他没选错地方，“就因为吃到肉饼吗？” 周星点头：“还有见到了李老师，我都不知道他在学校教过课！” “嗯，有段时间他身体不好，辞职在家休养，后来就到学校当老师，只教了一个学年，后来又回去事务所，因为这段经历，大家开始叫他李老师。” 周星恍然大悟，她以为老师只是尊称，原来背后还有这段故事。 说到这里，凌俨忍不住要提一句：“我在台上说话的时候，你一直在和李老师聊天，聊什么这么开心？” 周星停下咀嚼的动作，心虚地不敢看凌俨：“我也有在听你说啊！” 凌俨没有拆穿她，“是吗？那我都说什么？” “你说——” 凌俨好整以暇，等着后面的内容，然而，周星嗯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见她脸都红了，不再逗她，换个话题，凌俨看着她脚边放着的纸袋问道：“这是什么？” 她买的奶茶，差点忘了！周星拿出一杯给凌俨：“这杯蓝色的给你！” 凌俨好奇地接过奶茶，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他已经很多年没喝过，印象中的奶茶是那种偏软的透明塑料杯，现在都做得这么有设计感，还印着卡通图案。 奶茶店里，店员向她介绍最新的卡通联名款，周星觉得挺好看，挑了两个。凌俨那杯是她特意选的哆啦A梦，它帮助大熊实现愿望，也是大熊最好的伙伴。 周星悄悄地看向凌俨，也许他不会注意到上面的卡通人物，至少希望他能喜欢这杯奶茶。 24.伤痛 24. 伤痛 送周星回家的路上，凌俨突然接到酒店打来的电话。 挂断电话，凌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而且她似乎听到电话里有医院的字眼，周星问他：“怎么了？” 凌俨犹豫了片刻，如实告诉了周星，谭老刚刚在酒店突然疾病，已经被120 送到医院。 凌俨说得很简略，但她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你赶紧去医院啊！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你在前面能停车的地方把我放下。” 这里离周星家比较远，又这么晚了，凌俨不放心她一个人打车，非要送她回去或者他叫人来送她，周星觉得不用这么麻烦，但是凌俨不松口。 周星觉得那就一起去医院得了，时间急迫，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虽然她帮不上忙，但多一个人总是好的，至少可以帮着跑跑腿。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谭老已经被送到病房，医生说没有大碍，可能是这两天太劳累了，谭老目前的身体状况要尽量少出门。 凌俨出去打了电话回来后，坐在谭老身边，看着他插满管子的身体，一直没说话。师母说老师的身体状况不好，他以为是老毛病犯了，没想到病得这么重，如果他知道，一定不会带着他乱跑。 坐在一旁的周星也默默不说话。来的时候，凌俨告诉她那天没能留下吃饭就是因为谭老来了，这几天也是一直在陪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过往，但周星看得出病床上的老人对凌俨很重要，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难过又自责。 她很想帮忙，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突然，安静的病房响起两声微弱的呻吟，凌俨立马按下呼唤铃，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一番检查，生命体征正常，病人只是睡着了，在说梦话。 凌俨弯腰俯身，始终没听懂老师说的话。 周星却觉得发音有点熟悉，老人好像在重复说一个词，她认真听了好久，终于辨别出来老人说的话，应该是他们那里的方言。 她轻声说了一句：“他说的好像是沙汤。” 凌俨不明白周星说的是什么。 周星解释道：“是H省的一种小吃，把打散的鸡蛋浇到煮好的鸡汤里。”各地的做法在配料上略有不同，但大体是这样做的，“老师是H省吗？” 凌俨想了想，微微点了头，老师曾经说过他的老家在H省，中学的时候跟随家人搬到S市生活。 后半夜的时候，周星有点支撑不住了，瞌睡惊醒后，她决定出去买杯咖啡。周星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凌俨，他仍是保持着前面的姿势，人也是醒着的。 周星拿着两杯咖啡回来时，凌俨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周星以为出了什么事，脚步急切地走来。 凌俨见到周星说：“没什么事，我出来坐一会。” 周星在凌俨旁边坐下，拿了一杯咖啡给他，凌俨回了一句谢谢，便没再开口。 周星捧着咖啡，视线始终落在凌俨身上，他今晚太沉默了，沉默得让人担心。他表现得很平静，但平静之下像是有着无边的悲伤，一部分因为老师的疾病，还有什么，那是她看不清也触不到的地方。 她不会安慰人，也不喜欢被人安慰，从小到大，伤心难过的时候，她都只喜欢一个人待着，等情绪过去就好了，所以她想自己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在这里陪伴他。 手机没电了，周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天还是黑的，护士已经不在巡查，除了医疗器械运转的嘀嘀声，没有其他声响，这样的环境里最难掩饰情绪。 她看着凌俨，忍不住想要叹气，又怕惊扰了他。 然而，凌俨却突然开口说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就是机器猫，可以坐在电视机前看个几天，什么都不做。” 他好想拥有一只小叮当，但无论他怎么祈求，电视里的小叮当都没有出现在他身边，帮他实现愿望，所以他再也不喜欢看机器猫了。 长大之前，他渐渐明白机器猫只是一个动画片里的人物，它并不真实存在，是寄托大家美好愿望的形象而已。 “让人想不到的是，一个儿时的执念却在成年后实现了，谭老师就是我的小叮当，在国外这些年，谭老师对我来说亦师亦友，他带给我的指引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所以他没办法待在那个病房里那样看着他，好像目睹着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这种感觉太残忍了。 这一刻，周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从没经历过亲人的离去，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但试想一下如果这种情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便快要无法呼吸。 凌俨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微微颤抖，周星看着他握紧的双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着他的，手心里冰冷的触感让她又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把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的手很暖，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他的手不再冰冷到麻木，凌俨看着周星，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涌动着一股暖意，水一样的漫过他的心头。 走廊的脚步声渐渐变得频繁，周星醒了，医生护士们开始工作，医院又进入到繁忙的运行中，凌俨还在睡，周星把身上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然后走出医院。 周星在S市上学时候，曾吃过一家很正宗的沙汤，是一位H省老乡开的小店，昨天她在网上查过，过了这么年这家仍在营业，看评价生意还比以前更好了。 她来得够早，老板刚开门不久，她先要了一份尝尝，有改良过，但味道不错，料也很足。 周星吃完，打包两份带走，一份简易版只要汤和鸡蛋，另一份正常，老板店里还有包子和油饼，也都各样买了一份带走。 回来的时候，路况没有去时那样顺畅，小小堵了一会。周星回到病房的时候，老人刚被送回来。 周星在门口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知道老人已经醒了，屋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她便没进去。他给凌俨发了消息。 凌俨走出来，问她：“你去哪了，刚要去找你。”谭老到了做检查的时间，护士把凌俨叫醒，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周星不在。 周星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我去买了沙汤，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吃，你先问问医生。”她拉开袋子，告诉她那一份是病人的，那一份是他的，叫他不要搞错了。 “我今天得去上班，就不进去了，如果老人家喜欢吃，你再跟我说。” 周星交代完，抬眼才发觉凌俨一直在看她，凌俨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护士突然走过来，叫他去医生的办公室。 “路上注意安全，回头再联系。” 周星点了点头，看着凌俨把沙汤拿回病房，离开去医生办公室。 刚刚那一刻，凌俨的眼神让她紧张到心脏要跳出来，害怕他真的说出些什么，又怕.....唉！ 病房里，沉凝一直留心着凌俨，注意到他看了眼手机便出去了，门没关严实，她顺着门缝，又看到了那个女的。 她看了眼凌俨拿进来的东西，看打包盒就知道是路边买的，沉凝嫌弃地用手指拎起来，准备丢出去，想想还是丢到一旁的角落里。 凌俨回来的时候，谭老正拿着勺子，对着碗皱眉头。 沉会长昨天听说谭老进了医院，今天一大早带着沉凝一同看望谭老，担心医院的饭不好，特意请营养师准备一份适合病人的早餐。 谭老对着满桌子看似丰盛，实则索然无味的早饭，不知是吃还是不吃，吃的话委屈自己，不吃又辜负人家的好意。 一筹莫展之际，凌俨回来了，“小俨，我怎么觉得这屋里有股鸡汤的味道，他们都说没闻着，你闻闻有没有？” 凌俨浅浅笑了下，老头鼻子还挺灵的，他特意问了医生，适量吃一些没问题，不要过于油腻就可以。 唉？他是放在这儿的，怎么没了？ 谭老见他站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找什么呢？小俨。” 沉凝听到谭老的话，朝凌俨看过去，神色一滞。 凌俨左看右看，拿开水壶，终于找见了，纳闷谁给推进去的？他拿出特意给谭老准备的那份，“找您的鸡汤啊！” 打开盖子，鲜美的鸡汤混着胡椒的香气扑鼻而来，谭老马上眼前一亮，他看着凌俨端来的东西，“你小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居然知道我想吃沙汤！” 凌俨笑了笑，没说话。谭老把面前的东西都挪开，迫不及待接过沙汤，舀一勺放进嘴里，谭老不住地点头，“不错，味很正，你从哪找来的？”这东西在外面不常见。 在这些人面前，他不想提周星，便没有回答。 谭老喝了半碗，注意到凌俨也在旁边吃的东西，谭老好奇地问他，凌俨转过身，谭老看清他手里的油饼，皱起眉头，“你这孩子怎么还吃独食，还有没有，给我来一个！”说着就要下床自己过去拿。 “医生说你不能吃太油腻！” “哎呀，少吃点没事！” 站在一旁的沉会长父女抽了抽嘴角，诧异地看着师徒俩抢一个油饼，把他们精心准备的营养餐晾在一边。 ———— 沙汤是网上随便找的，可能不太准确，知道是一种地方小吃就好。 顺便说一下进度的问题，这文不会很短，所以前期的拉扯会有点长，不过很快会有一点质的变化，但是真正在一起还得等等。 25.杂志 25. 杂志 合上最后一张页，周星把书放在掌心，轻柔抚过封面。 三天前她下班回来，她在餐桌发现了这本书，这是李老师早年间出版一部审计实操相关的案例分析，也是他唯一的出版作品，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周星断断续续花了两天时间看完，里面的案例对她这种从业多年的人用处不大，但是对于新人建立审计思维有很大的指导意义。 对她来说，这本书的意义远超过它的实用性，就像是现在仍会有粉丝会去买偶像的CD，甚至是黑胶唱片，虽然大家基本上都在用手机听歌。 她放下书，抬眼看到窗外的风景，还是忍不住想要多欣赏一会。整日在格子间忙碌的上班族，很难留意季节的变化，周末休息在家，昨天吃早餐的时候，猛一抬头，才发现对面小公园的银杏稀稀拉拉地黄了。 一夜过后再看，竟全黄了，周星静静望着窗外发呆，一眼便走进了秋天，她想如果凌俨在的话，也一定会很喜欢，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正拍着，苏酥的打来电话：“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啊！”她还是在四处给人打杂，不过打杂有一点好处，就是和同事们的关系近了不少。 苏酥趁机提议：“那来我家呀！” “不去！”周星拒绝地干脆，她又打开书的扉页，右下角的署名，李志杰。 苏酥不满道：“唉！我都没说干什么，你就说不去？” “我还不知道你要干嘛！”每年的这个时候苏酥都会去休假，现在叫她过去，无非就是帮她选衣服。 她很纳闷工作上那么果决的一个人，怎么一到出门打包行李时就犯强迫症，不断在你耳边念“穿什么啊！穿什么啊！” 简直能把人逼疯！ 苏酥软下语气：“你来帮我参考一下嘛，好不好，不会很久的，我争取三个小时以内搞定！” 鬼才信她的三个小时，想到她那个巨大的衣帽间，她就欲哭无泪。 周星不为所动，苏酥只好使出杀手锏：“不来就算了，那我自己去吃余师傅好了，好不容易预约上，就是一个人吃有点浪费了啊！”她故意拉着长音，等鱼上钩。 这不，鱼游过来了，“好，去，去，去，行了吧！”真是的，每次都使这招！周星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谁让她自己没本事约不到，又没钱吃不起啊！但是吐槽归吐槽，吃还是要吃的，“你约的几点啊？” 周星挂断电话，低头看到最上面的两个字，凌俨，应该是李老师送给凌俨的。那天和书一起来的，还有一盆紫藤的盆栽，此时正摆在她的右边，百度上说紫藤喜阳，餐厅朝南的窗户正适合。 之前她随口提过，想在屋子里摆一些绿植，但是她工作忙又经常出差，担心照顾不好它们，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周星揪下一朵小花，放在手心，花瓣是由深到浅，渐变的紫色，真好看！她都不知道紫藤还有盆栽，她只见过院子里那种大片大片，长在架子上的。 手指轻柔拂过垂下来的紫色藤枝，越美的花越是娇贵，周星叹一声，这么美的盆栽不知能在她家活多久？ 医院之后，凌俨送老师回M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还来得及看到窗外金灿灿的银杏叶吗？ 周星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然后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凌俨，她起身回卧室换衣服，出门薅苏酥的羊毛！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不过周星更满足，因为不用自己花钱就是爽。 酒足饭饱后，两人回了苏酥家。 进了房间，路过比她卧室还大的衣帽间，一地狼藉，早有心理准备，周星表现得很淡定。 熟练地泡了壶花茶，再拿上几本财经杂志，周星舒服地窝在沙发里，等待苏女士的时装发布会。 对于苏酥这种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绝对不可以给出模棱两可的意见，还可以、好像不错、再看看这类词是禁忌，必须明确、干脆地说非常好或者绝对不行，否则以她可以开店的海量存货，今晚不要睡了。 今年苏酥要去海岛度假，准备的大多是鲜艳的小裙子和性感的小吊带，看多了真没太大的区别，周星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敷衍，最后甚至头都不抬，直接给意见。 苏酥看不下去了，顺手拎起厚外套，“这件怎么样？” 周星象征性抬着下巴，但是眼睛还在杂志上，比了个OK手势，“非常nice！非常好！” 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一黑，苏酥手里的衣服精准地照在周星头上。 “好你个大头鬼！吃人家嘴短，你好歹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 周星扯下衣服，自知理亏，放下杂志，“不看了，不看了，从现在开始，我眼睛就长你身上了！” 苏酥斜眼瞪她，不满地哼了一声，接着换衣服。 周星一边给意见，一边往杂志上瞄，她还惦记着那篇介绍30岁投资新生代的文章，趁着苏酥换衣服的空档，重新翻开杂志。 苏酥换好衣服，见她又在看杂志，气得走上前，伸手一把夺过来，她倒要看看，究竟什么东西魅力这么大，看得头都不抬。 周星欸地一声，来不起反应，已经被她抢走了。 苏酥翻了几页，没什么稀奇，又回到周星刚刚在看的那页，一对男女的合影，占了半个版面，画面上女的看着男的在笑，那个眼神任谁看了都要怀疑关系不一般。 正好这俩人她认识，苏酥呦一声，“这就成双入对，一起接受访谈啦！” 周星心里一突，像是这四个字刺了一下，她拿起茶杯，移开视线，淡淡问了一句：“你认识？” “怎么不认识，这半年投资圈的金童玉女。”苏酥放下杂志，站在衣柜边上边挑边说，“俩人都是海龟，workshop你应该见过吧？”她扭头问周星。 周星摸着茶壶上的花纹：“可能吧，没什么印象，我又不认识。” 周星现在算是半只脚踏入了这个圈子，苏酥想着跟她多说一些也有好处，人脉是很重要的，苏酥继续道：“女的叫沉凝，是创投协会会长的女儿，之前在M国投行工作，传言她回国是要接沉会长的班“ ”男的叫凌俨，”听到他的名字，周星停下手上的动作，“海外华人中名气很大的投资人，一直在国外，也是最近突然回国，入职了国内一家新的投资公司，叫做旭藤资本，目前没见有大动作，不过圈里人都挺关注的。” 苏酥拿着围巾走到镜子前：“背景、学历、工作各方面倒是都很匹配，而且我听说沉会长相中了凌俨，有意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她指着杂志上的照片说道：“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她在镜子前摆弄着围巾，怎么围都不好看，苏酥尝试系在身上当做抹胸，转身给周星看：“怎么样？好看吗？” 但周星却愣怔怔地捧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苏酥故意逗她：“怎么了？听到帅哥名草有主，伤心啦？” 周星回神，放下茶杯：“瞎说什么！”她拿起抱枕，塞进在怀里抱着：“我是看累了，你还有多少啊？”说完打了个哈欠。 “快了快了！”苏酥也回到正题，“我身上这套你还没说呢？” 周星眉头皱成小山，“这是衣服吗？什么乱七八糟的！”胸上围块布，能出门？ 苏酥白她一眼：“你不懂！这是时尚！” 周星拿起另一本杂志，边翻边说：“我不懂你还叫我来！” 苏酥哼了一声，走到里面继续看。 眼睛盯着杂志，周星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心里有很多疑问，脑子里也很乱很乱。 他们认识吗，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周星很想问出这些问题。但她可以问吗，或者说她有资格问吗？ 全部没有答案。 从演唱会的初见，到之后的种种相处，隐隐的不真实感始终围着她，苏酥的一席话如敲响的警钟，一下子把她拉回现实。 周星拿过来那本被丢在一边的杂志，翻回那一页。苏酥说得不全面，他们不仅是门当户对，这照片拍得很好，男帅女美，相貌上也很般配。 合上杂志，周星窝在沙发里，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里浮现出周五在公司楼下吃饭时，隔壁那两个女孩的对话。 “我劝你不要想太多，你们一起出去玩，吃住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享受，再说你也说了他家庭条件不错，说不定人家只是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你跟着借光而已。” 女孩听完，缓慢地点着头，朋友说的不无道理。 “既然他想住那么贵的，就住呗，又不需要你掏钱，多好！” 回忆到这里，观点的对错与否她不做评判，但不要过度解读对方的行为却没错。 那天凌俨说他的老师是他的哆啦A梦，他的出现，他带来的一切，何尝不是自己的哆啦A梦，但哆啦A梦也只是哆啦A梦，一个虚拟的形象，它不是真实的。 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是自己好像失去了分辨的能力，如果对方只是在表带善意的话，那这份善意的威力太大，她承受不起。 周星打开手机，翻到下午发给凌俨的那张照片，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没有回复。她点开他的头像，手指移到删除键的地方，迟迟没有按下去，突然发现她连删除的底气都没有，因为这么做太明显了。 苏酥换好衣服出来，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提醒一下周星。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找这个圈子的人知道吗？那都是一帮玩儿咖，没几个正经人，结婚的也都是利益捆绑，你这样的只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别人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很确定自己是玩不起的，“你想多了！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这个圈子的桃子新闻她不是没听说过，她还是觉得凌俨不会是那样的人。 苏酥眉毛一挑，“那可不一定。”她坐到周星旁边，“我最近又拜了个师傅，在学紫微斗数，前两天顺手帮你算了算，你的红鸾星要动咯！” 苏酥说的言之凿凿，周星鄙夷地嗤了一声，这话不知听了多少回！苏酥这人痴迷算命，当年她俩能成为朋友，也是因为加班无聊的时候，苏酥非要给她算一把塔罗牌，不过算出来的结果却是狗屁不通。 认识她这些年，时不时地拜个师傅，自己算不够，还要拿她练手，算完了还必须要告诉她，一会儿孤星独守，一会儿半空折翅，周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看字面不像是好事。 周星从不信这些，甭管她的命是好是坏，她都不想知道，周星捂住耳朵，“你够了，苏酥！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再给我算命，我不想听！” 苏酥扯她胳膊：“这次是准的，我跟大师确认过了！” 周星拼命捂住耳朵，不理她。 “真的很准！” “我不想听！！！” 26.机会 凌俨送老师回M国后，直接飞去了B国，这边的事交接得差不多了，他不想再频地来回跑，打算这回一次性都解决完。 时间紧，任务重，凌俨跟团队开了一整天的会，直接开到手机没电，看到周星发来的照片已经是第二天。 照片里的画面，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很美，想回去看现场版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凌俨几次拿起手机，没有收到消息。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国外，有时差，他笑着放下手机。 杨奕留在国内处理工作，没跟凌俨一起来，他昨天刚到，修整一晚后，赶来向凌俨汇报国内的工作。 “Ivan，还有其他要交代的事吗？” 凌俨看着杨奕拿来的资料：“没了，书送去了吗？” “送了，和紫藤一起送过去的。” 紫藤是客户送的礼物，当时他就觉得放到周星家应该很好看，而且她也提过想在家里摆些植物，所以安排杨奕带着书一起送过去。 李老师的书，凌俨去M国前特意交代谢秦去找的，他有几箱的书一直放在谢秦那儿，没拿回来。 回国的时候，只带了一部分的书，不确定这本书有没有带，好在是找到了。想到那天周星见到李老师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的傻样儿，这本书，她应该会喜欢吧。 凌俨抬头，杨奕拿着东西，一脸要说不说的为难样，问道：“拿的什么？” 进门之前，杨奕就在犹豫这东西要不要给Ivan，他把杂志放到办公桌上，翻开到提前标记的那页，“之前访谈的稿件已经发表了。” 凌俨扫了一眼内容，没大问题，翻页。 凌俨神情一变，杨奕心头一紧，这就是他担心的地方，不等凌俨开口，他先解释道：“稿件是提前给我们看过，但是照片”杨奕越说越小声，“他们没提，没想到他们会选这张，这是我的疏忽。” 照片是采访时摄影师抓拍的，非常正式的访谈，也不知道是怎么抓到这么暧昧的一张图，还偏就选了这张。 而且最近不知从哪儿传出的八卦，说沉会长有意招Ivan做女婿，虽然他不知道Ivan和沉小姐的关系，但是那位周小姐看起来不想是一般朋友，现在杂志一出，麻烦就大了。 杨奕头疼死了，他真搞不懂编辑怎么想的？这不是故意害他吗！ 就在他以为Ivan肯定要发飙时，凌俨却不咸不淡地说道：“以后他们的合作都拒了吧，这种事情不要发生第二次。” “知道了，Ivan。” 虽然凌俨面色如常，没说什么，但从Ivan的语气里，杨奕知道这次老板是真生气了。 S市近期大幅度降温，天气越来越冷，周星在公司加了几天班，由于办公楼晚上已经不开空调，她估计自己被冻到了，所以这两天一直不舒服，头疼，嗓子疼。吃了药，好了一些，但嗓子还是不舒服 周星扣开一颗喉糖，扔到嘴里，她又过了一遍PPT，确认无误后发给Eva。 嗓子疼，没有胃口，但是下午要出去见客户，没胃口也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周星走出办公区，前台同事叫住她，抬了抬下巴：“刚送来的，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看着台上的花束，周星更倒胃口，“不能拒收吗？” 同事无奈说道：“我说了人不在，不能签收，但小哥拍个照，直接放下就跑了。” 那个韩俊不知道抽什么哪门子的邪疯，往办公室送花，周星连着三天收到后，逼得她不得不联系他，明确表示不要再送，之后便消停了。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交代前台同事，再有人送花不用问，直接帮她拒收。 怎么过了一个星期，又送了！而且看着比之前的还大！这人是有病吗？周星嫌弃地扫一眼，碰都不想碰一下，前台同事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她甩下一句走了：“你喜欢的话给你了，不喜欢就帮我扔了。” 同事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周星离开，然后目光回到被人抛弃的花上，默默叹道：“这么美的花，不要了？” 她摸了摸娇嫩的花瓣，颜色不太常见，有点蓝又有点紫，她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一看就很贵的样子，还是这么一大束。 Eva刚一走进办公区，顿时听到一阵咳嗽加擤鼻涕的声音，皱着眉头走到周星的工位，敲了敲挡板：“都准备好了吗？” 周星抬眼看清来人，放下杯子，拿起桌上一迭装订好的文件，“好了。”她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还有最终版的PPT也发了，您看下有没有问题。” Eva简单翻了翻，看一眼周星，说道：“今天我来讲吧。” 周星在心里啊了一声，心凉了半截。 易观投资的项目是Eva眼下最重视的项目，涉及到S所明年是否仍能拿到易观的项目。 Fiona和周星同级别，但人家资历久，又是Eva最得力的下属，她能拿到项目实至名归。但进展到一半的时候，Fiona的小孩突发很严重的疾病，不得不中途离开。 当代职业女性的心酸之处，事业和家庭难两全。但同情归同情，不妨碍大家纷纷觊觎她的位置。而且前期最繁杂的基础工作人家都已经做好，现在接手无疑是捡个大便宜，Eva下面其他几个经理都摩拳擦掌，暗暗较劲。 周星是最佛的一个，压根没想参与，也不怪她这么佛系，论资历她是新人，再论老板的器重程度，她就更别提了。 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居然就落在周星这个抠脚的小透明。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星自己也觉得太不可思议！ Eva告知她这个消息后，周星更疑惑了，竟然是Fiona推荐了她，虽然她帮过Fiona一点小忙，有两回Fiona急着赶去医院照顾孩子，请周星帮忙校对数据。 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至于送她这么一份大礼。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周星虽然拿到了项目，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当天晚上苏酥打来电话，周星正好说起这事。 苏酥脑子转得快，一听就明白了，“如果是我，肯定也要推荐你，你是新人，这个项目你做得再好，也不会影响她的地位，还能给自己赢一个关照新人的好名声，要是换成其他人可不好说了，如果资历差不多的，别人很可能会因此拿到升职的机会。” 听她这么说，虽然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貌似这个原因也更靠谱，周星心里的纠结去了许多，同时又多了几分挫败，苏酥轻而易举就能看清的问题，她却想不到，人际关系方面她是真的不擅长，否则也不会被逼着跳槽。 “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这种扯淡的话听听就好。要我说，应该是每一个成功企业家背后一定有个得力的二把手，一把手掌舵，二把手执行。别以为执行的工作很容易，我看过多少项目，idea很好，做得稀烂，所以再好的想法，得不到有效的执行也是没用。” “全能的人不是没有，凤毛麟角，反正我没见过几个，所以不要纠结，做好自己擅长的事就可以了，其实我现在正缺一个这样的二把手，要不你来帮我得了！” 周星明白她在开导自己，不会当真，这番话确实让她心情好了一点，玩笑道：“也不是不行，既然二把手这么重要，那把你年薪的一半给我好了。” “诶！合着我刚才白夸了！” 两人隔着电话相对而笑。 抛开了顾虑，不再去想弯弯绕绕的心思，周星觉得眼下还是把事情做好最重要，既然Eva给了机会，她就应该狠狠抓住，争取一雪前耻。 Fiona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充分，剩下的部分，基本上只需要把报告写好就行了，这是她的强项，报告进行得很顺利，期间Fiona来过一次电话，让她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周星借着机会向她表示感谢，不管人家出于怎样的考量，自己也是受益的一方。 几次和Eva的汇报也出大问题，这次她严格按照要求执行，不再随意的“自由发挥”，不过她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Eva却只是问了几个小问题，周星不免纳闷老板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不是Eva变得好说话，只要工作做得没问题，她也不是每天闲得慌，非要故意找人麻烦。 虽然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但Eva在S所里以严厉着称，加之自己又是有前科的人，周星不敢掉以轻心，夹着尾巴小心谨慎地等到跟客户汇报的日子。 周星原本没觉得自己一定有机会，但是Eva一直没说不让她上，她以为没问题了，怎么临门一脚要换人了啊！ 周星迫切地表决心：“Eva我这次绝对不会自作主张，一定严格按照确定好的内容来说。” 面对周星激烈的反应，Eva却是一惊，她是出于好意，看她身体不舒服，以为她不方便，现在搞得像是自己不让她去讲一样。 Eva皱眉，眼神示意桌上的喉糖：“不是不让你去，我是说你这嗓子能行？” 周星心虚地清了下嗓子，她忘了这事儿。这个破锣嗓子确实有点影响听感，不过只要不是质疑她的能力，她可以接受。 Eva放下资料：“待会再说吧，先把东西都准备好，三点出发。” Ken录取周星的时候，虽然成绩很亮眼，但问题不是没有，周星离开B所的原因她是知道的，所有她对周星顾虑。 周星第一次带项目的表现果真证实了她的想法，能力再强但不守规矩的人她不要，所以后面才故意晾着她。 但周星之后的表现和态度都不错，无条件配合所里的安排，项目负责人对她的表现也都无可指摘。 所以Fiona推荐周星接手项目，她并没有反对。只要是真正有实力的人，她不吝啬给表现的机会。 周星侧身，轻轻地擤了下鼻子，Eva看着她的红鼻头，留下一句话：“感冒好几天了吧，不行就去医院看看。” 周星愣了一下，有点受宠若惊，“哦，谢谢Eva。” 来的路上，周星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请Eva来讲，倒不是因为嗓子，可能是感冒要好了？今天总想擤鼻涕。面对客户的时候，总不能说两句擤个鼻子，像什么样子！ Eva没有意见。 到了目的地，她们被易观的工作人员带到会议室。周星调试好电脑，打开PPT，浏览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她便坐到一旁，把位置让给Eva。 片刻后，会议室的门从外打开，周星跟Eva站起来，看到人群当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时，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周星微微缩着眉头。 Eva跟对方打招呼，两人熟稔地闲聊几句，然后Eva向她介绍：“沉总，这位是周星，Esther，Fiona家里有事，由她接替Fiona的工作。” 周星道一声沉总好，伸出右手，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绕过周星，坐到主位上。 Eva拍了一下周星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在意，周星默默收回手，可能人家不喜欢握手，她没太放在心上。 周星分发完资料，Eva拿着遥控器，点开第一页PPT，正要开始，会议室里响起一道声音。 沉凝翻着资料，对Eva笑道：“今天怎么又是你呀！不如给新人一个机会？”说着视线移到旁边的周星身上。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其他人，纷纷顺着沉凝的目光看向周星。 突然成为全场的焦点，周星身子一僵，她很快稳下来，抬眼看向Eva，Eva也正用询问的眼光看她。 周星没去细想沉凝的意图，虽然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仔细考量了自己的情况后，她觉得忍一忍问题不大，然后对Eva点了一下头，两人调换位置。 周星起身后，趁着背对众人的时候，拿着纸巾擦了几下鼻子，然后从Eva手里接过遥控器。 27.刁难 周星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讲到一半的时候，嗓子开始不舒服起来，发干发痒，估计话说多了的缘故。 忍着坚持了一会，却越发严重了，她只好停下来喝口水继续，但嗓子里那股痒劲儿一旦发作了，很难压制下去，周星抿着唇咳嗽了几声，努力控制着音量。 后面的一个小时，边喝水边忍耐，实在控制不住，就轻轻咳几声，总算是坚持讲完了。周星对自己的表现不甚满意，她把PPT调回第一页，在等待提问的间隙，扭头看了眼Eva，Eva表情自然，看不出异样，周星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提问，主要是负责项目的投资总监在问，一些点问得比较刁钻，但基本都是在事前的准备范围力，周星算是应答得游刃有余，Eva也是跟着频频点头。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去。 周星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后，会议室里久久没有人再提问，她正准备结束今天的汇报，便见到投资总监突然看了眼右边的沉凝，然后扭头对着周星问道：“我看到盈利分析中调减了线上业务的比例，分析线上的部分就这么点吗？”说着翻了好几遍那一页，纸张翻得哗啦哗啦响。 当下，周星便明白对这部分的分析不是很满意。标的企业的线上销售份额的占比不到5%，名头说是线上，实际也并非绝对意义上的线上。因为线上业务基本来自线下门店的引流，没有开设门店的地区无法提供线上业务。 并且，线上平台是企业自运营的平网站，知名度不高，用户体验不佳。对于高端家具产品，短期内很难搭建起一套高效的物流配送和安装售后的体系，来支撑庞大的线上流量。即使能够建立起这样的体系，成本也是巨大的，短期看不到可期待性的盈利模式。 所以她们调减了线上业务未来五年的盈利预期，又因为这部分业务占比实在不高，没有长篇赘述。 但易观的总监似乎对这样的解释并不买账，继续追问：“在海外市场，对标同类型的企业，他们的线上发展得很快，甚至有赶超实体业务的趋势，同样在国内，宜家刚刚宣布即将入驻在国内最大的电商平台，可见家具线上销售的前景很不错，周经理的结论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此话一出，Eva也有些坐不住了，其实周星之前有跟她聊过同样的问题，但这类影响不大的非主要指标没必要投入过多的经历，而且易观在这个项目的重点也不是线上业务，她不理解为什么突然抓着这里不放。 Eva正要接过来这个问题，周星倒先一步开口。 如果上一个问题仍在合理质疑范围，这个问题明显有些强词夺理。这里涉及到的数据是企业提供的未来五年的盈利预测，长期情况不在考虑范围。财务尽调的工作时判断企业提供的数据是否合理，以企业目前的情况，过分美化线上业务的未来发展实有夸大业绩的嫌疑。 至于对标国内外同类型企业的问题，则更牵强附会。标的企业的产品均是来自欧美的高端品牌，国外市场的认可度肯定是远高于国内市场，而关于宜家的问题，只能说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企业，没有可比性。 当然，周星实际说出来的时候，表达得更加委婉。 但对方的投资总监像是非要杠上了一样，轻笑一声说道：“周经理，你们是成天跟数字打交道的人，这方面肯定比我要专业，不过今天我想说，任何的结论和推测不是一两句“我觉得，我以为”就够了的，我们要看的实际的数据支持，请问，”说着拎起手上的报告，“我在哪里可以看到？” 事情发展到这里，如果再不明白，那她真就是个大傻子。 周星深深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沉凝，她端坐在主位上，笑得十分温和，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不管人家有什么目的，现实就是她工作没做好，周星颔首：“您说得对，这部分是我做得不够完善，会尽快补充上完整的数据支持。” 半响，没人理会周星的话，她就一直低着头，沉凝浅笑道：“我觉得周经理解释得很合理了，”说着拿手指了指投资总监，“老郭我看你就是欺负人家新人小姑娘。” 投资经理附和着笑了笑。 汇报结束，沉凝一行人离开会议室，Eva看了一眼周星，也跟着一同出去。 下午从上车开始，她心里就一直不踏实，此时却出奇地平静，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就这样吧。 周星边收拾边等Eva，合上电脑，扫了一眼门口，Eva正站在那里和人说话，她这个位置看不清对方是谁。 易观是国内知名的老牌投资公司，大家之所以抢着要易观的项目，除了考核和升职的原因，也是为了积攒人脉，未来谋一份好出路。 作为后端的第叁方服务机构，比同类似公司更好的出路，便是前端的甲方企业。投资公司是出了名的门槛高，很少公开招聘，小机构都不好进，何况是易观这种大企业。所以参与这种大项目，不仅是积累经验，更是为以后跳槽内推铺路。 周星已经不敢想这些，她现在只想知道Eva如何看待今天的事。 正要收回视线，Eva却突然扭头朝她看过来，神情疑惑又似乎带着点无奈。 Eva回来后，什么都没说。两人走出易观的大楼，Eva带她到楼下的咖啡馆。 等咖啡的时候，Eva说：“你今天表现得很好，郭总是刚调来管这个项目的，回头我会再跟他聊聊。” 听到Eva的第一句，周星便安心了，只要Eva认可她的工作就可以了，本来也不是她的项目，没指望做得多出彩，不拖后腿就行。 拿着咖啡走出咖啡店，Eva突转身，周星疑惑地看着她。 Eva：“时间也不早了，你也不用回公司了，早点回家休息，咳嗽不好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两人就此分开，周星留在原地，总觉得Eva刚刚想说不是这些。她又想起会议室里，Eva看向她的那个眼神，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自己不知道。 不愿再想，一下午跟打仗一样，头昏脑胀，浑身乏力，只想回家躺着。 周星正要走，手机响了，是她爸打来的。 周爸：“星啊，下班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周星暂时压下低沉的情绪，轻松回道：“嗯，下班了，你们吃饭了吗？” “你妈跟你小姨在做呢，一会儿就吃，那个，有个事跟你说一声。” “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隔壁你郭家伯娘有个亲戚想介绍你认识，”听到这里她就知道什么事了。“我说了我们家不干涉孩子这事，她不听，非要自己联系你，上次让你帮忙带东西，她不是存了你的电话嘛，所以爸就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行不行都你自己拿主意！” “行，我知道了爸。” 郭伯娘住在她家隔壁，人不错，热心肠，因为她家的特殊情况，这么多年帮衬不少。特别是她上大学之后，少不了拜托人家多照看一点。周星逢年过节回去的时候，也会送点东西表示感谢。 虽然她很反感相亲这种形式，但郭伯娘的情面她得给，不过顶多也就手机上聊两句结束，见是不会见的，反正她的工作是最好的借口。 “你和我妈身体都好吗？” “我们都好，你放心吧。” 周星听着那头的吆喝声，肯定是她爸在赶鸡，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家家户户院子里都要晒东西，想到那个场景，突然有点想家，“小姨怎么样？” “你小姨，她也挺好的。” 周爸迟疑了一下，周星觉着不对，便多问了几句。 周星的性子随了他把，周平也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他知道瞒不住周星，更重要的是他也觉得有问题，“你姨夫前几个月来了一次。” 提到姨夫，周星就皱眉头。 小姨在娘家住了快一年，名义上是照顾老母亲，家里人都道他们夫妻闹矛盾。以往小姨生气回娘家，姨夫从来没接过小姨，每次都是被大家劝回去。但这次不仅破天荒地来了，还主动请娘家人吃了饭，可是从没有的事。 姨夫觉得小姨家穷，嫌她拿钱贴补娘家，过年才会勉为其难地露个脸，他觉得自已是出钱的大爷，见人都是拿鼻孔说话。 所以周平自然觉得不正常，可大半年过去，无事发生，他想着许是自己多想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并且小姨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周星总是担心小姨会吃亏。 虽然不喜欢这个姨夫，她家确实受过人家的恩惠，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小姨帮衬不少，每次来都给她买吃的用的，姨夫嘴上嫌弃，到底没有阻止小姨。 这几年姨夫的生意不景气，他一不高兴就磋磨小姨，小姨被磨得没法子，只能来找她，周星二话不说拿了钱，本想多问几句，小姨却并不想说，她也只好作罢。 周星挂断父亲的电话，琢磨着有机会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很多事情她爸妈不知道，也不好跟他们说太多，小姨那也只能她来劝。 讲了半天电话，咖啡也凉了，周星没兴趣再喝，四处找垃圾桶。 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望了望左右，身后有一对男女正在抽烟聊天，男的让她有点眼熟， 她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瞧了瞧，待看清男的长相，周星蹙眉，好像会议室里他一直坐在那个刁难她的郭总后面。 28.爆发 周星故意留在那里，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谈论自己。 听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他们在说汇报的事，周星有种感觉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会跟她的困惑有关，所以她把身体尽量隐在植被的阴影里，细细听他们的对话。 女孩：“郭总刚才是什么意思啊？前两天会上不是说了不用看线上的部分吗？他们那个情况短期做不起来，否则也不用到处找融资了。” 男的弹着烟灰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故意挑刺呗，本来我们就是甲方，挑毛病不是说来就来！” 女孩很疑惑：“为什么啊？我看他们那个经理讲得不错，咳成那样还坚持说完，多敬业啊！” 男的笑着看了一眼女孩，故意打哑谜。女孩急得去拉他，小声撒娇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快点告诉我。” 男的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可以告诉你，回头你可别往外传知道吗？” 女孩回得很痛快，让他放心，绝对不告诉别人。 男的：“Ivan，凌俨，你知道吗？” 女孩疑惑地摇摇头。 男的扁着嘴说道：“就是跟沉总拍杂志那个！” 女孩反应过来，了然地哦了一声，她听同事聊过这个八卦，但没记住名字。 男的继续说：“S所今天来的那个也掺和进这事了，所以今天什么情况明白了吧？” 女孩惊掉了下巴，瞬间脑补出一部二十万字的小说，三角恋之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惊天大瓜啊！ “而且那个周经理貌似名声不太好，跟韩俊也有点关系，俩人在workshop培训的时候不清不楚的。” 女孩儿疑惑地看向男的，韩俊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和他放在一起说的都没有正经人，她感觉今天那个姐姐看着挺朴素的，不像是会和韩俊混在一起的人。 男的不知道女孩的想法，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沉总今天搞这出没必要，跌份，知会一声换人就成了，反正这人在易观肯定是进黑名单了，至于圈子里什么情况，那就看沉总会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最后，出于谨慎，补充道：“这事我也听人说的，可不保真啊！毕竟沉总和那个周经理摆在一起，该选谁不是简单明了吗？毕竟Ivan也不瞎，不是吗？你听听就好，可别给我往外瞎传！” 那两人走后，周星仍站在那儿，久久没离开，她分辨不出自己是生气更多还是可笑更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被人造黄谣，至少总算明白了自己被针对、为难的原因。还有方才Eva对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他们说了什么吧。 周星从小就是一个很轴的小孩，虽然长大后被磨平了许多棱角，但是骨子里的倔强是抹不去的。 宴会那晚，周星便感受到沉凝对她的敌意，不愿招惹这些是非，所以没有理会，但不代表她是任人揉捏的软面团。 她不在乎沉凝怎么看她，也不在乎她是否把自己排除在外，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她不接受。无论沉凝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需要为自己辩解。 重新回到易观的办公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周星问前台“请问沉凝，沉总在吗？” 前台打量她一眼：“您有预约吗？” “我是S所的分析师，下午刚和跟沉总开过会，有一份文件忘了交给沉总。”周星说着拿出一份资料给她看。 前台看了看文件的标题，确实有易观的名字，然后拨了电话。 周星等在一旁，见她移开话筒，问她：“请问贵姓？” “姓周，我叫周星。” 很快，前台放下电话，“不好意思，沉总已经下班了。” 下班只是托辞，如果早就下班的话，没必要再问她姓什么。 话音刚落，周星已经大步往里走，前台反应不及，急忙追出来喊人。 周星刚走到办公区，就被人拦下：“自己出去，还是我们叫保安请你出去。” 周星被人护送着走出易观的大楼，心里憋闷极了，像被人活活往嘴里塞个苍蝇，恶心极了又吐不出来。 见不到沉凝，又想起韩俊这个始作俑者。不管是谁在乱传，但是最魁祸首韩俊绝对逃脱不了干系。沉凝她见不了，但韩俊可不是沉凝。 问题是她还真不知道韩俊在哪上班，这里是S市有名的CBD，各类金融机构云集，可能性极大。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白领们，周星站在人群里，看着环绕在四周的摩天大楼，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公司那么多，不可能一家家去找，海底捞针一样。 漫无目的地在人流中穿行，周星不知该去哪，更不想回家，因为回去可能会碰见凌俨，虽然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但万一碰见了，她还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理智上她明白不应该迁怒凌俨，他做的一切都出自好意，但现在她很不理智，她有一肚子的火气，不知该如何发泄。 而且她告诉不应该恼她，就越是忍不住想去恼他。 周星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一个个脚步匆匆赶回家的人，突然特别想家，不是S市的家，是有她爸爸妈妈的家。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候，还是毕业离开S市去B市，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七年后她又回到S市，开启了事业上的一个新阶段，回望这几个月，似乎头开得不太好。 是她自己的问题吗？她不知道。那是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吗？她也不知道。 她从袋子里又拿出一罐啤酒，噗地一声拉开拉环，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向下，想把心中的烦闷统统浇熄。 一罐喝光，又拿出一罐。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伙人，俱是西装革履的打扮，聊着天从花坛走过，谈话声伴着小声一齐飘进周星的耳朵。 其中一个声音让周星愣了一下，不禁看向那几个人的背影，突然边上的那个人侧过脸来，周星疑惑地眯起眼，然后就笑了。 什么狗屁缘分！居然真让她逮着了！ 周星拿着啤酒，站起来，朝那帮人大喊一声：“韩俊！”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纷纷循着声音转身看过来，天已擦黑，只能看清个人影，但听声音便知道是个女人，所以另外几个都一脸看好戏地瞧着韩俊的反应。 周星朝他们走了几步，韩俊终于看清了叫他的人是谁，顿时笑成一朵花，他得意地瞧了同伴一眼，然后也朝着周星走来。 周星算着距离差不多了，一个抬手用劲儿，把手上还剩大半的啤酒朝他扔出去，“你是不是有病！” 啤酒罐稳稳地砸在韩俊肩上，韩俊脚下一了踉跄，啤酒流了一身，西服的边缘在滴水，甚至镜片都渐上了啤酒点子。 在场的人除了周星，谁都没预料到现在的情况，看傻了眼，易拉罐咕噜着滚到后面一人的脚下，大家互看一眼，转身离开。 韩俊也终于清醒过来，低头看看一身狼狈的自己，气得脸色铁青，嘴唇泛白，大步朝周星走来，喊道：“周星，是你有病吧！” 走到离周星还有两三步远的位置，他突然停下来，见到周星手上提着个袋子，怕她再发疯。 周星看着韩俊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股火气直冲上头，周星忍住冲过去揍人的冲动：“你没病你瞎逼逼啥！不想搭理你看不出来吗？” 韩俊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不想搭理我，那你想搭理谁，凌俨吗？”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韩俊短时嚣张起来，近一步说道：“装什么呀？哥哥跟你说那种人你够不上，睡了也是让人白睡，不如陪陪哥哥，哥哥透露点内部消息给你，怎么样？” 周星不想再跟他废话，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花坛边上摆着一圈盆栽，她就站在边上，周星随手拎起一盆砸过去，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韩俊看着兜头下来的不明物体，吓得踉跄着后退，步子不稳，险些摔倒。 周星在最后收了力，花盆只砸到了韩俊腿上。花盆是塑料的，但是那一盆土也不轻，韩俊呲牙握着小腿。花土是半干的，黏在是裤子上，手一蹭就是一大片。 眼见着斥巨资买的衣服就这么毁了，韩俊心疼得不行，气急败坏道：“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见他这副样子，周星总算好受了一点，随手又拉开一罐啤酒，韩俊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见她手里的啤酒，嘴里骂骂咧咧地小跑着走远了。 装得人模狗样，想不到这么怂，周星一时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停下来，笑完又觉得很可悲，为什么这种怂货的话也会有人信？ 剩下的几瓶酒喝光，周星打车回家。 走到楼下大门口，她抬头望了一眼，家里的灯亮着，凌俨回来了吗？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她在付车费的时候，手机上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凌俨打来的。 虽然她的家庭条件不好，但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基本也都得到了，因为她足够努力，所以她总觉得只要够努力，总会达成自己的目标。 努力学习可以收获成绩，努力工作可以获得认可，现在她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任你再努力也是够不到的，有些差距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她不想自己成为那只试图捞月亮的猴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笑话而已。 不同星系的星体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是不正常的，她需要把自己矫正回属于自己的轨道。 周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的事，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心更乱了，越想越乱。 那就不要想了，周星起身，拍拍屁股，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29.梨汤 上一条消息，周星始终没回。凌俨下了飞机，又给她发了一条。 从机场出来，他们没有去公司，杨奕带着凌俨去了一趟老城区。 杨奕之前联系的中介突然来找，说他手上有一套非常不错的房子。地段，面积，环境都很符合要求，但房主只想卖不想租。 虽然房子已经定下了，但漏水这事让他觉得那边还是不太靠谱，杨奕便把房子的事给凌俨说了。 中介再三强调这房子很抢手，已经有几波人看过并且有意入手，如果他们有想法的话动作一定要快，所以下了飞机，第一件事便是来看房。 历史上，这里曾是S市的租界区，街道两侧多是低矮的房屋，欧式建筑风格，植被覆盖率很高，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坐在车里沿街而过，树影光斑从眼前滑过，一片璀璨。 驶出这一片梧桐树，杨奕注意到坐落在街角的公寓楼，他想目的地到了，因为那一排大窗户太扎眼了，再一看周围的环境，也是没得说，比那边不知好上几个档次。 而且这边离他们公司更近，不介意多走几步路的话，都可以步行上班了。房子还没上去看，光是这个位置杨奕已经开始羡慕了。 这座独栋公寓，建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由当时一个很有名望的法国家族建造，共六层，每层一户，没有电梯，他们要看的房子在四楼，居中的位置，没有电梯问题也不大。 中介打开入户门，杨奕先一步走进来，第一感觉就是大，特别大，视野非常开阔，实际上这套房子大概只有150平，3房2厅2卫，客厅面积不算很大，但视觉上会让人觉得空间很大。 关键就在这栋房子的外墙是多边形，并且每一面都有窗户，附近也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物，目视范围内没有遮挡，视觉体验极佳。 很多高端公寓的大平层也可以做到这样，但是这个地理位置是绝不可能的，杨奕在房子里来来回回逛了几圈，在每一扇窗户前都停停看看，实在是太喜欢了，差点忘了他是陪老板来的。 终于想起自己来干什么的时候，凌俨已经正在和中介聊了，杨奕急忙凑过去，两人正在说报价，Ivan有意买下这套房子，杨奕便接过话茬。 凌俨走到窗前，拿出手机，窗外的街景倒映在黑色屏幕，按亮，还是没有消息。 看过房子后，杨奕送凌俨回家，漏水和地板的问题都已经修好。 凌俨站在电梯里，想了想，把亮着的按钮按熄，重新按了一个。 周星打开门，扫了一眼，便见到凌俨端着杯子站在小餐厅的窗前，正是那天她拍照的位置，不过外面黑黢黢的，不懂有什么可看的，周星在心里腹诽。 凌俨听到关门声，走过来，周星身上的酒味很浓，除了趴体那次，凌俨没再见过她喝酒，虽然人看着是清醒的，这么晚回来，不免仍有些担心，“有应酬吗？” 周星没做声，故意不去看他，径自往卧室走，不妨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一看，又是那个占地方的破箱子。 凌俨见状，下意识地要去扶她，正要开口解释箱子的事，周星却故意抬高手臂，躲开他的手。 凌俨看着周星，收回手，没再碰她。他感觉到周星情绪不对，喝成这样应该不是应酬，想到她这两天都没回消息，凌俨不确实她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在生他的气吗？ 无论哪一种，如此明显的拒绝都让他有些无措，她明显没有聊一聊的想法，面对这样的周星，凌俨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周星撑着墙，走到卧室门口停下，她背对着凌俨，“我——”酒精让她的嗓子哑得更厉害，她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即使以后不再联系了，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尴尬。 “我没事，可能喝点有点多了，不太舒服，睡一觉就好了。”周星抓着门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绷，“我看楼下好像已经修好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还有那个椅子一直想提醒你，怕你忘了。”周星顿了一下，觉得还是一次都说清楚比较好，“那盆紫藤，我觉得我可能养不好，那么好看，要是被我养死就太可惜了，你还是把它拿走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周星拧开卧室门，把自己和凌俨隔开，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他。 门外，凌俨面对着这扇冰冷紧闭的门，他在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多，让她生气，难过到要将他连人带东西全都赶走。 那张照片？但又觉得不至于。 周星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不想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不敢听。她不确定楼下有没有完工，只是那么一说，但过去这么久了，按理说也该修好了。哪怕没修好，人家也不缺地方住，当初都是她多嘴，也许人家根本不需要她瞎好心。 周星口是心非地在床上装鸵鸟，耳朵仍在留意外面的动静，等着好久都没有生意，他不会还在门口吧？正好奇着，突然传来清晰的响声，那是关门的声音，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她从床上爬起来，回到客厅，灯亮着人却不在，他走了，周星扭头看向门口，碍事的箱子也没了，拿走了才好，破椅子不知道绊了她多少次。 又想到什么，周星走到餐厅，紫藤还摆在那里，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开得正艳。为什么花不拿走，为什么不走得彻底点？ 她回到客厅，视线不经意掠过门口的空地，她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角落，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似的，苦涩从心底一层层地泛上来。 这不是正是她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她还会这么难受呢？ 身体也在跟着叫嚣，嗓子像着火了一样，又干又痛，头也跟着痛，像是有人在扯着头皮里的神经一样。 她在沙发上坐下，感觉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越想越气，但是愤怒之后留下的只有说不出的委屈。 周星抱紧双腿，蹲坐在沙发上，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难受也只是一时的，以前她也是一个人，以后也可以。 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也最难欺骗自己，头深深埋进膝盖，泪水悄无声息地涌出来，洇湿了裤子。 细小的抽噎声在房间里回荡，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些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她紧紧抱着自己，突然不想再逞强，请允许她难过一晚上，就这一个晚上。 就在她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嘀嗒。 周星以为自己幻听，直到听见清晰的脚步声，是真的有人进来，她随手摸了两下脸，然后故意咳了几声，装作不舒服的样子，抽出纸巾擤了鼻子。 等这一切都做好，她才深呼一口气，抬头看向门口的人。凌俨提着两包东西进了厨房，并没有看她，周星稍稍安心了一点，趁机把眼泪擦个干净。 凌俨在厨房待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整理东西，还用了微波炉，周星在外面默默听着，心里惴惴不安，想不出他突然回来做什么。 正想回房间，凌俨却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微微冒着热气，放到她面前，“买了梨汤，喝了嗓子会舒服点，小心烫。” 不敢抬头看他，周星盯着黄橙橙的糖水，原来他在厨房里弄这个，一缕缕热气送来香甜的梨香，她却感到鼻子酸得不行。 凌俨看了一会，又回去厨房，又有细碎的声响传来。 见人走了，周星拿起勺子，舀一勺放在嘴里，清甜的雪梨味道从舌尖散开，确实嗓子也没那么疼了， 一勺接着一勺，梨汤喝了大半，周星觉得胃里暖暖的，可为什么眼睛也会跟着热起来，刚刚擦干的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 撂狠话的是她，哭唧唧的也是她，周星气自己丢人又不争气。 凌俨从餐厅回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周星双手端着梨汤，人蜷缩在沙发上，肩膀微微抖动，客厅里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可她明明在哭。 刚刚进门的时候，虽然她掩饰得很好，还是被他看到了周星泛红的眼圈。 凌俨知道她不想沟通，所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但他更不想看到她这样压抑委屈自己。 他脱下外套坐过来，放下她手里的梨汤，把人拉起来抱进怀里，手掌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着：“想哭就哭。” 怀抱来得太突然，又有点陌生，周星的脑子里蒙蒙的，但当这四个字传入耳朵，像是叫人按下开关，许久以来，那些说不清看不明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周星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把自己埋在他胸前。 气温骤降，这些天周星已经穿上了毛衫，手掌抚过她背上凸起的脊骨，没想到她竟瘦到这种程度。 他记忆里的周星，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她不是会单纯为了减肥瘦成这样，想到背后可能的原因，凌俨就忍不住把怀里单薄的小身板抱得更紧。 怀里的人哭了好一会儿，衣襟被她的眼泪浸透了，呜咽声不重，却听得他眉心紧皱，凌俨看着胸前的小脑袋，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原本是让她发泄情绪，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反倒惹得她哭成这样。 她现在又病着，这么哭下去不是办法，凌俨想要瞧瞧她，周星侧开脸不让他看，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很狼狈，但一场大哭耗尽了力气，只能任由人家动作。 小脸哭得通红，泪湿的睫毛垂下来，眼角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其实周星也哭累了，可眼泪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她的控制。 樱红的双唇微微嘟起，嘴角向下撇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凌俨抬手拂去滚落到嘴角的泪珠，但他不懂怎么哄孩子，也不想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哄她。 过了许久，待手掌沾满了她的泪水，凌俨终于依从心意和本能，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吞掉所有声音。 ——— 感慨下po上八万字才正经亲了一下，我是真敢写，你们也真敢看。 哈哈，开玩笑，只想说火候炖到位了肉才香，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的耐心。 30.眼前人 凌俨在M国，从老师的医生那里确认了老师的病情已到末期，时日不多，所以老师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回国一趟。 谭老一直知道的病情，凌俨在他面前很难掩饰自己的情绪。活到这把年纪，自认已经够了，但小辈们并不懂，所以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慈爱地握了握凌俨的手。 他没有再教他的东西，凌俨离开前，留给他几句话，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感悟，当人老了回顾自己的一生，有做对的事，也有做错的事，但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些没做过的事，做人有时不能顾虑太多，活在当下，惜取眼前人。 凌俨看着周星的时候，头脑里想到的便是老师这句最后的忠告，他暂时放下了所有的思量，遵从自己的内心。 只是想安慰她，所以并没有深入，嘴唇贴着她的唇角和脸颊，点点吻过，不带一丝情欲，如爱抚一般。 效果也很明显，周星的哭泣终于止住了。她显然被吓到了，凌俨突如其来的举动，夺取她所剩不多的思考能力，慢慢的，又仿佛被拖进一张温柔的网，让她渐渐放松平静下来。 周星睁着眼睛，幽黑的瞳仁微微晃动，脸颊红红的，人也呆呆的，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呆萌可爱。 凌俨轻笑一声，点下她额头，宠溺地笑道：“傻了吗？” 他的话唤回了周星的理智，周星仿佛被解穴了一样，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她还被凌俨圈在怀里，只好低下头，屏气凝神，不知该挣脱还是保持现在的姿势。 凌俨看着躲在他怀里的小鸵鸟，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松开手。 凌俨离开客厅后，周星深深呼出一口气，新的氧气进入身体，头脑清醒了不少。一整天她像在山车一样，每一件事都出乎意料，超出可控范围，思绪像被洗衣机搅过，理不清。 “喝水吗？” 周星茫然地抬头，“嗯？” 凌俨指着水杯，“喝水。” 周星闻言，拿起水杯放到嘴边。 凌俨回到厨房，想再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饭？想到她刚刚的样子，也不用问了，孩子傻着还没回过神，估计难过了一晚上，也没胃口吃东西。 买梨汤的时候顺便打包了几样菜回来，凌俨一一放到微波炉加热，他留在厨房没出去，给她空间和时间调整好自己。 叮！微波炉结束转动，菜热好了，凌俨叫她过来吃饭。周星一直在客厅闻着饭菜的香味，她也有点饿了。 周星拿着水杯，在餐桌前坐好，看着凌俨把饭菜一样样端上桌，菜都上齐了，凌俨说了一声吃吧，她才拿起筷子。 凌俨看着对面闷头干饭的小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把人吓到了。 因为着急回来，直接选了一个套餐，没注意里面有两个比较辣的菜，刚才故意放到了边上，见她正要去夹那盘菜，“那个有点辣，你嗓子不舒服，先别吃了。” 周星十分听话地收回手，一坐在他面前，脑海里想的全是他吻了自己，就在她终于想清楚要保持距离的时候，他居然吻了自己。 是因为她哭得太可怜了吗？还是在国外待久了的人，随便亲一下很正常？想不通也不敢想，不过她是再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至少现在她做不到。 不让她吃辣的，又不是不让她吃菜了，凌俨看着愣在那边，举着筷子不知在想什么的周星，默默轻叹一声，“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边说边夹了几样菜到她碗里。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凌俨一直在等她，也没吃晚饭，一碗饭很快吃完，然而对面的人慢吞吞地动作，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凌俨看了一会，发觉到她的不自在，他拿起手机。 周星吃好了，放下筷子，凌俨看了一眼，碗里剩下大半，不过没勉强她。周星抬眸见他在看手机，站起来收拾碗筷，手刚伸出来，对面的人突然开口：“今天怎么了？”凌俨看着她僵在半空的手，“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如果没有那后半句，她是打算简单粗暴地避开不谈，现在要是不说，倒像是在故意隐瞒。而且她莫名其妙发了通脾气，没有交代也很奇怪，但她又没法说出真实的理由。 一边收拾，一边轻声说道：“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吧。”这理由听起来太像搪塞，补充道：“可能是快来大姨妈了。”女生的万能的理由，而且确实快来了，也不算是撒谎。 凌俨微愣了两秒，这个原因倒是很意想不到，但也确实合理。前一句她说出来的时候，明显在心虚。可能真是工作压力大，但具体因为什么压力大，周星显然不想让他知道。 凌俨站起来一起收拾，有几件事要交代一下：“楼下已经修好了，今晚我会搬回去，椅子你没回来之前我已经装好了，放在次卧，我就不拿走了，就当我付的房费。” 周星刚想说不用，他又说道：“椅子不贵，而且对肩颈比较好，你留下用。”她这儿没有适合工作的椅子，对着电脑坐时间长了，确实不怎么舒服。 之前她可以稀里糊涂地接受他的好意，现在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变成了负担。 她正在思考怎么拒绝，凌俨却突然朝她伸出手，下意识地躲开。 凌俨伸着手，说道：“盘子，盘子给我吧。” 周星愣了一下，然后难为情地别开脸，把手里的盘子给他，她以为凌俨想要抓她的手，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 凌俨见她窘迫得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十分确定自己把她吓到了。不敢再问她什么，但有件事他需要说清楚。 他拿着盘子往厨房走，边走边说道：“杂志看了吗？” 杂志，周星心里咯噔一下，是她想的那个杂志吗？她没回答，抬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凌俨也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起访谈的前因和经过，顺便提了几句沉凝，但不多。 说完，厨房便传来水流的声音。 周星把桌上的残局收完，提着垃圾袋正要出去，厨房里传来凌俨的声音：“放门口吧，我下去的时候顺便带走。” “没事，我去吧。”她需要透透气，有他在，她没法思考。 快到中秋，晚上开始变凉，周星只穿了一件单衣，风吹在身上有点冷，不过冷点也好，脑子更加清醒。 沿着绿化带里的小路，一边走一边想，杂志访谈那些都不重要，凌俨想告诉她的是他和沉凝认识但不熟，也没有其他关系。 其实她早猜到这样的情况，但是不敢确定。凌俨这样说，让她松了口气，至少说明沉凝对她无端的指控是站不住脚的。 凌俨为什么要向她解释，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照片不高兴吗？还是他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否则不会问她。 至于他吻了自己，周星不愿自作多情地为它赋予更多的含义，所以那是她的初吻。第一次的感受总归是特别的，但她早不是无知少女，不会因为一个吻就想入非非。 凌俨这样做，说明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但是感觉有多少，到了什么程度，对他又意味着什么，她都不知道。 凌俨就像一个摆在眼前的宝藏，打开门，她可以得到里面的金银财宝，但也可能被沉重的财宝压死。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保命重要，但她不是圣人，他也不是路边上捡的10块钱，或者打开瓶盖的“再来一瓶”，她也仅能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 周星冷到开始发抖的时候，上楼回家，厨房仍旧是一尘不染的样子，客厅里没有人，她没带手机下去，15分钟前，凌俨发来消息，他回家了，让她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她来到次卧，看到他说的椅子正摆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周星坐下来，颈椎和腰背贴合得很好，坐着很舒服。 周星脚下用力，椅子转了起来，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绪跟着转圈圈，如果他对一个略有好感的同学都这么好，那作为女朋友该会有怎样的体验？ 不能想，一点都不能想，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就要让她在楼下吹的冷风都白受了，周星脚踩着地，让椅子停下来，离开房间，把门关上。 叹息一声，短期内她没法再坐这把椅子了。 31.心意 那天之后，凌俨搬回楼下，两人没再见面，也很有默契地避开那晚发生的事。凌俨偶尔发消息关心她的健康情况，或者发一些植物养护的注意事项。 不会太殷勤，也不会让人感到冷淡，周星觉得这种保持距离的状态很好。 那盆紫藤也状态不错，长势喜人，她依照凌俨的知道，定时浇水，偶尔松土，暂时还不需要施肥，所以暂时不是很难养。 每日在餐厅欣赏它的美时，总是忍不住想起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脆弱，不知道能留它到几时，不管如何，至少在还能看到它的时候，多看几眼吧。 周星接手易观的项目，大家默认她会继续负责易观的其他项目，所以不少人对此很眼红。当Eva将后面项目安排给其他人时，有些行事高调的免不了讽刺几句，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大部分都是乐得一旁看热闹，也有一些跟她关系不错的，很同情她的遭遇。 早就预见到了这个局面，周星自己并不在意，反正她就是个新人，搞砸了就搞砸了，没什么大不了。 让她出乎意料的却是Eva的反应，像是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似的，依旧指派其他的任务给她，虽然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至少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新项目就在S市，不用出差，周星只带了一个助理，虽然标的企业规模不是很大，两个人还是忙了点。 忙点也有好处，没时间胡思乱想，她觉得也挺好，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周星到现场的第三天莫名收到了给她的外卖，但她自己没点，下意识地又想到韩俊那个烂人，正想一通电话骂回去，她收到了凌俨的消息。 今天六点整，周星准时收到前台的电话，她的外卖到了。 在前台小姑娘充满好奇和探究的笑容里，周星拿走外卖袋子，幸亏彼此不认识，而且项目也快结束了。 周星看着面前高档又精致的袋子，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因为每一天都是一样的炖汤，汤料会略有不同。 第一天送到的时候，凌俨只问了一句有没有收到，周星道了谢，因为这事就完乐。结果第二天她又收到了，然后她只好发消息让他不要再送。 结果对方不理会，并且继续送。周星没办法，继续发消息，威胁再送直接丢掉，依旧没有反应。 再次受到炖汤时，她是真的准备丢了，好奇心驱使她查了这家店，因为凌俨送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不查还好，一查还真就没法丢了，她不理解一碗汤而已，怎么能买到那么贵！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没见过世面，还是有钱人的钱太好赚。 反正汤是丢不了了，丢了肉疼。周星边喝边感慨，猛地意识到，这人分明是在套路她，可恶！ 然而再贵的汤，天天喝也腻啊！但是饲养员无视她的意见，周星每天看见这袋子就头疼！ 打开今日份的炖汤，黄灿灿的鸡汤，看着很有食欲，闻着也很香，但她是真的喝不下去了。 合上包装，她想到一个更需要这碗汤的人。 周星带着汤，打车到S市妇幼保健院的住院部，坐电梯到8楼。 病房里很安静，周星压着步子走到门口，门虚掩着，她通过门缝往里瞧，黎霜正倚着床头，无聊地刷手机。 一个星期前，周星加班的时候，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她是不是黎霜的家属，电话里，医生告诉她，病人因为腹痛出血被120送来医院。 目前情况稳定，但是医院有规定，她这种情况必须有家属陪同，因为她是患者提供的紧急联系人，所以院方联系到她。 周星来不及想黎霜什么时候来的S市，自己怎么成了她的紧急联系人，吓得立马打车飞奔到医院。 黎霜电话里提过她搬来S市的打算，周星哪里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毕竟她现在是个孕妇。 确实是黎霜大意了，辞职后在家无事可做，实在无聊，她便想着趁生之前搬个家，要不生完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搬。 因为两边都请了靠谱的服务团队，不需要她动手，看着指挥就行，便觉得没必要麻烦周星，她工作也忙，等房子都收拾好了，再叫她来家里做客。 搬家那几天确实都挺好，搬完了倒出问题了。那天她在家找个东西，猛地一抬手，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下身好像有东西流出来，她感觉不对，立马坐下来打120。 她家就在妇幼保健院旁边，找房子的时候都考虑好了。医生来得很快，在医院做了一通检查，没有大问题，让她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她的情况要尽量少运动。 搬家的时候虽然不用她搬，但是一直走上走下，来来回回地指挥，现在想来心里一阵后怕，保险起见，她主动要求住院观察几天。保姆还没有到岗，与其一个人在家提心吊胆，不如住在医院安心。 黎霜听到门外的动静，抬眼看到从门缝里探头探脑的周星，板着脸说道：“怎么中午就来了，不用上班吗？不是让你别来吗！” 周星大方进来，搬椅子坐下，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这不是得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听医生的话。”想到她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来，又把自己搞进进了医院，她就又急又气。 黎霜自知理亏，也明白周星是关心她，但周星在项目上，老往外跑不好。而且黎霜现在很嗜睡，每次聊不了几句，眼皮就支撑不住，周星便拿出电脑继续干活。 有一次，黎霜醒来，睁眼看到周星斜靠着椅背睡着了，手摸着键盘。她很理解这种状态，曾经她也如此，加班太多，严重睡眠不足的时候，无论坐在哪儿，眼睛一闭马上就能睡着。 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更加心疼她，不想自己的事增加她的负担。 周星无视黎霜眼里的不满，拿出她带来的汤：“我带了一份汤，不知道你能不能喝？”路上她突然想到孕妇不能乱吃东西，也不知道汤里有没有不能吃的东西。 黎霜接过来，舀了舀，盛出一颗东西：“有桂圆，不能喝。” 周星讶异：“孕妇不能吃桂圆吗？” 黎霜向她解释：“桂圆性热，容易引起胎动，孕妇不能多吃，对我来说是完全不能吃。”她这胎怀得艰难，日常要注意的东西很多，所以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盼望孩子能早日稳妥地生下来，这胎生不下来，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有。 周星听到不能喝，立马拿回来，生孩子的事她以前不了解，因为凌霜怀孕的事，她才明白这事有多不容易，所以每次想到她一个人在医院，大着肚子身体还不舒服，就很想过来陪陪她。 黎霜看着周星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瘦的，你才要多喝点，好好补补，知道吗？” 好吧，周星只好拿起勺子，在黎霜凌厉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地喝着。瞥一眼黎霜已经显怀的肚子，她已经开始同情住在里面的小宝宝，黎霜以后一定是个严厉的虎妈。 说到妈妈，不禁想到孩子的爸爸，周星犹豫了半天，“Andy又给我打电话了。” 周星已经找到Andy是孩子爸爸的事，她知道黎霜住院的当天，突然接到Andy的电话，让她在S市多照看下黎霜，语气听起来像是喝了酒。 她以为Andy是来表示关心，所以把这事跟黎霜说了，打死她都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黎霜看着手机，头都没抬，“不用理他。” 黎霜明令禁止她告诉Andy任何有关她和孩子的事，但是Andy三天两头打电话，也不说什么。周星当然知道Andy的想法，也很同情Andy，但她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 她已经试过了，霜姐不松口，她也没办法了。 周星看了眼黎霜，仍然很难相信，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在一起生了个孩子！ 黎霜和宋礼是周星职业生涯里最重要的两位贵人，但这俩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黎霜是实干派，只看成绩不讲情面，而宋礼则更圆滑，人长得帅又会说话，整个所里人见人夸，除了黎霜。 黎霜家庭条件不太好，比她家情况还糟糕，她能有今天的一切称得上逆天改命了。宋礼家里做生意的，算是个小富二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同的出身背景自然造就出不同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周星一直觉得他们各有各的优势，无关对错。但他们彼此之间可不这样想，宋礼带了她两年，周星几乎没见过他跟人红过脸，唯一一次就是和黎霜，两人因为项目的事在会议室里对着拍桌子。 自此，为了同事之间和睦相处，项目协调人尽量避免把他俩安排到一起。 宋礼走后，周星又被分到黎霜下面，刚开始她还担心黎霜会对她有意见。事实证明是她小人之心了，黎霜没提过宋礼的事，对她比其他人还要关照。 认识了这么多年，自认为算是很了解他们，所以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了。Andy那边还算能说得通，鉴于他丰富的感情经历，但霜姐这里，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周星一副话到嘴边不敢说出口的样子，黎霜一眼就看出来了，“有话快说，没事就赶紧回吧，别成天往我这打卡，我又不给你开工资。” 周星也不墨迹了，直接问出口：“霜姐，你为什么会跟Andy在一起？”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俩人算不算在一起，明明孩子都要生了，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让她这个中间人饱受折磨，但要说没感情，那孩子又是哪来的？ 话问完，病房里许久没人说话，黎霜没答，周星也不敢再问，她又默默拿出电脑。 “宋礼是一个很好的情人。”第一句就让她愣住了，周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黎霜，说这话的时候，黎霜的嘴角竟挂着笑意。 “他让我很开心，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因为一开始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只能说上天的安排很奇妙。”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本事，那么多前女友不是白交的，我一点都不吃亏。”周星莫名这车的方向不太对。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黎霜看向周星，就知道她会反驳自己，“也就你这种眼里只有工作的人，才会觉得我好相处。” 周星咽下想说的话，她知道所里同事对黎霜的看法，说她工作起来太严肃，但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她看来反而是一个优点。 她也明白黎霜的言下之意，人际交往中这种性格确实不讨喜，工作中也许是个加分项，感情上绝对是个减分项，人太过较总归是不好的，其实她自己也有点。 “所以他以前什么样，跟谁在一起，这都不重要，我开心就好了。”黎霜笑了一下，说道：“而且说实话，宋礼的基因很不错，长相、身高、性格、脑子都高于平均值，而且我早晚会要一个孩子，既然有了要留下来。” “宋礼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所以我不需要他给我婚姻，孩子我自己养，他永远都是孩子的爸爸，他可以过自己想过生活，我也可以过我的，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状态。” 黎霜的话对周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她以为黎霜在感情上会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没想到她的思想这么开方，同时也说明她是真的冲破了家庭带给她的影响，真正做到了为自己而活。 对于周星来说，她从没细想过婚姻和子女的问题，总觉得离自己还很遥远。但她觉得自己对待感情应该是传统的，她对婚姻模糊的想法，全部来自她的家庭，她的父母感情很好，两人互相扶持过了半辈子，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的婚姻也应如此。 对于黎霜过于大胆的选择，她并不排斥，自己能否接受，她不确定，至少是有些启发，因为她觉得黎霜的话不无道理。 周星一时陷入了思考，黎霜连着叫她了两声都没听到，她抓着纸巾丢过去。 周星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黎霜。 黎霜抬了抬下巴：“我问你那汤哪儿来的？” 汤？周星迟疑了两秒，俯身捡起纸巾，说道：“点的外卖呗，要是说我煲的，你敢喝吗？” 这家炖汤店以道地的食材和药材出名，医院的饭不好吃，她在点外卖的时候，有意想点这家试试。 店家考虑到汤的口感和店铺的口碑，只做堂食，不做外卖，如果实在有想外带的客人，只能连带着炖盅一起买，但是炖盅的价格相当一份汤，几百块就买一碗汤，她没阔气到这种程度。 黎霜很了解周星，她不是注重吃穿的人，上班时最常关顾的就是楼下的便利达，不是图便宜，主要是方便快捷，不用花太多心思。 这种又贵又小众的餐厅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她相信汤绝不是周星买的，那就是有人给她买的，既肯花心思又肯花钱送这汤的人，不会是一般关系。而且这几次她来，总是时不时瞄一眼手机，频繁打小差的状态也一点不像她。 黎霜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因为有人也曾这样打动过她，今天又突然问起她和宋礼的事，肯定有情况。 她一直觉得周星在有些地方和她很像，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他人撑伞，她会格外关照周星，但感情的事不同于工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周星临走的时候，黎霜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工作永远都很重要，工作也永远都做不完，所以别只想着工作，趁着年轻也该好好享受生活，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勇敢一点，别让自己后悔。” 黎霜说完摆摆手，多的她不说了，很多事情都只能靠自己，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32.奸商 今天是她在现场的最后一天，周星没有收到炖汤，取而代之的是一束鲜花。她对花的PTSD更大，不过她知道这束花的主人，稍微治愈了一些韩俊带来的不良影响。 周星坐在出租车后排，把花放在腿上，手指抚过花瓣，这个玫瑰的颜色很特别，渐变的蓝紫色，她第一次见，却莫名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等红灯的间隙，出租车司机瞥一眼后视镜，后排座位上刚好有一束光落下来，落日暖阳下的女孩和鲜花，温柔恬静，美得像一幅古典油画。 看着乘客脸上喜悦的笑颜，司机不禁跟着弯起嘴角：“男朋友送的？” 这话问得突兀，周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对上后视镜的目光，礼貌笑笑，没回答是还是不是。 司机没再问，了然地点着头，小姑娘都腼腆，没说那就肯定是了！ 周星回到家，找出个好几个花瓶，这么大一束一瓶放不下，分成三瓶，一瓶摆在客厅，另一瓶放在餐桌，正好和紫藤放在一起，相得益彰。剩下的一瓶放到了次卧，她不在卧室里放花，容易过敏。 昨天Andy又打来电话，周星自作主张提了几句黎霜的情况，说得不多，至少让他知道妈妈和宝宝都好。 那天黎霜最后的几句话，一直盘桓在她心上，回想她二十几年的人生，称得上心无旁骛，上学的时候专心学习，工作之后便一心全在工作，如果之前的意外，她可能会继续保持下去。 世事无常，总有我们无法预料的变化，既然命运把她带到这里，她是不是也应该重新思考一下自己的生活，或许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少些忧虑，跟着心走。 这段时间想东想西地乱想，让她记起小时候的一件小事。 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零花钱很少，她也不会主动给家里要钱。那时学校门口有种一毛钱几串的小零食，很火爆，一到放学，摊贩就被学生层层围住。 她看着大家都在买，也很想尝尝，但她没有钱，所以每天故意绕开那个摊子，离人群远远的。 期末的时候她又考了第一名，爸爸奖励她五毛钱，她第一次走到小摊上，花一毛钱买了三串。吃第一串的时候很新奇，第二串觉得一般，第三串已经不太想吃。 一个人的心心念念，很多时候不一是主观的想要，而是源于客观上的得不到。尝试过也许就放下了，但不尝试就会永远惦记。 周星把玫瑰和紫藤框在屏幕里，按下拍照键。她把照片发给凌俨，没有文字。 很快，手机响了。 周星接起电话，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语调缓慢悦耳，“喜欢吗？” 周星轻轻嗯了一声。 “紫藤养得很好，我那也要填几盆绿植，到时候给你送去一些，放心，都是好养的品种。” 紫藤虽然活得不错，但她对自己养花是真的没信心，周星不禁叹道：“你未免对我太有信心了，而且我马上要出差了。” “没关系，你不在我可以帮忙，实在不行还有杨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周星倒是不介意，只是觉得老板的助理真不好当，还要负责给老板的朋友浇花。 “家里的植物你不用担心，有问题杨奕会解决。” 结束通话，周星没去想杨奕要如何解决的问题，脑子里只有“家里的植物”这几个字，这话从他口说出，听起来倒像是在说两个人的家。 凌俨收到周星的消息时，他正在医院看望病人。收起电话，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正是那位把他堵在电梯口的张总。 受他的邀请，凌俨来见宏远的老董事长，凌俨原本不想来，不得不说张总软磨硬泡的功夫一流。为了尽快完成交易，来这一趟也很有必要，至少让他们断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老爷子在病房里见到凌俨，一顿软硬兼施的输出，不过凌俨倒是软硬不吃，应付两句走人，虽然老爷子看起来容光焕发，精神头很足，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万一真气出个好歹也不好。 张总在里面被训完后出来，不得不厚着脸面问凌俨：“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项目前期做了太多工作，他不会三番五次给机会，“你们考虑好了，尽快给答复吧。” 张总无奈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其实他也知道问题的答案，宏远已经是骑虎难下的态势，凌俨是他们最后的选择，不管人家给出什么条件，他们都只有点头的份儿。 上了车，凌俨问起绿植的事。 杨奕坐在前排，转身回道：“已经订好了，这两天可以送过去。” “你找个稳妥的人，定期过去照看下花。” 杨奕微微愣了下，要给那几盆花找个保姆的意思吗？Ivan经常出差，确实需要个人照顾花草。 正琢磨该去哪找个合适的人，他又听到凌俨说：“还有楼上周星家的，一起，我把她微信装给你，她有需要的时候会跟你说。” 杨奕收到凌俨推送的名片，添加了周星的好友申请。因为房子漏水那事，他才知道凌俨曾发给他的照片就在周星拍的，他发小正是周星的装修设计师。 转了一圈，原来都是熟人，太巧了。 杨奕一直很好奇Ivan和这位周小姐的关系，目前应该还不是女朋友，从这段时间Ivan交代他的事里，不难看出，快了。 苏酥度假回来，给周星带了礼物，约她来家里玩，但是周星马上要出差，改约了晚饭。 苏酥走进餐厅，人不少，但仍一眼便看见周星，因为只有她的桌上摆着电脑。 皮包啪地落在眼前，周星吓了一跳，抬眸看见包包的主人，接收她的吐槽：“你们老板给你多少钱，没日没夜地干，要不你来给我打工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眼睛移回屏幕，周星说道：“你先点菜，我发个邮件马上好。” 苏酥叹息一声，拿来菜单，点菜。 菜上得很快，味道一般，食材也不怎么新鲜，像是料理包再加工，苏酥兴致缺缺，瞧着周星倒是吃得很自在，这孩子正好养活，一点不挑。 苏酥勉强吃了几口，一脸嫌弃地放下筷子，忍不住跟她说起最近关注的八卦。 苏酥戳着碗里的藕片说道：“跟你说个八卦，就是上次杂志看到那人，凌俨。” 听到他的名字，口里咀嚼的动作一顿，周星夹着菜问道：“他怎么了？” “他这次可真出名了，圈内人看热闹，圈外人骂他奸商呢！” 周星不知道这事，苏酥解释道：“宏远贸易知道吗？” 周星听过但不了解：“进口牛肉？” 苏酥点头：“宏远贸易是国内最大的肉类进口商，业务范围很广，不仅有牛肉，生意做得最辉煌的时候，宏远搞了一个自己的船队，但是近几年国外肉类价格水涨船高，国内市场越来越不好做，船队的闲置成本太高。年初的时候传言他们想把船队卖了，不少人感兴趣想接手，最后敲定卖给凌俨，马上要签约的时候，老董事长突然反悔了。” 苏酥故意卖关子：“你猜怎么着？” 周星饭都没在吃，听得直着急：“我怎么知道，你赶紧说！” 苏酥戳了一下藕片，两个相邻的小洞变成一个大洞：“我跟你说，真是每家都得有个败家子。” 苏酥很少提起她家的事，周星大致知道一些，她有个同父异母弟弟。 “老董事长的孙子刚从外国回来，知道船队要卖的事，说服了老董事长把船队交给他运营，所以这事就黄了。” “那孙子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草包，折腾半年就做出一笔订单，还是赔钱的买卖，老董事长一看急得不行，只好重新找买家，但是经他孙子这么一折腾，之前感兴趣的买家都吓跑了，老头直接气住院了。” 苏酥看出来周星没太听懂，又把这里面的事细说一下：“除了旭藤资本，其他有兴趣的买家基本都是和宏远同类型的企业，拿船队做自己的供应链，但是宏远的二次失败给他们敲响了警钟，养一条船队可不是简单的事，这么一大笔钱砸下去，要是转不起来是很可怕的，所以他们都不敢动了。” “所以老董事长又求到了凌俨头上，他倒是不计前嫌愿意接受，不过有个条件，要比之前的收购价再低一成。”苏酥比了个一，“宏远着急用钱，船队的收购价已经算是贱卖，再低一成，啧啧！” “然后老董事长就又进医院了，现在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不过宏远应该会答应，不答应也不行了，今年再不扭转亏损的局面，搞不好要退市。” 苏酥点了点桌面：“所以你看这个凌俨是不是奸商，一步一步都被他算准了，我都怀疑那个半路搅局的孙子是不是跟他串通好的！” 周星震惊于苏酥的奇葩脑洞：“那孙子有病吗？坑自己家人？” 苏酥的筷子又戳起来：“这可说不准，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孩脑子都不正常的！” 周星抬起眉毛，对苏酥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苏酥白她一眼，“所以我跟你说，你要离这些人远点，特别是资本圈的，一个个算的贼精，搞不好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你不用操心我，都说了人家看不上我的。”同样一句话，这次再说起，周星竟多了点心虚。 饭吃得差不多，苏酥起身去上厕所，临走前她把礼物拿给周星。 周星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不小的盒子，墨绿色的，很精致，正要打开，苏酥制止她：“回家慢慢看。” 苏酥暧昧不明的眼神，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周星听从她的建议，收起纸盒，等回家再说。 趁着这个功夫，周星去买单，报出桌号后，前台服务员却说道：“刚才有位先生已经帮您买单了。” 周星听得一惊，想不出谁会帮她买单：“那位先生有留下什么信息吗？” 服务员摇摇头，说道：“穿着一身西服，长得蛮帅的。” 这么笼统的特征，实在没多大帮助，周星又问：“他什么时候买的单？” 服务员望着门口说道：“就刚才，您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出去。 周星正要出去看看，苏酥回来了，她走到收银台，拿过自己的包：“你买单啦？动作够快的！” 饭店这边没有停车位，写字楼周围的停车位都很紧张，苏酥车停得有点远，周星陪她走了一会。 刚走到停车场，有车要从出口驶出，她们停下来等车过去，周星盯着那辆车看了许久，总觉得有点眼熟。车走远了，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该不会是凌俨的车吧？ 周星边走边琢磨，如果真是他的车，饭店买单不会也是他吧？如果买单的也是他，不会碰巧听到苏酥说他奸商吧？ 转念又觉得这想法太离谱，不可能，哪有这么多巧合！ 33.暴力星2.0 周星今天没加班，在家附近的小馆子吃了晚饭，回去收拾行李。 最近所里项目比较多，人手紧张，周星双开两个项目，先去北方再去南方，夏天和冬天的衣服都要带。 周星把衣柜翻了个遍，顺便更新一下衣柜，S市也越来越冷，厚的拿出来，薄的。 一个小时后，收拾妥当，周星推着行李走到客厅，瞧见桌上醒目的墨绿色盒子。 光顾着收行李，忘了拆礼物。 周星打开盒子，扯开包装纸，入眼一片亮眼的红，中间一道黑色绑带，颜色太艳，设计也奇怪，她皱眉扯开一看，瞬间明白为什么苏酥让她回家慢慢看。 因为衣服根本没法穿出门！ 拿起来仔细瞧瞧，怎么看都像情趣内衣，但是除了裙子短点，又都包得挺严实。 周星正想问问她送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苏酥倒先发来了消息。 “新瓜！新瓜！宏远船队的员工跑到旭藤闹事，打起来了！” 下面是两张图片，周星没打开，因为她被下一句话吸引了。 “听说人都打进医院了！啧啧，玩脱了吧！国外玩得转，国内可不一定！” 周星知道苏酥说的是凌俨，她点开图片，照片时从远处拍的，画面上看着有两个男人被人群围住，放大后人很模糊，看不清。 周星问苏酥，“有说是谁进医院了吗？” 苏酥半天没回，周星等得心焦，找出凌俨的聊天对话框，想想还是直接打电话，打了两遍没人接，再打给杨奕，也没人接。 右眼皮不合时宜地跳了一下，周星很不安，迫切想知道受伤是不是他，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10分钟后手机响了。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周星飞快接起电话，不等对面的人开口，“你在哪儿呢？有没有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说出一个地址。 杨奕想不到自己会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医院。 凌俨因为帮他挡了一下，手肘脱臼，软组织挫伤，伤得不重，医生建议住院留观一晚。杨奕办好住院手续，回来的时候接到两个宏远高层打来的电话，名义上慰问，实际都是来探口风的，他没心情周旋，应付两句便挂了。 杨奕人还有点蒙，回来的时候走错路，从混乱嘈杂的急诊室出来，脑海中全是一张张痛苦的脸。 心里一阵后怕，如果Ivan没有挡那一下，估计现在脑袋开瓢躺在这里的就是他。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一下车便被人围住，一群人七嘴八舌，态度恶劣，杨奕见事态不妙，赶紧打电话叫保安。 随后保安的出现，不仅没起到震慑作用，反倒激怒这群闹事的人，肢体推搡之间双方都不理智了，有人突然举起个东西挥过来。 杨奕背对着那人毫无防备，情急之下，凌俨一把推开他，手臂挨了一下子。 杨奕站在门口，查看手机里的消息和电话，一晚上手机没停过，只好设置成静音，确定没有遗漏重要的事项，他轻轻推开门。 可能是止痛药的原因，凌俨有点头晕犯困，听到脚步声，睁眼看到杨奕进来。 杨奕看他不太舒服的样子，“需要叫医生来吗？” 凌俨摇头，坐正身体，按了按太阳穴，“没事，你说吧。” 杨奕倒了杯热水，放到他手边，“派出所那边高律师在处理，张总说要来看你，我回他暂时不方便，明天再说。” “好，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早再来接我。” 杨奕站着没动，“我今晚在医院陪您吧。”老板因为他受伤，他怎么好意思回家。 凌俨摆摆手，“不用，你又不是医生，待在这儿干嘛！” 杨奕想多说两句，见到凌俨又在按太阳穴，嘴里的话咽回去，不再吵他。 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件事来，“刚才周小姐打来电话，我没接到。”这么大的事估计圈子里都传开了，想打听的他全挡了，但周星跟旁人不一样，不敢自作主张。 凌俨终于想起来手机还在杨奕那儿，跟他要来手机。 杨奕没回家，打算在走廊的椅子上对付一晚，回家他也睡不踏实。 这层都是高级单人病房，人不多，很安静，但是病房外的椅子是真不舒服，坐一会儿就得站起来走走。杨奕走了两个来回，转身突然看到周星出现在门口。 周星刚好也看到杨奕，走过去，低声问道：“他怎么样？严重吗？” “肘关节脱臼，医生说不严重，要养一个月左右。” 周星松一口气，“他睡着了吗？”刚刚瞟那一眼，见他倚着床头，像是睡着的样子。 “可能吧，要不你敲门看看。” 周星犹豫了一会儿，站在门前，很轻地敲了两下，里面的人应了一声。 推门进去，凌俨已经坐起来，右手带着保持器挂在脖子上，头发有点松散，不似往常那般平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没精神。 周星走到床尾，小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凌俨看着她，笑了一下，“时间还早，睡不着，有点头晕。”凌俨看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这么看你，我头更晕。” 周星立马走过去，坐下。左瞧瞧右看看，不知道说什么好，房间里太安静了，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你要喝水吗？” 周星起身去接水，回来时，见到桌上正摆着一杯满的，还没喝，周星有些尴尬地想要放到边上，凌俨伸手拿过来，喝了一口。 想不到话题，周星随口问出中午的猜想，“中午你看到我了？” “嗯，顺手一起结了。” 又是一阵沉默，想不到她胡思乱想的东西居然是真的！ 凌俨知道她的心思，“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听到你们聊天？” 这么说肯定就是听到了，周星急着帮闺蜜解释：“苏酥没别的意思，她这人就是比较八卦。” 凌俨宽慰她：“你放心，我没生气，而且她说的没错，除了最后一句。” 周星绞尽脑汁回忆苏酥最后一句说了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争吵，紧接着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突兀地出现在病房。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周星下意识地站起来，在他布满血丝的眼里，看到了悲伤、无奈、绝望，然而下一秒，那人眸光一凛，周星本能地伸手去摸趁手的东西。 男人大喊一声，“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亮出藏在袖口里的剪刀，朝凌俨扑过来。 周星来不及思考，冲到前面，右手抡起水壶，砸在他头上。 男人猛地被她砸蒙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冲进来把人按在地上制服。 周星左手撑着床沿，缓了一会儿，男人悲痛的哭喊让她回神，“没有钱治病，我女儿要死了，要死了！” 一时间，病房里全是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虽然他是一个袭击者，周星还是忍不住同情他，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过了一会儿，保安进来把人带走，刚才冲进来的谢秦和杨奕跟着一起出去。 凌俨一直躺在床上，猛地看到白色床单上洇开的鲜红血迹，他伸手去拉周星，但是保持器限制了他的动作，“你手怎么了？” “嗯？”周星闻言抬起右手，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应该是哪里受伤了。 她脱掉外套，撸起袖子，抬起胳膊一看，小臂上裂出一条口子，还在流血，该是被那人的剪刀划到的，刚才还只是一点感觉，血淋淋的视觉冲击刺激着痛感。 周星疼得龇牙咧嘴，转身想要找东西止血。 凌俨忙拉住她，语气有些急切：“别动，护士马上过来。”说着按了床头的呼唤铃。 周星低头，男人双手托着她的手臂，眉心皱得紧紧的，盯着她的伤口，看起来比她还紧张，不由地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34.班门弄斧 周星被护士领去包扎伤口，人刚走，谢秦回来了。 谢秦坐到周星的位置上，没事儿人一样，调侃凌俨：“你说你做个项目，不仅把自己搞进医院，还扣上了无良商人的帽子！” 凌俨也没想到，收购个船队惹出这么多的烂事。 下午闹事的人是宏远船队的员工，凌俨和宏远的收购协议只有船只，人员不在收购范围，所以宏远要解散船队的大批员工，有部分人不认可宏远给出的补偿协议，所以跑到旭腾楼下去闹事。还有刚才那人的话，想来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过令他费解的事，这帮人为什么要来找他，而不是去找宏远，而且收购还未公开，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所以明显背后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干，宏远自顾不暇，他们迫切需要尽快完成交易，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这项目现在除了他，没人敢要，所以也不可能是其他的竞争对手。 而且这帮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旭腾，冲着他来的。但是自己刚回国不久，宏远又是他在国内第一个大项目，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有人要针对他。 不是他，就只能是...... 凌俨抬眼看向一旁的谢秦，谢秦也正朝他看来，“你说这事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啊？”他的语气一点不像在讨论敌人是谁的问题，倒像是在说什么好事一样。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这事明显是冲着谢秦来的，谢家有人坐不住了，暂时搞不到谢秦身上，结果让凌俨这个人不相干的人挨了一棍子，当然谢秦不可能让朋友闷声吃亏。 这么看来，这事跟凌俨关系不大，谢秦觉得有些事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宏远这种家族企业，里面的弯弯绕绕有多复杂不用我多说，你看我家就知道了，你跟他们打交道要格外谨慎。你在国外时间久了，国内的情况不了解，在你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在这边可不一定，国内很多情况下人情大于规则。” 宏远也不是人人想促成这笔交易，想要煽动船厂的员工闹事，肯定要有人从中里应外合，谢秦的意思他明白。 人没事，以后的事慢慢算，闹了一晚上，谢秦也不想打扰他休息时间，正要走时，目光扫过病床上的衣服，刚才那一幕美人救英雄相当惊心动魄。 谢秦越发觉得周星这小姑娘不简单，感慨道：“周星那小身板，劲儿倒是挺大，没她那一下子，真不好制服那人。”他过来的时候，正瞧见杨奕被人一抬手甩出去好远。 正回味着周星抡水壶的身姿，他又想起个事儿，谢秦一边好奇地碰碰墙上的按钮，一边说道：“有天在国金附近，也看见个女孩儿朝男人抡花盆，现在的小姑娘太彪悍了！当时就觉得有点像周星，现在想起来，确实和周星抡水壶的身姿有点像。”说着拿起水壶学着周星的样子比划了一下。 除了说正事，谢秦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凌俨默认为不可信。 谢秦自顾自地继续说：“当时离着有点远，本来打算过去看看的，一转眼人又不见了。”目光再次看向床上的女式外套，谢秦抬了抬下巴，“好像也是穿了一件这样的衣服。”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又补充一句：“估计是我看错了。” 凌俨听完，却狐疑地追问：“你哪天看到的？” 谢秦只好继续回忆，他摸着下巴说道：“就是那天你打电话问有梨汤那家店在哪儿。”说着促狭地撞了下凌俨，“你不是不喜欢喝吗，给谁买的？是不是周星？” 上次的事之后，凌俨让杨奕去查周星那天做了什么，杨奕打听到周星去易观见客户，没有哪里不寻常。易观的办公楼离国金不远，所以那晚她真曾与人发生冲突，倒是可以解释她情绪失控的原因，但冲突的原因和冲突的对象又是什么，与易观有关？还是沉凝？ 至少可以肯定绝不是她表面说得那样简单。 护士缝合包扎好伤口，建议她最好打一针破伤风。 处置室里护士叫她脱裤子，周星才知道破伤风是肌肉注射，要打在屁股上。她对打屁股针有阴影，早知道就不打了，反正那剪子是医疗器械，感染风险不大。 周星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回病房，打针的时候护士让她不要紧张，可以她做不到啊！越想着不紧张就越紧张，一紧张，屁股就更疼了，呜呜！ 回到病房，谢秦询问了周星伤口的情况，准备离开，“我安排了个人在门口守着，以防万一，晚上放心睡。”说完视线落在周星身上，抬着下巴问道：“你跟我一起走吗？顺路送你回家。” 她才刚来，没说上几句话，又是受伤又是打针的，这就要走了吗？周星扭头看一眼凌俨，又看向谢秦，没说话。 谢秦瞬间明白了，也怪他多嘴一问，“得了，不打扰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摆摆手，走出病房。 被他那么一说，周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没说不走，只是不想现在就走，至少等杨奕回来吧 结果谢秦前脚走，杨奕后脚回来了。 凌俨和周星都不打算追究，也不需要赔偿，警察那边批评教育几句，便让人走了，杨奕跟他一起回来，路上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唏嘘不已。 凌俨交代几句，让杨奕回家休息，杨奕见周星在这儿，这次便没再推辞。 杨奕一走，周星觉得自己今晚要留在这儿了，他虽伤得不重，还是得有个人照应比较好。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环境和设计都很不错，窗户那里有个双人沙发，实在不行她可以在这儿将就一晚，不过医院里应该都有陪护床，等下问问护士。 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静下来，周星也觉得有些累，好想躺下来休息一会，但是床上那位还很精神，正在盯着她看。 凌俨问：“胳膊疼不疼？” 周星：“现在没感觉，缝针的时候打了麻药。”周星戳了戳手臂，麻药的作用还没消退，“现在还是麻的。” 凌俨：“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要躲要跑，不是往前冲，知道吗？” 周星抡着水壶过去的那个瞬间，他承认自己真被她吓到了，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都是往后退，她一个人小姑娘哪来的勇气往前冲，要不是她身手还算敏捷，可就不是划一刀子这么简单了，不管怎么说，小姑娘太莽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当下她是真没想那么多，她在地上，凌俨在床上，她要是不先动手，等那人冲过来可就拦不住了。也不单是凌俨的原因，今天要是换个陌生人躺在病床上，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生病的人为大，考虑到病人的情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争个对错，所以凌俨说什么，她都乖巧点头，虚心接受。 “刚才打针了？” 点头。 “屁股还痛吗？” 点头。 不对，刚刚的问题是什么？周星猛地抬头，凌俨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周星的耳朵瞬间烧红了。 她回来的时候，凌俨便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不对，手时不时往屁股上摸，她这种情况应该要打破伤风，估计是打屁股上了。 凌俨看着她屁股下的沙发说道：“过来，坐床上吧。” 那沙发不知道什么材质，一看就不怎么舒服，而且看起来像是没洗过，医院人流量这么多，怕是不怎么干净。 床品都是新换的，他看到了，这张病床也还算大，她又那么瘦，放下两个人没问题。 周星摆手说不用：“我坐这儿挺好的，现在不怎么疼了。”实话这沙发有点硬，要是真在这上面睡一晚。明天估计腰就废了。 凌俨没说话，身子挪到边上，床空出了一大块，让她自己选。 周星这人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凌俨要是十分坚持她坐过来，她也一定梗着脖子坚决不去，但是人家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把位置给她腾出来，她倒是立马软下来，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心意。 她瞧着那床确实很大，应该有一米五吧，她坐在床尾，凌俨坐在床头，就也还好，VIP病房的条件真是不一般，普通病房哪有这么大的病床。 周星坐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再低头看看，经过上次的事，她还没办法直视他的目光，而且只要看着他的脸，视线便控制不住地往他嘴上瞧，太，太不礼貌了...... 她在一旁抓心挠肝，不知聊些什么好的时候，凌俨解救了她。 “我回国之前，已经在和宏远接洽收购的事，之后的事就像你朋友说的那样，因为前期为这事花了很多精力，所以还是有意愿达成这笔交易，至于收购价格的调整取决于客观因素的变化，只能说宏远错过了最佳议价时期。” 凌俨的声音缓缓传来，周星听得很认真，她很喜欢凌俨谈论工作，或者分析案例时的语气语调，和缓中带着点严肃，对她来说是一种听觉享受。 下午的时候，她在网上查了宏远船队的事，网上的信息不比苏酥提供的信息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很好奇整件事的真实情况，怎么搞得这么严重。未公开的收购协议属于商业机密，她便没多问。 既然凌俨先提起这茬事，周星便顺着说出自己的疑问。 “你是算准了他们一定会再来找你吗？” 周星看到凌俨低头笑了一下，不是得意，倒有几分为难的样子，“不能这么说，把握比较大吧。”凌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朋友分析的很准确，如果仍按照之前的方式运营船队，很难改变局面，需要重新整合运输品种和运营方式。” 讲到这里，周星明白个七七八八，凌俨是把船队当成商品运营，其他人还停留在运输工具，辅助其他商品的层面上。 但是船的运输属性是无法改变的，周星想到一个很关键的疑问，“那你们之后打算运什么商品？” 话音刚落，她抢先补充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凌俨配合地没吭声，给她时间思考。 周星对船运行业比较陌生，结合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她试着从一个投资人的角度去考虑，如果要经营好一个规模不小的船队，不可能像普通的船舶运营公司那样找散货，大宗稳定的需求才是关键的。 并且凌俨刚提到，他们前期做了很多准备，说明已经有了合作对象。 大脑飞速运转，凌俨会看上的大宗商品是什么呢？ 只能大胆猜一猜，原油，粮食，她摇摇头，感觉不太像。 还有什么？ 有色金属，铁矿石，煤炭，这些行业超出了她的知识层面，周星毫无头绪，正想着随便蒙一个好了，脑子里忽地蹦出一篇看过的报道。 周星觉得八九不离十，兴奋地给出她的答案：“铁矿石，对不对？” 看到凌俨眼神里的惊异时，周星激动地挪了挪屁股，像个想在老师面前奋力表现的小学生似的说道：“I国的TT钢铁去年拿到BCPK的投资，并购本内几家钢铁企业。” BCPK是凌俨去B国前的老东家，有这层关系在，拉到铁矿石的运输订单应该不难，而且I国近年来因为价格优势，钢铁行业发展迅猛。 凌俨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猜得不赖！” 不过很快他又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你忽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I国是世界第叁大铁矿石出口国。” 自己家有的东西，何必去外面买！ 周星兴奋的小脸瞬间垮下来，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着脑袋，亏她还想在大佬面前班门弄斧，这下丢脸丢大了！ 35.翻旧帐 周星很快调整好情绪，毕竟在凌俨面前说错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叫自己就是个小菜鸟呢！ 但是绞尽脑汁都没猜中，周星更加好奇了，估计是一件十分不寻常的东西。 周星满脸期待地等着凌俨的答案，凌俨却突然说道：“你过来一点。” 她愣了一下，往前挪了挪屁股，凌俨又说：“再过来一点。” 已经没法再近了，再往前，侧面有护栏挡着，周星疑惑地看了一眼凌俨，然后拖鞋上床，坐在靠近他腰部的位置。 刚刚她坐在床尾，至少有一米五以上的距离，都不敢看他，现在伸手就能碰到脸的距离，周星清晰地感受到心脏跳动的节奏，砰砰砰地要跳出来似的。 她攥着边上的栏杆，支撑住身体，也给无处安放的手一个去处。 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凌俨笑着伸手摸了摸她发顶，周星愣了愣，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的手擦着她的耳边伸到脑后，下意识地想回头，却感到马尾一松，头发散落下来， 凌俨手放到她面前问道：“这是什么？” 周星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没搞懂他的意图，“头绳？” 这次凌俨捏着头绳上的衔接处，再问。 周星更晕了：“塑料吗？” 凌俨满意地点头：“聚丙烯，PP，就是塑料。”他边把玩着头绳边说：“年初K国最大的海运公司破产，你知道吗？” KJ海运，她有看到报道，周星缓慢地点了下头，凌俨再次举起头绳上的塑料拼接管，“我国是聚丙烯最大的进口国，KJ承接了其中大部分的聚丙烯运输业务，从去年8月开始一些中东地区的供应商已经不再使用KJ的船只，我们收购宏远的船队，意在承接这部分业务。” 凌俨坐得有点累，他调整了下姿势，稍微躺下一点。凌俨还给她头绳，周星往前挪了挪，伸手拿回来，周星的注意力都在塑料管上，没注意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由于宏远临时毁约，我们不得不高价委托其他运输公司代为承运，导致这部分业务一直是亏损状态，所以我们不可能再按照之前的收购价。” 周星默默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凌俨说得很简略，但她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收购项目背后的工作是多么庞大且复杂。光是听他说了这些，她就已经很羡慕，有机会参与到这样的项目里，一定很有成就感。 对比自己的现状，周星深深感到任重道远。另一方面，她和凌俨的差距比她想象的更大，他思考问题的眼界和层次是她接触不到的领域，虽然她早有这样的认知，但切身感受的体验更强烈。 不过有机会听他给自己讲，已经足够幸运。面对最优秀的老师，周星这个好学生的好学之心骤起，忍不住多问几句。 “后面你们有什么打算？”如此费劲心力收购一只船队，周星觉得凌俨绝不是单纯地做运输。 问出口，她才意识到这问题有些过了，涉及商业机密，周星忙补充道：“你别说了，就当我没问。” 这部分内容凌俨确实不方便透露，而且之后的安排有待商榷，目前的重点还在收购这一步，尘埃落定后，有机会再详细告诉她。 聊了这么久，周星困得眼皮要撑不住了，她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一下，顺便问一下护士床的事。 周星走到门口，凌俨对她说：“等下你就睡床上吧，反正地方也够。” “我先去下卫生间。”说完头也没回地逃出病房，那床是不小，但不代表她可以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是她有心防备，信不过凌俨，只是突然要睡在一起，太尴尬了，她怕是会睁眼到天亮。 周星去护士站找到值班的护士，医院有租赁陪护床的业务，但是负责人早下班了，要等到明早上班时间。 无奈回到病房，凌俨已经在床上躺好，特别空出左边的位置，那是留给她的。周星估算一下，如果她躺上去，中间至少应该还能有半个身子的空间。 凌俨表现得如此坦荡，反倒衬托出自己过于矫情了，不就睡一晚吗，又不会少块肉，周星一咬牙，朝病床走去。 而且她是真的很困，伤口也有点痛，一心只想找个地方让她躺下来。 周星面对着护栏一侧躺好，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但这床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躺下的一瞬间就把瞌睡虫全赶走了，周星没了睡意，老是保持一个姿势很难受，想翻身又不敢乱动。 “病房里有卫生间，晚上可以不用出去。” 周星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有卫生间，刚才出去是为了床的事。 之后没人说话，幽暗的病房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凌俨知道周星还没睡着，他平躺下来，中间的空位足足还能躺下一个人，而周星已经快要把自己贴到护栏上。 “我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 周星闻声，回道：“我睡觉也不怎么乱动的。”顺便挪了挪身体，她快要躺僵了。 凌俨反问道：“是吗？ 周星听出凌俨语气里的质疑，“当然！”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睡姿如何，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想着应该是正常吧，毕竟没人跟她吐槽过。 然而，周星的自信马上被身后的轻笑声打破。笑声时断时续，周星越听越心虚。 “你笑什么啊？” 凌俨止住了笑声，“没什么，突然想到个人，睡觉特别不老实，一晚上不知道给她盖了几回被子。” 周星忍不住好奇这个“她”是谁，总不会说的是她吧？然后鬼使神差地想起他们遇见的第一个晚上。 凌俨意有所指的话，让她对那段丢失的记忆有种不好预感，她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周星转过身来，凌俨正侧身看着她，她试探地问出口：“我喝醉那天干什么了？” 凌俨看着周星说道：“没什么，回去就睡了。”说着重新躺平，摆出准备睡觉的姿态，“好了，睡吧，时间不早了。” 他没说实话，凌俨越是掩饰，越是让她觉得自己一定做了很不堪的事，还怎么睡得着！ 周星靠过去，拉着凌俨的手臂，“你赶紧说啊！” 凌俨看了眼被她握紧的手臂，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想知道？” 微哑的嗓音让她有一瞬间的迟疑，来不及细想，因为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周星猛点了几下头。 房间里很暗，没有一丝光亮，凌俨的视线仿佛一道幽暗的光，周星心头一颤，本能地想要躲开，手腕被扣在床上。 凌俨的动作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温热的气息便落在唇边，周星脑子里砰地一声，烟花炸开一般。 不是因为他又亲了自己，而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36.失控 她居然主动亲了凌俨！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周星想不到那是怎样一种情景，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记忆的缺失让她更加无措和慌乱。 但这样的情绪只持续了几秒，因为她在凌俨的目光中找不打任何玩笑意味，反而读到某种她试图忽略、掩盖的情绪。 所以在他短暂的回应之后，将要离开的时候，周星不由自主地拉住他。 凌俨惊愕于周星的举动，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言语的辅助，一个眼神就够了，视线交汇的刹那，他再没有阻止自己的理由。 这是与前两次都截然不同的吻，凌俨轻柔的动作里多了些许的攻击力，虽然不多，对周星这个新人，仍旧毫无招架之力。 粉唇微启，便轻易被人撬开唇舌，长驱直入，舌尖被勾着打转，或急或缓，完全找不到节奏，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能任由他动作。 过于亲密的体验，强烈攻击着感官，加上亲得太久，大脑开始缺氧，周星不安分地扭动身体，双手轻推着他，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片刻，凌俨像是感知到她的极限，放松了对唇舌的钳制，周星像个被解救上岸的溺水者，重新找回了呼吸。 凌俨望着她又湿又亮的眼睛，笑着又亲了上去，短暂的停留后便一路向下，在颈间流连。周星哪里知道脖子更敏感，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又娇又软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这里是医院！身体仿佛自动屏蔽掉大脑发出的信号，周星完全无法控制来自本能的反应，那些婉转的声调，不断挑战着她的羞耻心。 对于凌俨来说，她的反应是一种鼓励，唇齿间的厮磨愈演愈烈，女人的呢喃鼓动着身体里的不安分因子。他渐渐不满足于此，手掌不安分地四处滑动。 周星只穿一件软薄的上衣，手掌清晰地触摸到傲人的弧度，身体里燃起一丝丝火苗，跃跃欲试，压抑已久的欲望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当男人作乱的手掌触碰到她的内裤边缘时，周星脑子顿时警铃大作，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行为，出声制止他，“凌俨，不行！” 周星伸手去阻止他，反被他握住压在耳旁，顾及到他的伤，不敢动作太大。但她明显感受到他身体的反应，身体又被压得死死的，周星再顾不得其他，握拳狠狠锤他后背。 身体的疼痛让他终于停下动作，凌俨茫然地埋在她脖间喘息。理智渐渐回归大脑，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凌俨猛地抽出手，从她身上起来。 凌俨走到窗边，背对着周星，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让他感到后怕，如果她没有及时制止，他会压着她做下去， 这个念头让那股久违的自我厌弃感又冒了出来。 “对不起，我——” 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向她道歉，但周星已经不在房间里，凌俨看着卫生间紧闭的门，默默低下头。 周星没理会他的情况，她的狼狈已经让她自顾不暇，立马跑进卫生间。 她坐在马桶上，查看手臂的情况，锤他的时候用了全力，伤口有点痛，还好纱布上很干净没有渗血。 料理好手臂的伤，胸也开始痛，周星站起来，对着镜子拉开上衣，果然右胸的边缘的位置，一个红到有点发紫的指印。 刚才被他搞得晕乎乎的，没感觉他使了这么大力气！周星拿手碰了碰，立马觉得整个胸都在疼。 凌俨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很多时候，凌俨都以老师或者帮助者的形象出现在她身边，让她忽视了他作为异性的压迫感。 她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发展得太突然，进程太快，她需要时间适应一下。并且场合也不对，他们又都是带伤上阵。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情况，她也许不会拒绝，因为她能明确地感受到身体是喜欢他的。 但又想到刚刚那个压在她身上的凌俨，强硬又霸道，跟平时的他太不一样了，像是两站在对立面的人。周星不免有些疑问，苏酥提醒她的话突然冒出来，但她仍然觉得凌俨不会是苏酥口里的那类人。 “周星，你能先出来吗？”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周星打开门，凌俨颓废地站在门口，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慌乱，还有其他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此时，她从凌俨身上看到一种不该属于他的形容词，脆弱感。 周星觉得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吓到他了，正想找补几句安慰他。 “对不起。”凌俨顿了一下，他想了一对解释的话，但没有一句能说出口，“如果你想回家的话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视线落在她抱着纱布的手臂，想起来他好像抓过她，手伸出一半又收回来，“手臂有事吗？” 周星摇头说没事，面对这样的凌俨，不知应该说什么。说自己不介意他的行为，又不太对劲，因为他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但又没过分到十恶不赦的程度，但凌俨此时懊悔的程度，看起来像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样，她突然有点混乱。 周星说她不需要回家，太晚了，没必要麻烦别人。但是凌俨强烈要求她一个人睡床，他在沙发上睡。 那么小的沙发，自己睡都不够，何况他那么高的个子！还是个病号！周星当然不同意，但凌俨十分坚持，周星只能威胁他，她也不睡了，陪他在沙发上坐到天亮，凌俨只好妥协。 一波几折的夜晚，周星已经非常累了，没有她预想的辗转反侧，躺下很快就有了睡意。 凌俨听着她平稳和缓的呼吸，过了许久，转身看了看她，帮她把被子盖好，回到之前的姿势，背对着她。 半个小时后，熟睡状态下的周星显出本性，一会儿垂下来一只手，一会儿又搭上来一条腿。 凌俨不堪其扰，扭头看到贴过来的小脸，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嘴唇轻轻吧嗒两下，在梦里吃好的吗？ 浅浅的笑意不由挂上眼角，但很快消失不见，指腹碰了碰她微微红肿的唇，浓浓的罪恶感又漫上来。 早上周星醒来的时候，凌俨规规矩矩地躺着，她半边身子压着他，把人家挤到床边上，回头一看，身后空出一大片。 好吧，看来她睡觉确实不怎么老实。 周星缓挪动开身体，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去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凌俨也已经起床，正站在窗边接电话。 收起电话，见到周星出来，“杨奕马上就到，时间来得及吗？”昨天她提过今天上午要赶飞机出差。 周星嗯了一声，凌俨看着她点了下头，然后也去了卫生间。 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周星却莫名觉得凌俨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等他出来了后，两人都没再交流，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床边，像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周星几次抬眼看向凌俨，他都在看手机，不确定他是情绪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关心的话到了嘴边，但他浑身散发出的拒绝气息，让她说不出口。 这样的凌俨让她感到很陌生，也很慌乱。 直到杨奕出现在病房里，终于打破了这难熬的沉默。 出院已经提前办好，时间紧张，杨奕到了便直接走。 他走在最后，望着前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进门的时候他就感到气氛不对，这么一看就更明显了。 吵架了？但又不太像。杨奕不禁打起精神，小心谨慎地陪同。 刚走出医院大门，张总熟悉的面孔再次拦住他们的去路。 “凌总，昨天的事实在抱歉——” 杨奕看到Ivan脸上有明显的不悦，他很少见到Ivan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是昨天那种情况，丝毫没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很确定老板的心情很不好，并且和工作无关，这样想着，杨奕不禁看了眼一旁的周星，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凌俨让杨奕先送周星走，周星跟着杨奕去停车场，回头望一眼身后的人，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余光瞥见他们已经走远，凌俨才把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看她坐上车，车子驶出医院，消失在门口的车流中。 “凌总，您觉得怎么样？”张总顺着凌俨的目光看过去，“凌总？” 凌俨收回心思，“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张总陪着笑脸，“哦，没事，不急，我们路上慢慢说。” 37.回家 临近年底，很多项目要赶在年前收尾，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忙，周星却突然闲下来。不过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并且闲着没事做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所以看到有忙不过来的同事，她便帮着整理数据，写写报告。 想不到这一帮，倒帮出了名，周星报告小能手的称号不胫而走，随之而来找她帮忙的人多了起来，周星能帮则帮，经常跟着加班到深夜。 同事对周星的善举心存感激，不知不觉地也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大家本负责不同的项目，又经常出差，即使在同一个组里的同事，交流的机会也不多，周星作为新人更难熟悉起来。 她的无心之举倒是解决了这个难题，却也制造出一个新的问题。 今早，同事愁眉苦脸地找过来，她的项目临时改期，客户希望年前可以拿到报告，周星之前答应的是年后给她帮忙，她早就定好了回家的车票并通知了爸妈。 要不说周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对方卖几句惨说几句好话，她便耳根子一软，答应了。 电话里告诉他爸这个消息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得太快。 因为忙季的原因，往年都是年二十九或者三十才回家，今天知道她能提早回家，爸妈特别高兴。 现在突然又说不能回去，虽然她爸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失望，不过也只能安慰他，年后能多待几天也是一样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多的无可奈何，父母是周星心里最放不下的亏欠。这些年，她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上，主动给家里打电话的次数都很少，父母知道她工作忙，怕打扰她，也是很偶尔地才会打一个电话，嘱咐她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家里。 之前她是真的太忙，又远在B市。搬来S市，距离近了，但也没能回家看看。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自己的状态也不好，人在父母面前总是很难伪装自己，所以即使没那么忙的时候，她也没回去，不想让他们担心。 但是最近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什么都不说才是最让他们担心的，事事有回应，件件有回应才能让人感到踏实。 所以不管明年多忙，都要多打几个电话，多抽出时间回家看看，毕竟父母也越来越老了。 周星这边讲着电话，抬头见到迎面走来的人，拿开手机，“Eva，有什么事吗？” Eva：“你打完电话来一下我办公室。” 周星点头应了一声好，中午她在系统更改了休假时间，想着Eva可能是问这件事。 挂断电话，周星来到Eva的办公室。 Eva见她进来，问道：“年前还有事要忙吗？” 都是一个大团队的人，互相帮忙也很正常，周星便如实说了。 没想到Eva却说：“Candy的事我会给她找人，你正常休假。” 正常休假是好事，她却有点诧异，又有点受宠若惊，Eva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她啦？ 周星正疑惑不解的时候，Eva突然拿出一个文件夹给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不由地怀疑自己的耳朵。 “易观3月的新项目，你先拿去看看，年后回来我再跟你过一遍。” 周星在心里预设了种种可能发生的事，甚至做好了被辞退的准备，之后除了被人明里暗里嘲讽几句，无事发生，所以她也不再纠结于此。 这样的发展走向太不可思议，没有一丝丝的心理准备，周星以为Eva会多解释几句，半响没有回应，Eva看着一旁愣住的周星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星想都没想，回道：“没有！”生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似的。 Eva点头，“回家好好休息，年后的工作可不轻松，出去吧。” 从Eva的办公室里出来，周星走到一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再看看手里的文件夹，大梦初醒一般，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如果不是在公司，她恨不得高兴得蹦起来，中彩票的感觉也就不过如此吧。 高兴之余，回到实际问题上，提到易观就免不了想到沉凝，她那么讨厌自己，怎么会同意让她来做，难道沉凝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 Eva是绝对不会枉顾客户的意见，强行用她，这点自知之明她是有的，这么一想，这种可能性很大。她不免又要好奇沉凝的问题是如何消失的，但这种层面的问题就不是她能涉及到。 不管怎么说，既然Eva肯把项目交给她，她只管把事情做好，其他的东西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这段时间，投资圈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一个IPO项目被爆出数据造假，涉事企业目前还在接受监管部门的调查。 易观作为Pre-IPO的投资方之一，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作为国内着名的投资公司，投资对象爆出这样的丑闻，无疑会对易观在资本市场的形象带来极其消极的影响。 由于仍自调查阶段，消息未公开发布，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蛛丝马迹漏出来，圈子里的流言蜚语很多，Eva爬滚打多年，自然也听到些风言风语。 昨天她去易观开会时，不仅没见到沉凝，会上还多了一位生面孔，联想到近期的流言，她便立马嗅到了一丝异样。 果不其然，他们和易观的合作换了新的负责人，康总，便是这位生面孔。至于沉凝，易观没多做解释，这么突然的人员变动，想来是和IPO项目的丑闻有关。 负责人层面的变化，按理说对他们的具体工作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沉凝的离开，倒又让她琢磨起周星的事来。 那天会议结束后，针对他们提出的质疑，Eva主动找沉凝聊了一会，客户对报告不满意，不只是周星个人的问题，作为上级，她的责任更大。 然后，沉凝并没有正面回应，倒是玩笑着说她压榨下属，让人家带病工作，生病了就要多休息才行。 看似不相关的话，Eva却听懂了，她是不想让周星继续参与易观的项目，今天的事也都是在针对周星。 她不禁猜测，周星和沉凝之间有过节吗？Eva有些意外，但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不好多问，也并不想知道太多。 抛开这些问题不谈，单从工作能力上看，她现在还是挺看好周星，前提是没有其他因素的干扰下。 现在沉凝离开项目组，不知事情是否有转圜的余地。新负责人什么情况她还不了解，只能暂时按下不谈，走一步看一步。 休息的时候，Eva跟新负责人寒暄，原来这位康总是赵总招来的新人，赵总是老沉总的老部下，沉凝回国后，老沉总有意提拔女儿，两人之间的关心，面和心不和。 Eva本意是彼此熟悉一下，毕竟第一次见面，然而聊了几句，没想到对方却主动提起周星来。 并且言辞间对周星的印象很不错，一番细聊之后，她才知道那天汇报的时候，康总也在，他是中途过来旁听，后面有事提前走了，周星的表现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客户有意，她便顺水推舟，敲定由周星来做年后的新项目，算是她的幸运。 周星回到座位，立马跟爸爸分享了好消息，她可以明天回家了。 至于同事的项目，虽然Eva会找人接受，周星还是尽量把手头上的事做完，她不喜欢把做了半截的东西给你。 紧赶慢赶，还是加了一会班才做完。 天已经黑了。 周星伸开双臂，活动下身体，然后起身走到窗前。不知道第几次站在这里眺望，今晚的夜色格外美。黑夜的背景下，楼宇间亮着光的格子好像都比平常多闪耀几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那个好像从她的身边消失了的人。 医院那天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系过。一开始以为他是工作太忙，但她等了好久，依旧音讯全无，人间蒸发了一样。 有几次她忍不住给他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没做，现在想起来，可能她也想知道，如果彼此都不联系，他们是不是就会这样断了？ 有段时间她有大半个月没出差，每天都回家，但一次都没碰见，猛地意识到他可能已经不住在这里。 想到这儿的那一刻，所有困惑瞬间变成了愤怒，她居然还在这儿傻傻地等他，她就是个笑话。 再后来她也忙起来，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 现在再想起的时候，已经过去三个多月，猛然觉得他们的联系像一条丝线，轻飘飘的，一撒手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前段时间，周星出差回来，突然发现杨奕在她家里，她出差的时候都是杨奕在帮她浇花，那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关注家里的画画草草，没想过它们是不是还活着，或者说是她有意忽略了这个问题，反正那段时间就是摆烂的心态，除了上班什么都不想。 杨奕提了一嘴凌俨的情况，说这段时间都在B国远程办公，言下之意短时间不会回来，原因他没说，周星也不想问了。 家里的花草，现阶段没有更好的办法，杨奕提出可以帮她继续照顾，她没拒绝。其实对她来说，送人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案，她却莫名不想这么做，好像就想残忍地等着它们死亡一样。 两天之后，周星踏上回家的旅途。 过年放假在家的日子，一年当中难得能够肆意放松的时间，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也不想起床，三餐有人准备好摆在她眼前，每天是想着睡和吃。 父母也乐意惯着她，周星过得安闲自在，舒服极了。 不过偶尔会有村里的邻居串门，见到她免不了要“关心”几句，其他的都好说，一旦涉及到找对象催婚的问题，周星就觉得脑仁疼，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这会儿，家里又有人来串门，周星提前躲了出来。 她给黎霜打了个电话，Andy在国外回不来，黎霜和保姆一起过年，周星觉得太冷清，每天打电话过去烦她。 挂了电话，串门的人还没走，正准备给苏酥再打一个，她不在家过年，又去海岛度假了。结果她倒先打来了，好闺蜜心有灵犀。 周星在电话里跟她吐槽有家不能回的惨状。 “让你跟我一起来，你不来！”苏酥故意显摆：“这儿可太舒服了，有美景，美食，还有美男可以欣赏！羡慕不？” 周星很羡慕，但她不会去，“一年就这么几天，我肯定要回来陪爸妈的。” “受不了你这个妈宝女！”说完，苏酥话头一转，回归这通电话的正题，“宏远的事又有新的进展了！” 电脑那头一片安静，苏酥很不爽：“给点反应，配合一下好不好？”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八卦了？ 周星很不想听，但苏酥时不时老要跟她说这件事，特别是提到凌俨的时候，语气渐渐难掩欣赏之意，更是让她听不下去。 周星勉为其难地给了点回应。 苏酥继续兴奋地说道：“人品的事先不说，就说这个业务能力不得不服，宏远那帮人现在眼红得不行，后悔把船队卖了。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资源、渠道，眼界要啥没啥，船队在他们手里就是一堆破铜烂铁，一群马后炮！” 虽然她不想知道有关凌俨的事，但得知项目进展顺利，那么多人的准备和努力没有白费，算是件让人欣慰的事。 说到最后，苏酥长叹一口气，忍不住说一句马后炮的感慨，“早知道我应该去入一股，那现在也能跟人家一样，躺着数钱了！” 数没数钱不知道，但是人确实是躺着的。 谢秦在老宅挨到初二，初三趁着父母出门的机会赶紧溜了，约了朋友去欧洲滑雪，路上随便探望下好兄弟，这家伙躲在B国几个月了，他要看看什么情况。 他在门口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口传出慢悠悠的脚步声。 38.逃兵 38. 逃兵 客厅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亮，要不是他刚从外面进来，还以为是晚上。 凌俨一身家居服，头发也有点乱，显然刚从床上起来，谢秦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调侃道：“你这是要变身吸血鬼了？” 凌俨没吭声，径直走到料理台倒了杯水。 昏暗的室内，沉闷得让人难受，谢秦找到遥控器，窗帘自动收起，房间瞬间明亮起来，看起来舒服多了，谢秦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国内的事你不管啦？” 凌俨放下杯子，边走边说：“我在不在都不会影响工作，现场可以让杨奕去。” 想他成天黑白颠倒，确实没影响工作，但是何必呢？谢秦反问道：“既然没影响，为什么不回去？” 凌俨只顾做自己的事，从冰箱里取出食材，走到厨房，当他是透明人。 谢秦跟着他进厨房，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言语里带着挑衅：“我看你是不敢回去吧？跑到这儿来躲人。” 案板落在台面发出明显的响声，传达出主人的情绪。 谢秦挑眉瞧着凌俨，才说两句就来脾气啦！不过总算有点反应了，受不了他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 莫名其妙地跑回B国，一待就是几个月不回来，明明B国这边已经没他什么事了，太不正常，要说不说故意躲人都没人信。 也许别人不清楚，谢秦不会看不出凌俨的不对劲，他现在这个死样子，跟两年前刚来B国时一模一样，要死不活的，只知道用工作麻痹自己。 谢秦也不跟他绕弯子了，直言问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工作上的事不会让他这样，只能是他那颗脆弱的小心灵又出问题了，但能让他出问题的人没几个。 凌俨绕开他去拿东西，谢秦不放弃，继续追问：“吵架了？还是人家拒绝你，失恋了？有什么问题跟哥说，哥帮你出主意。” 凌俨边切边说道：“你是很闲吗？出门左转，外面有大把流浪汉等着你帮他们出主意。”说完，一到摔在案板上，扭头看向谢秦，眼里写满了不耐烦。 越是生气说明就越心虚，谢秦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不过看着案板上的刀，还是自觉后退两步，“不说拉倒，我这不关心你嘛，你别拿刀比划。” 凌俨没理他，拿起刀，继续处理食材。 安静了片刻，谢秦又凑过去，从案板上拣起一块火腿，嚼着说道：“听说韩俊被拘留了，不过这事可大可小，估计顶多给个行政处罚，过段时间就放出来了。” 随口一提的话，回去细查，抡花盆的那姑娘竟真是周星，韩俊是个大嘴巴，又爱招摇，一打听便知道个一清二楚。 对付这种人也简单，谢秦提供了两个备选方案，找人打一顿，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但是沉凝就不太好处理了，虽然背地里给周星穿小鞋，但明面上作为甲方，要求换个人不算很过分的事，何况项目有的是，找机会送两个给周星不成问题。 另一个倒是简单许多，一箭双雕，不过人怕是得罪得有点狠了。 凌俨的选择，情理之外却是意料之中。 凌俨这个人，有一个让他非常欣赏的点就是稳，对于他这个年龄和地位上的人来说，是个不多得的特质。 而他的稳不仅体现在事业上，感情上同样让人挑不出错来。这圈子里的人，身边有一些个莺莺燕燕再正常不过。 以他不简单的感情史，没人说他渣男已经很不容易，有些分手后竟还会称赞几句，曾有一位结婚时，凌俨还包了超大红包给人家。 所以当他发现凌俨对周星的苗头时，他便十分惊奇，周星这个小姑娘太简单，白纸一样，白纸最大的问题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会留下痕迹。 凌俨刚回到B国的那段时间，他倒觉得凌俨做了个十分正确的选择。渐渐地，事情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就是在解决韩俊的问题上他的反常，再到眼下这个矢口否认，一点就炸的死样子。 原本来之前还有些担心他的状态，现在倒迫不及待地想看热闹，毕竟能让他不淡定的人可不多。 “还有一个好消息，易观的新负责人点名要了周星，你家小星星运气不错。”谢秦故意在“你家“上加重语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给人撑腰可以，但是上来搞这么大是不是有点太张扬？” 这话明显是在揶揄凌俨，因为论起张扬十个凌俨，怕也赶不上一个谢秦，凌俨不理他的阴阳怪气，更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他切好火腿，洗手，拿起一旁的手机，淡淡说道：“秦姨这个时间已经醒了吧，我还没给她拜年。”作势就要拨出电话，凌俨看着谢秦问道：“她知道你不在国内吗？” 谢秦立刻就范，他家的太后当然不知道，知道了还了得！谢秦做了封嘴的手势，乖乖离开厨房。 谢秦很了解凌俨，凌俨也知道怎么拿捏谢秦的七寸。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谢总，最怕家里的老母亲。他一向看不上谢家人，之所以同意回去帮忙，定然是秦姨的意思。 韩俊和沉凝的事，早在过年前杨奕已经告诉他的，但这两人怎样他不关心，周星那里他还不知道，知道她没有收到影响，他便能安心了。 周星和韩俊争吵的地方正好在一处监控录像附近，两人的对话被清晰地录下来，他在听到韩俊那番话时的愤怒，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对周星来说，那些不堪的诽谤都是因他而来的无妄之灾，他很抱歉和愧疚，唯一能做就是减少这些事对她的负面影响。 谢秦说他太过张扬，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张扬，做错事就要收到惩罚，再合理不过了。 凌俨不欢迎他，谢秦还是厚脸皮地留下来，蹭了一顿饭才走。临走前，他提议要不要一起去滑雪，凌俨说没兴趣。 谢秦嫌弃地瞥他一眼，这没兴趣，那没兴趣，不知道干啥有兴趣！好好的一个人，愣是把自己搞得像个老年人！不对，老头都比他有趣！ 带不动，谢秦懒得多说一句，自己走了。 下午，凌俨继续处理昨天留下的工作。傍晚的时候，外婆打来电话，说他们旅行回来了，让他有空过来吃顿饭，过年了总该团圆一下。 凌俨看了看自己的工作安排，接下来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杨奕名义上放假，实则仍在远程帮他处理工作，也该让人家好好休息几天。 订好机票，第二天凌俨飞去G国，外公外婆的家。 凌俨的父母在他五岁那年分开，他随母亲在国外生活了一年，后来回到国内，留在外公外婆身边，直到他上了大学，老两口移民到G国。 书房外有人在敲门，凌俨摘下耳机，外公在叫他，“小俨忙完了吗，我刚煮了糖水，有空下来吃一碗。” 凌俨回了一声好，合上电脑，下楼。 外公见他过来了，盛了一碗花生汤给他。 奶白色的花生汤配上芝麻汤圆，儿时记忆里最佳排挡。凌俨的外婆是闽南人，从小喝花生汤长大，S市没有，外婆念得紧，便自己学来做，她嫌简易做法的味道不正宗，正宗的做法又太繁琐，做了一段时间，后面便坚持不下去了，难得做上一回。 他们在国内的时候，凌俨已经很久没吃过花生汤，后来他去了国外，更是没机会见到这东西，已经快要忘记花生汤的味道了。 凌俨喝了两口，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你们爷孙俩偷着喝汤，不叫我哦！” 外公忙说道：“哪有，这不正要去叫你！”说着转身盛出一碗给外婆。 外公近来身体状况不佳，医生嘱咐少吃甜食，所以留下他和外婆吃甜汤，他回房间了。 凌俨望着外公离开的背影，“外公不能吃，让保姆煮好了。”只能看不能吃，太惨了。 “我没让他煮，他自己非要煮嘛！” 说到外公，外婆的语气虽是一贯的嫌弃，但他听得出此时的嫌弃却是不同的，里面带着喜悦的底色。 这些年，每次过来见外公外婆，总感觉老两口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了，就拿这花生汤来说，再早几年，他不敢想象外公会给外婆做这样费工夫的东西。 外公外婆是那个年代的父母包办婚姻，两个极骄傲的人生活在一起，免不了吵吵闹闹，谁都不肯低头。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拿经得起生活的磋磨，那个时代的人不是想离婚就能离婚，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将就着在一起。 曾经有位同事跟他俩工作大半年，愣是没看出来俩人是夫妻，因为他一直怀疑他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凌俨一直觉得他们没有离婚，很大原因是为了他这个没人管的外孙。 如今见到他们能够这般相伴终老，凌俨觉得太难得，也很为他们开心，毕竟和谐的婚姻关系在他们家是很少见的。 外婆问凌俨：“你回国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 一听就是敷衍，外婆看了一眼凌俨，念叨道：“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好好吃饭，你不要嫌外婆啰嗦，又长了一岁，你知道外婆想问什么。”说完又看了一眼凌俨，等他主动回答。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嘛，有还是没有？”外婆凑近，想去看他的表情。 凌俨被外婆歪头看自己的样子逗笑了，“有的话我会说，您不要着急好不好！” 外婆吃着甜汤说道，“我不急的，但是你自己要上心，过日子两个人才好，一个人太辛苦，外婆希望你能轻松一点。” 这话从外婆口里说出实属难得，看来老两口的日子确实过得蜜里调油。 凌俨看着老太太故作淡定的样子，知道外婆的顾虑，总觉得是家里失败婚姻的例子太多，影响了他，现在他们是年纪越大，就越不放心他，害怕他会孤独中来。 “我知道的，外婆。” 外婆吃完甜汤，回到楼上，凌俨也回去书房继续工作。 他打开电脑，周星的样子还盘桓在心里久久不去，刚刚外婆问他话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浮现夜市的那个晚上，他们站在喧闹的路边吃饼的场景，还有她递过来的哆啦A梦奶茶。 一份饼，一杯茶，吃得很开心又很满足。 上学的时候，他和学长学姐们经常加班加点做项目，饿了就去美食街觅食，那个时候还没有夜市，只有零星几个路边小摊，不成规模。 吃饱喝足，回去继续干。项目结束后，大家拿到老师赏下来的补助，再出去搓一顿大餐，日子过得简单，却无比的充实。 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付出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赚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金钱，吃到了公认的极其美味的食物，他感受到了更高一层的快乐和满足，但这样的感受仿佛昙花一现，极度的满足之后是无尽的空虚。 在欲望的趋势下，不断追求更高一层的满足，每一次短暂的快乐之后，那种被空虚吞没的感受随着越来越强烈，让人恐惧说不定那一次就会被彻底掩埋。 但是那个夜晚，他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某一个瞬间，他仿佛又感受到那种简单又纯粹的充实感。 离开S市前他又去了一次夜市，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饼，却找不到同样的感受。 相处得越久，就越是发现她一点都没变，单纯又倔强，带着一股拼劲，还是他印象中的小姑娘，以前努力学习，现在努力工作。 他又想起老师的那句忠告，可问题是他离开得太久，走得太远，他怕他的靠近只会带来破坏和伤害。 39.回国 回到B国的第二天，凌俨去见了自己的心理医生。 叁个多月的时间，他试图给自己医院那晚的行为找到答案，现实是不仅无所获，反而令他更疑惑，因为医生每次的回答都是他没有问题。 凌俨不认同医生的想法，如果他没有问题，为什么他不能控制自己，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清醒过来后，他很清楚那一刻他的感受，和两年前的情况一模一样。他不愿面对那样的自己，更无法面对周星，所以他逃走了。 医生认为他并非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否则他不会停下来，关系的建立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 不过也可能是他禁欲太久，突然的刺激让他暂时失控，对于这种可能，凌俨不愿接受，但也不否定。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他在两性关系中需要学习的地方。 以往的治疗过程中，医生建议他要去谈恋爱，接触异性，做脱敏治疗，没有经过实际检验的治疗成果是不可靠的，但是凌俨并不配合。所以这一次的意外，正是他当初不配合的反馈结果，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凌俨半信半疑，不十分接受医生给出的解释，但仍旧每周坚持去见医生。 可能是医生厌倦了他表面上配合，实际上我行我素的病人，上个星期给出一条实际的建议，让他去跟这位姑娘表白，不一定要完全坦白他的病情，至少向她表达他的感受和心意。 凌俨看着他，足足有半分钟没说话，如果不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他可能会要求当场退钱！ 在外婆家的日子，随着老人的作息起居生活，凌俨感觉整个人的状态好很多，前段时间因为工作的原因，黑白颠倒得厉害，他决定给自己放一个星期的假，好好陪一陪外公外婆，同时休息调整一下身体。 那天他跟谢秦逞强，说他在国外也不会影响工作，实际上他的工作重心已经转到国内，年后几个大项目要谈，长期留在国外是不现实的。 他给杨奕发邮件，交代好事情，便关了电脑。为了彻底放下工作，正准备关手机，杨奕打来电话。 杨奕今天约了朋友吃饭，餐厅的位置离周星家不远，回来的路上想着顺路过去浇花。等他到了周星家，大门竟然是开着的，杨奕吓了一跳，以为遭小偷了，急忙推门进去查看情况，当时客厅里的站着两男一女，也正疑惑地看向突然闯入的他。 其中一个男人主动过来表明身份，说他是中介，带人来看房子，又给他看了工牌。杨奕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小偷，但又马上纳闷起来，周星怎么突然要卖房子？ 杨奕也说清楚自己和房主的关系，顺便和中介聊了几句关于卖房子的事，但中介知道的也不多，只说房主要急出，所以年没过完，但有人感兴趣，他就立马带人来看了。 杨奕料理好花花草草，从周星家离开，去了楼下。在Ivan家浇花的时候，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大过年突然急着卖房必然是遇到难事了。 这几月Ivan虽然人不在国内，还记得嘱咐他照看周星家的花，可见一斑，所以有关于周星的大事，他觉得有必要通知一下凌俨。 情况了解得不多，叁两句话便说清楚了，凌俨听完，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问道：“能查到周星老家的地址吗？” 凌俨这么问，看来是不想提前告知周星。明明很简单的事，非要让个弯子倒有些麻烦。 巧的是年前周星发了一条关于高中的朋友圈，发现自己的大学同学和周星竟是校友，但两人不是同一届，不确定是否认识。 没把握的事他不敢打包票，所以杨奕说先去问问看。 挂断电话，凌俨订了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就在明天。然后立马跟外公外婆说了明天回国的事，二老知道他工作忙，便也没多问，只说了两句嘱咐的话。 除此之外，他又单独请外婆帮了个小忙。 傍晚的时候，杨奕发来周星家的地址。凌俨放下手机，清脆的叫声从窗缝溜进来，他推开窗户，抬眼看向窗外，院子里有几只白色小鸟落在橡树光秃的枝丫上。 夕阳的余晖倾撒下来，把树枝上的积雪染黄了，仿若披上一件金黄的外衣，让他想起周星家窗外的那一片银杏树。 周星发过一张照片，凌俨从相册里找出来，四方的玻璃金黄的银杏叶，他忍不住再次感叹，这扇窗开得实在妙！ 他看得出周星在房子上花的心思的功夫，一定是打算常住，能让她动卖房子的心思一定不是普通的小事。 很想打电话关心一下，但以周星的性格她不会说实话，而且这么久没联系，突然打电话去问人家的私事，他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所以思来想去只有回去一趟好了。 凌俨看着照片里的紫藤，想起周星赌气说她养不活，让他带走，原来那天她是真的受委屈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如果这次她真的遇到棘手的事，就当做是他最后一次的弥补。 凌俨在S市下飞机，转乘高铁到H市，在高铁站租车去往周星家。 村里路窄，他把车停在村口的空地上，望着村口的很有些年头的石牌坊，走了进去。 地址的最后只有一个编号，但村里的编号不同于楼房的门牌号，凌俨在村里转了半天没找到这个编号，并且每家的编号也不是按顺序排列，这一个那一个，毫无规律。 一路走来，竟也没碰到什么人，不禁纳闷，大过年的人都去哪了。不像S市这种大城市，过年期间便成了空城，乡下不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吗？ 凌俨就这么边走边想，突然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台阶之上，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他马上过去问路，但是老人家听不懂普通话。凌俨拿手机给她看，奶奶指着自己的眼睛摆手。凌俨一愣，想了想才明白，估计字太小老人家眼花看不见。 他把字调到最大，奶奶眯眼看了半天，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凌俨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从奶奶的手势上多少还是获得一点信息。 道了声谢，继续摸索着找，按着奶奶指的方向，拐入一条窄巷，前面竟有个人，从背面看，是个黑色头发的妇人，想来要比刚才那位奶奶年轻，那应该会说普通话吧。 凌俨立时眼睛一亮，看到救星一般大步追过去，同事大声喊道：“你好！你好！” 然而前面的人像是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按说这点距离不应该听不到，眼见那人马上要走到巷口，凌俨担心出了巷子找不到人，快跑着追上去。 凌俨停在巷口喘了口气，眼睛看向左边，追随着那妇人的步伐，见她在一栋房子门口停下。就在这时，那妇人像是终于发现身后的目光，扭头看见站在巷口的陌生男人。 她接过凌俨递来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眼神让凌俨也跟着疑惑起来，余光忽地扫到门头上的金属牌，上面的数字正是他要找的那个。 40.辣条 凌俨重新做了自我介绍，说他是周星的大学同学，顺路过来拜访，妇人听到周星的名字，表情缓和下来，把手机还给凌俨，招呼他进门。 凌俨跟在妇人身后，他想这位应该就是周星妈妈，刚才便觉得有些眼熟，此时再一细看，两人的五官有很多相似之处，端正中透着清秀，如果不是这身干活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是个农村妇人。 走进院内，入眼便是一栋二层小楼，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白墙灰瓦，外墙斑驳但内里并不陈旧，应是近些年翻修过。 幼年时期，他曾跟随父母来过一次H省，时间太过久远，对于那趟旅程的记忆所剩不多，但这里的独特的建筑风格他一直保留着印象。 在村子胡乱走的时候，留意到村里大多数房子都是新房子的样式，像周星家这样仍保留着古韵的老房子很少，倒显出这栋房子的独特，不禁纳闷自己怎么就没看到。 周妈招呼凌俨进屋来坐，沏了一壶新茶，并几样过年待客的小吃，凌俨见周妈进进出出地忙着，热情地让他很不好意思，忙起身开口请她一同坐下。 周妈妈笑着摆了摆手，凌俨无奈看着她又出去了。 H省是有名的产茶大省，凌俨不懂茶，溢开的茶香闻起来很清爽。略微尝了尝，果然满口溢香，过后喉间会泛起一股清甜的回甘。 一边喝茶，一边琢隐约有种感觉哪里不对劲，从进门到现在，周星妈妈好像一直没说过话，再一联想到巷子里周妈妈的反应，猛地意识到什么。 周妈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部手机。她坐到凌俨对面，对他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嘴巴，然后摆摆手，一系列的动作立即印证了他的猜想。旋即凌俨变得有些局促，不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 周妈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她拿起手机打字，然后拿给凌俨看，上面写着“你可以正常讲话，阿姨会读唇语，但我打字比较慢，没有你们年轻人熟练。” 凌俨看完，抬眼对上周星一双满是慈爱的笑眼，心里的负担卸掉了一般，他笑着点了点头。 房间很安静，从两人脸上的笑容里，不难看出他们聊得十分愉快。凌俨也没说话，选择和周妈一样打字聊天。 话题一直围绕着周星，基本都是周妈在问，凌俨回答，他看得出周妈很关心女儿，担心她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 照顾自己这一点，凌俨认同周妈的想法，但他不会在周妈面前这么说，说给她听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一壶茶快要喝完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汽车的声音，刚才周妈告诉他，周星和他爸一大早天没亮就出去了，想来这会应该要回来了。 凌俨跟着周妈一同走到院子里，便看到大门从外打开，一身花棉袄的周星撑着门，让身边年长的男人先进，因为那人拄着拐杖，走路的姿势也不似正常人。 周星推开门，不忘嘱咐他爸，小姨家的事不要说漏嘴。说完她松开门，猛一抬头，看见她妈旁边站着的男人，脑子里不住地想她不会是还没睡醒，看花眼了吧？ 这么想着，还猛地眨了眨眼。 凌俨看了看明显愣住的周星，又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周爸，刚才他刚到周星叫了声爸，正要开口自我介绍，周妈却先他一步，朝着刚进门的父女比了几个手势。 院子里的场景，让凌俨有一瞬间的惊讶，他猛地反应过来，对于有听力障碍人士的家庭，手语才是他们的交流方式。 周妈的解释似乎并未消除周爸的疑虑，始终皱眉看着凌俨，不言语。 周星同样没吭声，看了眼凌俨，歪头示意他出去，然后自己先出了门。 凌俨对院子里的二老微微颔首，周妈笑着摆了摆手，凌俨这才跟上周星的步伐。 院子里，周爸见状也想要跟出去，周妈拦住他，手语说道，人家有话说，让他别过去。周爸顶着满头的问号，一脸不情愿地被周妈拉进屋里。 门口有一条小河，岸边零星几颗凋零的大树，显得有些破败，凌俨四处望了望，没见到周星的身影，再往远处看，左手边架着一座石桥，桥上是木质的廊亭，亭中的红袄格外显眼。 周星站在亭子边上，看着桥下缓缓流动的喝水，手上不知剥着什么东西在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凌俨站到理她两米远的地方，眺望远方。 周星看了眼旁边的人，你不说话，我也不说。显然周星没有对方沉得住气，兜里的东西快要吃完的时候，她已经待不住了。 早上天没亮出门，到现在还没吃饭。山上冷，出门的时候她妈把自己的棉袄给了她，刚刚兜里翻到几颗花生，这会吃完了反倒是更饿。 桥上的风大，周星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没心情跟他在这儿打哑谜。双手揣进兜里，慢悠悠地走下桥，走到他背后身后瞧了一眼，您慢慢吹冷风吧。 一声不吭地消失几个月，又一声不吭地跑她家来，逗人玩呢吗？！ 周星越想越气，气得胃都疼起来，抬手揉了揉，心想自己生闷气太不值当，您干嘛就干嘛，反正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气呼呼地走家门口，抬手正要推门，想了想还是回头望了一眼，桥上却没了人影，纳闷他跑哪去了，往回走了几步，四下张望还是不见他人。 想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把自己搞丢，周星转身要回家，然后叹了口气，过去看一眼吧，免得真有什么事。 周星回到桥上，走到最高处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凌俨躲在桥下的角落里，笑着看她走过来，这个位置刚好从正面看不到。 眼底透出小小的得意，像是料定她会回来似的，顿时火气直冲入脑，太过分了这人，周星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但很快又被身后的人拉住，周星回身，狠狠地瞪他一眼，便扯着衣服就要走。 凌俨看出她真生气了，不让她走，一边拽着一边解释道：“真不是故意逗你，我是想下去看看河里有没有鱼。” 河里确实偶尔会有鱼，但不多，不过她已经不信他说的话。 周星抬眼瞧着他，语气十分不客气地说道：“不装哑巴了？” 他不是装哑巴，本是他理亏在先，又这样冒冒失失地过来找她，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周星见他又不说话，扯了两下袖子，说道：“你先松开！” 凌俨不撒手，也不做声，周星被他搞得没办法，想不到他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虽说这会没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来了，见到她跟个陌生男人拉拉扯扯，回头不知要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只好妥协地往上走，在亭子里的坐下，凌俨这才松开她的袖子，在她边上坐好。 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凌俨问她：“要不要？” 周星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声不要，便见到腿上扔过来一包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包辣条。 想也没想，打开包装袋，开吃，她是真的饿了。吃了小半袋才顾得上想，他哪来的辣条？他不是不吃辣吗？ 凌俨在服务区顺手买的，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冷不丁地看到还有点新奇，便买了一包尝尝，吃了一口不太习惯，想着她应该会吃这东西，至少能有个说话的由头，这不就用上了。 手伸到她眼前，周星扭头瞄了他一眼，半响，扔过去一个。 凌俨接住了，也不吃，拿在手里把玩，“过年不应该很热闹吗？你们这儿怎么人这么少？”这会儿岸边上倒是有几个人在走，村子里安安静静的，还是有点冷清。 周星边吃边解释：“这两天是祭祖的日子，村民一大早都上山去了，还有一些出去走亲戚，你来的不是时候，前两天很热闹的。” 他们这里的习俗，年叁十拜祭一次，出外打工的人，走之前会再祭拜一次，祈求祖先保佑子孙平安顺遂，所以今早天没亮，周星就被叫起来跟她爸去上坟。 见他这么问，周星以为他对这里的过年风俗感兴趣。过年期间，常有人来这边旅游，村里确实要比城市里更有年节的气氛。 “这几天没什么可看的，十五的时候有灯会，那会儿人多。” 周星顺便说了几处值得去看的景点，她家这边算是历史名城，旅游的人很多，说着说着，猛地想到他来旅游是怎么旅游到她家去的？ “你怎么有我家的地址？” 凌俨没回答，反问她：“家里还好吗？” 周星先是一愣，不知这话从何而来，想着是他用客套话来回避自己的问题，顺着回了一声还行。 正要继续追问，那边又开口了，但这次的问题让她更出乎意料。 41.小姨 “那为什么要卖房子？” 周星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凌俨实话实说：“杨奕去帮你浇花，遇到了中介带人来看房。” 难怪！她跟中介说了急出，中介她认识，便把家里的密码先告诉他了，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但是这人嘴也不太严了，怎么见人就说！ 周星不敢抬头，她知道凌俨正在看着她，等她的回答。心里忍不住在想，他大老远回来就是因为她要卖房子？但又立马打住这个念头，她不想让自己再次掉进这种无意义的感动里。 心里的念头在互相拉扯，说还是不说。 她现在很需要有人给她点意见，有些事不能也不想告诉父母，他们能做的很有限，除了跟着干着急啥都做不了，所以她只能自己扛。 但是一旦告诉凌俨，他肯定会帮忙，然后她就会忍不住想依赖他，忍不住又胡思乱想，她不能一个坑里摔两回。 周星默默地跟自己较劲，手里的辣条也来凑热闹，竟然怎么都打不开了，每个边缘试了一次还是打不开，气得她直接甩手扔了。 双手撑在腿上，捂着脸，然而下一秒，“给你。” 她移开手，一个打开的辣条就摆在她眼前。这一刻，周星感到无比的挫败，也无比的清醒，眼下的情况，她有什么资格逞强？ 事情的前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挑着关键的地方讲了，总结成一句，她一直担心的定时炸弹爆了。 前天他们一家叁口去外婆家拜年，周星主动找她小姨聊天，她回来这几天小姨一直没来，周星以为她因为钱的事不好意思。见到人之后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只这么简单，在她的重重逼问下，小姨慌张地拿出一张法院的传票，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她回娘家的那段时间，姨夫背着她跟借贷公司借了300万，承包田地，跟人合伙种药材。这边做药材生意的多，村子里不少种药材的农民，但姨夫那人既不懂药材也没种过地，更别说种药材。 怎么种现在还不清楚，最后东西是种出来了，但是品质不合适，达不到药材商的要求，只能低价处理，一年下来血本无归，贷款自然也还不上，人直接跑了。 小姨在外婆家收到传票时才知道这事，那时姨夫人已经不见了，小姨不知道怎么办，请了个律师咨询，人家告诉她，如果这笔债务确定是在小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由姨夫自己申请的话，那她没有偿还义务，听完小姨安心不少，因为她确定自己不知情。 然而，现实远比小姨预想的复杂许多，后面小姨的律师又得知，姨夫用来还息的银行卡在小姨名下，这也是为什么贷款公司起诉的是他们夫妻二人。这下就不好办了，因为法院很可能会认定小姑对这笔借款是知情的。 这时小姨才回想起姨夫半年前来拿银行卡的事，家里做生意的缘故，两人办了好几个卡，都混在一起放着，早分不清哪张卡是在谁的名下，姨夫找她要便给了，哪里会想这么多。 想来就是他爸电话里提到的那次，原来是早早挖好坑了，真是处心积虑！周星听完都要气炸了，这几年小姨不知帮他填了多少窟窿，他居然还要这么算计她！这是哪门子的夫妻！ 周星问来律师的电话，因为小姨情绪不好，有些地方说得不清楚，她从律师那又仔细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后面，她又在网上咨询了其他律师，说法不一，但可以确定的是情况确实对小姑很不利。 年没过完，大家都在休息，法院也没上班，很多事情做不了，她只能先安抚下小姨，让她不要着急，等过了年再说，她也会再找朋友问问，不会不管。 当晚回家，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最差的结果就是她帮小姨承担债务，但买房子和装修掏空了她多年的积蓄，手上已经没有钱了。上百万也不是小数目，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卖房子，所以她立马联系了之前打过交道的中介，未雨绸缪。 让她想不到的是小姨比她更悲观。 第二天天没亮，外婆那边突然打来电话，小姨在家自尽了，老人觉轻，听到声音不对过去一看，立马叫来人送去医院，好在发现得及时，人没事但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让回家好好休养。 现在外婆在家寸步不离地守着，昨天她也去了，晚上才回来，现在还没敢告诉她妈，她妈的心理素质比小姨还不如。 事后，周星反思，全怪她当着小姨面打了一圈电话，没得到一个好消息，导致小姑心灰意冷，不想连累家里人，所以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都是她的错。 周星始终垂着头，手里一遍遍捏着包装袋。凌俨听完没说什么，拍了拍她肩膀，然后起身走到一旁打电话。 过了十来分钟，回来坐下，“我已经把情况给我的律师说了，他明天一早过来，我们一起去法院，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明天是上班第一天，她跟Eva请了两天假，至少心里有个章程再回去。 原只想着让他帮忙找律师咨询，毕竟他的律师无需考虑专业性的委托，没想到他会直接安排律师过来。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接受，但为了小姨，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谁让她自己没本事 她看着凌俨，想说点什么，但憋了半天，只有下一句最简单的谢谢。 他们出来有一会了，凌俨望着不远处升起的白烟，问道：“阿姨是不是在做饭？” 周星望着自家的方向，点了头，家里有客人，她妈肯定要忙着多加几个菜，算算时间，应该快好了。 两人走下桥，凌俨突然说道：“陪我去一下村口。” 周星问：“干嘛？” 凌俨无奈道：“去车里拿点东西，你家不太好找，我怕——迷路。” 听到这话，周星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原来也有他搞不定的事！ 周星带路，两人很快便走到村口，其实周星家离村口不远，快走也就五分钟的事，他刚才居然转悠了大半个小时，还没找到地方。所以凌俨一边走，一边延路记下明显的特征，免得再出糗。 站在村口的牌坊下，周星已经注意到马路对面的黑车，霸气的外型十分显眼，她跟在凌俨后面走过去，果真是他的车。 这辆车她第一次见，之前没见他开过，但这个车型她熟悉，是时下很流行的大G，但是他这辆又有些不同，外观设计更加复古，车标也不一样，是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B。 周星在边上好奇地研究车的时候，凌俨已经从后备箱取出备好的礼品，然后又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不知拿了什么。 周星瞧着摆成一摊的东西，全部都是礼盒包装，一时惊地说不出话来，“不是，你，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吗？” 走的时候，外婆特意交代他，过年上门拜访不能空着手去，他也不清楚国内的风俗，这些都是杨奕准备的。 考虑到凌俨和周星目微妙的关系，礼物的分寸倒难为住了杨奕，太轻显得不够重视，太重又会让人有负担，所以他便把大家普遍送的东西都准备了，水果两样，饮品两样，保健品两样，酒两样。 虽然价格都不算很贵，但是这么多摆在一起显得有些过于隆重了。 周星让他拿两叁样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凌俨却说这些东西他拿回去也是放着浪费，她想想也是，算了，先拿回去再说吧。 轻的保健品和酒周星拿着，重的水果和饮品凌俨拿着，两人手上都提满了东西，在外人看来，活像是一对回家看望父母的小夫妻。 周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她一个适龄单身女青年，有异性带着这么多礼品去她家，含义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不觉加快脚步，趁着现在没人赶快走，否则不用她说，明天村里都要传遍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星嘱咐凌俨回去不要提小姨的事，她妈还不知道。 话音刚落，大门开了，周妈在门口看到他俩，忙招呼他们进来，她冲着凌俨笑了笑，然后用手语比了几个手势。 周星翻译道：“饭好了，叫我们进屋吃饭。” 他俩跟在周妈身后进门，周星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凌俨和她妈，不禁又要发愁，外面的人可以先不管，但是对家里的人她要如何解释。 周星叫住凌俨，小声问道：“你怎么跟我妈介绍自己的？” 凌俨听到这话，浅浅看她一眼，似笑似不笑地不言语，然后跟上周妈的步伐进了屋 周星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吗？故意不告诉她吗？今天的几件小事，让她越想越觉得凌俨这人就是蔫坏，之前对他滤镜太厚，全被他一贯的正面做派蒙蔽了。 周妈见他们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一个劲地推说不要，凌俨太客气，让他走的时候多拿几样回去，家里人少吃不了这么多。 凌俨没说什么，只是冲着周妈笑了笑，周妈以为他明白了，便招呼大家上桌吃饭。 吃饭前，周星简单介绍了下凌俨是自己的大学同学，比她大几届，思来想去还是这个身份最稳妥。 见爸妈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周星故意瞥了凌俨一眼，看来自己蒙对了。 周星不仅长相随了周妈，心思也是一样的单纯，没什么心眼。周妈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不止同学这么简单，但见到凌俨各方面都很不错，一表人才的样子，只顾得上心里欢喜。 然而，一旁的周爸始终是略显严肃的表情，时不时看向凌俨的眼光里也带着审视的意味。 父女俩各有心事，饭桌上当属周妈最活跃，一直在招呼凌俨多吃菜，担心凌俨够不到，想要把几个荤菜挪到他附近，周星见状比了几下手语。 周妈了然地收回手，周爸却瞥了眼坐在女儿旁边的男人，不禁微微皱着眉。 凌俨新奇地看向周星，好奇她说了什么，并且第一次见她用手语，感觉很特别。 周星解释：“我说你不能吃辣。”顺便指了几样不带辣椒的菜，“你吃这几个，不辣！” 周妈读懂女儿的话，笑着朝凌俨点头，摆手示意他多吃菜。 凌俨看着周妈，含笑说道：“我也不是一点辣都不能吃，少吃一点没关系。” 一直游离在话题之外的周爸，默默观察着饭桌上其他叁人的互动，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42.家人 从法院出来后，一行人在附近找了个茶馆坐下来细聊。 上午转了一圈，高律师基本心里有了谱，等小姨的律师先一步离开后，他对周星说道：“因为支付利息走的都是您小姨的这张卡，相当于有了共同还款的意思表示，即使她不是借款的主体，也不参与公司经营，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证明她对这笔借款不知情，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尽量减低债务分配的比例，还有查清您的姨夫是否有转移夫妻财产，恶意不偿还债务。” 高律师说完，喝了口茶，周星半天没回话，他看了眼凌俨，补充道：“如果您还是想完全不接受这笔借款的话，可以尝试，但是诉讼期会比较长，胜诉的几率也不大。” 周星的想法是速战速决，小姨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一丁点折腾，她也没时间一直留在这里，跟他们耗，再说拖久了，她爸妈那里肯定也会受影响，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需要准备多少钱。 “您现在能给出一个大概的分配比例吗？” 高律师说出一个相对保守的数字，周星心里有了数，刚刚高律师的话也提醒到她，姨夫那边是不是一点钱都不剩了。 既然周星同意共同承担债务，事情就好办很多，高律师还有事，需要赶飞机回去，他们又把人送回机场。 高律师：“您小姨请的那位律师还不错，后面我也会再安排一个人过来，协助他共同处理。” 周星郑重地道了谢，高律师和凌俨说了几句话，便进去安检。 走出机场，想着她在网上查到的高律师的介绍，一方面她心里稳了不少，这种级别的律师给出的意见，她听就就好了，另一面又多了些负担，虽然凌俨不会跟她要钱，还是忍不住想问。 “高律师的律师费是不是很贵？” 凌俨看着她发愁的小脸，笑道：“免费。” 周星抿嘴，无奈道：“说正经的！” 凌俨：“真免费，以前帮过他一个小忙。” 说完，见她还是一脸郁郁的样子，“等他安排的人到了，到时候再说，不急。” 周星觉得说出个价格，哪怕再贵，至少有个衡量的标准，最难偿还的就是无法用钱衡量的东西。 高律师这样的人肯来一趟，又是为了她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早不是多少钱的问题。高律师的人情是还了，她的人情倒是又欠下了。 凌俨也没想到高律师会亲自来，原想叫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人过来就好。不过人家想回他的人情，他也没意见，有他在总是更稳妥些。 回来后，周星又去看了小姨，说了些好的进展宽她的心，主要是来问小姨和姨夫的财产情况。 之前姨夫生意失败，他们名下的房和车都卖了，现在账面上也没有钱。小姨说他俩这么多年，挣了不止这么些钱，应该还有一部分在公婆那，具体多少她不知道，还有公婆住的房子也是姨夫出钱买的，记在婆婆名下。 小姨的公婆，她上学的时候见过一两面，印象不深，只记得人很抠门，唯独对姨夫这个最宠爱的小儿子特别大方。当年姨夫做生意也是小姨婆婆拿的本钱，后来挣到钱了，小姨婆婆觉得小姨是外人，不知从姨夫那里要走多少钱。 所以她也觉得不应该一分都不剩，小姨跟着姨夫辛苦十几年，到头来一分钱没留下，反倒被迫背上一身债，没有可着一个人薅的道理，所以任她是怎么的铁公鸡，这毛她也拔定了。 晚上回来，周妈照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周星根本没有胃口，因为明天要去见姨夫一家，她只请了两天的假，至多还能再多请一天，大后天她必须回S市，项目安排不等人。 明天必须要谈出个结果。 晚饭后，周星便自己回了房间，闷头想对策。等再一抬头的时候，快10点了，她也有点饿了，一个人溜下楼找吃的。 哪想到周妈料事如神，周星下楼一看，正巧碰到她妈在厨房。周妈知道她晚饭没吃多少，担心她这会儿肚子会饿，打算拿下午炖的牛肉汤煮点小馄饨，给他们做宵夜。 周星坐下来还没吃上一口，周妈拍了他一下，指了指楼上。周星着急吃东西，说她等会再去，并且这个时间说不定已经睡了。周妈把着碗不让她吃，非让她去楼上问一问。 过了一会儿，周星带着凌俨下来，周妈见人来了，转身盛出一碗给凌俨，留他们两个慢慢吃，她回去睡觉。 凌俨原本不怎么饿，吃了两口倒是勾出了馋虫，周妈的手艺非常好，大半碗热乎乎的小馄饨下肚，竟吃出了汗，起身要去拿纸巾，周星顺手推给他。 凌俨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对周星说：“明天你几点出门？” 周星沉吟片刻，说道：“大概9、10点钟的样子。”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叫上凌俨一起，这毕竟是她的家事，明天见了面，姨夫家的人少不了要闹一闹，场面必定不太好看，人家说不定也不愿掺和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里，至少她是很不喜欢。 若只有她自己去，她爸肯定不同意，但是她的出发点就是不想父母受影响，所以非要选的话，她宁可选凌俨，反正人情已经欠下，多一点少一点没区别，而且凌俨这个人往那一站，就足够杀一杀他们的气焰。 所以凌俨提出陪她去的时候，她没拒绝。 吃过宵夜，周星跟凌俨去了他房间，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们得提前商量好策略，她爸妈的房间在一楼，所以还是回去说比较安全，但是去她自己的房间又有点尴尬。 房间只有一把木头椅子，凌俨让她坐床上，他坐椅子。 明天的主要目的是能要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她来补，前提是姨夫同意和小姨离婚，既然她来掏这个钱，那就必须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只要能让小姨跳出火坑，这钱花得也值了。 明天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像个保镖似的往哪一站就可以了，其余的交给她解决。 凌俨听完，略一想，然后忖度道：“你小姨知道你的想法吗？” 周星顿时被问卡壳了，除了这房间里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知道了，肯定都不会同意，这笔钱毕竟不是小数目，所有不能让她爸跟着去。 看她的反应，凌俨就知道自己问对了，“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对凌俨来说，他考虑的不是钱的问题，离婚这样的事应该当事人自己做决定。 周星忙解释道：“我小姨是一个典型传统的女人，如果我不这样逼她，她这辈子都不会主动离婚，哪怕是被打死，而且就在我们村里，和小姨同样想法的女人不少，就是这么离谱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她们这代人已经被彻底洗脑了，没法用任何语言去说服他们。”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和那些PUA她们的人没区别，但我只能这么做。”周星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凌俨突然握住她的手，“我没有不认同你的意思，只要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周星看着凌俨的眼睛，他柔和又坚定的目光，让她慢慢镇定下来，“而且我爸我妈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真的没有能力处理这些问题，我不能把这么一颗定时炸弹留在他们身边。” 到这一刻，凌俨终于明白周星骨子的坚韧从何而来，虽然他们现在的生活看起来不错，但这样的家庭组合肯定有许多他想象不到艰难，所以成长于此的周星，才会生出一颗不顾一切想要保护家人的心。 他们有他们的不幸，同时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拥有彼此。 “你不知道姨夫他们家有多过分，因为小姨没孩子，他们老拿这个说事，小姨为了生孩子不知受了多少罪，做了那么多次试管都没成功，后来实在没办法才放弃的，而且我一直觉得这事姨夫的问题更大，小姨以前身体很好，就是早些年帮他做生意，在冷水里泡久了才把身体搞坏的。” 周星光顾着吐槽，不觉把她揣测姨夫不行的事说不出来了，抬头一看，凌俨倒是听着十分认真的模样。 安静了几秒钟，对视的两人都莫名有些尴尬，周星动了动手指，凌俨猛地松开手。 他突然问了句，像是故意找个话题，“你的房子打算卖多少钱？” “中介说正常的价格差不多700，我着急出可能会压一点价。”她买这套房子花了300万首付，现在卖了能赚个几十万，还掉银行的贷款，剩下的部分差不多够，但是想到这么好的房子没了，还是很心疼。 周星话说得很轻松，不甚在意的样子，但凌俨知道她一定不舍得。 43.撑腰 昨晚聊完已经很晚，周星早上靠着闹钟才爬起来。 走下楼，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院子里也没人，周星走去厨房，见到凌俨和周妈都在，两人不知在忙些什么。 走进一看，原来周妈正在指导凌俨怎么切面条，凌俨拿着菜刀，切得有模有样。 周妈见到周星过来，手语说了几句话，周星翻译给凌俨：“我妈夸你学得很好，一看就是会做饭的人，不像我只会吃。” 凌俨含笑说道：“一般的菜会做一些，但面食是第一次做，和您比还是差远了。” 周星凑过去看了看凌俨切的面条，粗细合适，切得也很均匀，确实不赖。在厨艺上，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真的渣。 “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妈做面条可是一绝，你算是找对师傅了。”周星闻着香味，掀开旁边的盘子，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刚出炉不久的肉臊子正冒着热气，“面条什么好啊？我要饿死了！” 周妈怕掉周星将将伸进去的手指，叫她去院里拔两颗小葱来。 周星讪讪地舔了下手指头，正要出去，凌俨突然叫住她，“周星，帮我拿一下手机。” 闻言，周星自然伸进凌俨的衣服口袋，拿出手机，“是杨奕。” “你先接。”凌俨边说边在水龙头下洗手。 周星接通电话，随手拿了毛巾递给凌俨，等他擦干净手，再把手机给了他，顺便让他回来的时候带两颗葱回来，她就不出去了。 一旁的周妈，不停打量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嘴角的笑意就没下来过，普通同学哪里会这样熟！ 当妈的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见过周星这么照顾人！明显心里在意的不行，只不过嘴上逞强不说罢了。 再说凌俨这小伙子，长相谈吐哪哪都好，又是周星的同学，学历背景也匹配，两人都在S市工作，真的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周星回头，看见他妈目光炯炯地盯着凌俨，像是瞧见了什么宝贝似的，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周妈立时收起笑容，佯装嫌弃地拍了她一下。 眼前一闪而过，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周星拉住周妈的手腕，拿到眼下一瞧，是条绳编的手链，中间有颗不大不小的绿珠子，看起来像是翡翠，绿油油的，十分通透。 周星问道：“什么时候买的？还挺看好的！” 周妈笑着拨了拨中间的珠子，说道：“早上凌俨拿给我的，我也觉得很好看。” 凌俨给的？周星又仔细看了看，该不会真是翡翠吧？虽然只有一颗珠子，但她知道翡翠的价格不是论大小，要看成色，问题她不是专业人士看不懂，不过凌俨拿出手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人家给你，你就收了？” 周妈疑惑地看向周星，“他说是你托他买的，难道不是吗？” 周星听得一愣，这人还是真是张口就来！看她妈这么喜欢的样子，只好顺着他说，就当是她买的吧！ “哦，是有这么回事，我哪知道他直接给你了，原本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你要是真想给我惊喜，你就——” 周星啊呀一声，打断周妈的话，看着锅里说道：“你看看你的面是不是要坨了？” 周妈也这才想起来锅里还煮着面呢，一拍大腿，转身过去看锅。 周妈现在特别会见缝插针地挖坑，她必须十分小心，否则就会掉进坑里。趁着功夫，周星赶紧溜出厨房。 面刚上桌的时候，周爸推着小车回来了，车上驮着不少东西，凌俨下意识想过去帮忙，这时，周爸抬头看了凌俨一眼，立马停住脚步，因为早上周爸出门的时候，他已经被嫌弃过一次。 人在面对弱者的时候，总有些下意识的举动，但周爸显然不是他认为的弱者。通过他的观察，别看他腿脚不方便，干活相当麻利，即使有搞不定的地方，他也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方式，不会找人帮忙。 总而言之，周爸是个很有想法又很倔的小老头，不过倔老头似乎不怎么喜欢搭理凌俨，凌俨自己也感觉到了，他也很困惑，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 今天这顿早餐，凌俨算是见识到了周星一家的吃辣能力，一个个碗里都是红彤彤的，他瞧见那碗辣椒酱已经快见底了。 周妈见他去舀辣椒酱，一边摆手，一边把另外两碟小菜往他那儿推，周星忙着吃面，顾不上给他翻译，凌俨明白周妈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试图尝了口辣椒，辣得他立马找水喝，居然比周星之前那瓶还要辣。 见状，周妈赶紧帮着倒水，周爸却轻轻地哼笑一声，像是在说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下场。 吃过早饭后，周星借口带凌俨出去逛逛，出了门。 周妈周爸跟着走到村口，周妈一脸开心地笑，顺便把准备好的水果拿给他们，周爸还是没有表情的样子，但凌俨看出周爸眼里的担忧，有周妈在场他不方便多说，便只好目光坚定地看向周爸。 周爸看了凌俨两秒，然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摆手示意他们走吧。 姨夫的家人都住在县城，开车两个小时的路程。 路上，周星简单介绍了姨夫的家庭情况，姨夫的父亲脑血栓不能下床，日常坐轮椅，姨夫的妈妈在照顾，姨夫还有两个哥哥，都已经结婚生子，但是老两口偏袒小儿子，两个儿媳妇向来对公婆颇有微词。 现在要去的是姨夫的父母家，估计两个哥哥家也会来，毕竟涉及到钱的问题。 周星和凌俨到的时候，果然他们一家人都到齐了，正等着他们。 客厅坐满了，没有空位，一个个都稳稳地坐着，没有招待他们的意思，凌俨便从餐厅搬来两把椅子。 既然这样，周星觉得也必要说些无意义的客套话，直接把所有问题摊开来说。 “想必法院的传票你们已经收到了，姨夫又不见人影，我小姨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这事本来不应该我管，家里都是一群老人，我正好回来了，就帮着问问，你们是什么打算啊？” 话问完，半响没有回音儿，周星扫了一圈，定睛看着坐在中间的老太太，“姨婆，您说说吧？” 老太太扭头，扫一眼周星，撇了撇嘴，梗着脖子说道：“我没有打算，那钱又不是我欠的，谁借的钱找谁去，反正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哪里有钱？” 周星笑了一声，“借钱的不是您儿子吗？或者你把姨夫叫来也行。” 老太太：“我去哪里找他，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那没人又没钱，您觉得借贷公司就这么算了？”老太太不吱声了，周星继续道：“姨婆您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首先这钱是您儿子故意瞒着我小姨接的，哪怕是用了我小姨卡的还款，您儿子也得还大头。” “虽然现在国家不允许违法催收，但是人家也不是没办法。”周星站起来，走到老太太面前，“您都这岁数了，姨公身体又不好，三天两头过来敲敲门，就算您受得了，怕是邻居也会有意见吧。” 老太太听完，眼睛转个不停，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说话，周星又面向边上的两夫妻，“二伯，听说你家小妹今年要高考了吧，这么关键的时候可得注意了。”说完有冲着另一头，“还有大伯家的孩子也刚上班吧，这要是让人家问到单位去，领导怎么想啊？” 顿时，两个儿媳妇都皱起眉头，推了推身边的男人，男人们也没注意，纷纷看向自己的老妈。 老太太紧着给儿子们使眼色，然后盯着周星说道：“要闹就闹，大不了我就报警，再说了，反正闹的也不止我们一家！” 周星笑道：“这可不好说了，我正好有打算把我爸妈，我外婆，我小姨都接去S市住着，您说他们能去找谁，还是人家更愿意大老远地跑去S市，而且S市可不是这小地方，大门能不能进去都难说。” 老太太：“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们拿不出钱来，你在S市你有钱，你就帮着还了呗，再说以前你小姨也没少往你家拿钱吧，呵呵！” 周星把文件夹啪地一声扔到茶几上，“还真被您说着了，这些都是小姨给我打的借条，姨夫也是知道的，这钱我可以要也可以不要。既然说到拿钱的事，你们这房子，二位伯伯的车，远的这些都不说了，就说近的，这一年来姨夫应该每个月都有给你们打钱吧？ “儿子给父母抚养费没问题，但是抚养费是有标准的，金额过高的话视作转移财产，法院可以强制执行来偿还贷款。” 说到这，老太太的表情有了松动，想来她也拿不准周星说的事。 周星回到位置，坐下，“我小姨这些年为你们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钱，姨公住院的时候，都是谁每天守着伺候，你们心里清楚，做人要有起码的良心。” 老太太冷笑一声，道：“那是她生不出孩子，她应该做的！” 这话是周星最不能忍的，说着就要站起来，凌俨突然在旁边握住了她的手，周星扭头看着他，冷静下来。 “究竟是谁生不出孩子，还一定呢，我小姨刚结婚的时候就做过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后面的问题都是因为多次流产造成的，为什么会流产你心里没数吗？你儿子就是没本事挣钱，也没本事生孩子！” 老太太听见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恶狠狠地指着周星，突然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倒在沙发靠背上，边上的两个男人，一个忙着去看老妈，一个朝周星冲过来。 凌俨反应更快，周星话音刚落，他便立马站起来把她拉到身后，以男人的姿态应对外来的威胁。 他不是一个喜欢摆架子的人，但是真要摆出老板的气势来，一般人是hold不住的。面对着凌俨，男人不敢近前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回去查看老太太的情况。 客厅里乱成一团，又是找药，又是拿水，周星听着中气十足的哭喊声，又要过去对线，凌俨拦住她，把她带到门口。 “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去解决。” “那老太太搁那儿演戏，根本就没事。”周星说着推开凌俨，还有进去。 凌俨又把人拉回来，语气严肃地对她说：“不管她有事没事，我去说，你待在这儿。” 等他一转身，周星立马跟上，哪料到凌俨突然回头，一记眼刀飞过来，周星立马不敢动了，发威的凌俨还是有点吓人。 五分钟不到，凌俨从里面出来，拉着周星走了。 周星晕头转向地被他拉上车，“不是，怎么这就走了，事情还没解决呢？” 说完，车门落了锁，然后听到他说：“解决完了。” 周星还没搞清楚状况，突然就解决了？“怎么解决的，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你等电话就行了，你想要的结果都能达到，放心。”说完他示意周星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箱。 周星从里面拿出一份协议，逐一看了条款，不禁叹道，这份东西比她那一顿输出不知高明多少倍！ “你有这个，怎么不早说？” 凌俨玩笑道：“你昨天那个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也拦不住啊！” 高律师回去后，下午便发来这份协议，昨玩听完周星的话，知道她为小姨不平，心里有一肚子气，总要让她先撒了气再说。 周星拿着协议，看了看，只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不过发了一通疯，确实心里舒服不少。 44.期待 44. 期待 当晚，周星便接到姨夫打来的电话，这是她没想到的。当事人肯露面最好不过，协议的内容他没意见，只是不忍心和小姨离婚，对着周星做了一番忏悔，留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周星一个字都不想听，态度十分强硬地告诉他，不离婚门都不要想，她什么时候看到离婚证，什么时候打钱。 第二天周星去见了小姨，作了一番工作后，终于说服了她，又把小姨和外婆都接到她家，外婆年纪大了，有她爸妈看着更稳妥，主要是担心姨夫去骚扰小姨，小姨心软耳根子也软，所以等她身体和精神状况好一点的时候，准备让小姨去C市，周星已经在朋友儿，给她找了个事情做。 这样，周星就不得不跟周妈坦白小姨的事情，周妈听完，气得家里人都不理了，只有凌俨说话她才理。 当然最气的就是周星，谁让她是出主意的人。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做。周星躲在厨房门口，悄咪咪地往里看。 看见凌俨回头看，周星勾勾手指，叫他出来。 周星问：“还生气呢吗？” 凌俨无奈地点头，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无能为力。 周星却很乐观，“没事，等吃完饭，我去洗个碗就好了。” 凌俨不懂洗碗和消气之前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周妈表现得很生气，晚饭准备的都是周星喜欢吃的菜，周星故意瞒着周妈也是不想她伤心难过，她们的出发点都是对彼此的爱，这样的关系想来不需要人担心。 周星想起来手链的事，“我妈那条手链多少钱？” 凌俨：“不贵。” 周星最不喜欢停他说不贵，没多少钱，他的不贵和普通人的是一个概念吗？“不贵是多少钱？礼品那些就算了，这种贵重的东西不行，再说你忘了你怎么跟我妈说的？”既然拿她做借口，就得让她付钱。 凌俨爽快答应：“行，等我回去找找，多少钱记不清了。” 周星觉得这话听着好耳熟，猛地想起来上次买鞋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记不清了，现在都是手机支付，一查就知道，周星在后面跟上凌俨，非让他说出价格不可！ 闹了大半天脾气的周妈，到了晚上终于缓了脸色，想着女儿明天就走，非要和周星一起睡，还拉上了她小姨。 周星自然不答应，她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何况打从她记事起，就是自己睡，但看到小姨期待的样子，想着能让小姨开心，周星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 哪想到她们是开心了，周星要头疼死，原以为是母慈子孝的幸福时光，却变成2V1的审问现场。 她被两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天底下最熟悉的自己的人，夹在中间，真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的所有心思像是没穿衣服似的暴露在她们面前。 自己的孩子不用绕弯子，周妈上来便逼问周星是不是喜欢凌俨，周星死活不回答这个问题，周妈变换思路，一面360度无死角地猛夸凌俨，一面怂恿周星把握机会，大胆出击。 周星大为震惊，他们才认识几天，她妈的彩虹屁快要把凌俨吹上天，“妈，你还记得自己谁的妈吗？” “我当然是你妈，要不怎么让你抓紧机会，这样我不就也是凌俨的妈妈了嘛！” 周星放弃了，闭眼躺倒在床，装睡，周妈不肯罢休，非要拉她起来。 小姨从旁看着她们母女俩耍宝。她是第一次见凌俨，但也能看出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在她的事上，应该也帮着周星出了力，她很感激。 之前家里做生意，人见得多，识人的能力自然也锻炼出来了。她打眼一看，便知道凌俨是有钱人家里长大的小孩，家又是S市的，自是不必多说。 她的外甥女很优秀，但她们的家庭状况毕竟摆在这里，她自己就是个前车之鉴，不免忧心这个凌俨是否是个适合周星的对象，她现在觉得女孩高嫁低嫁都不好，大差不差的最合适。 临睡前，小姨把周星拉到一旁，嘱咐了几句，也没说凌俨的不好，让她多个心眼，多谢考量。 周星说不出不喜欢凌俨的谎言，但也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或者是既然有机会在一起，她也没信心他们能都到最后。 现在她妈和小姨突然掺和进来，倒搅得她心更乱了，明明八字都没有一撇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便准备出发了。 周爸周妈和小姨跟着走到村口，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凌俨打开后备箱，开始搬东西，很快后备箱要装满了，行李没多少，全是周妈准备的各样吃的。 以前周星一个人走，周妈还会收敛些，这次开车走，恨不得把家给她搬过去。周星紧着说吃不完，周妈就说有一半是给凌俨的，但是他俩都经常出差，谁吃啊？！ 东西装好，人就要走了，周妈看着女儿，忍不住又要抹眼泪，周星抱着周妈安慰了几句，周妈转过头又拉着凌俨，她不能说话，凌俨又不懂手语，只能看看周星，再看着凌俨，拍拍他的手。 凌俨当然明白周妈的意思，握着周妈的手，连说了两个放心。 周爸心里也舍不得女儿，见到周妈像是托付女婿的样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男朋友都不是，这像什么样子？ 他一把拉过来周妈，摆手让他们上车走了。 周星也在一旁尴尬地不行，还好他爸出手了。 上了车，她立马解释道：“你别介意，我妈就是想法特别简单，像个小孩似的，你别往心里去。” 凌俨看着周星突然笑了，颇为认同地点头。 周星纳闷他笑什么。 周星说周妈像小孩子，他突然想起昨晚在厨房见到的一幕，原来周星说洗碗哄周妈开心，就是故意不好好洗，惹得周妈一边嫌弃一边帮她重洗，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抬杠，活脱脱两个吵架的小学生。 凌俨说完，周星脸上一囧，她承认她的做法很幼稚，但是好用啊！这是从他爸身上学来的经验。 一个人在生气发脾气的时候，讲道理不仅没用，甚至会适得其反，要故意做一些离谱的事来吸引对方的注意，让他不得不主动跟你讲。 周妈就是一个典型听不得道理的人，所以每当周妈发脾气不理周爸的时候，周爸就会把家里的东西搞乱，周妈就会忍不住边说边收拾。 其实就是一方主动示弱，让另一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这件事就这么翻过去，周星见他表现得如此坦然，应该是没有把周妈的想法放在心上，但他的不在意反倒让她心里别扭起来，唉，都怪昨晚她们在她耳边说那些有的没的。 周星家到S市，将近4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有周妈的爱心零食，一路上也不算无聊。周星大多数时间都在吃，偶尔和凌俨聊两句，因为她是空有证无经验的那类人，全程都是凌俨在开，她只需帮忙维持司机的清醒状态就可以。 一路上，他们自在地聊天，说笑，想普通朋友一样，很正常，特别正常，正常到不用有任何多余的念头，但她知道在她心里，那个她不愿承认的角落里，有隐隐的期待。 他不远万里地回来，帮她做了这一切，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车子已经驶入小区，他们又将回到开始的状态。 周星看了看手上提的东西，想着要不要留他一起吃饭，毕竟有些不能久放的要赶快吃。 正犹豫着，凌俨突然接了个电话，神色凝重，看样子像是有急事，她便没开口。 凌俨帮周星把东西拿回家，“公司有点事，我要赶快过去，我的那一半，先放你这儿。” 说完，人就匆匆离开了。 周星看着堆了一地的东西，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说不出来的难受，突然想起以前的同事吐槽老公在结婚纪念日临时出差。 因为她老公也是所里的同事，所以那时她不太理解，身为同行，应该更加理解彼此的工作状态。如果是她，肯定不会因为工作的事有情绪，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当时的感受。 算了算了，她不要再想了，到头来不过是她自寻烦恼。 45.拉黑 45. 拉黑 凌俨赶回来的时候，普瑞的CEO，销售主管和徐藤的公关负责人都已经等在办公室。 杨奕在电话里说了大概，许佑文作为线上渠道的负责人，把直播间事故的经过汇报给了凌俨。 一周前，开播前调试设备时，由于员工误操作导致烤箱玻璃门爆裂，虽然不是镜头下发生，但能听到声音，所以立马关闭了直播间。 当时并非正常的直播时段，直播间观看人数不多，以为不会引起关注度，他们在内部解决了这件事，并未公开处理。 原计划今天在直播间推出新品，就是那天出事的微蒸烤一体机，结果网上突然爆出一则文章，直指普瑞的新产品存在安全隐患，利用直播间的事故做文章，加上确实有现场目击人，并且他们又没对事故作出回应，实有故意隐瞒的意图，网上的批评和质疑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地涌来，愈演愈烈。 许佑文神色凝重，“Ivan，这件事我要负很大的责任，员工管理不到位，对舆情的预判也不够谨慎，当时是怕对新产品有影响，所以没回应，哪想到但我们的产品绝对没有问题，各项质检标准都是达标的，技术部门已经在对发生事故的这台产品再次检测。”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凌俨问了公关的意见。 整件事的起因是员工的误操作，只要明确不是产品的质量问题，倒不如借此机会给大众普及一波家用电器的使用规范，不要一味把责任推到员工身上，其实大众很反感企业一出事，便拿“实习生”、“临时工”做借口。 凌俨对这方面不算了解，在场的人都没意见，那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做。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普瑞的CEO曾凡特意留下来，单独对凌俨说几句话，“Ivan，普瑞目前的销售情况50%以上都是来自线上，但许总的团队已经没法满足还在不停增加的需求，这次的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操作不当的这个员工已经不是第一次出问题，而且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我们需要引入更专业的团队来运营。” 普瑞重组后，上上下下大换血，许佑文的电商团队唯一保留下来的，也确实给公司的整体转型起到很关键的作用。虽然曾凡是许佑文的上级，但涉及到他的问题，还是要看Ivan的意见。 针对曾凡提出的事，凌俨之前也跟许佑文聊过。许佑文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但也有个致命的问题，感情用事。 作为一个管理者，要一切以公司的利益为出发点，不能让私人感情过多地干扰自己的决策，因为只有保住公司的利益，才是保住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事情解决完，时间已经很晚了，凌俨犹豫片刻，还是不打扰她休息。 第二天上午，他发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出差，一天周星都没回。晚上回家，凌俨又去敲了她家的门，没人在，想她应该去出差了。 凌俨接连发了几天的消息，周星都没回，他才知道自己又把人惹生气了，不过这次他实在搞不懂自己哪里做得不多，明明什么没做啊！ 办公室里，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嗡嗡地响了半天，其他人都在偷偷往这边打量，周星叹了口气，伸手按住电源键，挂断。 然而五分钟后，手机又响了，要不是怕耽误工作，她都想关机算了，不回他短信不明白什么意思吗？还要没完没了地打电话。 这次周星狠狠地拿起手机，正要挂断，竟是中介打来的电话。 小姨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离婚证领了，协议也签了，现在就等着钱到位，这几天她一直在和中介沟通，希望尽快找到买家。 昨天中介通知她有个合适的买家，想来是有消息了，周星立马接通电话，往外走。 买家对房子很满意，希望能尽快签约，这正合周星的意，但房子里那么多东西，她又出差在外地，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搬走，中介说对方只是想尽快拿到房产证，不介意她晚点再搬。 周星总觉得不太正常，中介告诉她这个小区传言要有个新的学位，所以想趁着现在还没涨价赶紧入手，她倒是没听说这些，不过本来她也不关心，要是这样的话，倒可以理解。 所以便定下周日，也就是大后天，周星回S市签合同。 这是她能离开的最早日期，在现场的这段时间，周星每天睡觉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因为项目难度很大，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问题不在企业身上，而在她自己。 标的企业是一家医疗器械生产商，是她没接触过的领域，并且产品生产流程很复杂，专业性极强。 因为前段时间的丑闻，易观目前的项目审查极其严格，所以对尽调报告的要求也就更高，意味着基本上没有出错的空间。 走之前Eva也是再三跟她强调问题的严重性和重要性，所以周星一到这，脑子的线就绷紧了。 更要命的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支尽调团队，而且对方看似跟企业的人很熟，周星就更头疼了。 对于员工来说，他们就是来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伺候一家已经很不情愿了，何况一下来了两家。再说人家又是打过交道的老交情，自然是人熟好办事。 周星这个新来的小白，只能笨鸟先飞，这一个星期她基本混迹于在各种车间，听车间主任讲设备，讲流程，讲化学公式。 好在高中的知识还没全还给老师，一顿密集的高强度学习后，算是捋清了生产流程和产品结构，回头再看企业的各项数据，就清晰不少。 午休过后，周星又带着小本本来找车间主任。 还未走到门口，赵主任先出来了，后头跟着个小姑娘，赵主任抬眼见到周星，忙说道：“你来得正好，今天多个人，省得我再说一遍。” 小姑娘对周星微笑颔首，周星也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周星没事就来骚扰赵主任，两人已经很熟了，他们并排走着，赵主任瞅了眼后面的小姑娘，小声对周星说：“你看人家就派了个小孩过来，你一个经理成天跟我跑车间。” 周星无奈笑了笑，她自己都没搞清楚的事情，真不放心撒手交给别人。没办法，她就是干活的劳碌命。 虽然产品种类不同，但是大体的生产工艺流程类似，只是在催化剂和添加剂的使用上有一定差异。 因为有周星在场，赵主任不觉越说越快，只在有显着区别的地方着重强调几句，对周星来说没问题，但旁边的小姑娘就有些跟不上了。 周星见她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便把一些赵主任省略的细节补充出来，赵主任边听边点头，夸她知识掌握得很不错，玩笑道要收她为徒。 小姑娘明白周星是故意说给她听，结束的时候，语气感激地连声道谢。 周六清晨，周星赶早班机回S市，签完合同就走，剩下的工作交给中介，等过户的时候她再回来。 周星在约定时间赶到房产交易大厅，除了中介，居然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熟人。 杨奕心里咯噔一下，Ivan说他会跟周星讲，但他看周星此时的神情，显然是不知情。 周星看了看杨奕，再瞄一眼边上眼神闪躲的中介小哥，顿时明白了今天的买家是谁。 她把杨奕叫过来，问他：“凌俨呢？” 杨奕忐忑回道：“Ivan不在S市，他有事出差了。”所以他来代替Ivan签合同，但现在他突然有点怀疑Ivan是不是故意不来。 周星压着脾气，杨奕也不过是替人办事，“你给他打电话。” 杨奕听完，麻利地掏出手机打电话，不多说一句话，这种事他哪里敢掺和！ 很快电话通了，打声招呼便递给周星。 “今天房子我不卖了。”她不想来来回回地扯，直接说结果。 顿了两秒，凌俨说道：“可以，但借款一个星期内要到账，你确定几天时间能找到买家？” 当然不确定，但她不能这么说，周星看向一旁的中介小哥，小哥像是感知到她的目光，低着头默默转过身去。 没有回话，凌俨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卖也好，抵押也好，都随你，钱今天就会到你的卡上。你可以跟我逞强，但是伯父伯母和小姨，他们能等吗？钱要是没到，到时候着急的就不止借贷公司了。” “你在项目上安心工作，其他的事不要多想，你可以帮小姨做决定，也请让我来帮你，好吗？” 凌俨的每一句话都捏在她的七寸上，让她毫无还口的余地，她做不到为了尊严而不顾家人，但也不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原则。 周星不吭声，凌俨只好软下语气，向她解释：“我想提前跟你说，但你不接我电话。”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带上了情绪，疲惫又无奈。 周星心一横，什么都没说，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杨奕，直接走了。留下杨奕和中介小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杨奕只好打电话请示凌俨。 凌俨捏了捏眉心，说道：“你们回去吧，钱直接打给她，中介费照付。”说完便挂了电话。 会议结束，谢秦出来，便看到对着手机发呆的凌俨。 见到他这副死样子，就知道他又犯病了，真不懂他到底在纠结什么，“我是服了你了，舍不得就去追，要不就离人家远点，我要是周星，早把你拉黑了！” 谢秦说完，也懒得再理他，让他自己搁这儿自怨自艾吧！ 过了许久，凌俨猛地想到谢秦刚刚的话，发了一条消息，他看着屏幕上的红色叹号，自嘲地笑了下，他果真被拉黑了。 46.催化剂 周星在机场值机的时候，给苏酥打了电话，苏酥在开会不方便接，周星发了一条长消息。 飞机落地后，她便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有两条，一条来自苏酥，另一条就只能是凌俨，但凌俨的钱她不会动，找个机会再还给他。 她现在已经够乱了，不想再多加一重金钱的负担。 周星刚回到酒店，苏酥一个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一通数落，家里这么大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她。 “我又不是没钱，想着卖了房子就能解决，这不是搞不定了就来找你了嘛！”钱的事太敏感，只要自己解决她都不想麻烦别人，而且关系越近的人在这种问题上反要越谨慎，真挚的感情太可贵，理应被珍视才对。 “卖什么房子？你那个房子买得多划算，千万不能卖！我又不是没钱给你，等你哪天发达了，到时候多多算利息给我！” 周星听得很感动，但即便苏酥这样说，她还是对借钱这事很有负担，以后要更努力地工作了。 后面苏酥又问了些关于小姨的情况，前些天，小姨打来电话，听得出来她想通了很多，对未来也有了些规划。 其实小姨比她妈头脑灵活多了，是个敢想敢拼的性格，不幸被困在一段失败的婚姻里，现在她走出来了，等待她的是崭新而光明的未来。 说到这儿，周星仿若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浑身的疲惫感一扫而光，她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不就是可以照顾她在乎的家人吗？ 虽然她还不够强大，她能做的也很有限，但看到小姨重新振作起来，仍是一件很值得欣慰的事。 不免又想起那个让她又是感激又是气恼，剪不断理还乱的人。 第二天周星把款项转到借贷公司的账户，这事总算是尘埃落定，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的时候，周星在分析产品毛利率时，发现一些产品的成本核算有问题，她去找财务经理。 办公室里没人，转身正要走，碰到上次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见她站在门口，试探着问道：“你是要找蔡经理吗？” 周星点了点头。 小姑娘含笑说道：“蔡经理正在和我们经理开会。”说着手往后面一指，“就是那个，倒数第二间会议室。” 周星道了谢，边走边想，有时候做好事还是有回报的。 周星在门口站了片刻，直到蔡经理注意到她时，她才举手示意了一下，是否方便出来说话。 蔡经理走到门口，周星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说出她的问题，由于她这边时间比较紧张，希望能尽快约个时间沟通。 正好他们就在聊成本核算的事，便叫周星留下来听，有什么问题待会一起说。 在场，除了蔡经理和一名成本核算会计，其他都是另一家机构的人，周星向对方的负责人颔首示意，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现场正在讲解某一款产品的成本核算逻辑，蔡经理有个好为人师的毛病，喜欢边讲边提问，没人回答他还不往下说，非要等人回答才行。 周星听了10分钟，实在受不了了，左右看看没人有回答意思。 “因为考虑到导致卫生性能下降的因素，生产前后，添加剂加料系统要彻底清理，所以这部分材料消耗需要全部计入成本。” 蔡经理满意地点头，“周经理功课做得很充分啊！” 在场的其他人不禁顺着蔡经理的目光，往周星所在角落打量。 然后接下来的分享时间，莫名演变成了蔡经理和周星的问答环节，周星对于产品结构和生产工艺的熟悉程度，不仅让蔡经理十分惊讶，更让在座的同行们震惊到自我怀疑的程度。 蔡经理不禁想问，“周经理曾经在医疗企业工作过吗？” 周星在众人的目光下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对于大家的反应，周星也很不自在。她本无意卖弄，也不愿被过度关注，只想加快进度，因为马上就要说到让她产生疑问的部分。 由于生产工艺流程的原因，有一部分通用的辅助材料无法独立核算，还按照产品产出工时或者产出量的比例进行分摊。 周星在生产学习的这段时间，了解到不同产品由于医疗卫生指标要求的不同，添加剂等辅助材料的用量是不同的，笼统地以工时或者产量来分配不是很合理，因为相同工时或者相同产出量的两种产品，A产品对于辅助材料的用量可能是B的产品的两倍。 特别是一些单价较高的辅助材料，这样会对最终的产本核算造成较大的影响。潜台词就是企业在材料分摊上有一定的操控空间，进而有利润虚高的嫌疑。 讲到这里，问题的严重性不言而喻，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蔡主任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几秒钟的沉默后，蔡主任突然笑了笑，缓缓说道：“周经理提出的问题也是我们想要改进的地方，但是，你也提到了生产工艺的这个客观原因，目前还没有找到更合理的计算方式，而且这部分材料目前使用量并不大，当然我们还是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几句话便把太极打回来了，周星已经预见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确实存在无法改变的客观原因，只不过是企业利用了这一原因。 但是有一点她不太认同，从采购趋势来看，有几款单价高的辅助材料购买量逐年递增，相对应产品的需求量也呈上涨趋势，长远看对成本的影响不可忽视。 周星没有继续追问，她不想就这个问题跟对方打擂台，至少她可以明确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点。 因为周星这段犀利的提问，蔡主任接下来的讲话慎重了不少，还时不时地主动留意周星的反应。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又不怎么吱声的小姑娘，他原本没怎么当回事，倒是一开口就给他提了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刚刚的回答看似没毛病，但他知道周星并不买账，回头他还得琢磨琢磨，怎么把这事彻底圆回去。 然而这场会议上，留下深刻记忆的不止是蔡主任。 结束后，另一个团队的负责人，突然叫住正要离开的周星。 常进对周星笑了笑，然后对蔡经理说道：“蔡总，今晚黄总过来，不如叫上周经理一起？” 说着佯装往周星这边靠近的样子，低声补充道：“新威最大的客户，德维医疗的采购负责人。” 周星愣了一下，意外对方突然变得熟稔的态度，听起来像是私下的聚会，临时叫上她这个外人有些奇怪，不过有机会提前认识下企业的大客户，肯定有益于后面的工作。 蔡经理心下一动，他倒是忘了这事了，忙着邀请周星同去。 对于饭局，她在普瑞留下的PTSD还未完全消退，但新威这样的大型企业，毕竟不是普瑞之前那种不靠谱的草台班子，不至于做出那样离谱的事。 周星略略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下了。 下班后，常进主动来找周星一起走，一路上找话题跟她聊天，聊得都是些与工作相关，但又无关紧要的小事，很有分寸感。 但对方自来熟的表现，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加之韩俊的前车之鉴。坐上车后，周星便带上耳机，表现出不想聊天的意愿，对方没有坚持硬聊，反倒学她一样带上耳机。 看得周星莫名想笑，心里不觉对这个人多了几分好印象。 新威到场的人，除了蔡经理，还有销售部负责人和一个销售经理，周星看起来年纪最轻，又是现场唯二的女性之一，都对她比较照顾，没有故意为难。 但饭桌上的应酬总免不了喝酒，周星依照当地风俗，只跟着喝了开头的前三轮。这事还要感谢常进，多亏有他帮着说话，要不她很可能不得不多喝几杯，因为同桌的那位女经理实在酒量太好，对比之下让她压力好大。 周星侥幸逃了，常进可没那么好运。 酒酣耳热之际，他被黄总劝着连干了几杯白酒，周星在他旁边看得头皮发麻。 等他坐下的时候，立马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常进笑着接过来，周星见他喝了茶，闭眼靠着椅背，半天没反应，周星不禁略微凑近一点，小声问了问：“你还好吗？” 常进抬手搓了一把脸，然后看着周星笑着说：“没事，缓缓就好，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轻，听到周星心里一阵不自在，她坐正身体，见他没事人似的夹菜吃，感慨道：“你酒量真好，估计我一杯就要倒下了。” 常进夹了一个大虾放到周星碗里，“尝尝，这个好吃。”然后笑着看了周星一眼，说道：“没办法，我又没你那么厉害，只能靠多喝酒哄金主开心咯！” 周星被他逗笑了，方才被劝酒前，正聊到他说自己是半路出家，不像是周星从事务所出来的基本功扎实。 对他们来说，大多数的职业发展路径是从事务所到企业，常进这种反着来的很少很少，因为成功率很低，他能成功就必然有过人之处。 周星低头瞧见碗里的虾，又看了看盘子里的，她刚也吃了几个，但眼前这虾的个头打了不止一倍，不免惊讶道：“这个怎么这么大！” 常进但笑不语。 之前她只听过团队的小朋友谈论隔壁的负责人长得很帅，今天短暂的接触让她对常进的印象很不错。 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帅气，因为他每次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她能感受到常进的有意靠近，他的言行举止也并不让人反感，先不论他有怎么样的意图，周星发现她心里竟一点波澜都没有。 周星摆弄着碗里的虾，若有所思的时候，包厢门开了，进来一个人，径直朝着黄总走去。 两人寒暄几句，黄总招呼大家坐下，一一介绍。 到了周星这里，黄总话音刚落，那人忽地站起身，朝着周星举杯，满面笑容地说道：“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周小姐，不知道凌总最近怎么样？” 周星起到一半的身子，微微顿了下，她对这人有点印象，晚宴上他在凌俨旁边站了很久，才等到一个说话的机会。 凌俨作为投资方，在企业的人眼里就如同行走的钞票一般，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周星却没想到这人连她都记得，而且还给她按了个莫须有的身份。 徐徐起身，周星端起酒杯说道：“不好意思，凌总的情况我不了解，您是不是认错了？”然后干了手里的酒，“不过没关系，我先敬您一杯。” 生意人脑子转得快，那人见状，马上找补回来，“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不好，一见到美女就跟不行了。”说了也干了一杯。 两人都坐下后，这一段小插曲就算过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周星没和常进说话，常进也没有主动找她聊天。 虽然那人只提了一个姓，别人也许猜不出来，常进却不一定，因为他们的甲方就是旭藤资本，不能他负责就是凌俨的项目吧？ 47.落定 工厂不在市区，这附件条件不错的酒店只有一家，周星和常进的团队都住在这里。原本要安排黄总去市区更好的酒店，黄总推说太折腾，明早还要再过来，近点方便。 离开饭店，一行人便都去了酒店，周星和常进仍坐同一辆车。 路上常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星聊天，仍是些无关痛痒的零碎小事，只字未提任何有关“凌总”的事，似乎也没受到任何影响，和来时的表现并无区别。 下车后，周星松了口气，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他会突然问出凌总是不是凌俨的问题。 新威的人陪黄总办理入住手续，周星打了声招呼，正要先走，常进叫住她，周星看到他手上提着个东西。 常进说：“刚才饭店送的小甜品，你拿着吧！” 周星犹豫着不太想要，常进又往前递了递，“拿着吧，我不怎么吃甜食。” 其实她也没胃口吃，不过可以给组里的小朋友送过去，周星接过来，道了声谢，“那我先回去了。” “好，早点休息，少加点班。” “你也是。” 从前台到左侧的电梯间，会经过大堂的咖啡厅，但这个时间段基本没人，周星走过来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人在看她，下意识瞟过去。 视线对上，周星脚步一顿，又马上转回头，捏了捏手里的纸袋，继续往前走。 她在电梯门口站定，身后那人也跟着停下来，周星克制着不忘身后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沉默，来人热情地打招呼道：“凌总，真巧，居然在这儿碰见了，您是过来出差吗？” 听声音周星就知道是黄总那位中途来的朋友，这人眼神倒是好使，离得这么远竟也认出来了。 这时，电梯到了，周星走进去，按了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关闭，外面的凌俨看着搭讪的人，微微皱眉，露出一丝耐烦的神情。 就在即将完全关闭的时候，电梯突然被人按开，周星不错眼地盯着他走进来，站到自己的侧后方。 另一侧的电梯间外，黄总见朋友回来，好奇地问道：“那人谁呀？” 朋友：“Ivan，凌俨，旭藤资本的高级VP，人很低调，不怎么露面。”说着看向常进，“常经理应该认识吧？” 常进笑道：“我也只是听说过，新威是魏总的项目。” 黄总恍然：“刚才你问周星的话，说的就是这人？” 朋友讳莫如深地一笑，接着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眼里露出些许惊讶，刚才这位凌总跟在周星后面的场景，大家都瞧见了，这会再想起饭桌上周星否认的话，都是男人，自然不约而同地往不正当的路子上想，大家都懂，心照不宣地没说而已。 蔡主任看起来格外惊讶，眼睛睁得溜圆，毕竟他和周星接触最多，不禁感慨人不可貌相，这小姑娘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让人想不到的事还挺多！ 只有常进面色如常，看不出太多情绪，却也又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出了电梯，周星径直走回房间，脚步飞快。 刷卡，开门，关门，动作利落干脆，凌俨站在门口僵立了几秒，抬手正要敲门，门开了，周星拿出一张银行卡，冷眼说道：“你的钱还你。” 见他不接，周星直接扔到他脚边，退回两步，就要关门，门外一股阻力挡住她的动作，周星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用力推了推，门像是焊死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她以沉默相向，眼里闪动的光却泄露了不平静的情绪。 周星忽地松了手，转身往回走，像是放弃了什么，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双手撑在桌边站了两秒，抄起手边的东西，朝身后的人扔过去。 杂物扔完，又是抱枕，又是枕头，凌俨忙不迭地一一接着，见她周围没了东西，气呼呼地干着急，放轻脚步走过去。 倏地飞过来一个纸袋，凌俨下意识地伸手一接，不知名液体从袋里飞溅而出，撒得到处都是，凌俨不可避免地湿了半边衣服，落在手上的液体还带着问题。 眼前的场景，让周星猛地愣住了，她气急了，慌不择路地看到什么扔什么，没注意拿的竟是常进给的甜品。 一颗颗白色的小团子黏在黑色的西服外套上，周星见他无措地抬起手，要碰不碰地犹豫着没动，看得她不禁有点想笑，念头一转，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太妙。 趁着凌俨脱衣服的功夫，周星悄悄地想要溜走，刚一错身，手臂叫人拉住，周星抬手挣脱，瞬间两只手都被钳住，反剪到身后。 凌俨按着她坐到床边，“闹够了没？” 周星半边身子贴在他胸膛，轻薄的衬衫隔不开撩人的体温，两只手臂固得牢牢的，他只能嘴硬，嫌弃道：“放开我，你身上脏死了，离我远点！” 凌俨根本不买账，反驳道：“脏还不是你扔的。” 周星抬头，嗔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的房间！” 凌俨不想跟她吵，语气和缓地商量：“你是好好听我说话，还是继续吵这个问题？” 周星趁机讨价还价：“你先放开我。” “不放。”凌俨说着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周星来回扭动，仍旧挣不开，气恼地控诉：“你怎么不讲理！” 凌俨顿了顿，仍旧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说道：“是谁先不讲理？我先斩后奏是不对，前提是你故意不理我，我只想帮你把事情解决好！”说到后面，凌俨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略显急迫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委屈。 周星虽然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但她今天就想做一个不讲道理，不识好歹的人，依旧硬着心肠板着脸，说道：“我不需要你帮我解决。” 对上他的目光，无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我叫你帮忙了吗？我请你来的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句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你这么乐于助人，怎么不把乐山大佛请出来，你坐上去啊！”周星把自己说到胸口气闷，她铆足了力气，要把他推开。 凌俨哪里懂这种网络新梗，他被她的话说蒙了，更被她的反应吓到了。一个拼命挣扎，一个不肯松手，双双倒躺在床上。 这下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更是分毫动弹不得，灼灼的目光悬在上方，脸像是被烘烤似地热得发烫，周星别开脸，“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耍流氓！” 凌俨低头，埋进她的颈窝，周星感到他的气息停在耳边，嗯了一声。 他居然还嗯！稍微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被他撩起来，耳边又传来他低沉的嗓音，“既然你说我耍流氓，我是不是应该耍得更彻底一点？” 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掰过脸，吻住。 周星睁大眼睛愣了两秒，然后闭上眼，松开齿关，放他进来。 如果说上一次周星是完全被他带着走，这一次明显主动又大胆，笨拙地去找他的舌尖，好不容易勾住了又被他逃开，凌俨轻笑出声，周星不满地搂紧他的脖子。 凌俨没再逗她，像个耐心又细致的老师，示范给她看，周星这个好学生很快掌握了要领，渐渐得了趣味，一遍遍缠着老师练习，乐此不疲。 学生沉迷到忘了呼吸，老师及时发觉到她的异样，松了唇舌，细碎的吻一点点游走在她脸颊。 周星茫然望着天花板，大口喘着气，随着头脑渐渐清晰，身体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肌肤相贴的愉悦感，既陌生又让人兴奋，无论是从心理还剩生理，她都不想停下来，也不想放开他。 不知从哪里的勇气和力量，周星翻身压住他，凌俨惊讶地愣了两秒，笑着帮她挪了挪位置，拉她趴下来继续亲吻。 凌俨知道她要发泄情绪，也由着她动作，哪知道她竟老在玩火的边缘试探。 当他再一次把那双试图往下伸的小手拿上来时，周星推开他，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其实凌俨更想问她这句话，但他现在哪里敢，只能拉到怀里，抱着她哄道：“别闹了，好不好？” “谁闹！明明每次亲完就跑的是你！”周星说完自己都愣了下，这质问太直白，一点掩饰都没有。 凌俨知道自己又小心点了火药桶，但眼里却是笑着的，“我哪里跑了？” 破罐子破摔了，周星硬着头皮反驳道：“你没跑你消失了三个多月！”说着要下来，凌俨两条手臂横在她背后，抱得更紧。 过了一会儿，贴着她耳边轻轻柔柔地嗯了一声，“是我的错，对不起。” 声音太温柔，每个字都敲在她心上，让本就不甚稳固的心墙又开始摇坠，“对不起什么，反正明天你还不是一样会走？” 凌俨听着胸前传来闷闷的声音，循循问道：“你想我留下？” 周星应激式地反问道：“你留不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 “真的没关系吗？那你想我是你什么人？” 故意用诱哄的语气问出这样的问题，周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带进坑里，又羞又气地推他，恼怒道：“凌俨你太欺负人！什么都要我说嘛？” 凌俨一手拢着她后背，一手轻拍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了。” 周星埋在他胸前，继续嘴硬：“你知道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嗯，不用你说，我都知道。”说完，低头看到她飞红的脸颊，笑着轻吻她发顶。 48.身份 突然的电话打断了在床上腻歪的两个人，酒店工作人员来问行李的事。凌俨下了飞机赶去新威，得知周星出去了，他又来到酒店等人，行李还存在前台。 凌俨走后，周星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才从床上起来，别看她一顿操作猛如虎，其实心里怂得要命。 从卫生间出来，瞧见地上的一摊狼藉，周星捡起纸袋和包装盒，扔进垃圾桶。没有合适的工具，想着拿纸巾大致擦一擦再说。 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纸巾，猛地想起来纸巾盒被她当武器使了。 周星正找着的时候，凌俨提着行李箱回来，后面跟着一个保洁。 地毯不好清洁，保洁用吸尘器稍微吸干一些，等明天白天打扫时再处理。 保洁离开后，周星见凌俨打开行李箱，拿东西出来，什么情况，是要在这儿住下的意思，“不是，你——” 凌俨在桌上放下电脑，看着周星说道：“刚问了前台，没房了。” 周星哦了一声，没去细想这话的真实性，毕竟刚才他们都这样那样了，再说不让他留下，未免显得太矫情，但是同事都住在隔壁，只能祈祷不要被他们碰到。 想到今晚他们又要睡在一张床上，周星站在房间里左看右看，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瞥到桌上粘着几颗小圆子没擦，又想起纸巾盒找不见的事。 “你有没有看到纸巾盒在哪？” 凌俨换了件T恤从卫生间出来，伸手从高处拿下来纸巾盒，“刚才扔得那么卖力，我以为你不要了。” 周星努了努嘴，瞧他一眼，正要去抢，纸巾盒突然被他举到头顶，周星盯着他，没好气儿地问道：“好玩吗？” 眼前，笑得得意又幼稚的男人还是她认识的凌俨吗？周星觉得心里对他的滤镜已经碎成渣渣。 这时，凌俨突然将她腾空抱起，放在桌上，贴着嘴唇回答了她的问题，“好玩！” 大佬版的凌俨很好，但她承认她更喜欢这个把她抱在怀里的人，周星握紧的拳头一下子松开了，手臂环上他的脖子，沉浸在亲吻的甜蜜里。 凌俨走后，周星缓了好一会儿，才让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猛地想起擦桌子时说的话。 “以后晚上少吃这种东西，不利于消化。” 糯米制品确实不好消化，但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酸呢！ 周星今晚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所以洗了澡，便躺在床上看凌俨加班，工作状态的凌俨又恢复了他以往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幼稚的形象只是昙花一现。 房间里只剩下哒哒哒的键盘声，困意很快就上来了。 周星迷迷糊糊地感到身旁有人躺下来，紧接着那人靠过来拢着她，不习惯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周星哼哼两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一夜好眠，这是她出差以来睡得最久、最安稳的一晚。 周星比平时醒得晚了点，睁开眼，不出意外地整个人挂在凌俨身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摘下来，挪到床边。 刚一着地，从脚到小腿紧绷发胀地难受，抬脚看了看，好像是有点肿。 最近几天时不时地就会这样，可能是跟着赵主任在车间站久了的缘故，晚上热水泡个脚能缓解一些。 昨天也没怎么站着，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这样了，周星沿着小腿肚从上到下捏了捏。 忽然，后背靠过来一具温热的身体，手臂跟着绕到她腰间，男人贴着她颊边，喃喃问道：“怎么了？” 声音缓慢而慵懒，听得周星心头一颤，酥酥麻麻，她还不适应这种亲密，低低地回了声没事。 周星起来的时候，他就醒了，看她做了半天没动。凌俨轻拢她的身体，感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勾着嘴角在颈侧缓缓啄吻，手撩开衣摆伸进去在腰间轻抚。 手上的触感不禁让他皱了眉，“又瘦了，过年的时候不是胖了点，怎么又瘦回去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嗯？” 本就没有完全清醒，被他这么一弄，脑子晕乎乎的，更是无法思考。 凌俨一边亲，一边掰过她的身子，抱在腿上一下下地亲。周星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跟昨晚炸毛的她判若两人，轻声叹道：“怎么这么乖啊！”声调像是在故意调侃似的。 周星猛地张开眼，就要下去，凌俨笑着抱紧不让她走。 就这么抱着，什么也不做，心里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从昨天到今天，仿佛经历了天壤之别的两个世界。 刚才凌俨从后背抱住她，才猛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同了，然后心里就只剩下慌乱和无措，她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不等她想出答案，凌俨已经帮她选好了。 好吧，这就是谈恋爱吗？所以他们在谈恋爱了！ 直到闹钟响了，迟钝的周星才醒悟过来，再磨蹭下去她要迟到了，苦命的打工人是无法跟任性的老板比的。 匆匆收拾好东西，出门等电梯。 周星看了眼时间，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坐在会议室里开始干活了。 电梯到了，周星按了1楼，凌俨按了5楼，又按了一次1楼，按键指示灯灰了。 “我不吃早餐，来不及了。”周星正要按1楼，凌俨拉回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我真不饿，吃不下去！”说着换另一只手伸过去，然后也被握住了。 这时，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周星看着外面的人，愣住了。 常进反应很快，边走边对周星玩笑道：“这个时间在酒店看到你不容易！”然后冲她旁边的人打了招呼：“凌总，早。” 凌俨微微颔首，松开一只手，牵着周星往后挪了挪。 电梯继续下行，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没说话，气氛莫名地尴尬。 周星瞥一眼常进的背影，试图把手抽出来，不仅没成功，反倒被他握得更紧。周星斜眼瞪他，用眼神抗议，凌俨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走在常进后面，进了餐厅，有人在向常进招手，应该是他团队的人。周星每天走得很早，其他人按照企业的上班时间来就可以，所以早上在酒店不会碰面。 周星找位子放东西，凌俨去拿早餐。 酒店早餐还不错，种类很丰富，她是真的没什么胃口，拿了一个小馒头，磨磨蹭蹭地吃完，又喝了两口粥，就没再动。 凌俨在一旁看得直头疼，把刚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碗里，“把这个吃了。” 周星张了张嘴，听到他说：“你再瘦下去，我怕你营养不良。” 只好把拒绝的话咽下去，认命地拿起鸡蛋，就着小菜吃完了。 离开的时候，在酒店大厅又碰到常进团队的人，有人认出凌俨，跟他打招呼。 等人走了，周星抬头看向凌俨，问出昨天就有的疑问。 “新威的项目不会是你负责吧？” “不是，他们之前来旭藤的时候见过。” 既然不是他的项目，他来新威做什么，总不会是专门来找她的吧？周星偷偷瞄了眼凌俨，没说话，这种太过自作多情的话她实在问不出口。 刚一进大门，立马有人笑着迎上来，像是专门等在这里。 凌俨跟那人聊了两句，转头回来找周星，“中午等我一起吃饭。” 周星回了一声好，看着凌俨和那人走开。 新威是做医疗器械的，主要原材料就是医用聚丙烯，并且看方才那人的年纪和谈吐，不像是一般员工，更像是高管级别，所以他是来给船队谈业务的？ 正胡乱想着，手机叮地响了一声，邮箱发来的提醒，五分钟后有个会，周星这才想起来她早上设了个会，立马忙着往电梯的方向赶。 今天来得晚，又开了一个小时的会，什么都没做就到中午了，大家张罗着去吃饭，周星让他们先去。 忙着干活忘了时间，感觉像是过了挺久，瞥一眼电脑上的时钟，快一点了，又看了看手机，没有凌俨的消息，故意应该还没忙完。 她也有点饿了，现在食堂也没什么好吃的了，翻出APP点个外卖好了。 突然有电话进来，外卖小哥让她下来取外卖。 谁这么贴心？正好她饿的时候外卖送到了。 周星拿着外卖站在电梯门口，电梯到了，一群人从里面出来，周星一眼看到凌俨，两人对视一眼，她往边上挪了挪，他却径直朝自己走过来。 凌俨问：“外卖送到了？” 原来是他点的，周星点了下头，余光瞥到凌俨身后等着的人，其中一位是新威的CEO，她来的第一天见过，蔡经理也在，周星悄悄推着凌俨，让他站远点，离这么近干嘛！ 蔡经理瞧见周星看过来，关切地说道：“周经理才吃饭吗？” 周星礼貌地点了点头，“外卖送得有点晚。”然后冲一旁的新威CEO打招呼，“薛总，好。” 薛总颔首微笑，周星略显尴尬地干笑着，侧身小声对凌俨说：“赶紧走吧，都等你呢！” 凌俨拉住她推过来的手，捏了两下，“嗯，好好吃饭，不能剩。” “知道了，快走吧，人家都走了。” 没赶上电梯，周星站在门口继续等，看着凌俨笑着对薛总说了句什么，薛总似乎有些惊讶，蔡经理更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时笑得格外亲切。 对此，周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凌俨跟他们说了什么。 另一边的蔡经理还沉浸在震惊中，原以为周星是和投资方的高管有些私下的关系，他们这个行业，男女关系复杂是出了名的。 结果人家是正牌女朋友，听老板的意思，他们和旭藤不止是投资的事，还有其他合作，以后跟周星打交道得好好掂量掂量。 49.生病1 49. 生病1 访谈结束，周星从销售部回来，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会议室里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玻璃墙透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大身影，屋里的人注意到周星，忙招手叫她进来，满脸笑意地说道：“Esther，你回来了！快看，凌总给大家买的下午茶。” 周星站在门口，看一眼桌上的甜品和咖啡，眼神示意凌俨出来。 周星找了个没人的会议室，拉他进来，“你是很闲吗？”这人怎么一点不知道低调，到处招摇。 凌俨笑着看她，拿出一个纸杯放到她手上，“确实不太忙。” 话听着气人，手心热热的温度又让她气不起来，“你过来倒是先跟我说一声啊！” 凌俨长长看她一眼，半天不说话，调出聊天页面给她看，“你给我放出来了吗？” 周星看见上面的红色叹号，默默掏出手机，把人放出小黑屋，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嗡鸣一声，凌俨看着手机里一排鞠躬的小人，禁不住笑出声来。 周星跟着笑了，尝了一口手里的饮品，“怎么不是咖啡啊？” “你现在不适合喝咖啡。” 好吧，这个问题她没法反驳，不过她发现凌俨特别在意吃吃喝喝的问题，可能大佬都比较在意养生。 周星纳闷这杯东西到底是什么，看着像是抹茶拿铁，喝起来又不太像，“你买是什么？” “抹茶燕麦奶。” 难怪喝起来没有牛奶的乳香，不过也蛮好喝，不会腻。 周星喝了小半杯，凌俨就一直坐在边上看她喝，“你是真的不忙吗？你不是过来谈船队的业务吗？” “我不负责船队的运营，不用帮他们谈业务。” 所以他来这里的原因，不言而喻。 周星在凌俨的目光下喝掉最后一口，“喝完了，走吧。” “好，我四点半的飞机回S市。” 周星看了手机，已经三点多了，从这到机场有点距离，可真坐得住，“那你赶紧走啊，别来不及了！” 凌俨拉住往外冲的周星，“来得及。”手臂拢着她腰，轻声说道：“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知道吗？” 听着他和缓的声音，周星猛地意识到原来他只是想陪她多待一会儿，这样想着，突然就舍不得他走，双手换上他的腰抱紧，“我知道了。” 周星送到电梯口，便被他赶了回来。 回到会议室，入眼便是一双双八卦的眼睛，周星清了下嗓子，“吃完了，赶紧干活儿吧！” 坐下打开电脑，一时半会儿没找回干活儿的状态，无意间扫了眼，总觉得还有人往她这瞟。 周星对着反光的手机壳看了看，画面里她的两只耳朵都红到了耳根，格外显眼，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出去那么久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周星刚走出会议室，屋里两个小姑娘便开始窃窃私语。 “欸，刚才你们说Esther的男朋友是谁？”她光顾着犯花痴，感慨长得太帅太有型，比隔壁负责人帅出几个档次，人又大方，居然买那么贵的甜品给他们，一时情绪太激动，没听到重要信息。 旁边的小伙伴说完，总结道：“反正长相就只是他最普通的优势。” 小姑娘惊得哑口无言，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这么牛逼的吗？！” 凌俨人虽然走了，但他的投喂没有停止，外卖每天准时送来，或者是炖汤或者是补品，具体是什么食材，有些她也不认得，总归不会是便宜的东西。 其实周星自己也有感觉，她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特别是最近加班加得比较狠。易观那边项目改期，她这也要跟着提前交报告，但事情还是那么多，只能压榨自己的时间。 有时来不及吃饭，正好拿这些东西填填肚子。吃点好的，甭管是否真的有益处，至少能带来点积极的心理影响。 不过，偶尔也会忙得顾不上，便分给组里的小朋友，哪想到一听是凌俨送的，这帮小孩异常兴奋地又是夸人又是夸汤，说得天花乱坠，甚至还要拍照发朋友圈。 最近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有点高兴事换换脑子，周星也没阻止，只是提醒他们发的时候不要提名字。 结果这反倒给她自己挖了个坑，原来凌俨在她身边安插了一个卧底。看到那条朋友圈时，马上一个电话过来，问她汤怎么样，周星顺口就把小朋友的彩虹屁拿来用了。 挂了电话，人家反手发来一张截图。然后从第二天开始，项目组里人手一份爱心加餐，周星又格外多一通爱心电话。 这会，她刚从外面回来，凌俨的电话就到了。 时间算得够准的！ 周星在会议室这几人身上扫了一圈，不知是哪个又给凌俨通风报信了，默默叹了口气，怕是都已经被他收买了。 她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接通电话。 “今天的都已经喝完了，要不要我拍个照发给你啊？”周星故意阴阳怪气地说着，殊不知听在对方的耳朵里却更像是撒娇。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嗯，值得表扬，不过我不是来查岗的，阿姨寄了些吃的过来，有些是做好的，我给你寄过去吧。” 前两天电话里她已经说了出差不方便收快递，而且带回来那些还没怎么吃，哪想到她妈如此执着，居然寄给了凌俨，家里这个饲养员已经不好对付了，现在又多了一个。 周星正发愁，突然听到凌俨说：“还是我给你带过去？” “你要过来吗？” “看看吧，明天或者后天，不一定哪天有时间。” “也不用特意过来送一趟，你留着吃也行。” “非得是送东西才能来吗？” 周星一时被问得语塞，知道他又在拿自己寻开心，反正她嘴笨说不赢，“随便你！” 凌俨闷声笑着，突然听到周星嘶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脚有点痛。”才站了一会儿，小腿和脚就胀得难受，周星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歇脚。 “脚怎么会痛？” “刚才开会给他们讲东西，可能站得久了，脚有点肿，不严重。”她边说边捏了捏小腿。 “现在还要加班到很晚？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 “时间来不及，不得不加班啊！不过快要搞完了，放心吧，我今天会早点回去。” 周星他们的工作状态他很了解，曾经他赶项目的时候，甚至连着两三个通宵不睡觉，但现在身份不同，心态也不同了。 挂了电话，凌俨便吩咐杨奕订了明天的机票。 ***** 凌俨从包间出来，走到窗边醒醒酒。 这家私房菜馆在一栋老居民楼里，曾经外公外婆的家就是这样的房子，他住了很多年，虽然现在看来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他仍然很喜欢这样的老房子，历经沧桑，却仍保留着原本的样子。 上次看的那套老房子几个月前就谈好了，最近才安排装修，还是之前的设计师，估计她应该会喜欢。 昏黄的路灯下，走来两个背着书包的中学生，男孩不知在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女孩气恼地追着他打，一下猛地撞到男孩身上，两人便没再分开。 凌俨看着楼下拥吻的少男少女，不由地勾起嘴角，他拿出手机，已经八点多了，发了个消息给周星，看她有没有乖乖地早点回去。 突然，有人叫他，凌俨倚着窗边，抬眼看到沉凝拿着一瓶水过来。 沉凝一脸和煦的笑容，问道：“要不要喝点水？看你喝了不少酒。” “不用了，谢谢。”凌俨说着收回目光，继续打字。 走廊的灯有点暗，看不出他的表情，周身的气场写满了抗拒。沉凝的笑容僵在脸上，站在那里半响没说话。 她抿了抿嘴唇，压下心里的不满，“我发消息给你，怎么都不回？” “工作的事你去找杨奕。”凌俨头也没抬，仍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那别的事呢？” “别的事？”他顿了下，像是停下来思考，然后突然朝着沉凝走过来，错身时说了一句，“看心情。” 挑衅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沉凝，她怒视着凌俨的背影，轻飘飘地问道：“你是和周小姐在一起了吗？Ellie姐知道吗？” 听到这话，凌俨不由微微皱了眉头，扭头看向沉凝，眸光一紧，“你来找我的事，她知道吗？” 沉凝顿时不吭声，默默看着他走远，心里气得不行。 谢秦没喝酒，他开车送凌俨回家。 谢秦瞥一眼闭目养神的凌俨，打趣道：“今天心情不错啊，喝这么多酒！” 不仅是今天，最近几次都觉得他状态特别好，突然看上去像个活人了，多少年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活力这个词。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喜事向来也不会有别的事了，“怎么你家小星星又肯理你啦！”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好好开车！” 谢秦看见他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自然明白什么情况了，对于凌俨和周星，他是乐见其成的，周星这种单纯又正派的小姑娘，适合他这个内心脆弱的好兄弟。 这都过了几个红灯了，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真是铁树开花了！ “宋礼的事你知道吗？” 谢秦等了半天，没听到回音，扭头看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这么黏糊，不像你的风格啊！” “听说他在国外找到资方了，不太熟，新公司吗？” “新不新的谁知道，就是个壳，你知道实际的出资人是谁吗？” 凌俨听出点苗头，终于抬起头，看向谢秦。 谢鑫实业的上一任CEO谢承辉是谢秦的堂哥，谢氏的老爷子退休后，把大权交到最看重的长孙手上。 事实证明谢承辉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又格外信任他母家的舅舅，慢慢地，谢鑫实业的实际控制权便旁落他人之手，等到老爷子发现的时候，已经鞭长莫及。 可能老天爷觉得还不是谢氏灭亡的时候，谢承辉的舅舅彭建明突然查出癌症，不到半年人就走了，谢鑫实业一时没了主心骨，老爷子这时想起来他还有谢秦这么个孙子。 整个谢氏除了他爸，谢秦一个都看不上，他乐得看个热闹，哪里肯接这个烂摊子，但谢秦的妈妈发话了，他就不得不回来。 彭建明不在了，但是彭家的影响还在，首屈一指就是彭建明的儿子，彭义。这小子跟他爸学了个十乘十，惯会在人前做戏，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阴得很。 一边摆出大孝子的模样卖惨博取同情心，一边背地里勾结旁人给谢秦使绊子，致使谢秦在谢氏寸步难行。 普瑞机械算是谢秦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转过头来彭义就接着宏远船队那事敲打了凌俨。 现在宋礼和彭义搞在一起，倒是让谢秦大为意外，宋礼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清楚谢秦和彭义打擂台的关系。 虽然凌俨对他的项目兴趣不大，但谢秦还是看好他的，希望他把上市的计划再缓一缓，哪知道他一定要这么急，彭义的钱可不是好拿的，宋礼在彭义那儿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谢秦对宋礼又是吐槽又是唏嘘，说完等着听好兄弟的想法，扭头看向凌俨，见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手机。虽然和宋礼称得上有些交情，他的事也不过是当个八卦一说，不至于让他这么走心吧！ “怎么了？” 凌俨眉心紧皱，“周星没回酒店，电话联系不到人，她同事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谢秦听完，马上打方向盘，把车听到路边，让他先打电话找人。 50.生病2 50. 生病2 常进今天走得有点晚，路过周星团队的会议室，灯还是亮着，便过来看一眼。 “怎么就你一个人？” 下午的时候她和大家说好今天不加班，早点回去休息，结果下班刚走到大门口，接了个电话她又回来了。 年前的一个项目突然要个数据，正好那部分内容是她做的，明天她要做的事不少，想着把这个做好了再回去。 “临时有点急事，做得差不多了，我也要走了。” “那等你一会，一起回去。” 凌俨来过之后，除了说工作上的事，常进不会主动找她，路上碰见也会像朋友似地打个招呼，周星觉得他人还是蛮好的。 “好。” 周星合上电脑，放下搭在椅子上的脚，正要站起身，脚猛一受力，脚底板像是针扎似的疼，小腿肚发软站不住。 周咧着嘴唇，撑着桌边，忙不迭坐下来。刚才她就感觉脚不舒服，搭在椅子上抬高缓解一些，以为没啥事，现在脚都不能踩地，周星觉得不太妙，万分忐忑地脱下鞋袜。 常进发现情况不对，走近一看，周星搁在椅子上的脚，肿得像个蹄髈，“你脚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肿成这样。”周星上手捏了捏，倒是没有痛觉，但是脚像是被充气了似地鼓胀，有种皮肤要被崩开的错觉。 第一眼还觉得好笑，肿成这个样子，越看越觉得吓人，常进建议道：“去医院吧，另一只脚呢？” 另一只还没看，周星一边拖鞋，一边说道：“不至于吧，回去休息下就好了吧。”腿脚肿的问题也不是第一天了，不过今天有点严重，她说的时候也是心里没底，但是去医院太麻烦又很耽误时间。 周星脱下袜子，左脚也肿得不轻，不过没有右脚那么厉害。 常进打眼一看，哪里还有商量的必要，语气强硬地说道：“还不至于，你看看你现在还能走路吧，明天能不能上班都是问题！” 周星看着自己这两只猪蹄，明白这一趟医院是跑不了了。 另一边，谢秦在路边停了车，凌俨从车上下来，给周星的同事打电话，同事急忙打车去新威厂区，看周星在不在那边。 凌俨站在路边，神色淡漠地望着远处的车流，一言不发，谢秦知道他越是沉默，代表心里越急。 初春的夜晚有点凉，谢秦下车走过来，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去车上等吧。” 看到谢秦过来，凌俨突然问道：“你明天有事吗？” 谢秦微微愣了下，下一秒反应过来，他不能开车，敢情是要让他当司机，“你知道开车过去要多久吗？” “现在走，明早就到了！”他刚查了，最早的飞机要等到明天上午。 谢秦看傻子似地瞅着凌俨，“我看你是冻傻了？你先等等。”说完回到车上打电话，他可没心情陪他吹冷风。 谢秦这边刚撂下电话，瞧见凌俨正在接电话。 凌俨接完电话，回到车里，谢秦看他的神情，知道有消息了，“什么情况？” 周星的同事回到办公大楼，发现周星，又去问了门口值班的保安，保安说一个小时前见到一个男人抱着个女人出来，好像是身体不舒服，他们帮忙打得车。 从保安的描述，同事觉得可能是周星和常进，又赶回酒店找人问常进的电话，联系上常进后确认周星在医院，便马上给凌俨回信。 谢秦刚才托朋友买到一张12点多的机票，“现在送你去机场？” 凌俨回了一声好。 人有消息了，可凌俨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放松，谢秦小心翼翼问道：“人没事吧？” “现在没事，还在做检查。” 周星的健康状况一直让他有隐隐的忧虑，她的体重和食欲都不太正常，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状态，早晚要出大问题，并且她自己又不上心，忙得起来什么都不管。 所以他现在虽然心里很急，但更多是生气，想来这段时间她根本没在照顾自己，让身体透支到进医院。 到了机场，谢秦陪他办好值机手续，凌俨就让他先回去。 谢秦嘱咐道：“有什么问题，提前给我打电话，不行就回来，小地方医疗水平可能没那么好。” 他看着凌俨走进安检口，队伍里全是大包小包的旅客，就他什么行李都没有。 谢秦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把红包备好！ 一知道人家有事，恨不得立马开十个小时的车过去，啧啧，这是一只脚已经埋进去了！ 凌俨赶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三点，常进在住院部大楼门口等他。 “来了之后，在急诊验了血，做了心电图，查了肝肾功能，医生给的诊断是中重度贫血，血红蛋白很低，加上她又是在经期。”说到这儿，略微有些尴尬，常进顿了下，“其他暂时没有问题，不过有些检查现在做不了，要等到明天医院上班的时候，周星先是输了液，后来又输了血，现在应该睡着了。” 凌俨颔首说道：“好，麻烦你了。” “客气了，凌总。” “叫我Ivan就可以。” 常进迟疑了下，微笑说道：“好，那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常进琢磨着凌俨纠正称呼的举动，让他明白过来今天表面上他是帮了周星，另一个层面也让他在凌俨那儿赚了个人情，倒不是说一定要讨回来，至少有机会搭上凌俨这条人脉。 虽然周星在会上的表现让他惊艳，对她产生了些兴趣，后面知道人家有主了，难免觉得有些遗憾，但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思了。 凌俨去病房看了周星，病房不是单人间，除了周星还有其他两个人，他在边上坐了几分钟，然后拿着放到一边的报告单，到走廊上看。 翻到病例时，他看到医生的诊断里营养不良这四字，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凌俨猛地站起来，走到走廊的尽头，沿着床边走了几个来回，他是一点都没猜错。 昨晚折腾了一通，周星睡到快九点才醒，还是被尿憋醒了。 周星微微睁着眼，撩开被子，想要看看脚怎么样了，能不能下地走路。 昨晚没租到轮椅，常进抱着她走了一路，虽然事出紧急，但心里很别扭，她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今天脚能下地走路。 “你要干什么？” 周星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人就清醒了，睁开眼见到凌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看着她，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周星心里一突，顾不上想别的，下意识地顺着他的问题回答：“我想上厕所。” 凌俨站起来，俯身，手臂伸到她身下，将任打横抱起来，周星顺势搂上他脖子，熟悉的怀抱顿时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周星从卫生间出来，凌俨把人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出门。 周星抱着她的东西，一脸茫然地扭头问凌俨：“现在去干嘛？” 然而，凌俨目视前面，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周星转回来做好，不敢再问。 补上了昨天没能做的检查，周星被凌俨带到一个单人病房。 简单吃了早餐，护士过来给她打针。 检查的时候，除了必要的沟通，全程没跟她多说一句话，这会又在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邮件，处理工作。 “我渴了。” 凌俨起身，拧开瓶盖，放到她手里。 过了一会儿，周星摸着腿说道：“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凌俨走过来，抬手就要按呼叫铃。 周星拉住他的手，“你干嘛？” 凌俨看着她，反问道：“不舒服不应该叫医生？” 周星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说道：“不用叫医生。” 她盯着输液器里的药水，这瓶要打完了，还有一瓶，不等她开口叫人，凌俨已经走过来，换好。 周星看他一言不发地回去，坐下继续看手机，至于这么生气吗？ “你生气了？” 没人理。 周星有些哀怨地说道：“有你这么对病人的吗？” 凌俨终于肯放下手机，“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病的？” 周星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我错了！” 凌俨差点被她的反应气笑，不过他忍住了，“错哪了？” “熬夜，睡眠不足，没好好吃饭。”昨天看到检查报告，她已经做了一次深刻的自我检讨。 “还有呢？我叫人送的那些东西你都吃了吗？” 周星坐起来，“上次之后我都有吃。” 凌俨定定看着她半天没说话，他的目光摄人，让周星仿佛有种面对着Eva的错觉，“就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会开得太久就忘了。” 周星等着接受批评的时候，手机出发叮的一声，凌俨低头瞥了眼，检查报告出来了，他走到床尾，目光严肃看着周星说道：“躺好，别乱动。” 凌俨在自助机器上取出报告，去找周星的主治医生。 医生：“其他地方没问题，主要还是贫血的原因，今天血红蛋白长上来了一点，再观察一天看看，要注意营养，注意休息，定期复查。” 医生从电脑屏幕移开眼，看向凌俨，“一般这种非客观因素的营养不良，我们还是建议患者去看下心理科，看下是否有厌食症的问题，吃饭的问题不解决，贫血的问题没法解决，好吧！” 凌俨拿着开药单走出医生的办公室，打了一通国际长途电话。 周星的第二瓶水都挂完了，凌俨还没回来，去包里找手机，发现手机没电了。 才伸下一只脚，凌俨回来了，不等他问，周星举着手机坦白：“手机没电了。” 凌俨在病房里找到插孔，给手机冲上电，周星又说道：“能顺便看下我电脑还有电吗？有个东西今天必须得发出来，我现在挺好的，没啥事。”昨天临时来的活儿还剩个尾巴没做完。 凌俨拿着电脑，坐过来，“说吧，要做什么，我帮你做。” 周星不可置信地盯着凌俨，她没听错吧！ “你要是担心保密性的问题，我也可以替你请假。” 周星忙说道：“不用请假，我真的好多了，脚也不怎么肿了。”说着把脚露出来给他看，“反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也没问题。” 只是整理些数据，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费工夫，而且这些数据在行业外的人看来算是机密，对凌俨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没有桌子不方便操作，凌俨挪到旁边的小桌上工作，神情寡淡，看起来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周星觉得比起刚才他的脸色像是缓和了不少，她以为见过医会让他更生气。 以往的体检报告中她一直有轻微贫血的问题，不算什么大毛病，医生也只是让她平时多注意，定期检查，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刚才她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想起昨晚医生说的那些需要排除的病因，周星拿出手机搜了一遍，一个比一个吓人，看得她心里发毛。结果凌俨回来什么都没说，又是帮她干活，又要替她请假，周星琢磨着不会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51.降维 51. 降维 “医生怎么说？”周星惶恐不安地问凌俨。 凌俨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周星立马急了：“你别吓我！” 凌俨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好多了嘛！脚也不肿了，也不用请假。” “你先别做了，你快过来跟我说说医生怎么说的啊！”周星哼哼唧唧地拖着长音。 凌俨放下电脑，走过来，拿起药盒看了看，“没什么大事，还是贫血太严重了，早上的药吃了吗？” 见她心虚地摇了摇头，凌俨无奈叹道：“手伸出来，先把药吃了。” 周星挪到床边，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衣服，闷闷地说道：“我以后会努力多吃，你别生气了好吗？” 其实她不是真的担心自己有事，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去哄人，她相信如果真的情况不好，凌俨一定比她还着急，这会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她还比较生疏，她不想让凌俨觉得自己不在意他的好，把他的关心当做理所当然。 凌俨摸着她的发顶，细软光滑的质感，跟她的性格截然不同。他想着电话里心理医生的话，眸光露出担忧，她究竟给自己多少压力才会焦虑到吃不下饭，一想到这儿就只有心疼，哪里忍心再去责备她，给她更大的压力。 “吃不下也不用硬逼着自己吃，但是以后有任何问题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离开父母后，再没人这样关心过她的一切，她也习惯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凌俨的出现，让她觉得她好像可以学着去放下重担，依赖一下别人，不用有任何负担和顾虑地。 其实她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偶尔也会感到很累，想要偷懒，但周遭的一切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让她停不下来，凌俨却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 周星抱着他半天不撒手，凌俨揉着头发问道：“不干活儿了？” 圆圆的脑袋抵着他胸口晃了晃，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跟他在一起。 凌俨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不干活也得吃药啊！” 正要拉开她，周星却突然跪坐在床上，抓着凌俨的衣服，直起身子去够他的唇，哪知道力度没掌握好，竟带着凌俨一起倒在床上。 周星怔住了一秒，反应过来的时候觉得这个姿势更好，双手攀上他的脖子，闭着眼睛亲上去。 苏酥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退出去瞥一眼门牌号，没错。回来扫了一眼，椅子上的包也的确是周星的，应该没走错。 再次看向在床上的一男一女时，苏酥险些惊掉了下巴，小星星什么时候开荤了？很快她便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因为她发现向来保守的周星，原来谈恋爱的时候也是可以这么热情又主动的，这还是她认识的周星吗？ 苏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俩人愣是没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亲得那叫一个难分难舍！ 看来她不出声，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 病房里响起一声轻咳声。 床上的人顿时定住了，凌俨扭头看向门口，然后在周星耳边说了句话，周星腾地坐起来，凌俨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 然后他拿着电脑走出病房，错身而过时，他注意到门口的人始终未合拢的嘴，选择不说话，留给周星慢慢解释吧。 苏酥在看清凌俨脸的一刻，脑子里仿佛炸开一颗响雷！直到周星暗搓搓地看过来时，心神瞬间归位，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进来。 一手扔包，一手指着周星说道：“小周星，你可以啊！给你一个机会坦白，然后我再审你。” 周星转头躲开她的手，“我坦白什么啊？” 苏酥甫一走近，周星下意识地往后坐，“你注意点啊！我腿还没好。” 注意什么？她的手还没摸到床尾，苏酥一屁股坐下，“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先说说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星：“早就认识了。”这顿审问早晚要来，躲不过去。 苏酥听完，目瞪口呆地歪着头看她。 周星解释道：“就是上大学的时候，算是学长吧。” 苏酥：“我怎么不知道？” 周星：“你又没问过。” 行吧！ 苏酥继续问：“那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周星看着苏酥，迟疑了下，说道：“就是最近。” 苏酥：“最近是多近？” 周星：“这几天吧！”说完看一眼苏酥，“一个星期左右。”再看一眼，“就两个星期！” 苏酥伸出两根指头，惊道：“两个星期，半个月了，你都没告诉我！” “你是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我让离这个圈子的人远点，你倒是直接搞了个大的！还有那次在我家看杂志，你还跟我装你不认识凌俨？他那些绯闻你都忘了？” 周星：“那些都不是真的！” 苏酥冷笑一声，反问道：“谁说的？他告诉你的？他说的你就信！” 周星无奈看向苏酥，“那你说你有听到他们之间有其他后续吗？” 还真没有，易观的项目出事后，沉凝明显低调了很多，基本不现身了。 苏酥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担心周星会吃亏，谁能想到她一个还徘徊在新手村门外的菜鸡，竟然找了个王者级别的，她能不操心吗？ “不管怎么说，我劝你不要太走心，谈恋爱可以，毕竟他人帅多金，睡一睡倒也不亏，但你要是认真你就输惨了！” “你想太多！”先不说凌俨不会是她说的那类人，即便是，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输的，她还欠着几百万的负债呢！ 苏酥略带嘲讽地说道：“最好是我想太多。”周星的聪明劲儿都用在做事上了，对人她是真没心眼。 回归到正事，苏酥瞧着周星单薄的小身板，人家过年都要长几斤肉，她倒是更瘦了，“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出差还把自己搞进医院了？” 昨晚给周星打电话，一个男人接的，电话里说周星在医院做检查，不方便接电话。她多问了几句，觉得不放心，立刻退了S市的机票，今早直接飞来这边看她。 周星大致说了自己的病情，苏酥一听就明白这病就是工作累出来的，“你们老板给你多少钱，让你这么不要命地给她干，工作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而且钱的事我都说了不急！” 周星默默听着，认同地点头，经过这一回，她是真的得到了教训。 说到钱，苏酥算了下时间，“你家出事的时候他不知道吗？”如果他扣到这点钱都不想拿的话，不如趁早滚蛋。 这事没必要瞒着苏酥，“他知道，他给了我没要。” 苏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看你是上班都上傻了，我不是说一定要你接受他的钱，拿点女朋友的福利总不过分吧？” 周星反驳道：“我拿了啊！” “是嘛，拿什么了？”苏酥故意说得暧昧。 周星一扭头，不想理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 一个小时后，凌俨带着午饭回来，将打包盒一一打开，摆好，他对苏酥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苏酥扫了一眼，虽然是打包的菜，看起来也挺精致，大方说道：“凌总客气了，我不挑食。” 凌俨微微颔首，然后拿来电脑给周星，“看下行不行。” 周星接过电脑，差点忘了这事，她觉得根本不需要看，但好奇心的驱动下还是瞅了瞅。哪里需要考虑什么行不行，简直是太行了！邮件内容也重新润色好了，她只需要点发送键就成。 苏酥也好奇地凑过来，盯着屏幕问道：“什么东西？” “没什么，凌俨帮忙干的一个小活儿。”周星发完邮件，关了电脑。 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名堂，苏酥略显失望地说道：“这就是你的福利？” 周星瞄一眼凌俨，推着苏酥低声说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午饭后，苏酥买了最近一班机票回S市，确认周星没有大碍，又有大佬男朋友陪着，她也没兴趣留下做电灯泡。 特别是看过凌俨伺候周星吃饭的样子，那个耐心和细致的程度，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就差喂她嘴里了！ 周星也是乖得不行，人家让吃啥她就吃啥，他们吃得那是饭，她吃得是狗粮！明明也干啥，莫名看得她心里痒痒的，恨不得马上抓一个人过来，也这么对她。 她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 周星不方便出门，凌俨送她到医院门口打车。 苏酥在边上打量着凌俨，这是她第一次和凌俨打交道，比她想象中温和许多，不过从他过往的履历来看，可不像是这么没有棱角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借了周星的光的缘故。 “听周星说你们是校友？” 凌俨：“对，我比她大几届。” “所以你算是降维打击吗？” 苏酥半开玩笑道。 凌俨没料到她问得如此直白，想了想，“算吧！” 苏酥也没料到他回答得如此实诚，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又听到他说道：“但是降维不一定要打击，也可以是给予，所以把你的银行账户给我，她的钱我来还。” 车来了，苏酥匆匆坐上车，凌俨在车窗外对她说：“路上注意安全，回S市再见，记得发银行账户。” 苏酥茫然地点了点头，车便开走了，她还在想凌俨说的话，过了半响，猛地反应过来到刚刚自己是不是被他降维打击了？ 想到这儿，反手把自己的卡号发了过去，她不是周星，没有那么多原则，男人上头的时候，给了就拿着，反正这点钱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52.夹馍 52. 夹馍 来的时候没带东西，除了两件临时买的衣服，没什么需要带的，凌俨把收拾好的行李放在门口，看一眼手机，快6点半了，人还没回来。 凌俨正在质疑她的保证的可靠性时，门锁响起嘀的一声。 周星推门寄来，看到屋里的人，惊道：“你怎么还没走，不是8点的飞机吗？” 赶飞机赶火车她向来都是留足时间，就怕迟到，这人倒好每次都是踩点走，上次也是，一点不着急，万一迟到了岂不是更麻烦，所以她是真不了解他这份淡定。 周星狐疑地看着凌俨，“你该不会故意等到这时候，看我会不会加班吧？” “你真的确定你的身体可以吗？”凌俨拉她在床边坐下，满眼忧虑地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我觉得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周星在医院住了两晚便出院了，凌俨又陪她在酒店住了一晚，S市的工作不允许他继续留下来，但他又非常不放心周星一个人留下来，因为他深刻地知道让一个工作狂主动减少工作量有多难。 “我真的好了很多，现在脚一点都不肿了，这边很快就要结束了，你让我现在休假，那我不是都白干了？”周星握着他的手，目光极其真诚地说：“你相信我好不好？” 凌俨看着她沉吟片刻，长舒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道：“每晚不超过7点，我要收到你在酒店的视频电话，不用考虑我时间方不方便。”虽然知道她回酒店也要加班，万一有什么事联系不上，也方便他找人。 闻言，周星有些为难，“7点，时间有点紧张啊，万一堵车了呢？” 然而，下一秒，见到凌俨瞬间严肃起来的脸，她立马连声应道：“好好好，你说7点就7点！” 周星就坚持了两天，后面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迟，见凌俨的反应也不大，她便肆无忌惮起来。 这天下班后和人聊事情，一时忘了时间，直到将近9点的时候凌俨打来了电话，他也是开会到现在才想起来，周星一见凌俨板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心里就慌，做了一通深刻的检讨并且保证绝不再犯。 第二天刚到下班时间，她接到一通电话，凌俨给她约了一辆专车，以后每天送她回酒店，周星当时手上的事情还没做完，让司机先走，不用等她，哪知道司机坚持等了她大半个小时。 一连几天，司机每天准时6点到，然后给她打电话，周星让人家等过两回就不好意思了，后面一看快到下班时间就赶紧收拾东西，同是打工人，她不忍心为难人家。 在凌俨严格的监督下，周星健康地结束了出差工作。 临走的前一天，蔡经理请他们团队吃饭，顺便一起叫上了常进的团队，他们没那么急，还要多留几天。 后面的时间里，两个团队的人渐渐熟悉起来，一大帮人一起吃饭，又基本都是年轻人，这段饭的气氛格外愉快。 周星虽然提前报备过，9点多的时候，凌俨还是打了个电话过来。 凌俨：“还没结束？” 周星：“快了，人家年轻人玩得正high呢？” 凌俨笑了声，说得像是她比他们打了多少似的，也就两三岁的差别，“要是太晚，你就先回去。”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凌俨喂了几声，才听到周星微喘着气说道：“刚才那里信号不好，我换了个靠窗的地方，现在能听到了吧？” 周星边说边移开两步，伸长脖子往旁边看，她小跑过来的时候，瞧着边上那对搂着往前走的男女有点不太对劲儿，男的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刚才又推着女孩进了楼梯间。 “嗯，可以听到，明天飞机几点到S市，我去接你。” 周星琢磨那两个陌生人，没注意听，“嗯？你说什么？” 凌俨又是她那边信号不好，重复了一遍。 “11点50，你要是有事的话不用来，我打车回去也很方便。” “好，我看情况。” 周星收起电话，来到楼梯间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男人把女孩推到墙上，搁这一段距离，两人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但是男人的声音让她莫名耳熟。 楼梯间没有灯，又有男人挡着，她看不到女孩的反应，不确定她是不是受到了侵犯，保险起见，她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 大概几秒钟后，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大，男人的动作幅度也大了起来，周星感觉到女孩是在反抗。 她大力踢开门，里面的男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走到门口望了望。周星躲在门后，看到韩俊那张恶心的脸时，心里顿时冒出个念头，真是冤家路窄！ 韩俊见到周星，怔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真巧啊！” 周星没理他，看着跟在后面出来的女孩问道：“你在骚扰你吗？” 女孩听到周星的话，惶恐地看了一眼韩俊，没说话。韩俊见状，上前要去拉人，周星突然挡到女孩前面，“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干嘛？” 韩俊哼一声，趾高气昂道：“她是我女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星一步不让地盯着他，侧脸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 女孩的沉默让韩剧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就在他想要上前的时候，周星顺势提起手上的扫把对着他，实在找不到别的东西可用，有点搓，也只能对付一下。 韩俊嫌弃地退了一步，待看清她手上的东西，无语笑道：“你是跟我动手动上瘾了，我之前是不想跟你计较你看不出来吗？” 他说着握住扫把的另一端，狠狠地往旁边一扯，周星险些被带到地上，还好及时被人托住，常进问道：“你没事吧？” 周星撑着常进的手臂起身，摇了摇头。 韩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冲着周星嘲讽道：“这又是谁啊？想不到周星你一个又一个的，很可以啊！” 留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转身走了。 常进望着那人的背影，皱起眉头问道：“这人谁啊？” “神经病，不用搭理他。”周星说完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你有没有事？需要帮你报警吗？” “不用，我没事，谢谢你。”女孩怯生生地说完就要离开。 周星忙拉住她，问她和韩俊什么关系，嘱咐她离他远点，她实在气不过有人被韩俊这种垃圾人祸害，听说他不是违纪被处罚了吗，怎么还能出来蹦跶？ 女孩不吭声，多番追问下才说出韩俊是她的客户，这份工作她做不久，不敢得罪她，巧的是这女孩正是在新威的销售部工作，要是别的工作她还真帮不上忙了。 叫了车，把人送走，周星对常进说：“我明早就走了，这事交给你不麻烦吧？” 常进：“不麻烦，反正也是以你的名义，主要我的话也没啥份量不是！” 周星扶额：“他们小孩乱说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起哄了！” 经过医院的事，她和常进算是成为朋友了，越了解越喜欢他的性格，坦率不扭捏，熟了之后甚至还带着点逗比属性，说起来倒是和苏酥有点像。 常进的调侃提醒了周星，第二天候机的时候，再三拜托大家不要宣扬她和凌俨的关系，如果有人问起不用隐瞒，不要主动说出去就好。 毕竟他们也吃了不少凌俨送的东西，吃人家最短，都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周星下了飞机，打开手机，便看到凌俨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在接机口了。尽管她说不用他来接，但是直到此刻他就在外面等她，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甜劲儿过了，又开始止不住地紧张起来，取行李前特意去了趟卫生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早上起得匆忙来不及化妆，眼下有点黑眼圈，脸也有点苍白。 周星揉了两下脸，看起来红润了一点，就这样吧，何况住院那两天，什么丑样子他都见过了。 推着行李出来，一眼便看到边上的凌俨，因为他无论站在哪，都很难让人忽略，旁边几个小姑娘一直在打量他，周星走过去的时候，她们的目光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周星拉着他就要走，凌俨却突然抱住她，周星只好小声说着：“先走先走，都是人！”说着一边拽着他离开，一边不住在心里吐槽，他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注意场合，老要做这么高调的事，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有多显眼！ 走到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周星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同时又很违和，因为这香味不是香水的香，而是肉香。 凌俨坐下来，看到周星耸着鼻子四处乱闻，他从中控台的位置拿出一个小袋子。 周星看到包装，就知道是夜市的鸡腿夹馍，立刻眼前一亮，惊呼道：“你什么时候去买的，他们上午也开门吗？” 凌俨打着方向盘说道：“过来的时候顺路去看了一眼，他们白天有个门店，晚上出去摆摊。” 他扫一眼正在发呆的周星，问道：“想什么呢？不吃一会凉了，不饿吗？” 本来不饿，闻着味儿马上就饿了，但是她一吃，怕是味道更大，半天都散不去。 凌俨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吃吧，正好该去洗车了。” 周星本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他这么一说，更是一颗心快要化成水儿了，撕开包装袋，递到他嘴边，“你吃第一口嘛！” 凌俨低头咬了一口，然后看着她开心地大快朵颐，平时吃饭的时候没见她这么积极，“让你垫垫肚子，回去还要吃午饭呢！” 听到这话，周星放下手里的饼，凌俨提醒得对，吃完这个估计就吃不下饭了，在吃的问题上，她现在很听凌俨的话。 不吃不代表心里不想，周星意犹未尽地瞅了好几眼，凌俨见她手捧着饼，光看不吃的可怜样，无奈道：“吃吧，吃吧！” 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个十块钱的饼就让她高兴成这样，傻姑娘也太好养了！ 53.恶梦 生病的事她没说，但还是被领导知道了。第二天周星刚到公司，便被Eva叫到办公室，特意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周星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Eva：“没别的事的话，报告你在家写也可以，这个项目结束之后，给你休几天假，还是先把身体顾好再说别的，好吧！” 这次意外给她敲响了警钟，不能再任意妄为地不顾身体，因为人一旦倒下，之前不管做了多少都白搭，所以她也有意放慢节奏，等项目忙完，修整几天再回来。 周星点了点头，正要走，Eva突然缓着语气问道：“听说凌俨是你男朋友吗？”见她愣住没动，Eva笑着补充道：“没别的意思，正好听到点风言风语，跟你确认一下。” 问得突然，周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点了头。 Eva了然一笑，没再多问，“好，我知道，你回去吧。” 周星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被大家知道是早晚的事，之前嘱咐团队的人别宣扬，让她以为能多瞒一会，哪想到Eva像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岂不是在小圈子里都传开了？ 凌俨的身份太高调，站在他身边注定要承受别人的目光，再加上两人的工作关系，他是甲方爸爸，而她是乙方的小透明，简直就是天然的谈资，倒不是介意别人说什么，只是很不喜欢以这种方式被人讨论。 回到座位上，周星不由地开始对周围的目光敏感起来，生怕有人突然跑过来问她个什么，导致她一整天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仿佛湛蓝的天空忽然飘来一片乌云。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工作效率也不高，还没到下班时间，周星便收拾东西回家。 刚走到小区楼下，凌俨来了电话，“晚上想吃什么？我正准备回去了。” 电梯里信号不好，周星没进去，“都行，家里还有那么多东西没吃呢？你看着做吧！”过年带回来的，加上后面她妈寄来的，快把他们两个冰箱都装满了。 凌俨听她声音恹恹的，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以为她在忙工作，“还在公司吗？” 周星：“没有，刚到楼下。” 凌俨：“快上去吧，我半个时候后到家。” “好。”正要挂断，突然想到个事情，“晚上去你那吃吧，你的厨房更宽敞，也省得来回搬东西。” 昨晚凌俨做饭的时候，少了个工具，周星去楼下跑了一趟腿，见识了他家的豪华大厨房，各式厨具应有尽有，相较之下，凌俨在她家那个小厨房做饭，仿佛螺丝壳里做道场，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用，太委屈人，“你要做什么，我一会儿拿过去，正好也能提前解冻。” 凌俨：“好，我先想想，等会发给你，密码还记得吗？” 周星微微嗔道：“记得啊，我又不是属鱼的。” 凌俨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周星回到家，收到凌俨的消息后，拿着东西去了楼下。 进门先去厨房，把冷冻的肉放到冷水里浸泡解冻，周星擦着手，四处闲逛起来，昨天过来的时候只留心看了厨房。 厨房正好在她上次没看到这一侧，出来是一个不小的餐厅，这边也有两间房，一间是书房，另一间目前是空着的。 周星逛完，又走去另一侧，这边和她家的结构就是一样的，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意思去看人家卧室，大致走了一圈，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贵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她一坐下去，瞬间有种被云朵包围的感觉，质地轻软又有支撑感，坐下就不想起来，周星打消了加班的想法，拿出手机刷起来，反正时间够充足，明天再做也可以。 不知是沙发太舒服还是手机不好玩，周星坐了不到十分钟竟睡着了。 凌俨开门，屋里没开灯，以为周星没过来，伸手按亮客厅的灯，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人动了，周星微微睁着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回来了。” “怎么睡这儿？”凌俨说着进来把东西放到茶几上。 周星裹紧怀里的抱枕，“你家沙发太好睡了。” 凌俨闻言，笑着拿出一盒冒着热气的东西，“饿吗？睡饱了过来吃东西。” 周星腾一下坐起来，早到闻到味儿了，凌俨现在真是把她的喜好拿捏地死死的。鸡腿夹馍他知道可以理解，昨天中午打包的余师傅，和今天的小吃，没人告诉他不可能知道。 她插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苏酥跟你讹什么了？”除了苏酥，也不可能会有别人。 凌俨抬头看她一眼，这就被她猜到了？他拎着其他东西，往厨房走，“也没什么，有几个项目她想参与，我帮着牵个线。” 周星端着纸盒，跟在他后面，玩笑道：“嗯，她之前说过羡慕你能躺着数钱。” 凌俨听到这话，记起来之前说他奸商，现在又让他带着赚钱，看来还是更爱钱，不过爱钱就好办，“躺着还是站着随便，数钱应该不难。” 这话诱惑性太大，周星一下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那你也带我躺着数钱呗！” 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想要找补已经来不及了，抬眼对上他幽深的目光，“你想数的话，现在就可以。” 这话说得暧昧不明，听着一点不像在邀请她数钱，周星不知如何往下接，背过身去，小声说道：“那是你的钱，我才不想数。” 半响，没有声音，周星扭回头，见他低头暗暗地偷笑，才知道这人又在拿她寻开心，周星戳着一块沾满辣椒的土豆，趁机塞进他嘴里。 凌俨没拒绝，面不改色地吃了，周星没想到他会真吃，还特意选了一根辣椒多的，“不辣吗？” 凌俨觉得还好，摇头，哪知道下一秒辣味漫上来，他捂着嘴，止不住地咳起来，周星急忙把水递到他嘴边，凌俨喝了一整杯才缓下来，“怎么微辣还这么辣？”不想她吃得太辣，对胃不好，特意选了微辣。 周星得逞地撇了撇嘴，就因为够辣她才喜欢！ 凌俨还有工作，晚饭后，他去书房加班，周星主动留下洗碗，说是洗碗，其实只需要摆碗，因为他这儿有洗碗机，至于其他地方，他都已经收拾干净。 没其他事可做，周星把凌俨带回来的水果洗了一些，拿去书房。 周星端着盘子在他旁边坐下，“吃水果吗？” 凌俨很快地瞥一眼，“好，等一会。” 见他一直忙着敲键盘，没空吃，她直接拿起一颗草莓，摘掉绿蒂，然后递到他嘴边，凌俨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草莓个头不小，一口吃不完，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她再把剩下的一半送进他嘴里。 周星第一次这样喂别人吃东西，看着他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确实让人有种奇特的满足感，忍不住喂了一个有一个。 凌俨都配合地吃了，直到她又递来了第六个，他才向后移开，因为实在吃不下了，“你今天不加班？” 周星手支着下巴，“不加班，偷懒一天。”她拿着草莓往他唇上蹭，“不吃了吗？” 凌俨从她手上夺下来，反喂到她嘴里，“你先吃五个试试。” 她光顾着喂得开心，忘了刚吃完饭肚子还很饱，周星大张嘴，故意咬到他的手指，把整个草莓都包住。 凌俨感觉到手指上的异样，转过头看她，腮帮子鼓鼓地嚼着草莓，像个可爱的小仓鼠，笑道：“要不要把隔壁的空房间装成你的书房，这样以后你工作也方便。” 由于书房的桌椅太舒服，周星霸占了一天他的书房，凌俨只好在客厅开会，想到他们俩的工作强度，一个书房确实不够用了。 周星倒是没这么讲究，在哪干活儿都行，但奢入俭难，体验过好的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有点要求了，但他的提议像是默认了她会在这边长住似的，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那再说吧，最近我在家办公，装修会比较吵。” “好，你自己决定，有什么要求你跟杨奕说。” 说完带上了耳机，周星知道他要开会，便端着草莓回到客厅。 对于她这种没什么业余生活的人，突然不工作，还真的无事可做，她也不是很喜欢一直玩手机，只好打开电视，顺便找了部电影。 看了半个小时，眼皮就撑不住了，这沙发是真的催眠，正想着要把沙发推荐给霜姐，因为最近她老说自己入睡困难，她听着电视里嘈杂的人生，陷入昏沉的睡意之中。 闭眼前，电影里她看到最后一幕是几个女生在吵架，奇怪的是她和沉凝突然变成了对话的主角，无论她怎么解释，她们都在不停地嘲笑她不自量力，白日做梦。 下一秒她又突然出现在家里，拼命地四处翻东西，因为凌俨送她的书不见了，紫藤盆栽也不见了。 她不停地找却怎么都找不到，这时候突然想起凌俨就住在楼下，她要去找他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跑到楼下，一遍又一遍地敲门，突然门从里面打开，屋里出现的却是沉凝，看着她不停地大笑，那笑声像是一把把尖刀插进她脑子里，痛得她只能死命地抱着自己的头往外跑。 她疯了一样地奔跑，直到跑进一团白光里。 周星惊恐地睁开眼，沉凝尖锐的嘲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周星！”一声熟悉又安心的呼唤传入耳朵，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眉心紧缩的男人，一把搂住的的脖子。 凌俨就着她的力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做恶梦了吗？” “你抱我。”小小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闻言，凌俨一手环住她的腰，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抱稳。会议结束，刚摘下耳机，听到客厅传来周星的叫声，他急匆匆地过来，便看到她抱着头在沙发上翻腾，十分痛苦的样子。 手掌在她的背上缓慢地来回轻抚，“没事了。”下午那通电话，她的声音听着就有些不对劲，现在又做恶梦，“今天在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星枕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不想让自己糟糕的情绪影响他。 凌俨很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做才可以帮她分担，但是她不想说就不说，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安慰她。 54.恶梦 生病的事她没说，但还是被领导知道了。第二天周星刚到公司，便被Eva叫到办公室，特意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周星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Eva：“没别的事的话，报告你在家写也可以，这个项目结束之后，给你休几天假，还是先把身体顾好再说别的，好吧！” 这次意外给她敲响了警钟，不能再任意妄为地不顾身体，因为人一旦倒下，之前不管做了多少都白搭，所以她也有意放慢节奏，等项目忙完，修整几天再回来。 周星点了点头，正要走，Eva突然缓着语气问道：“听说凌俨是你男朋友吗？”见她愣住没动，Eva笑着补充道：“没别的意思，正好听到点风言风语，跟你确认一下。” 问得突然，周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点了头。 Eva了然一笑，没再多问，“好，我知道，你回去吧。” 周星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被大家知道是早晚的事，之前嘱咐团队的人别宣扬，让她以为能多瞒一会，哪想到Eva像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岂不是在小圈子里都传开了？ 凌俨的身份太高调，站在他身边注定要承受别人的目光，再加上两人的工作关系，他是甲方爸爸，而她是乙方的小透明，简直就是天然的谈资，倒不是介意别人说什么，只是很不喜欢以这种方式被人讨论。 回到座位上，周星不由地开始对周围的目光敏感起来，生怕有人突然跑过来问她个什么，导致她一整天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仿佛湛蓝的天空忽然飘来一片乌云。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工作效率也不高，还没到下班时间，周星便收拾东西回家。 刚走到小区楼下，凌俨来了电话，“晚上想吃什么？我正准备回去了。” 电梯里信号不好，周星没进去，“都行，家里还有那么多东西没吃呢？你看着做吧！”过年带回来的，加上后面她妈寄来的，快把他们两个冰箱都装满了。 凌俨听她声音恹恹的，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以为她在忙工作，“还在公司吗？” 周星：“没有，刚到楼下。” 凌俨：“快上去吧，我半个时候后到家。” “好。”正要挂断，突然想到个事情，“晚上去你那吃吧，你的厨房更宽敞，也省得来回搬东西。” 昨晚凌俨做饭的时候，少了个工具，周星去楼下跑了一趟腿，见识了他家的豪华大厨房，各式厨具应有尽有，相较之下，凌俨在她家那个小厨房做饭，仿佛螺丝壳里做道场，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用，太委屈人，“你要做什么，我一会儿拿过去，正好也能提前解冻。” 凌俨：“好，我先想想，等会发给你，密码还记得吗？” 周星微微嗔道：“记得啊，我又不是属鱼的。” 凌俨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周星回到家，收到凌俨的消息后，拿着东西去了楼下。 进门先去厨房，把冷冻的肉放到冷水里浸泡解冻，周星擦着手，四处闲逛起来，昨天过来的时候只留心看了厨房。 厨房正好在她上次没看到这一侧，出来是一个不小的餐厅，这边也有两间房，一间是书房，另一间目前是空着的。 周星逛完，又走去另一侧，这边和她家的结构就是一样的，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意思去看人家卧室，大致走了一圈，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贵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她一坐下去，瞬间有种被云朵包围的感觉，质地轻软又有支撑感，坐下就不想起来，周星打消了加班的想法，拿出手机刷起来，反正时间够充足，明天再做也可以。 不知是沙发太舒服还是手机不好玩，周星坐了不到十分钟竟睡着了。 凌俨开门，屋里没开灯，以为周星没过来，伸手按亮客厅的灯，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人动了，周星微微睁着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回来了。” “怎么睡这儿？”凌俨说着进来把东西放到茶几上。 周星裹紧怀里的抱枕，“你家沙发太好睡了。” 凌俨闻言，笑着拿出一盒冒着热气的东西，“饿吗？睡饱了过来吃东西。” 周星腾一下坐起来，早到闻到味儿了，凌俨现在真是把她的喜好拿捏地死死的。鸡腿夹馍他知道可以理解，昨天中午打包的余师傅，和今天的小吃，没人告诉他不可能知道。 她插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苏酥跟你讹什么了？”除了苏酥，也不可能会有别人。 凌俨抬头看她一眼，这就被她猜到了？他拎着其他东西，往厨房走，“也没什么，有几个项目她想参与，我帮着牵个线。” 周星端着纸盒，跟在他后面，玩笑道：“嗯，她之前说过羡慕你能躺着数钱。” 凌俨听到这话，记起来之前说他奸商，现在又让他带着赚钱，看来还是更爱钱，不过爱钱就好办，“躺着还是站着随便，数钱应该不难。” 这话诱惑性太大，周星一下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那你也带我躺着数钱呗！” 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想要找补已经来不及了，抬眼对上他幽深的目光，“你想数的话，现在就可以。” 这话说得暧昧不明，听着一点不像在邀请她数钱，周星不知如何往下接，背过身去，小声说道：“那是你的钱，我才不想数。” 半响，没有声音，周星扭回头，见他低头暗暗地偷笑，才知道这人又在拿她寻开心，周星戳着一块沾满辣椒的土豆，趁机塞进他嘴里。 凌俨没拒绝，面不改色地吃了，周星没想到他会真吃，还特意选了一根辣椒多的，“不辣吗？” 凌俨觉得还好，摇头，哪知道下一秒辣味漫上来，他捂着嘴，止不住地咳起来，周星急忙把水递到他嘴边，凌俨喝了一整杯才缓下来，“怎么微辣还这么辣？”不想她吃得太辣，对胃不好，特意选了微辣。 周星得逞地撇了撇嘴，就因为够辣她才喜欢！ 凌俨还有工作，晚饭后，他去书房加班，周星主动留下洗碗，说是洗碗，其实只需要摆碗，因为他这儿有洗碗机，至于其他地方，他都已经收拾干净。 没其他事可做，周星把凌俨带回来的水果洗了一些，拿去书房。 周星端着盘子在他旁边坐下，“吃水果吗？” 凌俨很快地瞥一眼，“好，等一会。” 见他一直忙着敲键盘，没空吃，她直接拿起一颗草莓，摘掉绿蒂，然后递到他嘴边，凌俨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草莓个头不小，一口吃不完，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她再把剩下的一半送进他嘴里。 周星第一次这样喂别人吃东西，看着他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确实让人有种奇特的满足感，忍不住喂了一个有一个。 凌俨都配合地吃了，直到她又递来了第六个，他才向后移开，因为实在吃不下了，“你今天不加班？” 周星手支着下巴，“不加班，偷懒一天。”她拿着草莓往他唇上蹭，“不吃了吗？” 凌俨从她手上夺下来，反喂到她嘴里，“你先吃五个试试。” 她光顾着喂得开心，忘了刚吃完饭肚子还很饱，周星大张嘴，故意咬到他的手指，把整个草莓都包住。 凌俨感觉到手指上的异样，转过头看她，腮帮子鼓鼓地嚼着草莓，像个可爱的小仓鼠，笑道：“要不要把隔壁的空房间装成你的书房，这样以后你工作也方便。” 由于书房的桌椅太舒服，周星霸占了一天他的书房，凌俨只好在客厅开会，想到他们俩的工作强度，一个书房确实不够用了。 周星倒是没这么讲究，在哪干活儿都行，但奢入俭难，体验过好的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有点要求了，但他的提议像是默认了她会在这边长住似的，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那再说吧，最近我在家办公，装修会比较吵。” “好，你自己决定，有什么要求你跟杨奕说。” 说完带上了耳机，周星知道他要开会，便端着草莓回到客厅。 对于她这种没什么业余生活的人，突然不工作，还真的无事可做，她也不是很喜欢一直玩手机，只好打开电视，顺便找了部电影。 看了半个小时，眼皮就撑不住了，这沙发是真的催眠，正想着要把沙发推荐给霜姐，因为最近她老说自己入睡困难，她听着电视里嘈杂的人生，陷入昏沉的睡意之中。 闭眼前，电影里她看到最后一幕是几个女生在吵架，奇怪的是她和沉凝突然变成了对话的主角，无论她怎么解释，她们都在不停地嘲笑她不自量力，白日做梦。 下一秒她又突然出现在家里，拼命地四处翻东西，因为凌俨送她的书不见了，紫藤盆栽也不见了。 她不停地找却怎么都找不到，这时候突然想起凌俨就住在楼下，她要去找他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跑到楼下，一遍又一遍地敲门，突然门从里面打开，屋里出现的却是沉凝，看着她不停地大笑，那笑声像是一把把尖刀插进她脑子里，痛得她只能死命地抱着自己的头往外跑。 她疯了一样地奔跑，直到跑进一团白光里。 周星惊恐地睁开眼，沉凝尖锐的嘲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周星！”一声熟悉又安心的呼唤传入耳朵，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眉心紧缩的男人，一把搂住的的脖子。 凌俨就着她的力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做恶梦了吗？” “你抱我。”小小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闻言，凌俨一手环住她的腰，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抱稳。会议结束，刚摘下耳机，听到客厅传来周星的叫声，他急匆匆地过来，便看到她抱着头在沙发上翻腾，十分痛苦的样子。 手掌在她的背上缓慢地来回轻抚，“没事了。”下午那通电话，她的声音听着就有些不对劲，现在又做恶梦，“今天在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星枕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不想让自己糟糕的情绪影响他。 凌俨很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做才可以帮她分担，但是她不想说就不说，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安慰她。 55.哑火 细密的轻吻在脖颈间蔓延开来，像是有细小的电流来回穿梭，她被吻得心痒难耐，禁不住向后仰起脖子，唇间溢出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时不时带出轻微的呻吟，但还是解不了心里的渴。 食指深深插入他的头发，推向自己，去找他的唇，想要把自己挤进他嘴里。 凌俨感受到她的急迫，勾住在他口中到处乱窜的舌头，轻柔又缓慢的吮吸，一点点安抚她躁动的情绪。 他的耐心让周星紧绷渐渐放松下来，像是一道涓涓流淌的溪水，流过她心里每一个崎岖的角落，带着温暖和煦的力量，把沉积的衰败冲走，把坑洼的缺口抚平。 她像是一颗趋光的植物，本能地向他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却还是觉得不够。 周星肆无忌惮的动作，不停刺激着他的感官，凌俨试图拉开一点距离，但马上她又紧紧贴上来，他只好停下来，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不满他突然停下来，明明他也有反应，周星猛地起身，跪在他身体两侧，想要抱住他不要乱动，哪知一个用力过猛，凌俨直接摔在她胸前。 她看着埋进自己胸里的黑脑袋，莫名地想笑，“你没事吧？” 凌俨也被摔蒙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一把拉她下来，看见她眼里带笑，顿时眸色一凝，沉声说道：“还好是软的，没事。”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紧身的上衣，里面只有一件带胸垫的吊带，没穿内衣，他撞过来的时候，鼻子刚好撞到左胸上的尖尖。 所以，“但我有点痛。” 凌俨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看着周星，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她了，才会让她这么无所顾忌。 按着她后脑勺，狠狠堵上她的唇，然后从唇齿间挤出来一句饱含无奈的话，“老实一点，行不行？”说完朝她的屁股打了一巴掌。 周星从有记忆以来就没被人打过屁股，不轻不重的一下，打得她身子一颤，心里想的的不行，但她没胆子说出口。 凌俨放开她，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回来的时候，带了个东西，搁在周星面前，“给你冷静冷静。”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盒冰淇淋，撕开包装，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凉凉的，味道很不错，至于能不能冷静，待看。 凌俨陪她把剩下的电影看完，时间已经不早了，周星没说是走是留，凌俨也没问，他晚一点还有工作，走之前对周星说道：“困了进去睡。” 周星哦了一声，她今天就没打算走，睡衣都带来了，拿着衣服去了主卧。 房间是低饱和度的明亮色调，除了一张看起来很大的床和一排柜子，没有其他东西，粗略地看了一眼后，先去了卫生间。 入眼便看到了台面上的东西，毛巾和未拆封的洗漱用品，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周星笑着拆开包装，原来他刚才进来是要做这个。 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她便迫不及待地躺到床上，因为进来时她就觉得这床一定很舒服。 果不其然，她已经舒服到再也不想起来了，请把她和这张床焊死，才过来两天，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家不香了。 凌俨结束工作，特意在外面的卫生间洗了澡才进来，卧室的灯亮着，但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抬手关了灯，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躺下，凌俨扭头看一眼身侧的周星，见她抱着被子睡得安稳。 他正要闭上眼睛，旁边的人却突然翻身朝向他，一只手甩到他身上，然后抓着他的衣服往他怀里蹭，嘴里还在咕哝着。 凌俨凑近了才听清，“你的床好舒服，沙发也好舒服。” 他笑着随口问道：“还有吗？” 半响，没了声音，凌俨以为她睡着了，却突然听到怀里传出一句，“人也舒服。” 说完，一直在他身上乱摸的手还有往他衣服里伸，凌俨及时握住，压在床上，不让她乱动。 心里叹气，睡着了还不老实，看来一个冰淇淋不够让她冷静。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叫醒还在睡梦中的人，周星微微睁开眼，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昨晚忘记关窗帘了，扭头看向凌俨，他侧身背对着窗户，应该还在睡。 时间还早，周星下床拉上窗帘，又去了一趟卫生间，重新回到床上时，凌俨已经躺回正面。 折腾了一回，不剩多少睡意，她趴在凌俨旁边，细细打量着他的睡颜。 他的五官算是柔和的那一类，即使放在一个女生脸上也不违和，特别现在闭着眼睛，显得人很乖，毫无攻击性的样子。 蠢蠢欲动地伸出手，从眉头一路向下摸到下巴，青色的胡茬冒出来，有一点点扎手，好奇留着胡子的凌俨会是这样的感觉。 不知不觉摸上了嘴唇，绵长的气息打在手指，瞬间玩心一起，手指移到鼻侧，轻轻捏了一下，没反应，不禁胆子大起来，足足捏了有几秒钟。 猛地掀开眼皮，熟悉的凌俨回来了，她立马松开手，来不及躲，便被他翻身压在身下，“好玩吗？” 周星心虚地别开脸，凌俨顺势贴上她的脖子，手掌推高下巴，惩罚似地半亲半咬，牙齿碾磨过皮肤，带起阵阵战栗，周星不禁缩着肩膀，嘴里讨饶。 凌俨这才放开她，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正要起身，衣服却被她拽住，回头看见她眼里不加掩饰的眷恋，重新把人圈进怀里，印上她的唇。 两个人呼吸渐重，浅吻变成了深吻，唇舌的厮磨勾带出身体的欲望，刚刚苏醒的身体最容易擦枪走火，身下的她又变成昨晚那个磨人的周星，凌俨不得不强硬地扯开脖子上的手。 周星愣了一秒，意识到他又在拒绝自己的时候，心里的火气一瞬间窜出来，用力推开他就要下床，又被他拽回来按住，她恼羞成怒道：“你干什么？” 见她这样，凌俨突然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能让她这样走掉，再想去亲她时周星却故意躲开，生气道：“你别亲我！” 凌俨不理会她的话，胡乱地在她脸上亲着，周星倔劲儿上来，非不让他亲，俩人在床上闹腾起来。 推拉之间，周星的睡衣扣子扯开了，腰上的手掌突然滑进衣服里。 她突然不动了，凌俨这才发现手放到了哪里，周星睁大眼睛盯着他，眼神里似有慌乱。凌俨移开手掌，但下一秒直接握上她胸前的浑圆，周星顿时呼吸一滞，他终于肯定心中的猜想，看似磨人的小星星原来是一只纸老虎。 不同于上一次野蛮的力道，这一次轻柔许多，但他的动作却更折磨人，他转着圈揉，却唯独不碰中间那处，分不清是真的痒还是心里痒，不由地扭动身体去碰他的手。 凌俨当然识破了她的小动作，故意不让她得逞，他下定决心今天要好好给她上一课。然而，这堂课却不好上，没多会儿，掌心滑腻软绵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喂了那么多，其他地方不见长肉，是不是都长这儿了？”一本正经地说完，托起充盈掌心的乳肉颠了颠份量来验证他的话。 他揶揄的话无疑是对她脆弱的承受力打出一记重拳。 凌俨看着她皱起的小红脸，急得快要哭了的委屈样儿，终于不再吊着她。 许是被压抑得久了，乳尖被捻住的瞬间，浑身的敏感点仿佛被点燃，她抓着被子绷紧脚尖，身体忽地一抖，身下似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很快意识到她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周星紧闭着双腿，别开脸躲避他的视线。 小菜鸡的生理反应哪里逃得过老司机的火眼晶晶，凌俨的手已经伸下去。 周星哼哼着出声阻止他，“别碰？” “别碰哪儿？”手指滑进三角地带，隔着裤子竟也摸到了几分湿润，凌俨惊讶于她身体的敏感，同时也收起故意挑逗的心思，不再过分地刺激她。 周星第一次觉得他太坏了，怎么这么坏，他就是在故意欺负自己。但此刻她软绵绵的身体，完全没有力气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手指撩开内裤，摸到一手凉凉的滑腻，沿着缝隙细细地滑动，不经意碰到前段的凸起，她不由地闷哼一声，双腿夹着手扭向一侧。 凌俨就着她侧躺的姿势，拉高一条腿，手掌覆盖住阴户，掌根缓缓磨搓着阴蒂，更多的液体流出来，掌心渐渐温热。 待她渐渐适应了身体的反应，他屈起中指，寻到窄缝中的凹陷处，试探着挤入一个小指节。 顷刻间，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向上一耸，最私密的所在被突然入侵的恐惧，让她握住他的手腕，表达自己的抗拒。 手指停住不动，因为那里比他想象的还要紧致，入口窄小，甬道更是细到摸不出。凌俨覆在她身后，不停在她的后颈和肩膀啄吻，“放松一点。” 这是来自身体本能的反应，不受意识的控制，她不知如何应对。 凌俨感受到她绷得更紧，僵硬地蜷缩着不动，手指退出来，磨搓着入口的边缘，低声说道：“深呼吸，听话。” 过了半响，身体终于软下来，指节复又探入，仍旧寸步难行，至少她不那么抗拒了，凌俨一连说了三次放松，趁着她松劲儿的瞬间，勉强算是推了进去。 内里的紧绷感更是超出他的预期，堆迭的内壁拼命挤压他这个不速之客，手指被箍得紧紧的。 手指缓缓抽出，黏连的软肉被带出来，把穴口堵得死死的，进入变得更为艰难，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长痛不如短痛，他心一横，掌心用力推送着手指劈开层层软肉，快速抽送几个来回。 周星敏感的神经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动作，伸手抓紧床单往边上躲，然而横在小腹的手臂挡住了去路，她只好双手抓着他的手臂，讨饶地求他不要。 凌俨揽着她，压进怀里，唇抵在她耳后说道：“别躲着他，别夹那么紧，慢慢感受，别跟他对着干。” 瞧一眼被他牢牢控制的小人，脸颊的红晕蔓延至眼尾，身上也浮起一层粉色，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凌俨勾着唇角逗她：“还生气吗？要不要继续？” 说着指尖微微用力，向上顶了一下，周星媚叫着一声不要，仿佛从那一点延伸出无数条电流，流转全身，再回到身下那处。 凌俨感受怀里的人蜷着身体，内壁紧紧吸裹着手指，又蓦地松开，软肉不住地颤动，缓缓带出一股暖流。 他终于抽出手指，手掌抚摸她的身体，帮她缓解身体的悸动。 半响，呼吸平稳下来，头脑渐渐清明，那些羞人的喊叫和反应闪现出来，周星伸手拉过被子，想把自己埋进去。 凌俨注意到她突然红到滴血的耳根，下巴搁在她肩膀，沉声说道：“这才一根手指，要不要感受一下你还差得有多远？” 说着挪动身体，曲腿贴上她的臀，即使隔着衣服，她仍能清晰感受到那里的坚硬和热烫，顿时怂得不敢动，不知者才有无畏的勇气。 学生乖巧的反应让凌老师很满意这堂课的效果，在她羞红的脸上亲了一口，他便翻身下床，出去处理教学工具。 56.退意 凌俨去了外面的卫生间，把主卧的卫生间留给她用。周星摊在床上，手脚发软，一点不想起来，她裹着被子翻了身，突然感觉到下身的异样，不得不爬起来，去卫生间。 内裤洇湿了一大片，没法继续穿了，这里没有她的衣服，只好真空穿上睡裤将就一下。 身子发懒，她回到床上多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好像有人回来，半睁着眼，一身西装的凌俨，穿戴齐整地立在床边，他把手上提着的袋子放到床头，“拿了几件你的衣服过来。” 虽然早就知道他的贴心和细致，但还是会再一次心动，周星坐起来挪到床边，抱上他的腰，问道：“几点了？” 凌俨看着手表说道：“快10点了。” 这么晚了！她惊讶地抬头，双手推着他，“那你还不快走，都迟到了！” 凌俨笑着拉住她的手，反正已经迟了，晚多晚少没区别，不紧不慢地说道：“早餐给你点了外卖，午饭这几天都订了余师傅，晚饭我可能回不来，你还想吃余师傅的话就自己打电话。” 周星听着他慢悠悠的语气，心里替他着急，“知道了，你快走吧！” 凌俨却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俯身要吻，一股清新的气息落下来，猛地让她想到什么，周星立刻拿手捂嘴，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行，我还没刷牙。” 凌俨没理会，拿开她的手，来了一个彻底的深吻。 结束后，拿纸巾帮她擦掉唇边的口水，低头看着她头顶上呆毛，透着一股迷糊的可爱，不禁又亲了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周星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拧着眉心，心却像是沁了糖水一般，甜滋滋的。 凌俨晚上回到家，客厅黑漆漆的，打开灯，没见到人，走去卧室一看，床上整整齐齐，没有睡过的痕迹。 发了条消息给她，“去哪儿了？” 马上收到回复，“在家。” 凌俨看着聊天页面，不禁笑了下，昨天还说着哪儿哪儿都舒服，今天就不来了？不会是被他吓跑了吧？ “好，那你早点睡，晚安。” 周星拿着手机，看到凌俨发来的消息，舒一口气，还好他没多问。 今早的事着实有些超出她的预期。不是因为凌俨的行为，而是她自己的反应。 虽然没有实际操作经验，但基本理论常识还是有的，而且她也不觉得男女之间的事有多神秘，所以她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的忌讳，同时也没有太多的期待。 凌俨是第一个让她产生身体欲望的异性，她喜欢触碰他的身体，也想要被他触碰，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接触会带给她那么强烈的反应，猛然发现自己对亲密关系的心理预期存在较大的偏差。 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掌控她的感官，让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那种体验仿佛从万米高空纵身一跃，强烈的失重感和未知感让她感到恐惧。 而这今天不过是浅尝辄止，或者说连浅尝辄止都不算，她觉得自己需要一定的距离和时间来适应和消化。 秉承一贯严谨的学习态度，白天的时候她在网上搜索了相关知识，但有实际参考价值的内容太少，除了单纯的专业理论，就是一些无聊男人借机开黄腔。 自学一无所获，尝试寻求场外援助。周星拿着手机，在好友列表里滑上滑下，犹豫半响，点开苏酥的名字，这类带颜色的事除了找她也没别人了。 再三斟酌了措辞，点击发送，没过多久，便收到了回复。 周星看着对方发来的问号，正思考如何回复时，苏酥发来了语音电话。 “你再跟我说说你的问题，我怎么没理解你的意思？” 周星分辨不出她是真没理解还是有意调侃，还是重新委婉地解释了她的疑问，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地嗯了半天，看来还是没理解。 破罐子破摔吧，她放弃了曲线救国的方式，直白地说出问题。 立时，电话里爆发出洪亮的大笑，苏酥看到消息时，惊了好几秒，能把这事说得这么官方也是难为她了。 周星默默等了半分钟，苏酥终于控制住了笑声，“不好意思，哈哈哈！” 又过了十来秒，那头才彻底止住了笑，“我之前送的小玩具，你用了吗？” 周星迟疑道：“没。”她包装都没拆，想不起搬家的时候有没有带来。 玩笑归玩笑，她了解周星在这方面比白纸还要白，所以该说的也要说，“怎么说呢？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基于你的情况，可能是你过于敏感，也可能是凌总技术不错哦！但不管哪种，都是好事啊！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她在担心什么，周星突然找不到答案。 “你就是思虑过重，什么都想很多，这种事你躺着享受就好，他要是不行，直接踢了换人。要是实在好奇，自己DIY试试不就知道了。” 听她说完，周星觉得好像是自己想得有点多，不过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好吧，我知道了。” “行，等你的好消息！” 周星无语，什么鬼的好消息 哪知道苏酥还没完，“恭喜你，我亲爱的朋友，你终于长大了！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里，周星啪地一声切断通话。 坐了片刻，起身冲回卧室，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最后在一包不常用的杂物里找到苏酥说的小玩具。 拆开包装，仔细阅读了说明书后，周星拿起用在体外的那个，按下开关，手里的柱状物猛烈地震动起来，同时发出巨大的嗡鸣声。 她被吓了一跳，险些没拿住，这声音也太大了吧！怕是站在门外都能听到的程度。 周星手握着一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顶端不停蠕动的孔洞，脑子里回忆说明书上的使用方法，想了想还是按掉开关，丢进柜子里。 连着两天，周星白天待在楼下，晚上回楼上睡觉，老实了不少。 但是亲亲抱抱也少了，这让凌俨又开始担心起来，他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慢慢来，而不是将人彻底劝退，他不禁开始反思那天是不是做得太过，还是话说得太过，没想到她会那么敏感。 凌俨问了杨奕下午的工作安排，推了一个不太重要的会，好早点回去。 打开手机，发消息给周星，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谢秦突然打来电话。 “今天什么时候方便，过去找你拿芬达项链。” 凌俨：“项链在家里。” “正好，我还没去过你家，过去参观参观。”他一直不理解他放着大平层的公寓不要，非要住到老破小里，倒是想看看这小区的老房子哪里好。 “非得今天？秦姨的生日不还没到吗？”刚安排好，他就来找事。 谢秦叹道：“秦女士又被我气着了，急需项链来救命。” 凌俨顿了下，“地址发你了，家里人没人的话，就去楼上找周星。” 楼上？周星？谢秦听得一愣，“什么情况，你们住楼上楼下？” 转念一想，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老小区的魅力在这儿呢！“你挺会的啊！追人都追到人家里去了！” 周星在书房，收到凌俨发来的消息，按他说的，打开桌子左侧最下面的抽屉，最上面放着两个黑色的盒子。 取出大的那个，正方形的盒子扁扁的，看起来像是装珠宝的那种，表面摸起来手感很软，应该是羊皮做的。 她放在一边，继续工作。 三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她拿着盒子过去开门。 打了招呼，谢秦进门，打量了一番客厅的陈设，虽然小区不怎么样，他这房子装修得还不错。 单独见到谢秦，又是在凌俨的家里，周星站在一旁，不免有些局促，“你要喝什么吗？” 谢秦闻言，看向周星，见她一身家居服站在冰箱前，这个场景有几分女主人招待客人的意思，“不用，别忙了。” 谢秦看过客厅，继续往别处逛，走到厨房的时候，瞥见水池里泡着的肉，顺口问道：“你做饭吗？” 戳中她的通电，周星顿了下，“不是，我不怎么会做，都是凌俨做饭。” 谢秦大声重复了一遍，以疑问的口吻，“都是凌俨做饭？” 他们是朋友，他会做饭的事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你不知道他会做饭吗？” 谢秦：“知道倒是知道。”但是难得能吃上一回，上次在B国吃的早餐可不算，随便煎个鸡蛋火腿他也会。 他又瞥了一眼水池里的食材，又是鸡又是鱼的，当下决定他要留下蹭饭。 凌俨打开门，便看到谢秦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玩手机，头也没抬，举起手挥了挥，意思意思打着招呼，凌俨没理他，提着东西进门。 周星听到动静，知道凌俨回来了，出来看到他在厨房，凌俨把带回来的食材一一拿出来，问道：“他怎么还在这儿？” 他不应该在吗？周星疑惑道：“他说他要留下吃完饭，你不知道吗？” 凌俨没说话，表情已经给出答案。 周星第一时间盘算食材够不够，平时他俩都是吃三个菜，现在多一个人，估计不太够，她扫了眼凌俨带回来的东西，“你买的这些够吗，要不要我再去买点什么？” “不用，够了。”凌俨听着客厅里吵闹的游戏音，只想赶紧把这只不请自来的电灯泡赶走。 他回到客厅，谢秦嘴里念念有词地喊打喊杀，抬脚提了下他坐的沙发，语气不耐地问：“玩够了吗？玩完了赶紧走。” 谢秦盯着屏幕，双手忙得不可开交，“干什么，下逐客令啊？客人来了都不留人吃饭吗？”看到屏幕出现胜利的两个字，满意地抬头，对上凌俨的目光，义正言辞道：“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行了，我也不问你了，我去问你家小星星去。” 他推开凌俨就要进去找人，凌俨一把拽回他，板着脸说道：“别搞那么大声，吵死了知不知道！” 谢秦得意地望着凌俨走开的背影，掏出手机继续玩。 57.翡翠 周星陪着凌俨在厨房忙了两个小时，菜终于上桌了，唯一的闲人谢秦闻着味儿从客厅过来。 有鱼有虾，有荤有素，还煲了一锅汤，菜色相当丰富，谢秦庆幸自己今天来着了。 周星端着碗过来，问谢秦：“要吃饭吗？” “要！” 盛好米饭，她又问道：“你喝点什么吗？” “都有什么？” 周星一边说一边朝着冰箱的方向走。 谢秦听到一个有点陌生的词，“梨膏是什么？” 凌俨端着最后一盘菜过来，冷眼看向谢秦，当他家是饭店，搁这儿点上菜了？ 谢秦接收到凌俨眼里的警告，见好就收，“随便喝什么都行！” 凌俨坐下等了好一会儿，周星都没过去，就知道她肯定去冲梨膏了，他十分不悦地看了眼谢秦，正要去找人，周星端着一壶梨膏水回来了。 倒了一杯出来给谢秦，“你尝尝，这是我家种的梨，自己熬的。” 谢秦尝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自带一股梨子的清香，昨晚喝酒喝得嗓子疼，喝了梨膏水舒服很多，“有没有卖的？我买点。” 周星笑着说不用，“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拿几瓶回去喝。” 谢秦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凌俨冷眼旁观，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连吃带拿的。 她跟谢秦不熟，加之谢秦的身份，周星不免有些拘谨，一直埋头吃饭，不会主动说话，谢秦倒是自来熟得很，主动问她梨膏和她家梨园的事。 虽然她家种梨树，但她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只能简单说些她知道的，令人意外的是关于梨树，谢秦居然比她懂得还多。 谢秦小的时候住在M国的农场，他家院子里有两颗很大梨树，耳濡目染地了解一些，上学之后搬到城市居住，假期的时候回去看看。 说到这儿，谢秦想起有一年凌俨跟他一起回农场，正好赶上梨子成熟，晚上喝多了回去，一时没找到梯子，他俩爬树去摘梨，黑灯瞎火的脚下踩空，差点摔下来，第二天酒醒后，他俩被他妈在院子里追着打。 周星异常惊讶地瞥了眼凌俨，难以想象他居然还会爬树，还是喝醉的状态下爬树！ 谢秦看懂了周星的眼神，意有所指地说道：“爬树算什么，他会的可多了去了！” 周星正好奇谢秦后面的话，凌俨一记眼刀飞过去，谢秦打着哈哈换了话题，“不说这些糗事了。” 见状，眼神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周星不禁更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让凌俨这么紧张。 谢秦：“下周的聚会你去吗？Kevin，Danny他们都在问我，你回国之后一直没机会聚，正好大家聚聚。” 凌俨顿了几秒钟，淡淡说道：“再说吧，不一定有时间。” 他就不爱听这话，说得像是只有他忙似的，谢秦突然扫到旁边的周星，心里一动：“要不你带周星一起来啊！” 突然被cue到，周星抬头，茫然地看向谢秦。 他们这个聚会，原本是个风投机构海龟之间私底下的小活动，后期慢慢演变成了圈内人士互相social的聚会，半年或者一年举办一次，每次都有不同的主题，大家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不是什么很严肃的回忆。 谢秦说了这么多，他以为周星这样的年轻女孩会喜欢，何况又是一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哪知道周星听了个开头就不是很想去，她明显和人家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去了只有自已尴尬的份儿。 听得出来凌俨在里面的关注度很高，自己跟他出现在这种场合，必然逃脱不了众人的眼光，会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欣赏。 周星没说话，凌俨看出来她不想去，又不好意思拒绝，他对谢秦说：“回头再说吧。”其实他自己也没多大兴趣。 面前两个人兴趣缺缺的样子，谢秦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一口气，真是一样的带不动，难怪他俩能看对眼儿。 饭吃得差不多，周星起身准备收拾，凌俨在桌下踢了一脚谢秦，眼神示意他起来干活。 这时，电话响了，谢秦勾着嘴角拿起手机，贱兮兮地瞧了一眼凌俨，讲着电话往外走。 周星在一旁看着他们暗暗较劲，似乎只有面对谢秦的时候，凌俨才会自在地展现自己的情绪，就像她和苏酥一样，那是因为足够了解和信任彼此。 “没关系，我来收吧。” 凌俨起身帮她一起收拾。 周星放好碗，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客厅里只有凌俨在，她问：“谢总呢？” 凌俨：“走了。” 这么快？梨膏还没给他，视线扫到柜子上的黑色盒子，周星走过去，拿在手上，“这个他忘了带走。” 凌俨看到她左看右看，很感兴趣的样子，“打开看看。” 周星坐到凌俨旁边，掀开卡扣，打开是一条宝石项链，她摸了摸中间黄色的吊坠，“这是什么做的？” “翡翠。” “翡翠？”周星吃惊地看向凌俨，她以为翡翠都是绿色的。 “黄为翡绿为翠，黄色的不常见，但也是翡翠，除了黄色，还有红色，紫色。” 原来翡翠竟有这么颜色，她又仔细瞧了瞧，确实和宝石的质感不太一样，通透中带着玉石独有的莹润感，虽然造型华贵，但气质温婉不张扬。 左手突然被拉走，周星扭头看过去，凌俨在帮她擦护手霜，最近天气有点干她老是忘记擦，转回去继续欣赏项链，凌俨说了不常见，那这条一定价值不菲了。 凌俨又说道：“这种级别的黄翡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周星：“什么名字？” “你不觉得它很像芬达汽水的颜色吗？” 周星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经典的黄橙色，再一看项链上的黄翡，确实很像一个个凝固的芬达汽水。 正感慨第一个发现者丰富的联想能力，突然手上一阵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擦着指骨关节的地方，套进手腕。 猛地转过来一看，手腕上冰冰凉凉的，多了一个镯子。 凌俨笑着问她：“喜欢吗？” 举着手腕拿到眼前，转着看了一圈，整条手镯通透地像是玻璃一样，而且里面飘着一抹又一抹的蓝绿色，既漂亮又很有意境，不过她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是不是很贵？” 这种不懂行的人一眼都觉得漂亮的东西，他也没法睁眼说瞎话，“嗯，确实不便宜。” 上次送给周妈的那颗珠子，后面被邻居家的姐姐在朋友圈看到，留言说如果是真的至少要小六位数。 因为那位姐姐正是做翡翠玉石生意的，周星看到，立马去找她，这么一颗珠子至于那么贵吗？ 因为图片看得不够清晰，她不能百分百肯定，但翡翠的价值不是看大小，要看种水色工，这颗珠子主要是色和中水都在线，又是绿色，如果是天然翡翠的话不会一定价值不菲。 她想着要去跟凌俨求证，因为出差太忙便把这事忘了，她记得当时问他价格时，他说的是不贵，那这次的不便宜，她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天价！ 周星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取下来，但她撸了半天还是撸不下来。 凌俨看着她撸到通红的手，强行拽过来她的手臂，拉着手腕不让她再动，“这是贵妃镯，你这么强撸是取不下来。” 在G国那天，他去找外婆要东西，外婆听完掌宽，便拿了这条给他。 当时他拿着手镯看了看，问了一句：“这么小，能带上吗？” 外婆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带上没问题，取下怕是不容易，看你想不想取下来。” 凌俨没说话，默默收起了镯子。 所以这镯子带上就取不下来了。 周星哪里知道，“你给我拿下来！” 凌俨实话实说：“我也拿不下来。” “那怎么办啊！”这么贵的东西她肯定不能收。 凌俨随口应道：“那就带着呗。” 听这口气就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她威胁道：“你不给取下来，我就砸了！” 凌俨不甚在意地说道：“我是真没办法，要不你砸吧，小心别伤到手。” 周星气得直瞪眼，他是算准了自己不会砸，上次房子的事也是这样，真是没法跟他沟通，抽回手要走。 凌俨却拉她坐到腿上抱住，“这个镯子不是我的，是我外婆的，你就当是老人家提前给的见面礼，别生气好不好？” 听到是老人家的东西，周星气消了一半，同时也很惊讶他什么时候跟家里人说的。 取不下来又不能真的砸了，她也只能接受，“没有下次了。” 凌俨保证：“好，绝对没有下次。” 周星这才抬手揽上他的腰，回抱他。枕着他的肩膀，不经意瞟到手腕上的镯子，背光下边缘处泛起一道冰莹光亮，更显通透，更别说那一缕缕的飘色，韵味十足，是真的很漂亮啊！ 一晚上，周星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镯子，看了项链又看了玉镯，不禁让她对翡翠产生了兴趣，想起凌俨跟她讲的科普，好奇地问道：“你在做玉石生意吗？” “不是，我只懂些皮毛，我外婆才是专业人士，她从小接触，算是有家学渊源吧。” 周星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副画面，身着古典中式服装的老人，坐在桌前，在一缕缕飘来的香气中，对光查看手里的玉石，想来凌俨的外婆一定是位气质典雅的人。 时针晃过11点，周星觉得自己该走了，她在想怎么开口合适。 “明天要交报告了，我得去公司。”话没说话，周星转头，凌俨定定地看着她，让她说不出话来。 凌俨伸过来一只手，覆上她的，“你是不喜欢吗？” 周星有点蒙，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早上我是不是做得过了？” 周星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才对。 凌俨坐近了一点，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我不碰你好不好，能不走吗？” 面对他诚恳甚至带着一点祈求的目光，周星突然感到很自责，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内心的胆怯，她垂眸小声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们慢慢来。” 周星抱着他的手臂，脸颊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像个太阳似的，照在她的心里暖暖的，之前的种种顾虑也突然消失不见，内心一片清明。 苏酥问她担心什么？ 此刻她有了答案，根本不需要担心，因为凌俨从来不给她压力，对她永远都是包容的态度，哪怕是房子和镯子的事，本意也都是为她好。 她不想再做一个单纯的接受者，她也想要给予他更多，像他对自己做的那样，让他可以轻松地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 “你想去谢总说那个聚会吗？” “怎么了？” “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她拒绝的态度表现得那么明显，有点担心会影响他的决定，为了她才故意不去。 凌俨笑着侧过脸，在她的额头印下一记轻吻，“不用，我也没有很想去，不过是一群人瞎闹，没什么意思。” “我还有个疑问，谢总说的那个晚上，你俩除了爬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周星仰脸去看凌俨，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凌俨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犹豫了半天，叹了口气说道：“你靠过来一点，我小声告诉你。” 周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手扶着他的肩膀，把耳朵凑过去，却突然听到他轻笑一声，说出两个字：“你猜？” 抬手要去锤他，竟被他先一步抓住手腕，按在沙发上稳住了。 58.直棱 周星休假在家，被苏酥叫出来吃下午茶。 5分钟过去了，苏酥眼里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没有退去。可能是最近吃得太补了，早上起来发现脖子起了个红通通的硬包，位置实在尴尬，出门的时候便贴上了创可贴。 结果在苏酥这儿，反倒起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作用。 她撕开创可贴的一边，“看清了吗？” 苏酥煞有介事地凑过来看着她的脖子，“上火了？看来凌总服务不到位啊！” 周星无语，“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 苏酥吃着蛋糕，话里有话道：“倒不了，谁污染谁治理。” 周星无比后悔那天头脑一热，找她说了那些话，搞得最近她时不时就要来关心一下她和凌俨的“进展”，她觉得这事怕是过不去了。 “行，我的错，咱能不能翻篇了。” 苏酥神色舒畅地喝了口咖啡，手机有新消息进来，SA告诉她订的衣服到了，猛地想起有件事要问，“这周末在铂悦的聚会你们去吗？” 周星一脸茫然，“什么聚会？” 苏酥解释了几句，周星反应过来，原来是谢秦提的那个活动。 “不去。”后来凌俨没提过要去，估计他是真的没打算去。 苏酥：“你不去还是凌俨也不去？” 这家蛋糕真不错，周星闷头吃着，随口回道：“都不去。” 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官方活动，她听说不少业界大牛都要来，能把这些人凑在一起可不容易，苏酥抬头，纳闷道：“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听到这样的回答，苏酥握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这是什么理由，她以为是有多重要的事才来不了？凌俨任性也就算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周星不想去她不理解。 苏酥再次重申了这个聚会的重要性，周星还是油盐不进地摇头说不去，她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去？” 周星支支吾吾地半天，不知如果跟她解释，她一个社牛根本理解不了社恐的心态，“那天我大姨妈第一天，不想出门。” 苏酥无言以对，周星的话仿佛一道雷击中她头顶，把她雷得外焦里嫩，真是败给她了！ 聚会的前一天，苏酥又问了一次周星，因为造型工作室找她确认第二天的具体时间和人数。 周星仍是回绝了苏酥，放下手机，抬眼看到凌俨出来倒水，“明天还去公司吗？”周星知道他最近很忙，每天很晚才回来。 凌俨点头，端着水杯走过来，“周日可以休息，你有哪里想去，我们可以出去逛逛。” 周星趴在沙发靠背上问道：“算是约会吗？” “当然。”凌俨微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凌俨走后，周星重新躺回沙发，他们似乎还没正式的约会过，去哪里好呢？ ***** 聚会是7点钟开始，工作室周末比较忙，她吃过午饭便直接过去了。 到了之后，上一个还没结束，造型师安排她先洗头。苏酥躺在洗头床上，小哥打开水龙头，问道：“苏小姐，水温合适吗？” 苏酥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休息，昨天熬夜了，现在还有点没精神。 小哥的洗头手法不错，按得很舒服，苏酥嘱咐他多按一会儿。 洗头区域是半开放的，苏酥躺得正舒服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聊天，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也进来洗头，其中一个女生全程嘴没停过，苏酥听得烦死，很想让她闭嘴。 这时，另一个女生突然开口说了句什么，苏酥睁开眼睛，往那边瞟，侧脸看得不真切，她基本可以确定刚刚说话的是沉凝。 想必也是为了晚上的聚会来做造型，不禁开始好奇她们在聊什么。 苏酥听着时不时冒出的人名，知道她们是在聊今晚的参会的人，没多少有价值的消息，她兴趣缺缺。 然而，下一秒听到她们聊到凌俨，又顿时竖起耳朵。 女客人：“不知道Ivan会不会来？听说他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沉凝没说话，房间里只有洗头的声音。 女客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带女朋友一起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好奇。 “谁知道呢？”沉凝轻笑一声，“不过应该不会来吧。” 女客人问道：“为什么？” 沉凝：“你不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但凡有点自知之明，都知道不该来自讨没趣。” 传言只是说他有女朋友，但没人知道正主是谁，沉凝的话让她嗅到了八卦的问道，不禁追问下去。 沉凝没说什么人身攻击的话，但话里话外都在贬损周星，苏酥听得快要躺不住了，小哥见到她额头鼓起的青筋，以为自己力度用得不对，小心问道：“苏小姐，这个力度还可以吗？” 苏酥点头，嗯了一声。 沉凝这会儿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她看对方的穿着不似普通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两人走后，苏酥让小哥马上洗干净，头发也不吹了，请小哥帮忙带话，她有事出去一趟，半个小时后回来，让造型师等一会儿。 她边往外走，边给周星打电话，手机响了半天没人接，先进了电梯。 到了停车场，苏酥拿出钥匙，匆匆走到车前，眼前的情况让她皱起眉，旁边的车把她挡得死死的，根本开不出来。 她马上打了车主的电话，对方接得很及时，同意现在出来挪车。 哪知道等了快10分钟，这人还没出现，苏酥正要再打，车主终于出现了。 苏酥看他一眼，没打招呼也没说话，看他把车开出来，突然眉心一皱，走过去一看，果然车头蹭掉了一块漆，她昨天刚做的漆面保养！ 真是服了，这人到底会不会开车？ 常进停车时已经料想到旁边的车主会打电话，因为车停成那样不被挡才怪，哪知道人家还挺理直气壮的，想着把车挪出来赶紧拉倒，结果方向盘打急了，一个不小心蹭到了。 他停下车立马过来，忙说道：“不好意思！你看怎么处理好。” 苏酥快要烦死了，越是着急越要有人来添乱。 唉，算她倒霉，刚说了句算了，尾音还未落，那人突然说道：“我这儿有点急事，有事给我打电话。”然后就便扭头走了 苏酥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不禁哼笑一声，哪儿来的奇葩抠男，溜得够快的！ 周星坐在家里，听到有人哐哐敲门，知道是苏酥来了。 她在睡午觉，电话没接到，刚看到她发来的消息，问她在不在家，刚回了在家，这人就来了，什么事这么急？ 周星打开门，苏酥上来就要拉她走，“快点，跟我走。” “干嘛？去哪儿啊？”周星被拽出门口，一脸懵。 “别管了，快点，有急事！”说着拉她往外走。 周星忙道：“让我先换个鞋啊！” 苏酥低头看到她脚上的拖鞋，“赶紧！” 周星在门口换鞋，“到底发生什么了？” 还没等到回答，已经被苏酥拉着走出家门。 周星坐在车上，一直听她跟人讲电话，说一些化妆，做头发的事，纳闷她要带自己去哪儿。 终于等她挂了电话，周星忙问道：“我们究竟要去干嘛啊？” “带你去支棱！”苏酥停下车，看着周星催促道：“快点下车，人家等着呢！” 周星进门，看到里面的阵仗，瞬间明白过了她说的支棱是指什么，转身想走。 苏酥一把拉住她，把她按到化妆台的座位上，命令道：“乖乖坐好，别想着跑。” 周星：“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想去嘛！” 苏酥看着镜子里的周星，态度强硬，“不行，你今天必须去，躲得了今天，你能躲一辈子吗？还是说你只打算做他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被人说中了心思，周星顿时没话说了，只要她想和凌俨在一起，迟早要参与到他的世界，她不可能永远躲起来。 但周星没同意苏酥那套复杂又华丽的造型安排，因为前面耽搁了不少时间，又只有一个化妆师可用，苏酥也不得不妥协，按照周星的意思，化了一个简单清淡的妆容，微微卷了一下发尾。 今天聚会的dress code是复古风，周星扫了眼她准备的衣服，一眼望过去尽是大露背大亮片的礼服，每一个都精准踩在她的雷区。 她从衣服堆里翻翻拣拣，挑出来一件百褶格纹短裙，一件白衬衫，和一件黑色西服外套，搭在一起倒是有点JK指腹的味道，勉强算是复古吧！ 周星换好衣服，造型师刚好看到她走出来，不禁愣了一下，这身装扮倒是和她的清淡妆容很符合。 看着镜子前的周星，造型师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出去拿回来一条领带，一条袜子，还有一个复古胸章，。 因为都不是新的，她解释道：“领带用过，袜子只是拆了包装，没穿过。” 周星没那么多将就，当场直接穿戴上，造型师对周星的上身效果很满意，频频点头，然后又让她坐到化妆台前，微调了下妆容，周星本来就长得显小，修改过的妆容更加突出原本五官的优势，不过多增添额外的修饰，顺便把头发也拉直了。 苏酥的造型比较费时，周星收拾妥当，便坐在旁边等她，伸手想要摸手机，这才想起来手机忘在家里没带。 “你跟凌俨说一声，我没带手机。” 苏酥回了声好，余光瞥见一旁穿戴整齐的周星，瞬间被惊艳到，“快站起来，我看看！” 周星配合地站起来，转了一圈。 苏酥沉思片刻，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今晚要来的那些女的，必定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艳压，怎么争奇斗艳，她们一定也一定想不到有人竟来了一个反其道而行之！ 她看着周星这一身心机白月光的装扮，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好戏了。 59.绝对领域 59. 绝对领域 从工作室出来，苏酥的眼睛一直盯在周星身上，看得她心里发毛，“你老看我干吗？”周星边说边低头看身上的衣服，哪里有问题吗？ “当然是好看啊！” 听她夸张的语气，周星以为她是在调侃自己，抿了抿嘴唇，没理她。 上了车，苏酥副驾驶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一把。 周星吓了一跳，惊道：“你干嘛？”看了眼苏酥身上的高开叉长裙，“你又不是没有，摸我干嘛？” “不一样，你这是绝对领域！”说着还直勾勾地往她裸露在外的大白腿上看。 周星不禁往上拉了拉袜子，“什么是绝对领域？” 苏酥启动车子，笑着解释道：“专斩中二少年的神器，而且哪个男人不曾中二过？” 周星听得云里雾里，绝对领域，中二少年，都是她没听过的词，深感自己是不是要被时代淘汰了？ 周末的停车位很紧张，苏酥在车库里转了几圈，终于等到有辆车要离开，她停在边上等人家出来。 这时，另一方面开进来一辆车，冲着那个空位开过去，苏酥过去的时候，人家已经占上了位置，她不爽地得锤了一下方向盘，没看到有人在排队吗？摇下车窗准备跟对方理论。 周星眼看情况不妙，忙提醒道：“对面那个车也要走了，算了吧，别生气！” 苏酥也看到了，重新发动车子绕到对面，经过那辆车的时候，车主刚好从车上下来，苏酥觉得有点眼熟，待看清那人的正脸时，她勾着一边的嘴角，轻笑一声。 等她绕到对面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苏酥盯着后视镜倒进车位。 突然，车身震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周星忙下车走到车尾，苏酥的车把对面的车屁股撞进去一块，“怎么办？是不是要跟人家说一声？” 苏酥拿上东西走下车，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用管它，快点走，要迟到了！” 周星觉得不对劲，苏酥开车技术很好，不应该发生这种的失误，而且她把人家车撞了，怎么还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 苏酥无视周星疑惑的眼神，拉着她往电梯间走。 凌俨从会议室出来，看了眼时间，准备下班回家，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这才想起来苏酥下午发来的消息。 他坐在椅子上想了想，然后打开电脑继续工作，她跟苏酥一起应该会更自在一些。 凌俨下班回家，自己简单做了些吃的，吃了晚饭，坐到沙发上无聊地按遥控器。为了明天能好好陪她，今天特意把这两天的工作提前处理好，现在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忽地传来手机震动的嗡鸣声，不是他的手机，凌俨在门口找到周星落下来的手机。 对方锲而不舍地打了几遍，凌俨接通电话，是周星的同事，对方知道周星出门没带手机，没说什么事便挂了电话。 但刚才打了那么久，应该是有急事吧，他看了时间，快9点了，差不多快结束了，他拿上车钥匙和手机，出了门。 虽然不算是正式的活动，为了避免有人浑水摸鱼进来，影响参会人员的体验，门口安排了专人值守。 凌俨一身休闲服在一众盛装出席的人群中太违和，门口的保安看了眼他脚上的运动鞋，抬手拦下他的去路，询问他的邀请函。 他身上当然不可能有邀请函，只好给谢秦打电话问他在不在，可是电话没人接，宴会厅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喝酒聊天的人，估计谢秦没听到。 凌俨在门口徘徊时，听到有人叫他，转身看到了常进走过来。 常进略显惊讶地问道：“凌总才来吗？” 凌俨：“周星忘带手机了。” 常进：“周星在里面呢，怎么不进去？” 保安听到对方的称呼，意识到自己有人不识泰山，拦错了人，正不知如何处理，听到凌俨说了一句，“没事。”他冲着凌俨微微弯泶镒约旱男灰狻� 进入宴会厅，常进被别人叫走，“凌总，我先走了。” 凌俨在里面转了一圈，没看到周星，也没人发现他，可能他这身衣服实在太不起眼。 直到听到旁边有人唉了一声，听声音就知道是谢秦，“你不是不来吗？” 凌俨问：“看到周星了吗？” 谢秦从经过的服务员手上接过两杯酒，“没看到，我也刚到，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凌俨摆手拒绝，他要开车，“她跟朋友来的，” “带你去见Danny他们，他们刚还问我你怎么不来？” 谢秦带着他穿过人群，远远地看到Danny正在和一个女孩聊天。 眼角带笑，身体微微倾斜，又不至于太过靠近，正是他想要撩妹的状态。 谢秦也看到了，嘴角勾起坏笑，“啧啧，太禽兽了，学生妹都不放过！” 隔着不到两三米距离，Danny终于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眼里露出惊讶，笑着朝他们招手打招呼。 周星跟着转过身来，对上凌俨看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都微微愣了下。 谢秦见到周星，瞳孔震惊，不禁扭头看了一眼凌俨，再看向毫不知情的Danny，微挑了下眉头，这下可有趣了！ 不等她跟凌俨说上话，周星突然被苏酥拽走了，“带你去认识个朋友。” 周星看着走过来的凌俨，无奈地指了指苏酥，凌俨微微点着头，示意她先去。 谢秦走过来，揽上Danny的肩膀，眼神暧昧地问道：“刚才那姑娘谁啊？” Danny如实回答，“不知道名字，我还想问你呢？” 谢秦：“不认识，你跟人家聊得那么火热！” “这不是得先聊到位了，才好要联系方式嘛！”Danny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别说我了。”Danny的视线落在凌俨身上，“你怎么突然又来了，谢秦还说你不来，” 凌俨不动声色地说道：“过来找个人。” 闻言，Danny皱了下眉头，用不大满意的语气打趣道：“老同学都不肯见，我倒想知道谁这么有面子？” 凌俨的视线一直落在别处，Danny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然后听到他说：“你们先聊，我过去一趟。” Danny不明所以地耸肩，张开手臂，用眼神询问一旁的谢秦。 谢秦凑过来，憋着笑低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刚才那姑娘是谁吗？”看到Danny呆呆地点头，谢秦噗呲一声笑出来，玩笑似的推了他一把，“凌俨就是过来接她的，你说她能是谁？” Danny眼睛瞪得溜圆，谢秦仿若晴天霹雳，把他劈傻了。 谢秦还在幸灾乐祸，“你小子竟然在人家男朋友面前撬人，我劝你自己先给自己找好坑，到时候能躺得舒服点。”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一小段距离，已经有两个人过去跟她搭讪，人群里那些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目光更不必说。 凌俨走到她身后，轻拍一下她的左肩，然后走到她的右侧，周星下意识地朝左侧扭头，突然感到腰上多出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着她往旁边走。 周星碰到腰上的手掌，正要撇开，她转过头，抬眼看到凌俨的侧脸，眼里涌出惊喜的笑意，手掌握住他的手指，“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俨带她走到外面一处没人的休息区。 眼神在她的身上毫不掩饰地从上到下扫过，“哪儿来的衣服？” “苏酥的，好看吗？好几个人问我要链接呢！”周星得意地转了圈，向他展示身上的衣服。 今天这身衣服让她收获了不少夸赞，虽然一开始很让她受宠若惊，但后面慢慢发觉，其实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连带着对这类场合的恐惧都少了些，不得不承认彩虹屁的意义是不可否认的，当然这一切都少不了苏酥的功劳。 但此刻凌俨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又让她有点怀疑自己，“不好看吗？” 凌俨在角落里沙发上坐下，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手指把玩她垂顺的长发，“好看。”所以不想给别人看。 低头看到裙摆和腿袜之间裸露的皮肤，凌俨蹙了下眉头，“下次别穿这么短的。” 周星按住他拽袜子的手，笑道：“这是长腿袜，就是这么长的，你别给我拽坏了。” 凌俨松了手，但手掌还留在那里，刚好盖住她的大腿。 突如其来的幼稚行为猛地让她想到什么，心头一动，周星低下头，小声问道：“吃醋了？” 过了半响，凌俨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不想吃醋。” 不想吃醋不代表没吃醋，凌俨暗搓搓地遮掩真实想法的小心思让她觉得很可爱，不禁笑出声来。 许是这笑声刺激到了身下的人，大腿上的手掌突然动了，手指撩开裙边，试图伸进裙底，周星忙制止住他，“别闹，在外面呢！” 凌俨隔着裙子磨搓几下，然后移开手，从兜里拿出手机，“你同事打了几个电话，我帮你接了，但她没说有什么事。” 周星接过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我回个电话，要不你先进去待一会儿？”她预感这个电话会打得比较久。 凌俨：“不回去了，我坐这儿等你。” 周星一边将电话，一边贴着墙面漫无目的地走，突然周围的吵闹声大起来，快要盖过电话电话里的说话声，抬眼看了看前面，快要走到宴会厅的门口，她调转方向往回走。 这时，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周星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顿时眸光一暗。 59.小白菜 59. 小白菜 晚上和朋友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得知他一直惦记的活动就在今天，之前托了几个人都没打听到具体消息。 临时花大价钱制备了这一身行头，紧赶慢赶地到了活动现场，居然别保安拦在门口。 “先生，请你出示一下邀请函。”门口的保安再一次重复道。 韩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走得太急，忘记带了，我记得以前也没这儿要求吧！” 以前是没有，因为你这种爱蹭的人的存在，现在有了。 保安瞥了眼他西服后摆的缝合线，还有袖口上未拆掉的商标，可以基本确定这次没判断错，这人或是不懂基本的穿衣礼节，或是衣服穿完需要退货，无论是哪种，他都不可能是受邀嘉宾。 “不好意思，先生，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入晚宴。” 韩俊刚迈出一步，两侧的保安瞬间挡到他身前，他怒视着油盐不进的保安，握了握拳头，退回到走廊。 正徘徊时，竟看到迎面走来的周星，顿时换上一张笑脸，“周星，你也来了！”他走近几步，低声说道：“我那天喝多了，你别介意，都是误会。我最近有一个好项目，稳赚不亏，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参一股，你帮我跟门口保安说一声。” 韩俊突然升高音量，“他们非跟我要什么邀请函，今年怎么搞这么麻烦！”像是有意说给人听似的。 周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无比纳闷他哪儿来的脸找她帮忙，人至贱则无敌，她是一句话都懒得跟讲，对上保安看过来的目光，说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没想到周星这么不给面子，韩俊的笑容凝在脸上，他看着周星离开的身影，忙朝着身后说道：“她这人就爱开玩笑，哈哈！周星，你慢点，等下我！” 韩俊没等到周星，却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凌俨，周星跟在他身后，韩俊瞥见两人重迭的手，他尴尬地扯着嘴角，打了声招呼，“凌总。” 凌俨牵着周星，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经过。 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韩俊看到凌俨跟保安说了几句话，那保安就突然看向自己，嘴里似乎也在说着什么，很快，宴会厅里走出来几个相同制服人，齐齐向他走来。 常进之前发过一张照片，说周星被人骚扰，他认出照片里的男人是韩俊，还没腾出功夫解决他这个麻烦，他倒是又蹦跶出来了。 韩俊被保安强制带走后，沉凝从里面出来，走到休息区对面的小包厢，满含歉意地说道：“Ellie姐，不好意思，刚被几个朋友绊住了。”沉凝边说边打量Ellie神色如常的脸，找不出一丝破绽，让她心里打鼓，“我看也挺晚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聊？” Ellie晃了晃杯里的酒，看着沉凝笑道：“也行，该见的都见了，也该回去休息了！”收完放下酒杯。 沉凝听着她似是而非的话，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下一秒，她亲昵地挽上Ellie的胳膊，“刚才好几个想让我引见，我都没答应，就是想让Ellie姐先好好休息。” Ellie看了眼沉凝，“既然想让我休息，还要带我来这儿？” 沉凝讨好地说道：“你不知道你在国内有多火，我这不是想帮你的粉丝谋个福利嘛？” 看着车子驶出酒店，沉凝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了，她没想到凌俨没来，周星竟自己来了，还故意穿了那么一身心机的衣服，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四处招摇。 Eille时差没有导过来，沉凝找了个房间给她休息，她和朋友打了招呼出来，正好看到周星和凌俨在沙发上的那一幕，她目测了一下距离，Eille应该刚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便转头回了宴会厅。 以为Ellie至少会跟她打听周星的情况，哪知道她竟像个没事人似的，沉凝纳闷她是没听到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装。 不管怎么样，既然Ellie已经来了，她便等着看好戏好了，她倒想看看这个周星到底有多特别！ 回到宴会厅，凌俨握了握周星的手，认真说道：“下次他再骚扰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周星嗯了一声，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韩俊骚扰她的事？ 凌俨：“再留一会儿还是回家？” 她也有点累了，生病之后感觉体力明显不如以前好了，刚想说她跟苏酥打个招呼，他们就回家，却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正冲她笑得开心。 周星听着凌俨向对面两个人介绍自己的身份，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还是当着Andy的面，此时此刻说不清什么感觉，有开心，有忐忑，又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现在Andy笑得过度夸张的表情，“我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彭义，彭总。” 凌俨看向宋礼旁边的人，看着年纪不大，一身条纹西装，方形金属眼镜，很显书卷气，很难和谢秦提到的那些事联系在一起。 宋礼看着他俩始终没松开的手，“Ivan眼光独到啊！你是从哪儿把她挖出来的？”只听说凌俨有女朋友了，但打死他都想不到竟会是周星，太好奇这俩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这话听着就像是很熟的人，凌俨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周星，周星拉了一下凌俨的手，示意待会再解释。 “她是我学妹。”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彭义突然开口，“难怪，我还以为传言有误呢！不都说Ivan只喜欢——” 听到这儿，四个人里三个眼神都变了，彭义又瞬间变脸，大笑一声，“我开玩笑呢！” 宋礼舒一口气，配合他笑了笑，打着哈哈说起别的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里，彭义的表现既随和又得体，仿佛刚才那个开玩笑的人是另外一个人，凌俨看向他的目光里不由地多了些审视。 彭义在和凌俨聊天的时候，宋礼突然凑到周星边上，周星警惕地看了看宋礼，生怕他出一些自己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宋礼低声说道：“黎霜最近怎么样？” 周星顿了下，“她挺好的，我前两天刚去看过她，状态不错。”黎霜快生了，这个时候他不应该陪在她身边吗？ 宋礼看出周星的疑问，无奈笑道：“她一直不告诉我她的地址，”非要查的话不是查不到，知道她怀孕很辛苦，黎霜不想见他，他也不敢去惹她不高兴。 周星不知该如何评判，她以为黎霜临近生产时间，看在孩子的份上，能让他俩的关系有所缓和，没想到竟会发展得越来越僵，Andy会这么问，肯定是有段时间没听到霜姐的消息。 宋礼：“她一个人在这边生孩子，身边也只有你这个值得信任的朋友，麻烦你帮忙多照应点。” 周星很少见到宋礼这么郑重严肃的一面，心里不禁有些动容，“你不说我也会去做的，你放心，生的时候我会去陪她。” 说完，宋礼加入了另一边的谈话，他的脸上是笑着的，但周星却觉得他的眼里蒙着一层隐隐的感伤。 周星去找苏酥，说她要先回去了。 苏酥瞧了一眼周星身后，站在不远处的凌俨，叫周星先别走，等她一会儿。 周星以为苏酥要给她什么东西，此时看她空手而归，正纳闷时，苏酥突然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姐妹儿送佛送到西！”然后她感到衣服口袋里好像多了个东西。 琢磨不透她的话，周星伸手想要去翻口袋，苏酥突然说了句：“别急，出去再看。” 周星倚着车窗，夜空下的江面，倒映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仿佛掉进了万花筒一般。突然觉得脸有些烫，今晚不知不觉地貌似喝了有几杯，她降下车窗，湿润的江风迎面抚过，带走了一些恼人的燥热。 “你喜欢什么？” 凌俨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周星转头看向凌俨，“你喜欢什么？” 微微泛红的脸颊，一看就是有点醉了，凌俨看着她笑了下，注意到她颊边乱飞的小碎发，提醒道：“要不要把窗户关上，别吹感冒了。” 周星没吭声，扭头继续看向窗外，凌俨把车窗升了上去。 凌俨停了车，见周星还没动，以为她睡着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道：“到家了。” 周星没反应，他又凑近去看，车窗映出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凌俨轻抚她的肩膀，问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星转过来，看着凌俨的眼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凌俨微微皱着眉头，刚刚以为她是醉了说胡话，根本没理解她的问题。 周星见他不说话，“你喜欢沉凝那样的吗？” 从没细想过凌俨在她之前的感情经历，潜意识里也默认他不可能没有前女友，今天突然有人把这个问题点出来，让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虽然长得不丑，但也称不上多好看，可能普通人还可以的程度，特别今天见了不少真正的美女，长相身材优越，衣着品味不俗，更凸显了她的平淡和普通，她明白别人的夸赞不过是因为这身出其不意的装扮而已。 那人说凌俨只喜欢，虽然没说出后半句，可见在外人眼里他有喜欢的类型，而自己并不属于这个类型，所以忍不住好奇他的前女友都是什么样的。 今天在场的女生里，类似沉凝那种举手投足都透着精致感的不在少数，所以她脱口而出沉凝的名字。 凌俨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介意彭义那句捕风捉影的话，半响没有想到如何回答。 他的沉默在周星眼里就是默认，理智上她不应该介意，可心里就是不喜欢这个答案，她握着把手，推开车门。 凌俨感知到她情绪不对，忙抓着她的手把门拉上。 周星挣扎着推开他，要下车，突然听到嗒的一声，车门落了锁，然后腋下伸进来两只手，被他托起，抱坐在腿上。 凌俨见她垂着眼，嘴唇微微翘起，明显是不高兴了，他按着她的后背，抬起下巴去亲她，周星故意侧开脸，吻落在脸上。 他贴着他的脸颊说道：“不能说我不喜欢，但也不是只喜欢，只能说我日常接触到的基本都是这样的类型。” “所以吃腻了山珍海味，换换清淡的小白菜豆腐。” 听到这样的比喻，凌俨笑了下，“你倒是挺会给自己贴标签，什么叫吃腻了换换口味，为什么不能是发现自己更喜欢吃小白菜。” 说着掰过来她的脸，像是证明自己真的爱吃小白菜似的，捧着脸吻起来。 60.红樱桃（H） 60. 红樱桃（H） 强有力的手指在白皙的大腿上流连，指腹深陷在柔软的肌肤里，周星感到腿上被捏得一痛，但这痛里面还带着几分酥麻，嘴里不禁溢出一声嘤咛，身体向后移动，试图躲开他的手掌，然而招来的却是更大力的揉捏。 她轻呼一声，“痛！”，凌俨这才松了手，手掌滑进外套，沿着身体曲线在她背后摩挲，他的手掌仿佛带着火，撩得她身体一阵酥麻，不由地挺直了身子，伏在他肩头。 凌俨就势吻上她的脖颈，湿软的舌尖带着潮热的气息滑过皮肤，周星禁不住仰起头颅，车顶的白灯晃进眼里，她抬手按掉开关。 车内陷入一片漆黑，黑暗让人放肆，凌俨呼吸声加重，手掌顺势移到前面。衬衫的胸围本就有些紧，被他这么来回揉搓之后，胸口中间的扣子忽地崩开了，手指无意间伸进衣内，微凉的触感激得她一颤。 凌俨吻上她的唇，手指从开口位置向下逐一解开扣子，里面软白的高耸暴露出来。忽然，身后的带子一松，他的手掌伸进胸衣里。 细微的呻吟声泄了出来，周星下意识地去看他低下去的头颅，便见到淡红的舌尖轻巧地裹住她的顶端，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让她惊叫出声，旋即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所剩不对的理智提醒着他们还在车里。 一手推着脊背，一手卡住边缘，送进口里，一下下吞吃着乳肉，舌尖抵着乳晕快速扫动乳粒，力道不轻不重，周星脑袋发胀，分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小腹微微颤抖，她不住地扭动身体。 凌俨腾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不知摸到了什么，衣服里哗啦哗啦地响，手伸进她的衣服口袋，手指上的触感让他停下动作，抬头去看口袋里的东西。 周星也好奇地看过去，猛地想起苏酥在她口袋里装放的东西。在看到他抽出来的方形塑料包装时，不由地愣了下，抬头去看凌俨，眼见他的神情随着TT的个数，由惊讶逐渐变为震惊。 见状，周星一面禁不住想笑，一面又觉得难为情，一把夺下来他手里的东西，小声赧然道：“苏酥的恶作剧。” 上楼进了家门，周星还没想好如何处理兜里的东西，暂时先放在衣服里吧。 周星在浴室里洗澡，脱掉了胸衣，不经意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两边胸的颜色明显不一样，左胸浮着一层浅浅的红晕，有由浅及深汇聚到中间一点，那一点最红，红得似要滴血一般，车里的画面在脑海里回放，那种痒痒的酥麻似乎又回来了，一丝丝地在身体里游荡，勾着一股莫名的渴望。 从浴室出来，凌俨已经躺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周星掀开被子，躺到他旁边，他展开手臂把人够到怀里。 周星听着头顶翻书的沙沙声，仰头看了一眼凌俨，他目光专注，一时半会没有放下书的意思，小声说了句：“有点不舒服。” 然后便听到他放下书本，“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又说道：“有点疼。” 想到她在车里吹了风，凌俨把书扔到一边，起身关切地问道：“哪疼？头疼吗？是不是感冒了？”说着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凌俨说的慢慢来，只剩下慢没有来了，这段时间他们除了抱抱亲亲，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如果不是彭义的话刺激到了自己，恐怕一时半会都不会有进展。 她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要是不先抛出点什么，他就绝不越雷池半布，对于男朋友这般强大的自控力，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不管怎么样，她不喜欢隔靴搔痒的试探，她想要一鼓作气的直截了当。 停在嘴边的话羞红了耳根，周星抱着豁出去的决心，拉下额头上的手，贴在胸前，“这里疼，小白菜都快被人揉坏了。” 这么一张干净的脸，却说出最撩拨人的话，就算有在强大的定力也抵不住这样的诱惑，何况他根本没有。 周星看着他暗下去的眸光，出于躲避危险的本能，转身想要拉开点距离，停在她背上的手掌切断她的退路。 凌俨翻身，按住她的手腕，把人压在身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躲什么？我看看哪儿坏了！” 她心跳如鼓，仿佛被人试了定身咒，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没有等到预想的动作，却听到伏在她颈窝的凌俨问道：“怎么这么香？” “是你的洗发水的味道。” “不舒服就告诉我，你随时可以喊停。” 不等她回答，手掌已经滑下去，撩开衣摆，手指擦着大腿内侧缓慢向上移动，没有摸到任何阻挡，凌俨意外地顿了下，然后闷声一笑，吻上她的唇。 手指探入的一瞬间，异样的压迫感还是让她绷紧了身体，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感受他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 渐渐地，她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有黏腻的汁液泌出来，他进出得更加顺畅，被侵入的不适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舒爽。 才得了些趣味，另一只抵在入口试图破开的手指，再次让她的心悬起来。 手臂被她紧紧夹住，凌俨吮吻她的耳垂，语调轻柔地哄道：“别怕，我轻轻的。” 说着拉起衣摆，全部推上去，他低头俯下去，大拇指拨了两下乳粒，身体便跟着一颤，凌俨笑着含吃一口颤巍巍的乳肉，用力吸裹两口，吐出来，手指揉捻着晶亮红晕的乳头，调笑道：“没看出来哪里坏了，倒是小白菜怎么变成了红樱桃。” 说完又张口含住了另一边。 胸口强烈的刺激，让周星忽视了他在身下的动作，直到他抽送的动作骤然加快，身体不住地收缩，推挤体内的异物，对抗他的入侵，两相胶着，但对方却技高一筹，拇指磨蹭开缝隙顶部的肉瓣，略一轻碾。 周星仰头屏住一口气，强烈的快感让她紧紧夹住双腿，半响，才重新找回了呼吸。 凌俨退出一部分手指，余下一个指节，他就着手上滑腻的汁液，细细揉捻着洞口边缘的软肉，两根手指慢慢扩开一点距离，感受她身体的弹性。 突然被撑开的饱胀感让周星识别出他的意图，她双手抓着他的衣服，湿柔的眼里带着无声的祈求。 凌俨吻上她的嘴角，“还不够，乖，放松一点。” 周星听话地松开加紧的双腿，下一秒，被他直直入进三根手指，快速动作起来。 她绷紧了脚趾，再次迎来高潮时，凌俨在她耳边低声问道：“要继续吗？” 喉咙又干又涩，说不出话来，她哼哼着摸上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 凌俨翻身下床，端来一杯水，递到她嘴边，周星扶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剩下的被凌俨一口倒进嘴里。 舔了舔湿润的嘴唇，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周星不明就里地看他抱着一床被子回来。 凌俨把床上的铺开，把人抱到被子上，周星扭头看到床单那一片深色区域，这才明白他拿被子的用意，还有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渴。 脸刷一下地热起来，她拉过那条被子，把自己盖起来。 凌俨理好床铺，转身看到床上裹成一团的周星，笑着把人从被子里拨开，周星红着脸抬手去蒙他的眼睛，“你别笑！” 凌俨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一边亲吻一边哄道：“嗯，不笑。” 嘴上说着不笑，脸上的笑意却一点都没少，周星猛地抽回了手，凌俨没拦她，抬手身后背后，拽着身上的T恤脱下来，扔到一边。 俯身拨开她额间的碎发，亲了亲她微微颤动的眼皮，“害怕吗？” 说一点不害怕是假的，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但也只有一点点，更多是好奇和期待。 手指从后面滑到平坦的腹部，凌俨不是肌肉型的身材，此时掌心下硬邦邦的触感，让她清晰感知到男性的力量感。 小腹上轻轻柔柔的抚摸，让他发出一声闷哼，凌俨抓着她手腕抬高，双手拉起衣摆，便把她身上唯一的衣服脱下来。 不着一缕的单薄身体，在他的目光下轻微地颤抖，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他俯身一寸寸亲吻她的身体，轻柔缓慢，仿若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滚烫的唇瓣一路向下，直到双腿被他掰开，粗重的气息落在大腿根部的敏感地带，手指抓紧他浓密的头发，扭动身体想要合上腿，却被他扣在床上细细啄吻，另一只手抚上细缝，揉了揉，这一次直接送进去两根手指，很快又加了一根，待到汁液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凌俨起身从兜里拿出一个方形小片，脱下裤子，戴好，双手握着她的大腿，拉到身下。 周星晕晕乎乎的，直到他坚硬滚烫的器物贴上来，她才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宽厚的身体紧紧贴着她，胸口被挤压得有点疼，身下那个粗硬的东西在腿缝间来回滑动，这种将要发生还未发生的忐忑突然让她紧张到极点。 耳边却传来他低沉缓和的声音，“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周星呆呆地发愣，看他笑着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说道：“你醉醺醺地强吻了我，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凌俨注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像是故意要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他的答案上，正无比好奇的时候，身下的器物突然停住，抵在入口破开软肉。 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听到他在耳边轻声说道：“想这样，进入你。” 周星瞪大了眼睛，感受他一点点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可能是准备得足够充分，但手指毕竟和那里不一样，除了过度撑开的酸胀感，和一点轻微的痛感，没有其他的不适。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这一点不适也很快消失了。 “所以你不用跟任何人比，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就像你现在这样紧紧吸着我不放。” 话音未落，凌俨便感到自己被吸得更紧，紧接着一汪汁水兜头而下。 他压制住抽动的念头，不敢再刺激她，轻抚她微微打颤的身体，等到她的呼吸平缓下来，抬高她的腿，绕在自己的腰间，缓缓抽动起来。 为了让她适应，他动得十分缓慢，仿佛放了慢动作一般，然而周星却渐渐受不了他温水煮青蛙的磨蹭，身体的渴求得不到纾解，她绷着脚趾，扣他腰上的肉，嘴里哼哼着表达不满。 凌俨眼里露出一丝狡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太快了？”说着动作又放慢了一拍。 周星知道他故意折磨自己，又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抱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求他快一点。 凌俨笑着问她：“你确定吗？” 看她点了头，凌俨推高她的腿，手臂卡着膝窝撑在她身体两侧，耸臀摆腰，缓缓提速，最后大开大合地做起来。 周星被他撞得浑身乱颤，受不了这样的强度，手臂推着他的胸膛，又哼唧着让他慢点。 凌俨抓着她的双手按到枕边，“快了就慢不了了。”说完俯身沉腰，吻住她的嘴唇，把剩下的部分全部送进去。 难怪刚才没有太多的不适，他居然没有全部进去！ 周星被顶得眼角溢出了泪水，嘴里却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咽。 他的动作愈发得快，手掌渐渐抓不住他的背，无力地落下来，只能紧紧抓住身下的被子。 房间里回荡着清脆的撞击声，夹杂着黏腻的水声，不断冲击着她的耳膜。 这时，凌俨突然停了下来，就着相连的下身，抱起她坐起来，收紧腰臀向上一顶，周星顿时叫喊着“不要！” 这样的深度跟之前明显不是一个级别，身体仿佛要被他顶穿了，周星拼命叫他停下来，凌俨没有理会她的哭喊，一连深顶了几下，直到她身体急剧颤抖着高潮了。 凌俨亲吻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不住地安慰道：“好了，好了。” 半响，凌俨抱着她下床，把人放到次卧，盖好被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又亲了几下，转身走了出去。 61.报告 缓了好一会儿，身体的悸动才平息下去，周星撑起身体，意识到自己在次卧，下一秒反应过来她在这里的原因，便感到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伸手往身下摸了摸，很干爽，有人帮她清理过了，但是肚子那里胀胀的不舒服，有点想上厕所的感觉。 周星坐起来，抬腿想要下床，下身的不适感立马传来，胯骨那里酸胀感明显，倒没有很痛，坐在床边缓一会，猛一低头，才发现她身上光溜溜的，没穿衣服。 一把扯过来被子，挡住春光，正犹豫是裹着被子去还是等他回来，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喝水吗？” 周星回头，见他端了一杯水进来，头发湿漉漉的，刚洗完澡的样子，不过她好像神游了好一会儿，他怎么洗了这么久才回来。 凌俨见她摇头，又问道：“洗澡？” 周星没回答，凌俨以为她动不了，走过来扯掉被子，周星紧紧抓着被子，蹙眉问道：“你干嘛？” 凌俨也有点蒙，“抱你去洗澡。” “你先帮我拿件衣服。” 哪知道凌俨根本没理会她的需求，说了一声“不急！”，便扯了被子，把她打横抱起，往卫生间走。 周星不满道：“我是要衣服，不是不能走路！” 视线扫过她通红的耳尖，凌俨这才明了，他拢了拢怀里软绵绵、热乎乎的身体，低着头，唇角含笑问道：“害羞了？” 周星别开脸不想回答，仍能感到他清亮的目光落在脸上，躲不了也避不开，只好认命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柜子上响起一阵嗡鸣，周星走过去，是凌俨的手机。 从卧室里出来，飘来一阵十分熟悉的香味，勾得肚子有点咕咕叫，周星循着味道往厨房走，看见凌俨正在炉灶前煮东西，“你在煮泡面吗？” 凌俨回头，看到周星过来，笑了下，“嗯，要吃吗？” “吃。”周星走到凌俨旁边，双手圈上她的腰，从侧面抱着他。凌俨抬手揽着她的腰，扭头在她发顶亲了下，“怎么不吹干头发？” 见她不应声，凌俨拍了拍她的手，催促道：“去把头发吹干了！” 周星还是不动，过了一会儿，凌俨拿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条，“再不松手，面条要煮过了。” 周星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他温热的体温，她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他，不吃饭不睡觉，“我就喜欢吃软的。” 凌俨关了火，把她推到冰箱上，手指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盯着红润的嘴唇落下他的吻。 唇甫一贴上，周星便揽上他的脖子，松了齿关。 舌尖吮吸勾缠，发出黏腻的声响，那些还未彻底平息的情绪，如星星之火一边，重新燎了起来。 愈演愈烈，呼吸也乱了，怀抱越缠越紧，想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周星感到他的力度越来越重，舌根被吮得生疼，溢出一声痛呼。 凌俨突然卸了力，从她口里退出来，一下下在她的颊边轻吻，待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抬手擦了擦她的唇边，“浪费食物不好，乖，去外面等着。” 周星听话地点了点头，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刚才你电话响了。” “好。”凌俨接过手机放到一边，转身去看泡在锅里的面条。 尽管面条已经泡得软囊囊的，丝毫不影响她开心又满足地吃光了一整碗。 周星躺在沙发上耍手机，凌俨拿着吹风机过来，“刚吃完饭，别马上躺着。”说着拉她起来，周星吃饱了浑身犯懒，哼唧一声，不想动。 “坐起来，给你吹头发。” 周星摸了摸干得差不多的头发，“马上干了，不用吹。” 凌俨撩开脑后的头发，“后面还是湿的，快起来。” 周星不情不愿地坐起来。 吹风机呜呜地吹起来，凌俨的手指穿过头发，撩起来，让风吹进去。 他的动作很轻，与之相比，自己吹的时候堪称暴力。风不大，温度适宜，吹得头皮十分舒适，周星不禁享受起来。 吹到下面的时候，周星突然耸着肩膀躲开，手握着脖子，“别吹那里，很痒。”她脖子上有块痒痒肉，自己碰没事，别人不行。 凌俨拨开头发，去看她手捂着的位置，“好，不吹那里。” 哪知刚说完，便频频往脖子上吹，周星回头嗔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凌俨放下吹风机，一脸严肃地往她脖子上看，“哪里痒？我看看。” 周星看他不像装假，以为他是真不知道，好心地给他指位置。 凌俨拿开她的手，摸上去揉了揉，“是这吗？” 周星痒得正要躲，一阵微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顿时浑身一激灵，她咯咯地笑起来，一面躲一面说：“别闹，别闹，真的痒！” 她越躲，凌俨亲得越使劲，忽然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周星恼了，抬手要去锤他。身前的衣服里滑进来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胸口，周星微喘着唔了一声，“你不累吗？” 这话该怎么回答？考虑到她的情况，不想把战线拉得太长，紧着让她满足了便没再继续，剩下的他只能自己解决，想起浴室里怎么都不肯低头的兄弟，凌俨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抱你去睡觉？” 说完抱她回了卧室，他出来收吹风机，想起手机好像还在厨房，又去拿手机。 解开锁屏，确实有一条新消息。 点开一看，他脸色骤然暗了下来，眉头紧锁。 “好久不见，我在S市，有空见一面吧！还有女朋友很可爱。” 周星醒来的时候，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黑沉沉的，按亮手机屏幕，居然快到中午了。 这时，门铃响了。 她接了外卖，睡眼惺忪地回到房间，这个昏暗的环境太适合睡觉了，周星趴在床上，眼皮不知不觉开始打架。 忽然，床头柜上的东西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伸手拿过来。 封面上六个大字，“健康体检报告”，翻开来，姓名一栏写着凌俨，周星好奇地往后翻了翻，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体检项目。 翻到后面的时候，周星突然停了下来，这一页的内容显然不属于一般体检范畴。 她看着一排排的专业名词，虽然不懂具体含义，但从个别关键词可以看出这些应该是性病相关的检查指标。 结论当然是没有问题，嗯，凌俨从各个方面都很健康。 所以是故意留给自己看的吗？ 他这么做虽说有点出其不意，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对于有身体接触的情侣的来说，了解对方的健康状况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她之前的体检报告好像没有检查得如此深入，正考虑着哪天也去做个检查，电话突然响了。 那头传来凌俨的声音，“起来了吗？” “嗯，刚去拿了外卖。” 听着她还有些像是没睡醒的声音，“起来了就赶紧去吃饭。” “好，一会儿就去。” 凌俨脑筋转了转，“报告看了？” “嗯。” “你别多想，没别的意思，你知道就可以了。” 周星想了几秒，“我明白，我在想趁着休息我也去检查一下吧，以前的体检好像没有这些项目。”不仅是出于礼尚往来的目的，检查一下身体状况总没有坏处。 哪知道，那头却传来一句轻轻柔柔的话，“你不需要检查。” 周星猛地怔了下，但又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昨天是她的第一次，按道理她没有感染这类疾病的可能性。 昨晚迷糊着被他抱出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床单，除了水渍没有其他的东西。她知道初夜不是一定会流血，并且她这个年纪身体已经发育完全，再加上凌俨前面表现得很温柔，没有流水也正常。 但这毕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标志，她也没有提过，凌俨会知道仍让她有些惊讶，再想起她全程任他摆弄，毫无招架能力的样子，确实也不像老司机。 这些想法再脑子里转了一圈，但说出来却有些难以启齿，便不想过多地讨论这个问题。 然后，凌俨又说道：“早上走之前洗了被套，记得帮我拿出来晾一下。” 周星感到耳朵又在发烫，抬手摸了摸耳朵，还好是在打电话，“好。” 挂断电话，周星去了阳台的洗衣房，被套早已经洗好了。谨慎起见，她按了启动键，重新洗一遍，记得在哪里看过衣服在洗衣机里放久了，容易滋生细菌。 趁着这个功夫，周星先去洗漱，然后把午饭吃了，吃完饭正好被套也洗好了，拿出来，在阳台的晾衣架上铺展开。 阳光正好，后背晒得暖烘烘的，周星转身推开一扇窗，有丝丝缕缕的风吹进来，把自己沐浴在和煦的光、温柔的风里，直叫人倍感舒畅。 该做的都做完了，周星躺在沙发上休息，想起昨晚Andy问她霜姐的事，上次去她说预产期好像就在这几天，周星拨了黎霜的电话，问下她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接通了，但是接电话的不是黎霜，是黎霜家的保姆，她说黎霜羊水破了，这会儿刚到医院。 周星立马问了医院地址，带上手机和钥匙便冲出门。 路上她犹豫要不要通知Andy，没有问过霜姐的意见，她还是不敢私自做主，等到医院看看情况再说。 凌俨拿起手机，周星一直没回消息，想了想下午没有紧急的事，便收起电脑，拿上钥匙，走出办公室。 杨奕抬眼，点头打招呼，“Ivan。” 凌俨在他桌前停了一下，“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杨奕点头，他瞥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还不到4点。 老板下班的时间是越来越早了！难怪会有助理整日许愿老板能尽快脱单。 电梯停在负二层，凌俨走出电梯，正好另一侧的电梯也到了，身后响起清脆又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凌俨放慢脚步，让身后的人先走。 那人如风一般与他擦肩而过，鼻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味，凌俨微微皱了眉头。 握上门把手的女人也猛地回头，她看着身后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脸上欣喜的笑容。 Ellie撕开一包糖，“我知道你在这里上班，但也知道你不喜欢别人不请自来，没想到竟碰上了！”边说又撕开一包，倒进凌俨的咖啡里，抬眼看向对面的凌俨，玩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制造偶遇吧？” 凌俨微微一笑，“不会。”拿起勺子，搅了搅咖啡，“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就这几天，有个项目在这边做调研，好久没回国了，突然想回来看看。”Ellie的视线始终落在凌俨的脸上。 凌俨停下搅动的手，对上Ellie的目光，她一点都没变，永远都是那么坚定又自信，“嗯。” 突然没人说话，Ellie主动打破了沉默，“当初听你要回国我还很惊讶，现在看你状态这么好，看来还是国内的水土养人，搞得我都有点心动要不要回国发展。” 凌俨淡淡道：“国内确实发展很快，机会也很多，如果有合适的计划，可以考虑。” Ellie细细打量凌俨的表情，想要分辨这话有几分真心，却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她突然笑了下，“还是算了，这么难喝的咖啡，我怕是接受不了。“ 她放下咖啡杯，“你知道的，没有咖啡我可活不下去。” Ellie看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有空一起吃个饭吧，带上你的女朋友一起，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长得很可爱嘛！” 他顿了下，“再说吧，她工作比较忙。” 闻言，Ellie微微抬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笑道：“什么工作会比你还忙？还是你不想我见她？” 凌俨看向她揶揄的目光，神情舒淡地回道：“她做FDD。” Ellie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不等她开口，有人的电话响了，她看着凌俨拿起电话。 凌俨神情严肃，像是电话那头出了什么急事，但他的眼神确实柔和的，完全不似面对她时，仿佛蒙了一层寒冰似的，拒人千里。 所以不用猜都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你别急，我马上过去。” 凌俨收起电话，对Ellie说道：“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Ellie大方笑道：“好，你先忙，回头再约。” 凌俨走后，视线不经意扫过他那杯咖啡，杯壁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动过，她抬手碰倒了杯子，深棕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米白色的桌布，缓缓蔓延开来。 她从包里掏出钱包，随手扔下几张百元钞票，走了。 62.生产 62. 生产 周星匆匆赶到医院，按照医院的指示，找到产科病房。 推开玻璃门，两侧都是病房，问过门口的值班护士，转身走向左手边的一层，边走边盯着上面的门牌号。 走廊里是不是飘出来细微的呻吟，音量不大，但这种克制下的呻吟更觉痛苦，不敢细想，周星快走两步，看到了她要找的门牌号。 周星敲门进来，黎霜正双手撑着护栏，弓身站在床边，抬头见到周星，“你来了？” 走进，看到她额头冒出的细汗，周星忙伸手扶住她，黎霜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随着放下下来，转身坐在床上，“没事，刚开始宫缩。”疼的时候越躺越难受，站着还好一点。 “你破水了怎么没告诉我？”她在出租车上快要急死，说好过两天住到她家陪她，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黎霜：“过来一直在做检查，想着安顿好了再告诉你，我也没想到它性子这么急，不过倒是随我了！”边说边摸了摸肚子。 她第一次在黎霜脸上见到如此柔和的笑，整个人仿佛涂上一层暖暖的柔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母性光辉吧！不过她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黎霜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妈妈了。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装修略显陈旧，但设施求全，周星扫了一圈，房间里除了她俩没有别人，“阿姨呢？” “我让她回去拿东西了，住进来才知道缺啥少啥。” 之前黎霜还说不用她陪，生孩子的过程那么狼狈，开玩笑说怕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现在看她的坚持没错，一个人陪护根本不够，至少要保证身边时刻有人在。 说着，黎霜又开始疼了，她把手机扔给周星，“你帮我记着开始和结束的时间。” 这会儿，黎霜还能忍着疼跟周星聊聊天，等到晚上的时候，便只能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度秒如年。 周星看她疼到惨白的脸，紧张到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全神贯注地守在边上，等她的任何需求。 下一场宫缩到来的时候，黎霜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疼痛这一件事。 周星被她的反应吓坏了，连忙去找医生，医生检查后说已经开到两指，询问是否要上无痛，医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告知无痛可能发生的副作用，然后让她们在病房等麻醉医生过来。 医生走后，周星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手心攥得全是汗，她拿着纸巾擦手。 黎霜见她这样，笑道：“怎么我生孩子，你比我还紧张！” 周星一脸严肃，“你不知道你刚才躺在床上的样子有多吓人！” 黎霜握上她还在微微发抖的手，知道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打了无痛就好了，你别太紧张。” 然而就在她们安心等待麻醉师的过程中，护士突然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黎霜的验血报告显示她不具备上无痛的条件。 她俩当场蒙了，周星立马扶着黎霜一起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解释了不能上无痛的原因，黎霜又问可不可以剖，医生没给明确的答复，但话里话外还是建议顺产。 回到病房，黎霜又开始阵痛，周星盯着护栏上的毫无血色的手，那个力度仿佛要把栏杆捏断一般，她坐不下了。 周星又找到医生，要求重新抽血确认一遍，哪知道医生态度很不耐烦，两句把她打发了，她在病房门口，急得焦头烂额，又丝毫想不出办法，第一反应就是给凌俨打电话。 凌俨开出车库，又给周星打了电话，仔细听她说完详细情况后，立马挂了电话，在手机里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凌俨和新医生同时到德病房，医生听到他的姓便明白了，了解了黎霜的情况后，立马安排护士来抽血，如果这次检查没问题可以安排无痛，不行的话再看是否能剖。 医生离开后，周星向黎霜介绍了凌俨。 打完电话，周星已经跟黎霜说了，现在不过是把名字和真人对上号。 黎霜听过凌俨的名号，但也仅限听过，了解并不多，至于周星交上这么一位身份不凡的男朋友，现下的反应的只有惊讶，因为来不及多想，阵痛又开始了。 好在验血结果出得很快，指标也没问题，黎霜顺利打上了无痛，被推进产房。 产房家属不能进，她和凌俨留在病房等待。 凌俨抓过来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吓坏了？” 顿时，周星整张脸揪在一起，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孩终于找到家长一般，张开双臂往他怀里钻，求安慰。 凌俨轻拍她的背，“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嘛，放心吧！” “多亏有你在，要不我还跟无头苍蝇似地乱转呢！” 谁能想到医生也会不靠谱，第二次结果出来后， 两次的数据存在很大差异，再次确认后，医生说可能是第一次检测过程中产生错误，万幸她想到要再测一次，否则霜姐就要强忍着硬生了。 他们在病房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消息，虽然凌俨一直在宽慰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还是很不放心。 周星坐不住，走到产房外溜达了两圈，她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通知Andy，想了想还是收起来。 一楼大厅有家咖啡馆，周星下去买了两杯咖啡，顺便带上几个面包，他们都还没吃晚饭。 她提着东西回到病房，推开门，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周星看他们一脸的凝重和焦急，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地开始手脚发软，凌俨及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拉她坐在床上。 黎霜生了个男孩，很健康，但是产妇正在手术室抢救，产后大出血，情况严峻， 周星想也没想地拿笔签字，整个人还处在一片茫然之中，医生又回来了，带着一份全新的文件，周星看了一眼标题的五个字，病危通知书。 顷刻间，耳朵仿佛失聪了一样，进入一片无声的世界，她只能看到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地在动，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肩膀被人用力地晃动，周星茫然地看向凌俨，突然听见他说的话，“医生叫你签字。” 她机械地拿起笔，手却抖得完全不听指挥，试了几次都只能点在纸上，写不出字。 凌俨只好拿过来，看着医生说道：“我帮她签。” 医生没拒绝，看着凌俨写下周星的名字。 周星抬手抹了一下脸，手上沾到凉凉的液体，她哭了吗？她不能哭，霜姐还没有出来，她只有自己在身边，她不能倒下，她必须坚强。 周星用手指擦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医生刚才说了什么？” “还没找到出血点，失血严重，再止不住的话只能切除子宫。” 周星久久没说话，每一字眼都有要人命那么吓人，她不知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 凌俨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也给她力量，“我们相信医生。” 再顾不上那么多了，周星马上给Andy打了电话，霜姐需要他，他们的孩子也需要他，一旦霜姐真的发生意外，他就是孩子唯一的监护人。 一连打了电话，都是忙音。 周星没办法，跟凌俨坦白黎霜和Andy的关系，她知道凌俨和Andy是认识的，说不定他有更好的办法能找到人。 凌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打电话给谢秦一试。 半个小时后，谢秦回了消息，宋礼正在飞机上，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周星知道后，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宋礼。 约莫一个小时后，周星的手机响了，是宋礼打来的。 一接起来，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去哪儿了？” 那头顿了下，“我在日本。” “你在日本？你去日本干什么？你不知道霜姐要生了吗？她现在在手术室里抢救，你在干什么？！” 这一番话仿若兜头浇下来一桶冰块，让他从头凉到脚，刺骨寒意制止地戳进心里。他知道黎霜的预产期快了，近期的行程都推了。 昨天彭义非要他一起去，他实在推脱不掉，想着就去一天，已经买好了明早回来的机票，哪知道单单就差这么一天。 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是借口而已，全是他的错。看到周星发来的那几个字，“黎霜病危，正在抢救”，那一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甚至忘了自己还在飞机上，顾不上飞机还未挺稳，立刻回了电话。 周星脸涨得通红，握着手机的手也在发抖，凌俨见她状态不对，“手机给我，让我跟他说。” 周星盯着他不动，凌俨只好强行掰开她的手，拿着手机去到外面。 凌俨打完电话回来，周星扔坐在床边，双手攥在一起，一动未动。走进了，才注意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额头也在冒着冷汗。 这是严重焦虑的表现。 凌俨拉过来她的手，“要不要喝点水？” 半响，周星点了点头，凌俨拧松了瓶盖，把瓶子放到她手里。 周星喝了一小口，想再喝一口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她赶紧弯下腰，对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直到胃里空空的，再也吐不出来，那股不适感才消失。凌俨扶她到床上躺下，周星拿起刚才那瓶水，凌俨看着她手里的蹙眉，“先别喝了，你休息一会，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周星拧开瓶盖，还未碰到嘴边，“没事，我喝——” “我说别喝，你没听见吗？”陡然升高的音量，让周星怔住了，险些摔了手里的瓶子。 凌俨稳了稳情绪，立马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我们先看医生，好不好？” 其实他的音量还不及刚才她对Andy说的那些，只是语气和平时太不一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凌俨生气的样子，但她知道他是被自己喝水都吐的样子吓到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吐应该不是喝水导致的，还是放下瓶子，轻声说：“好，我不喝，你去找医生吧。” 过后，护士过来抽了血，没有大碍，稍微有点脱水，安排周星挂了一瓶葡萄糖。 本来身体就有些疲惫，这一晚上跌宕起伏地发生了太多事，点滴打上没多久，睡意便漫上来。 周星睡眼微朦，“我有点困。” “困就睡吧，你放心，有我守着呢。”凌俨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过了几秒，又听到她喃喃道：“生孩子太可怕了，我不想生孩子了。” 凌俨微微扯动嘴角，盖住她放在腰间的手，别说她了，自己都被吓到了。 “好，不想生就不生。” 63.TT 63. TT 黎霜在ICU住了一晚，第二天转入普通病房。 一早，护士推着宝宝进来，黎霜现在还能虚弱，不能坐起来，阿姨便把宝宝放到她旁边。 见到这副场景，在场的人不由地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小宝宝闭着眼睛，睡得整天，一只小手举起来，挡住了脸。 周星在一旁瞧着，可爱到心快要融化了，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碰了碰他红红的脸蛋，又摸了摸软软的小手。 忽然，那几根小小的指头握住她的手指。 周星惊得睁大眼睛，感受到手指上的握力，不禁叹道：“他力气好大啊！” 黎霜笑着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不想抱抱？” 周星愣了愣，头摇成拨浪鼓，那么一点点大，骨头都是软的，她可不敢！ 阿姨给他们讲了怎么抱，又演示了一边，周星有点跃跃欲试，孩子都送要送到她手上了，周星触摸到他柔软的小身体，吓得她又抽回了手。 黎霜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凌俨你来。” 紧接着，便见到凌俨轻松地从阿姨手上接过小宝宝，姿势十分标准，小宝宝也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怀里，没有哭闹。 黎霜看着周星说道：“看看人家！” 周星一脸羡慕地凑过去，凌俨问她：“要不你试试？” “算了吧。”她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先适应适应。 黎霜从旁瞧着，猛地发现他们三个倒更像是一家三口，特别一个满身疲惫，一个脸色苍白，让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我这边暂时有阿姨在就可以了，你们辛苦了一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周星看向凌俨，“要不你先回去，我留下，阿姨要照顾宝宝，我留下照顾霜姐。” “我请个护工就行，你们一起回去。” “请护工也得有人看着，万一有个事需要家属呢？”经过这一遭，周星觉得生病必须得有亲近的人在，外人不一定靠得住。 黎霜突然别开脸，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她真正的家人怕是做不到这样。 周星忙拿着纸巾过来，“怎么哭了，现在算是在坐月子吧！不是说坐月子不能哭吗，对眼睛不好，别哭了。” 另一边，凌俨把孩子还给阿姨，看了眼手机，走出病房。 宋礼正等在门口，凌俨已经提前告诉他黎霜没事，但他不敢进来，所以先打了个电话给凌俨。 “她醒了吗？” 凌俨点头，“醒了，不过还要休养几天，黎霜生了个儿子，恭喜！” “儿子？”他一直想的是女儿，女儿贴心，能陪着妈妈，“儿子也好。” 凌俨没有直接带宋礼进来，先问了黎霜的意见。 黎霜没拒绝，平静地说道：“让他进来看看孩子吧。”她说过不用他陪，经过昨晚的九死一生的凶险后，她真的做不到完全的坦然。 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周星和凌俨在，她又真出了什么事，她刚出世的孩子该怎么办？ 尽管现在冷静下来，周星还是为黎霜感受不平，无论是什么理由，她都不能接受宋礼的缺席和失职，他是孩子爸爸啊！ 但见到他顶着一脸胡茬进来，小心翼翼看着黎霜不敢张口的样子，周星心里的火气又消下来，任由凌俨拉着她出去，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宋礼现在满心的愧疚，自然会把黎霜照得妥妥帖帖，不需要他们在医院盯着，周星和凌俨先回了家。 周星在车上，跟凌俨说了她对黎霜和宋礼之间关系的困惑。 想起病房里霜姐见到Andy时，满眼含泪的样子，她就知道霜姐绝没有她说得那么坚定，她心里一定是渴望Andy能陪在她身边。 明明两个人都很在乎对方，却总像是有一条无形的障碍横在他们中间，又没人愿意主动跨过去，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她不能理解。 凌俨对这两个人都不了解，想到谢秦提过宋礼和彭义的事，不难看出宋礼是一个很坚持己见的人。这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让他主动放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自己撞个头破血流。 想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应该出自宋礼，但感情的事外人很难判断，这两人又都是和周星很熟的人，他就更不方便多说。 “他们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成年人了，他们的任何决定必然是基于现状的最优选择，像你说的，他们还有一个孩子，黎霜作为妈妈肯定要为孩子考虑，你要相信一个妈妈爱孩子的心。” 周星觉得这话有道理，无端听起来像在影射Andy有问题，不过换做任何一个人，经历过昨晚那一遭，都不会认为Andy没问题。 凌俨在小区里停下车，“我等一会要去公司，你什么时候要去医院？赶得上的话，我回来接你。” 周星想了想，“下午吧，晚一点。”让他们多点独处的机会，她还是希望他们能有缓和的可能，小宝宝要有爸爸妈妈共同的陪伴才好。 “好，你走之前提前跟我说。” 周星推开门下车，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她接起来，耳边传来苏酥的笑声，“怎么样呀？” “嗯？什么怎么样？”周星听得一头雾水。 苏酥听她声音懒懒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猜测道：“该不会我打得不是时候吧？”她拉开窗帘，天光微亮，街上没什么人，确实时间有点早，“不好意思，忘了看时间，不小心打扰你们了！” 打扰？周星看了眼车里的凌俨，一时满头黑线，她的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了！ 听完周星一番跌宕起伏的经历，苏酥那些旖旎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那现在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我们刚到楼下。” “那你们赶紧上去好好睡一觉，我给你的小礼物别忘了给我写个使用反馈。” 话音未落，电话里传出嘟嘟音，苏酥看着手机，不满地抿着嘴角，她在说正事好不好？那东西是她投资的一个新产品。 “发什么呆呢，嗯？” 男人的大手从后面扳过她的身子，剥掉肩上的细带子，苏酥低头看着胸前多出来的脑袋，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挺直身板，将他紧紧按在胸口。 苏酥跨坐在他身上，忽然，有个东西直挺挺地打在大腿上，“你吃药了？” 宴会上她不过随口说了句他开车不行，就莫名其妙地滚到一起，然后两天都没走出这间房，害得她迷迷糊糊地记错了时间。 昨晚好像没睡多久，这会儿居然又来，不过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谁怕谁啊！ 苏酥抽掉屁股底下的布料，调整了位置，刚好把他嵌在中间。 常进感到身下黏腻腻的，还带着咕叽咕叽的水声，低头看一眼被她磨得亮晶晶的器物。 这是把他当玩具玩上了！ 大手掐上她扭动的腰肢，翻转身体，将人摆成跪趴的姿势，啪地一声打在臀瓣上，“吃没吃药你不知道吗？” 苏酥发出一声媚叫，似爽似疼，然后见那细白的小腰，妖娆地摆动着往他身上蹭，常进盯着中间那张翕动的小嘴，勾出一身火气，咒骂一声，“艹，妖精！” 一手压低她的腰，狠狠地贯入到底。 苏酥微微拧着眉心，觉出一丝异样，立马挣开他的手，让他滑了出去，回身看见他那根光秃秃的东西，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谁让你不带套？”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苏酥看着他暗下去的眼神，不禁愣住了，她没想打他的脸，哪知道这么巧...... 她依旧板着脸，没表现出丝毫的歉意。 舌尖刮着腮帮子，倒是没多疼，第一次被人甩巴掌，不过确实是他不对，常进敛住身体的戾气，“对不起，是我脑子不清楚，你别恼好吗？” 脑子突然浮现周星那番对于生孩子的描述，苏酥一下子没了兴致，抬手想要扒拉掉身上的人，反被他紧紧压在沙发上，手指在她身上不停撩拨，立马让她软了下来。 两天时间，这人已经把她摸得透透的，好吧，她可以暂时收回那句他不行的话。 64.孩子缘儿 64. 孩子缘儿 一个女生在谈恋爱会有怎样的表现，频繁地看手机，或者对着手机不自觉地笑，似乎这已经成为预定俗称的规律，。 周星看着坐在对面的苏酥，开始自我反思，她在回凌俨消息的时候不会也是这样吧？看来以后她需要加强表情管理。 她一直搞不太懂苏酥的感情状况，说她有男朋友呢，那些弟弟一个个跟昙花似的，常常开一回就见不到人了，要说她是单身呢，那一朵又一朵的还真断过。 不过最近这一朵看起来有点不一般，因为能在苏酥身上看到正常人才有的表现，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你谈恋爱了。”肯定的语气。 苏酥看着手机，头也没抬地说道：“我每天都在恋爱呀！” “我说不是你那些次抛的弟弟。” 苏酥手上一顿，想了想，她还真不知道常进的年龄，而且已经循环利用了好多次，她把手机放到一边，“我看你是恋爱脑上头，看谁都像是在谈恋爱！你这样和那些老是老是劝人结婚的已婚妇女有什么区别，啧啧，太可怕了！” 周星看着她故作夸张的表情，吸了一口水果茶，淡淡说道：“是吗，那赶紧把你那快咧到耳根的嘴角收一收，很容易让人误会。” 苏酥顿时收起表情，挤了两下脸，“呵，我有吗？” “你没有吗？”周星一边吸着水果茶一边说道。 叮地一声，有新消息，苏酥马上拿过手机，嘴角一点一点咧开，耳边传来周星嘬吸管的吸溜声，难听死了！ 正要开口让她小点声，这才意识到脸上表情的变化，她真的笑吗？ 周星越吸越响，像是故意在嘲讽她的心口不一，苏酥抬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把扣住手机，“能不能注意点用餐礼仪？” 临走前，苏酥想起个正事，“我让你发给我的用户体验，写了吗？” “什么用户体验？” “我给你那一串。” 周星看她手上比划出拎的姿势，懂了 “没跟你开玩笑，那是我手上一个项目的新产品，宣传文案发你了。”这是一款专门针对女性需求研发的TT，产品理念她很感兴趣，不过这类产品往往噱头大于实际功效，所以她需要多点身边的实际反馈。 “仿生波浪螺纹”，“3D立体颗粒”，旁边还配了一个生动的动图，周星立马关了手机，大庭广众的，太不好了！ 周星：“下午有事吗？”苏酥挑着眉毛，示意她继续说，“陪我去个地方。” 明天就要去新项目的现场，走之前再去看看黎霜，月子中心的位置很不好叫车，下午还要去易观开会，她想蹭苏酥的车。 “我不去！”苏酥对孕妇和小孩有种天然排斥，坚决不会主动靠近的两类人群。 “用户体验还要不要了？不去可就没有了。”周星威胁道。 苏酥眯起眼瞧着她眼里的精明，“你们在一起才多久，已经开始跟他学坏了！” 月子中心在S市北部的翠湖附近，车开到半山腰，有一栋五层的小楼，一路开进去，两侧都是茂密的植被。 车子在一栋别墅门口停下，苏酥十分惊讶于这里的环境，清幽安静，空气怡人，更像是个度假村。 “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她跟人家也不熟，又是空着手来的，所以不太想进去。 周星迈出的脚又收回来，“我都跟霜姐说了你会来，都到门口了，进去看看小宝宝嘛，特别可爱！” 软磨硬泡了半天，周星不得已又使出了“用户体验”的杀手锏，苏酥才不情不愿地随她进了别墅。 苏酥和黎霜因为项目的缘故，见过一两面，寒暄了几句，她便主动退了出来，留给她们聊天的空间。 小宝宝还在睡觉，进门时匆匆看了一眼，苏酥好奇地走向窗边的婴儿床。 周星进来便看见桌上那几个醒目的橘色礼盒，昨天凌俨还提起礼物的事，主要她一直没想到送什么合适，又不想送那些不实用的，“你还缺什么吗？正好我买了送你，不用担心价格，还有凌俨的一份。” 黎霜摆了摆手，“我什么都不缺，你们哪里还用送我东西？那天帮我做手术的医生，我后来才知道人家是妇产科的知名专家，现在轻易都不出诊，单这一件事我都不知道欠了你们多少人情！” 周星也很惊讶，她记得那位医生看起来没有很老，态度也很和蔼，想不到来头这么大！不过这份功劳全是凌俨的。 黎霜看向门口，抬了抬下巴，“那堆东西是宋礼的朋友送来的，回头都让他自己拿走，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了，也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看黎霜嫌弃的态度，就知道这俩人是没什么进展了，周星才注意到Andy不在，“Andy呢？” “送人去了。” 她们进来的时候，确实在半路遇到一辆车开出去。 正聊着，房间里响起一阵咯咯的笑声。 不禁朝着婴儿床的方向看去，苏酥正俯身，对着小宝宝挤眉弄眼。 “他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他很喜欢你。” 苏酥尴尬地笑了笑，看到周星在一旁偷笑，走过去推了下她的胳膊。 “你看我过来他就哭，看到漂亮姐姐就不要妈妈了？”黎霜抱起小宝宝，“你们比我小，又没孩子，在我这儿一律都是姐姐。” 苏酥心里那点被人发现的窘迫瞬间一扫而光，这话她爱听！ 抱了一会儿还是哭，黎霜伸手摸了摸屁股，很干爽，“估计是饿了。” 她把孩子抱给周星，去冲奶粉，苏酥凑过来说：“哟，抱得挺熟练啊！” 周星听得心里乐开了花，显摆得左右晃了晃，她可是练习了好几次！ “哎呀！” 伴随着不锈钢水壶落地，咣的一声。 抬眼看到黎霜一手拿着奶瓶，愣在原地，桌上洒出来的水还冒着热气，周星立马把孩子叫到苏酥手上，“你先抱一会儿！” “唉！”苏酥来不及拒绝，孩子已经在她手上了，估计是被刚才的响声吓到了，这会儿哭得更严重了，她只好回忆着周星的姿势，尝试调整双手的位置。 周星拾起水壶，抽出几张纸寄给黎霜，“你没烫着吧！” “没事，真是一孕傻三年！”拿个水壶都拿不稳，还好不止一个水壶，听着孩子的哭声，黎霜忙重新拿了个奶瓶。 周星正想安慰两句，看见她小心翼翼舀奶粉的样子，确实不太熟练，黎霜有点难为情地扯了扯嘴角，“都是阿姨和宋礼在喂，我喂得不多。” 实际上这是她第二次冲奶粉，第一次是她和宋礼一起学习，宋礼怕她身体恢复不好，除了每天抱抱孩子，其他的都不让她做。 宋礼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屋子的人，“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他走过来从黎霜手里拿过奶瓶，“饿了吗？” 黎霜：“不知道，刚才突然哭了，也没有拉尿。”这会儿没了哭声，看到孩子在苏酥怀里抱着，笑道：“我就说他喜欢苏酥，苏酥抱着就不哭了！”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苏酥，苏酥还沉浸在孩子的爸爸居然是宋礼这件事上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孩子缘儿的！”宋礼说着把孩子抱过来。 宋礼从冲奶到喂奶，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地让周星和苏酥同时发出感叹。 周星：熟练和不熟练的区别真是一目了然！ 苏酥：她印象里那个浪到飞起的Andy和眼前这个是一个吗？ 时间差不多了，宋礼送她们到门口，他叫住周星，“上次你见过的彭总想约凌俨吃过个饭，凌俨一直没回我消息，电话也没人接，方便的话你帮我问一下。” 周星看着宋礼顿了下，她最怕的就是有人试图通过她来接近凌俨，更意外的是第一个提出要求的会是宋礼，虽然不算是太过分的要求，还是让她很别扭。 宋礼看出她的迟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着他可能是开会或者有事在忙，主要是有点急。”他也不想把工作和私交混为一谈，但彭义催得急，又拿他和周星的交情说事。 她今天还没联系过凌俨，可能真是在忙没看到，不过是一句提醒，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多想，我知道了，晚上回去我问问他。” 车开出去的时候，苏酥莫名地沉默不语，“怎么了你？” “嗯？”她在想宋礼说她有孩子缘儿，提到孩子，这个的大姨妈已经迟了三天，可是当时他只进去一下就出来了，第二天为了保险她还吃了药，这种几率基本不可能！ 周星又莫名其妙地说她谈恋爱了，她那么迟钝的一个人！ 事情似乎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需要把这段关系冷一冷。 周星看着毫无反应的苏酥，“想什么呢？你别忘了你在开车！” “没想什么，我也不是纳闷黎霜和Andy吗？他俩是结婚了？” ——— 65.“外婆” 65. “外婆” 易观这一次的项目涉及到境外资本方，所以他们需要和境外的尽调团队共同合作，境外团队行程比较紧张，前两天他们人才到国内，临行前安排一次见面，双方就流程和内容再过一遍。 对方团队都是资深的投行分析师，虽然之前在线上有过几次沟通，周星仍不免有些紧张。 整个沟通过程比预想的顺利，对方的态度十分客气，这样面对面的交流也比线上要轻松愉快许多。 他们都对这里的美食很感兴趣，不知不觉地就聊到了吃上，其中一位是墨西哥籍，喜欢吃辣，正与周星不谋而合，她直接贡献出自己的宝藏小馆—余师傅。 周星描述得绘声绘色，观众们听得直咽口水，干脆一拍大腿，不如今晚就去吃好了！ 看着大家眼里的兴奋劲儿，周星悔得想拍脑袋，余师傅家需要预约...... 尝试着打电话问了问，倒是赶巧了！刚有一桌预约的客人临时取消，如果不介意菜品不能大改的话，可以直接过来。 周星兴奋地回来报好消息，会议室里多了一个陌生面孔。 Ryan看见周星回来，忙问道：“我们可以去吗？” 周星点了点头，Ryan欢呼一声，手舞足蹈起来。 “Ryan，你是走到哪儿都忘不了吃！”说话的正是周星不认识的新面孔。 这时，Eva向周星介绍道：“这位是BCPK的项目负责人Ellie。” 周星立时眼前一亮。 Ellie Cheung，M国最知名的华裔女投资人之一，在知道她是这个项目的外资放负责人时，周星就很期待见到她，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如果没记错的话，Ellie应该比她大了近10岁，本人完全看不出来，单从外貌和精神状态，甚至可以说是她的同龄人，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沉稳干练的气质，绝不可能属于她这个年龄层次。 “你好，我是S所的分析师，Esther。”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这边话音刚落，Ryan兴奋的声音突然插进来，“Ellie，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刚才Esther说得我口水都要滴下来了！”Ryan一边说一边陶醉地吧唧两下嘴巴。 Ellie看一眼Ryan，“是谁跟我抱怨日程安排太紧张，这会儿又有时间吃饭了？” Ryan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些甲方，难道饭都不让吃了？”视线调转到周星，“再说有Esther在，我觉得我这次可以省不少事。” 闻言，Ellie微微抬起眉毛，看着周星说道：“难得听你夸一次人，听你这么说，我已经开始期待你们的报告了。” 突然的夸赞让周星不知如何应答，Eva从旁打圆场，“Ryan过赞了，我们做的不过是一些基础的工作而已。” “好了，我还有其他事，晚饭我就不去了，不过这顿我请，祝你们吃的开心！” 周星对上Ellie看过来的目光，礼貌颔首示意。 时间还早，周星把地址发给易观的同事，晚点再带他们过去，她和Eva先离开。 “我也不去了，晚上家里还有事。” 周星点头，最近很少见Eva在公司加班，一到下班时间就走了，人也比以往看起来疲惫，大家都在猜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事。 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突然听到Eva叫她，周星回头，见她顿了两秒，然后说道：“有事打电话。” 周星应了一声好，莫名觉得她好像有别的话要说。 Eva几年前曾在M国总部工作过一年，她在M国的时候，曾经听到一些关于Ellie的传闻。 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因为那只是些无凭无据的话，又过去了那么久，所以想了想还是算了。 Ryan一行人的酒店离藤旭资本不愿，送他们回去后，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八点，通常她不在家的话，凌俨肯定会留在公司加班。 周星拨了通电话给他，“下班了吗？” “已经出来了。” “好，我也在路上了，开车小心。”本来想上去给他个惊喜，正觉着有点小遗憾，突然听到他说：“回头。” 周星愣了下，按照他的指示回头，身后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车，亮眼的车型一眼便认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周星兴冲冲地系着安全带问道。 “你从酒店出来，往这边走的时候。” 周星不可思议地看向凌俨，跟了这么久，她居然没发现，“你怎么不叫我？” 凌俨腾出左手，捏着她的手说道：“想看看你要去哪儿。”实际上他掉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快走到公司楼下。 周星抽出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明知故问！ “好好开车！” 她知道新项目和BCPK有合作时，第一时间告诉了凌俨，想跟他这个老员工取取经。说起下午开会的事，周星又忍不住叹一句。 “Ellie看起来好年轻！” 凌俨眉心一皱，“你以为她有多大？” “30大几了吧。”原本想说快40，想了想还是换一种说法。 “她比我大三岁，我比你大三岁。” 只比她大六岁，确实是同龄人，难怪！ 谣言不可信！ 再一想，人家34岁就做到了国际知名机构的VP，简直是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她做梦都不敢想的程度，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有人要去造谣人家的年龄。 “原来她这么年轻，好厉害啊！” “她本科毕业就进了BCPK，同批入职的人当中晋升最快，也是留到最后的一个。” 能够通过层层选拔进入BCPK的人已经是万里挑一，高强度、高要求的工作状态会再淘汰掉大多数，最后坚持下来的必然是全能型的天之骄子。 光顾着夸别人，忽略了眼前这位也是天之骄子，如果他没离开的话，可能会比Ellie晋升得更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如日方升的时候离开，有点可惜。 “你也很厉害！” “哪儿厉害？” 周星瞪他一眼，明明好心安慰他，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半响没听到她的声音，“真生气了？” 周星垂眼，说一声：“没有。” 凌俨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成长的轨迹，不用跟别人比，再说你还有6年呢！有我这个军师在，着什么急？” 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有点挫败，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那点小阴霾马上就没了。 在凌俨的建议下，前几天她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己有问题，从小就有，只不过已经习惯了这种情绪的存在。 医生说，她的焦虑已经发展得越来越严重，像是之前的呕吐，厌食都是很明显的躯体化表现。 周星知道后没有特别的情绪，之后也没再去，她知道那些开导的话对她根本没用，更加不想吃药，那些药的副作用都很大。 凌俨不认同她的做法，但也没强迫她去看医生，却对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越来越敏锐，她不想自己给他带来那么多压力。 周星拉住他伸过来的手，“我知道，我肯定会紧紧抱住你这条大腿！”说着作势往他的肩膀靠。 明天要出差，周星早早地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书，酝酿睡意，凌俨给她找了几本英文的金融类专业书。 这类书本就晦涩难读，又是英文的，翻几页便忍不住昏昏欲睡，看了一个星期还在看开头。 凌俨推门进来，周星想起下午Andy说的事，便跟他讲了。 “下午一直在开会，可能漏掉了，明天我看一下。”凌俨一边摘手表一边说。 周星见他开始脱衣服，“不加班了？” “不加，今天早点睡。” 周星哦一声，现在才9点钟，太早点了吧，她没多想，继续闷头啃书。 很快，凌俨湿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周星等他收拾妥当，刚躺下来，立马拿书过来，正好有几处看不懂的地方，“你帮看下这里是什么意思？” 凌俨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书，扔到一旁的柜子上，“今天不学习，先做点正事。” 还有比学习更重要的正事？！ 正纳闷，周星看到他拉开最上面抽屉，拿出个亮闪闪的东西，扔到枕头旁边。 周星这次出差要走一个月，他接下来也会比较忙，可能抽不出时间过去看她，对于热恋中的情侣，突然要分开一个月，自然要抓紧时间多做点爱做的事。 手口并用，上下齐动，周星很快软成一摊水，手掌抓着他的后脖颈，难耐地小声哼哼着，像个受伤的幼兽。 凌俨最喜欢她这个时候的样子，手指缓缓抽动，想把她的娇羞都勾出来。周星哪里禁得住，渴求地大声叫他的名字，“凌俨！”，尾音都带上了哭腔。 把人彻底惹恼之前，他才撤了手，抓着腿抬高，俯身而上，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窗外传进来一声嘹亮的童音。 “外婆！外婆！” 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地往脑子里钻，凌俨长叹一口气，卸了力，趴在周星的颈窝不吭声。 小孩的外婆应该也是这栋楼的住户，去年就常听到他在楼下喊外婆，可能是寒假的缘故，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到了。 小朋友今天回来了！ 周星看着天花板，用力抿起嘴，忍住大笑的冲动！谁让你要这么早睡，人家小朋友还没玩够呢！哈哈！ 终于楼下小朋友的叫声停了，身上的人又动作起来。 然而...... 周星却突然叫住他，“唉，你等一下，我突然有点想上厕所。” 凌俨抬头盯着周星，嘴抿成一条直线，眼里快要喷火。 周星感受他贴过来的坚硬，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她真不是装的，小心翼翼地说一声，“真的。” 凌俨一脸无奈地翻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周星飞奔向卫生间。 66.浴室 66. 浴室 周星正在水池边洗手，身后的门开了，抬头看见镜子里的人，半身赤裸。 不等她问出口，人已经被他带进浴室里。 “唉！你干嘛？” 周星看着他打开花洒，过了两秒，被他拉进水流中，身上的浅色睡裙顷刻间湿透了，紧紧贴着身体，轻薄的布料变成了透明的。 凌俨隔着布料咬住她胸前的凸起，是真的用牙在咬，又咬又磨的，每一个动作里都带着情绪。 “嗯，轻点！” 周星抱着他的头痛呼连连，他才终于松了口，推她向后倚着墙面，抬起一条腿架在臂弯，周星不得不揽住他的脖子才能站稳。 逼仄的空间里，雾气腾腾，就着水流的润滑，凌俨进入得十分顺利，缓缓抽动两下等她适应了，便加速冲撞起来。 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周星只有一只脚着地，很快就站不住了，一条腿快要抖成筛子，“不行，慢点，我要摔了！” “摔不了，自己抱稳了。”凌俨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停下来，他盯着下身交合的地方，粗壮的性器将樱红的贝肉搅得泥泞不堪，一时看得他更加眼红心热，不由抬高她的腿，拉扯得更开。 周星身子不稳，忙张臂抱紧了他，心里气不过，张口咬在他肩头，硬邦邦的咬不到肉，又险些硌了牙，气呼呼地叫道：“抱不稳！” 凌俨找回一丝理智，放开她的腿，缓下动作，捧着她皱在一起的小脸，细细亲吻，软下声音哄道：“那我抱着，行不行？” 周星恍恍惚惚听到他说：“抱住脖子。”下一秒，双腿被他大大分开到两侧，大掌托起她的臀部，将她腾空抱起。 双脚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腰，挺直腰板，周星搂紧他的脖子，往上挪了挪，生怕自己掉下去。 这么一动正帮了他的忙，凌俨笑了下，“真乖。”就着她现在的位置，轻松滑到入口，手上稍一松劲儿，周星身子往下坠，套进大半个器物。 那一瞬间的自由落体，吓得她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正庆幸进得不深，马上便发现了这个姿势的恐怖之处。 得益于凌俨的好体力，他完全可以通过双臂控制她身体的高度，进入时压低，退出时抬高，一高一低，一进一出，便打开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加之，整个人悬在半空，身体变得异常敏感，特别是下落的时候，周星本能地绷紧身体，凌俨被她夹得又疼又爽，进出得更外用力。 没有几个来回，她便受不了，身体仿佛一朵无根的浪花，被潮水推得忽上忽下，一个大浪袭来，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高潮里。 甬道一阵强烈的收缩，凌俨闷哼一声，猛地将她按在墙面，肩带震落下来，露出大半个酥胸，大片的雪白在眼前跳动，中间闪烁着一点娇嫩欲滴的红，惹人垂涎。 不再恋战，手掌牢牢扣住白皙的臀瓣，挺身冲刺，最后蓄力一顶，一口衔住朱红，带她一同攀上高峰。 这一方的香艳，骤雨初歇，另一端的孤影，心急如焚。 常进下班便过来等她，从7点到10点，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准确的说，从下午开始毫无征兆地不回消息。 但他也只能坐在这里干等，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也认识她的任何朋友，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对她知之甚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常进越发焦灼，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甚至冲动地想要报警。 门口嗞地一声，电子门锁开门的声音。 苏酥摇摇晃晃地进来，满身酒气，常进眸色一凝，“怎么不回我的电话？” 见她扶额径直走向料理台，杯子都拿不稳的样子，常进心里那点气一下子没了，心疼地叹道：“怎么喝成这样？有应酬吗？” 说着帮她倒好了水，又塞进她的手里。 苏酥喝了大半杯，头没那么晕了，找回一丝神志，抬头看着他说道：“和朋友在一起。” 在她抬起头的瞬间，脖子上的痕迹清晰地暴露出来，常进盯着那里，久久没说话，再开口的声音低哑地快要听不清。 “朋友？什么朋友？”说着向她走进，虎口卡住她的脖子，迫使她抬起下巴，“会在你脖子上种草莓的朋友？” 冷硬的语气，让她心头一紧，苏酥挡掉他的手，后退两步，“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常进一步步逼近，抓着手腕将人按到墙上，眉头紧紧扭在一起，不可思议地质问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酥突然笑了，“吃醋了？那你在这边也种一个，一人一个不好吗？” 迷离的眼里，露出漫不经意的笑意，扭头把另一边的脖子冲着他，常进狠狠地捏着她的腕子，恨不得把她捏碎。 苏酥盯着他愤怒的双眼，担心他会不会打人的时候，常进却突然放开了她，自嘲道：“这是一个好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耳边传来咣的一声，苏酥不由地抖了一下。 半响，她走到镜子前，侧脸摸着脖子上的红晕。 下班的时候，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弟弟突然约她，弟弟十分卖力，但是感觉就是不对，她不信邪，又换了一个过来，还是不行。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些阳萎的男人就是这种感觉吗？那她这样的算什么，阴萎吗？ 然后“阴萎”的她一个人在酒店恼火地喝闷酒。 嗓子干渴地要冒火，苏酥想喝冰水，打开冰箱，上层摆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拿出来一看，是个小蛋糕，上面写着Happy Birthday！ 取盒子的时候，手指蹭上一点奶油，舔了下，是她喜欢的奥利奥海盐口味，但今天不是她的生日。 没吃晚饭，不知不觉吃掉半个蛋糕，突然肚子不舒服，不会是凉的吃多了吧？等她跑到卫生间一看，竟是大姨妈来了。 *** 第二天醒来，周星的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边缘处泛着淡淡的红，摸着还有一点点痛。 边上的罪魁祸首睡得正香，周星趴到他耳边，小小声地喊着外婆外婆。 凌俨茫然地睁开眼，他是幻听了吗？快要对外婆这两字PTSD了！转身看到醒着的周星，眼里尽是得逞的笑意。 伸手把人带进怀里，“好玩吗？” 居然还点头！翻身压过去。 正好压到了胸口，周星捂着胸喊疼。 凌俨拿开她的手，那么明显的牙印让他皱了眉，不记得自己咬得这么重吗？下意识对着那里吹了吹。 他吹得好痒！周星又叫道：“别吹！” 不吹了，那就揉揉，凌俨摸着软绵绵的乳肉，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周星静静地注视他的睡颜，好喜欢看他睡着了的样子，凌俨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周星听见他说：“少吃点辣，对胃不好。” 上次吐过之后，顺道做了肠胃检查，医生说她有轻度胃炎，这次出差的Y市是个无辣不欢的地方，她又是个嗜辣的人。 这一句不知是梦里的还是清醒的话，暖到了她的心坎里，周星亲了亲他的脸，轻轻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 她突然冒出个念头，要不回来之后再去看一次医生吧！ *** 凌俨在联系谢秦之前先给谢秦打了电话，谢家的事他不想过多掺和。 ”你想置身事外也没用，人家都直接找上门来了，依彭义的脾气，你不去他会请到你点头为止，不如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省得他老烦你。” “搞不好他是想拉拢你来对付我呢！”最近彭义一直在给他使绊子，新业务资金不足，估计他以为自己会来找凌俨帮忙。 先不说他需不需要找凌俨帮忙，就说他想收买凌俨还真是想多了。 在外界看来，他和凌俨的交情是从凌俨去B国开始的，实际上他俩从小就认识，只不过除了两边的亲属，外人基本不知道。 谢秦的母亲从老家来B市打工做保姆，第一任雇主就是凌俨的外公外婆，后来谢秦的父亲执意要娶家里的佣人做妻子，不惜放弃谢家子孙的身份远走海外。 这种有辱门楣的不堪事，谢家内部都不许多谈，更不会允许有人四处宣扬。在谢秦回国之前，了解他真实身份的人都不多，更不用提谢秦母亲的背景。 最后，谢秦嘱咐一句，“去不去随你，不过要小心那是一只会咬人的疯狗。” 67.探班 67. 探班 彭义约他在一处茶社见面，茶园建在湿地公园的深处，服务员引他到水边的一座亭子。 见他进来，彭义客气地请他坐下，煮了一壶新茶，一边做一边说。 凌俨不懂茶，默默听他讲，看他熟练的动作应是常喝茶的人，此时说起茶的彭义谦逊温和，倒有几分文人气质，完全不似那天态度傲慢又张扬的人。 “上次我口无遮拦，没给凌总惹了什么麻烦吧？”彭义将茶盏放在凌俨面前。 凌俨笑笑没说话，喝了一口茶，彭义便懂了。 “我和宏远的小高总有点交情，听他发牢骚的时候，开玩笑随口胡说了几句，哪知道他真去做了，有冒犯到凌总的地方希望你别介意。” “彭总可能是误会了，张总跟我说是船队的一个中层领导对补偿协议不满意，鼓动底下的员工来旭藤闹事。” “哦，是这样吗？既然是误会就不提了。”彭义将凌俨空了的茶盏满上，“上次见面，我就很喜欢凌总这样的性格，毕竟和气生财嘛！所以今天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见面礼。” 凌俨看着彭义脸上的笑容，忽然听到亭子外面扑通一声，亭子四周挂着竹帘，只能看到一个以头抢地的身影。 “凌总，是我不自量力，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含混不清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正纳闷着，竹帘掀开一角，有人送来一份文件，凌俨这次看清外面跪着的人原来是韩俊，鼻青脸肿，嘴里流着血，张嘴时露出一个大大的黑洞，上面两排的门牙都没了。 凌俨微拧着眉，疑惑地望向彭义，听他缓缓说道：“偶然听到他对周小姐出言不逊，我可没有凌总的好脾气，让他涨涨记性就知道怎么管住自己的嘴了。” 接着他大手一挥，“不谈这些晦气的人。”韩俊的祈求声逐渐飘远，周遭又恢复了宁静。 凌俨见他将桌上那份资料推过来，他扫了眼封面，看到维怡集团这几个字时，顿时神色一凝。 “孟伟栋可是个出了名的倔老头，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越是难啃骨头越想啃。”彭义顿了下，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而且我有办法让老东西点头。” 彭义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凌俨脑中忽地浮现出韩俊那张狼狈的脸。 彭义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忽地大笑一声，“一看你就想多了，开个玩笑而已！”抬手换了一杯新茶给凌俨，彭义敛了笑意，正色道：“以维怡的体量，旭藤一家应该拿不下来，我们可以合作共赢，你放心我只出钱，其他的不管。” 啪地一声，凌俨倚着桌边，将文件撂到谢秦面前。 谢秦拿起看了看，片刻，笑嘻嘻说道：“他倒是挺大方，不如你就答应了？” 凌俨反手拿起只笔，朝谢秦扔过去，居然还好意思跟他说笑！ 维怡集团的项目，除了公司的几个高层，没人知道，凌俨非常纳闷是从哪里露出的风声。他在回国之前就已经在和孟伟东接触，彭义说的没错，孟伟东的确不是一个好沟通的人，但维怡持续低迷的业绩不容他一拖再拖。 终于快要见到曙光了，他不能接受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叉头，凌俨已经开始后悔当初答应在谢鑫事上帮他，彭义那个人就是个巨大的麻烦！他拿韩俊做文章，说是替他出气，更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凌俨脸色很不好看，谢秦自知理亏，他也没料到彭义手伸得这么远，跟街头小广告似的，哪哪都有他。 谢秦拍着好兄弟的肩膀，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不用理他，他拿不出这么多钱，放心！”他这边一直在收集彭义父子这么多年以公谋私的证据，很快他就要自顾不暇了。 凌俨拿开他的手，回头瞧他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 电话响了，周星随手接起来。 听筒里传来苏酥懒懒的声音，“我的使用体验什么时候给我呀？” 周星满脑子的工作，没工夫扯闲篇，“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苏酥忙道：“有，有，有！” 她“有”了个半天，没说出个名堂，周星又要挂电话，苏酥才支支吾吾道：“那个，你平时都是怎么哄凌总的，如果他生气的话。” 这话成功吸引住周星一部分的注意力，她太了解苏酥的大小姐脾气，不免好奇这个能让她低头的人是谁，“你这是惹着谁了？” “哎呀，是谁不重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向来都是别人跪舔她，哪有她去哄人的份儿！谁知道这个常进这么不识好歹，居然把她拉黑了！要不是念在他生日的份上，她才懒得理！ 周星心里偷笑，居然还不好意思讲，不过她现在没工夫刨根问底。至于哄人，她还真没哄过凌俨，主要也没见他生气过。 而且对于苏酥来说，也不需要复杂的道歉方式，“你先好好跟人家说一声对不起吧，不说了，我这儿还忙着呢！” 苏酥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愣在那里，让她说对不起，门都没有！ 门口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周星以为是Ryan回来了。 “Ryan，你帮我看下这样可以吗？” 周星挪了一下电脑，方便身旁的人看，余光瞥见一缕微卷长发，她忙站起身，牵起嘴角，微笑道：“Ellie！你什么来的？” “昨天到的，刚忙完，想着过来看看。”Ellie看着电脑屏幕说道：“这部分分析写得很好，前两天Ryan跟我说你很会写报告，确实不错！” 周星谦虚一笑，“主要是Ryan给了我很多指导。” 说曹操曹操就到，Ryan提着两大包东西出现在门口，“Ellie！你来得真是时候，Esther也别忙了，先过来吃东西！” Ellie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这是提前庆祝项目结束吗？” 其他人已经提前把桌子清理好，Ryan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每打开一样，周围的人便配合地哇一声。 小龙虾，冷锅串串，手撕兔肉，蹄花汤，还有一盒甜品和奶茶，琳琅满目的一桌，基本囊括了C市时下流行的特色美食。 Ellie微微扬起眉梢，半开玩笑道：“Ryan，我们给的经费恐怕没这么多吧？还是你自掏腰包了？” Ryan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周星说道：“这才是我们的老板，那个词中文怎么说的来的？”旁边的人提醒他，Ryan恍然，“哦，借光！” Ellie疑惑地看向周星，Ryan从旁解释道：“这些都是周星的男朋友买的！” 周星有些难为情的别开脸，不敢去看Ellie的目光。起因是Ryan好奇周星的外卖从哪点的，有个小朋友嘴快说是Esther男朋友的爱心便当，他是从上个项目就跟着周星，所以知道凌俨给她点外卖的事。 但这次还真不是凌俨，因为来之前，她特意强调不让凌俨点外卖，太高调了。晚上和凌俨讲电话时候，她顺口说了这事，结果第二天，他就点了一桌子下午茶，美其名曰他不能白担了一个好名声。 今天是项目组在现场的最后一天，凌俨昨天跟她打了招呼，她便没拒绝，哪知道Ellie会来，Ryan这个大嘴巴！ 最后，Ryan义正言辞地总结道：“Esther，你一定要嫁给他，this man is a keeper！” 周星扶额，无奈地扯动嘴角，她想立马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Ellie从旁附和地笑了笑，这堆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可贵的是这份心思，所以Ryan才会说出那番话。 不过她倒是意外，凌俨居然也会有这份心思，除了会花心思给他外婆买翡翠，从没见过他给哪个女人送过礼物，更别提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她知道凌俨一向都直接给钱，而且很大方，没有人会不爱钱，嘴上嫌弃一句不懂情趣，心里开心地收下。 他哪里是不懂情趣，不过是那些人都不值得他花心思而已，毕竟给钱对他来说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事。 Ellie瞥一眼周星，那羞红的耳尖刺在她眼里，她低头重新挂上笑颜，对着众人悠悠道一句：“原本想晚上请大家吃饭，看来是我来迟了！” 在场的人纷纷开口：“不迟不迟，这些不过塞塞牙缝而已！” Ellie口味清淡，不习惯C市这类重油重辣的食物，稍微坐了坐，她便借口回去休息，提前离席。 回到酒店，她在吧台点了杯酒，望着街边川流不息的人群，C市是一座旅游城市，周五的夜晚正是热闹的时候。 突然，视野里闯入一个行色匆匆的熟悉身影。 周星也看到了Ellie，挥手打了个招呼，朝她走过去。 “我有点事，今天要提前回去，报告我会周一发给Ryan。”周星解释道。 Ellie浅浅一笑，“没关系，你们已经把进度已经提前了，不急。” 抛掉她和凌俨的关系不谈，她很看好周星的工作能力，以她的潜力，她值得一个更好的平台。 周星点了点头，转身走去电梯间，吃饭的时候收到凌俨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C市，正在酒店门口等她，搞得她不得不临时编了个理由，匆匆赶回来收拾行李。 Ellie一杯酒喝完，起身准备回去，又看到周星急匆匆地拉着行李出来。 不知怎的，看着她匆忙的步伐，鬼使神差地跟在她后面。 凌俨见她出来，下车帮她提东西，“你刚才停哪里了，我怎么没看到你？” “停在后面了，这边不让停车。”凌俨把行李装进后备箱，绕到副驾驶这边，拉住她的手臂，转过来压在车身上，扣住腰，俯身吻下来。 周星反应不及，一边躲一边推他，“你干嘛，大街上都是人！” 凌俨抵着她唇边说道：“25天了，你不想我？” 25天，他是一天天数着日子吗？周星松了手，望着他幽深的眼瞳，小声说道：“那想也不能在外面啊！”说完抓着他衣服的两侧，踮起脚尖，亲了一口。 他下午的飞机，过来Q市见孟伟东，孟总突然身体不适，去医院做检查。 C市和Q市相邻，原本计划明天过来和她一起回去，然而得知今天见不到孟总，便立刻决定来找她。 周星走后，他第一次体会到想念一个人的滋味，那种逐日递增的想念，太难熬，所以一刻都不想等。 Ellie站在酒店门口，握紧了包包的提手。可能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她并不惊讶凌俨的出现，让她心中震动的是他在大庭广众表现出的急切，那种不顾一切的激动情绪。 她猛然想起，决定回国之前，沉凝对她说的话，“你见过他在乎一个人的样子吗？” 68.距离 68. 距离 约莫三个多小时，车在停在两扇高大的黑色铁门前。 几秒钟后，铁门自动打开。 车子绕过庭院中央的喷泉，在房子的侧面停下。 周星走下车，打量一圈周围的环境，灯光昏暗，目及之处大多漆黑一片，但仍能感受到这里很大，她看着面前这栋大房子，好奇地问：“这是哪儿？” “一个朋友家。”凌俨一手托着行李，一手牵着周星进门。 穿过中庭的回廊，来到客厅，迎面走来一位笑盈盈的中年女性，“凌先生，晚上好，需要为您准备宵夜吗？” 凌俨看着周星问道：“饿吗？” 周星摇摇头，“不饿。”下午和晚上各一顿，现在还很饱。 凌俨带她往左边走，两侧是硕大的罗马柱，顶部是一片异形穹顶，转弯处便是楼层，周星扶着墙面旋转而上，目不暇接地四处打量。 走到二楼，周星意犹未尽地回头看了眼，凌俨勾起唇角，问道：“喜欢？” 周星点头，她很喜欢这个旋转楼梯，不过，“偶尔住一住挺好的，每天住在这里，太冷清了。”刚刚走到楼梯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可见这栋房子有多大。 说完顿觉自己这话太大言不惭，说得像是她有资本住上这样的房子似的，“我乱说的。” 凌俨揽上她的腰，“你喜欢的话，休假的时候我们可以去B国住这样的房子。”刚搬去B国的时候，曾经头脑一热，买了一栋庄园，重新整修后没再管过，一直空在那里。 周星正思索着他这话的意思，被他一把拉进卧房，周星愣了一瞬，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檀口微张，回应他急切的吻。 刚来那几天，不习惯他不在身边，不得不疯狂加班把自己累到睁不开眼，才能让自己睡着。所以他问想他吗？当然想，怎么能不想呢，每天都想！ 凌俨也发觉到她今天格外地热情，心机地从她口中退出来，周星追着他的舌尖出来，猛地被他吮住舌头，带入他的口中。 唇舌紧密相缠，没过多久，周星又找不到空气了，胸腔不住地上下起伏，凌俨察觉到她的异样，放开她去呼吸，额头相抵，“累吗？” 周星睫毛微微颤动，清楚他问这话的用意，凌俨见她摇头，嘴角泛起笑意。 凌俨提出来一起洗澡，周星想起上次浴室里的一幕，怎么都不肯答应，他只好先去。 周星拿出电脑，坐在书桌旁查看邮件，刚点开一封，身后贴上来一具滚烫的身体，凌俨在她耳边沉声道：“一起去吧，好不好？省点时间。” 要是真想省时间还好，就怕他到时候不肯出来了，周星点开附件，“让我把这个看完好不好？” 凌俨不说话，从后面脱掉她的外套，然后两只手臂绕到她身前，开始解里面的衣服扣子，解了扣子，手掌伸到背后，手指一捏，内衣松垮下来。 胸口被他握在掌心，轻拢慢捻，周星霎时眼前一片花白，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只好妥协道：“只能洗澡，不能干别的。” 凌俨在外面把人脱了个精光，用浴巾裹好了，带进浴室。 拿着浴花往她身上摸沐浴露，余光瞥见一旁的浴缸，脑子里顿时冒出些旖旎的心思，但又马上打消了，浴缸这种极其私人的物品他不习惯用别人的。 那边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在晾一段时间就可以搬进去住，那儿的浴室足够大，有浴缸。 凌俨愣神的功夫，周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知道他目的不纯！扳正他的脑袋，“你答应了的！” “我知道，我就看一眼。”抬手摸了下她的鼻子，凌俨看着她鼻尖的泡沫，狡黠一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想什么呢？” “我——”周星支吾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从浴室出来，凌俨拿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周星又被他轻柔的手法，吹得昏昏欲睡，凌俨转身放回去的功夫，周星已经倒在床上。 手指轻轻滑过她安稳的睡颜，乖巧地让人心疼，不过还是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并且他已经想好以怎样的方式最快地唤醒她。 身体猛地绷紧，皮肤泛起一层战栗，周星睁开一双迷蒙的睡眼，视线落在腿间那颗毛茸茸的黑脑袋。 他灵巧的舌尖又滑过那里，周星拧紧眉心，唇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喘息，不由地弓起身子往后撤。 凌俨扣住腿根，压向两侧，舌尖勾着窄缝上下滑动。手指移过来，揉捻着入口的软肉送进去，缓缓抽动起来，舌尖也配合地停在顶端，勾着凸起反复舔舐。 上来便是蚀骨灼心般的刺激，身体每一个细胞瞬间苏醒，在她脑子里齐齐叫嚣，手指滑入发间，抓着发丝轻轻拉扯，想让他停下来。 “别，别！” 凌俨不为所动，反而动得更快，进得更深。 忽地，脑中如遭雷劈一般，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小腹一阵痉挛，接着浑身颤动地涌泄出一股春潮。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猛地直起身来，看到凌俨下巴上的水渍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我——” 凌俨抽出纸巾，一边帮她擦拭，一边安慰道：“没事，你身体太敏感了，潮吹了而已。” 周星眨巴着眼睛，不知作何反应，手里塞进个东西，然后听到他说：“帮我带上。” 仔细研读了使用说明，周星顶着一张羞红的脸，坐起来，她撕开包装，拿出那个滑腻的薄膜，接着低头垂下视线。 不知如何形容，像是他那里突然变得粗糙了一样，磨得她有点疼，这疼里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爽。 她又动了起来，细细体会身下的感觉，竟鬼使神差想起一段文案，“仿生波浪螺纹”，“3D立体颗粒”。 “是苏酥给的那个吗？” 凌俨嗯了一声，早上走得急，没仔细瞧，随手抓了一把，刚才拿出来才发现，给她带来点新趣味，也挺好。 周星扣住他肩膀，上下移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渐渐找到些门路，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但是她体力太差，很快败下阵来，头枕在他肩上，气喘连连，“我不行了！” 凌俨也快忍到了极限，她一停下来，手掌紧锁住腰身，收紧腰腹顶弄起来， 身体猛地抛上去，又重重落下来，周星忍不住惊呼出口，想到这是别人家，牙齿咬住下唇，把声音含在口中。 嘴唇咬不住了，她又咬自己的胳膊，掌心下的身子抖得厉害，凌俨扭头去看她，蹙起眉头拿开她的手，“别咬自己。” 她还不习惯这样的姿势，凌俨抱着她躺在床上，用回最传统的方式，抽动两下，他突然退了出来。 周星跟着支起身子，狐疑地看过去，“怎么了？” 凌俨淡淡道：“套破了。” 套破了？周星微怔，过了两秒，猛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然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那我是不是需要吃药？我，我不会怀孕吧？” 她还不能接受把自己和怀孕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凌俨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我结扎了，你不会怀孕的。” 结扎？这个词对她有点陌生，又是怀孕又是结扎，周星的脑筋快转不动了。 “你什么时候结扎的？为什么要结扎？”结扎意味着不能怀孕，所以他不想生孩子吗？这个问题太过隐私，她没问出口。 面对化身十万个问什么的周星，凌俨无奈拉起她的手，摸到身体快要爆炸的那部分，“一定要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吗？” 感受到手心血脉偾张的跳动，烫得她心头一颤，倒也没有这么急着知道答案。 凌俨拿过来一个新的安全套，撕开，正要带上去，忽然听到她说：“既然不会怀孕，为什么还要带？” 凌俨的目光锁在她脸上，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它这个质量好像不太好。”苏酥居然还追着问她要用户体验，产品质量都不合格！ “那就不带了。”凌俨手一扬，东西落在地上。虽然他很早做了结扎，戴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为了她人的安全。 直到这一刻，猛然意识到他再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你想带也可以，我没有意见。”凌俨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让她觉得这个提议莫名地不太妥当，又说不清哪里不妥当。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后都不带了。”说着将她的身体侧过来，拉高一条腿，俯身沉下去，毫无阻碍的亲密触感，让他心头一震。 凌俨轻咬住她的耳垂，喃喃道：“我不想我们之间有距离，哪怕是0.01毫米也不行。” 69.柑橘 69. 柑橘 念在她太累，昨晚只做了一次，便放她去休息。 窗帘没有拉严实，眼光从缝隙间溜进来，周星整个人趴在床上，铺散的长发挡住了脸，被子被她骑在腿间，堪堪遮住了半条腿。 沐浴在阳光中的肌肤，亮得发白，闪着细碎的光，手指一寸寸划过光留下的痕迹，沿着脊背向下，擦过腰臀，滑入腿间，蹭到几分滑腻，凌俨微微勾动唇角，浮上一抹浅淡的笑意。 昨晚她累得不想起来，只是简单帮她清理了表面，指腹略微深入探了探，内里的润滑仍在。 他抽出手指，捻了捻指尖的黏腻，昨晚充盈在她体里释放出的酣畅感绕上心头，身体也跟着迅速做出反应。 凌俨贴上她的后背，手掌按着她的小腹，滑动两下，就着那份湿滑挤了进去。 “嗯，唔！”周星蓦地睁开眼，沉重热烫的气息灼烧着后颈，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体被人顺势扳过来，胸口传来一阵酥麻，“啊！”重新跌落回床上，发出喘息的呻吟。 ———— 身下胀得难受，紧贴的身体全是汗，周星推了推身后的人，“你快出去啊！” 凌俨揉了揉她胸前的软绵，贴着她的耳根说道：“我帮你弄出来。” 听她娇哼一声，凌俨磨着蹭了蹭，带出滋滋的水声。 周星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脸上烧起来，趁他退出来的功夫，猛地推开他，翻身下床。 凌俨单手撑床上，看她逃命似的跑向卫生间，笑出声。 周星锁上卫生间的门，忽然感到大腿内侧冰凉凉的，低头一看，那里都溢出来了，还在往下流，拿过纸巾擦了擦，怎么也擦不干净，擦了还有。 叹一口气，转身扔了纸巾，走进淋浴室。周星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触碰自己的私处，蹑手蹑脚地弄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理干净，她要累死了！ 凌俨见她半天不出来，在外面敲门，“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周星怒喊一声，暗暗决定以后必要让他戴套！ 用过早餐，凌俨带她出门。 天气很好，朗朗百日下，周星站在庭院里，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建筑物的这趟，这栋大房子的区域比她想象得还要大得多。 这是一座庄园吧！ 除了那位阿姨，一直没见到房子的主人，现在更加好奇凌俨这位朋友的身份，周星坐在车里问道：“怎么没见到你的朋友？” 凌俨发动车子，“现在就去见他。” 他们来到一片柑橘林，离着很远的时候，便问道一股清新的柑橘香，一眼望过去，大片的林叶间坠满了金黄色的果实，只是看着，心中便涌出一股满足的喜悦。 凌俨随手摘了一个，掰开，递给周星，她尝了一瓣，绵软酸甜，甜多酸少，比例正适合，周星点头夸赞：“这橘子不错！” “哪来的两个吃我柑橘的贼娃子？”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吓得她险些掉了手里的橘子。 周星飞快地转身，眼前走来一位老人，头戴草帽，身穿一身深绿的工作服，身后背着一只箩筐，俨然一副普通农民的打扮。 老人见他们转过身来，大笑着走到近前，视线在周星的脸上停了几秒，看着凌俨说道：“这女娃儿不错，一看就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人！” 周星捏着手里的橘子，局促地笑了笑，然后看向凌俨，凌俨正要介绍，老人倒是先开口：“叫孟叔吧！” 周星颔首，打了声招呼，“孟叔好，我叫周星。” 孟叔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我的柑橘不能白吃，你们得帮我干活！” 说是干活，周星没摘几个橘子，倒是忐忑地接受一路的考问。她家那边也有种柑橘的，小时候听大人闲聊，知道一点皮毛，刚开始还得勉强答上一些，然而再多问几句，她就答不上来了。 周星回头，示意凌俨过来，凌俨默默跟在后面，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 孟叔摘着柑橘问道：“小姑娘家是哪里的？” 周星应道：“我家在H省，我爸在家种了一片梨树。” 孟叔点了点头，“难怪，你比后边那个城里娃儿可强多咯，他是一问三不知！” 被嫌弃的凌俨，这时走过来，揽上周星的腰，眉梢一扬，眼里仿佛再说：看吧！我是真帮不上忙！ 日上中天，他们跟着孟叔回到庄园，周星有几分猜到孟叔是房子的主人，从他的言谈举止看得出是久居上位的人，而且他的皮肤也不似劳动人民那般粗糙和黝黑，不可能是依靠土地生活的农民。 阿姨提前准备好了午饭，孟叔招呼他们坐下，他对周星说：“来我们这儿，必须得吃火锅，凌俨说你不能吃辣，让阿姨准备了鸳鸯锅。” 孟叔举起筷子，“快尝尝，都别看着了！” 因为凌俨的交代，这一趟来D市，一顿火锅都没吃，面对被美食环绕的红油锅底，周星两眼放光，口水快要滴下来。 好久没吃辣了，猛一吃，周星被辣得斯哈斯哈，心里却十分爽快，越辣越想吃，她加起一片毛肚，正要往红油锅里伸，听到凌俨小声提醒：“别吃那么辣。” 周星只要挪到另一边的清汤锅。 这一幕被孟叔看在眼里，脸上露出几分不认同，“小周，你要跟我们这儿的妹娃儿学起，怎么吃个火锅还要听他得，你自己想吃就吃嘛！还说什么不能吃辣，刚刚不是吃得巴适很！” 凌俨闻言，失笑，周星帮他解释：“你误会了，孟叔，是我最近肠胃不太好，凌俨是提醒我少吃点。” 孟叔哦了一声，“这样啊，但是医生的话也不用全听，我去医院，他们就说这个不得行，那个不得行，我一概不听，吃得巴适，人才有精神！” 这一番话后，凌俨不敢再多嘴，周星自然趁机甩开膀子吃。 这会儿，坐在车里，周星才发觉肚子撑得厉害，胃里也火辣辣的，她看向窗外，凌俨在门口跟孟叔说话。 过了一会儿，凌俨走过来，孟叔笑着朝她摆手，周星降下车窗，也挥了挥手。 车子上路，周星懒洋洋地摊在座位上，凌俨见她一直揉肚子，“我电脑包里有药。” 从后排拿过来他的包，翻出来一盒健胃消食片，扣出两粒，扔进嘴里，周星自知理亏，垂眸，小声给自己找补：“没留神，吃得有点多了。” 凌俨瞥她一眼，那是有点多吗？要不是后面他说时间来不及了，他俩能把那一桌菜都吃完！难得见她食欲这么好，他也不忍心再说责备的话。 周星一直琢磨孟叔的身份，那片柑橘园可能只是他的个人爱好，毕竟那么一大片庄园，单靠几个果园是支撑不下来的。 她喝了口水，把嘴里的药咽下去，“孟叔是做什么的？” “孟叔的全名是孟伟东。” 孟伟东这个三字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周星猛地支起身体，看着凌俨惊叹道：“维怡集团？” 维怡果汁是红极一时的国民果汁品牌，种种原因，前些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先是被迫停牌，后又是债务缠身。市场上各种新型饮品层出不穷，果汁市场严重萎缩，维怡集团的发展岌岌可危 孟伟东作为维怡集团的创始人和董事长，一直为外界所诟病，说他过于强势、专断，任人唯亲，“家族化”色彩过浓，这些也是导致维怡集团经营不善的主要原因之一。 今天接触下来，周星觉得孟叔是个挺热情的老头，当然确有强势的一面，倒没有外界传得那么过分，但也不过是初次见面的第一印象而已。 从去年开始，一直有传言，孟伟东有意让出集团控制人的位置，毕竟他年纪大了，几番尝试都没能让维怡起死回生，所以萌生了退意。 她还在纳闷凌俨这一趟不可能单是见个朋友，吃个饭，这么简单！ 周星拿过来一个橘子，试探地问道：“旭藤有意维怡集团？” 凌俨点了下头，“还在谈，近期尽调团队会入场，我听说这次谈的是你们所。”周星惊讶地抬了抬眉毛，又听到他说：“不过具体安排我不清楚。” 周星：“什么时间？” 凌俨：“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 她这个项目彻底结束差不多要到月中，时间太紧张，但维怡集团这类大型制造企业，通常项目人数比较多，会不会安排她打个杂什么的也难说，她后面暂时也没有工作安排。 “只是跟你提一句，如果真的安排到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毕竟我不会因为有你在就降低要求。” “我也没觉得自己的面子那么好使！”周星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她觉得他们都是公事公办的人。 “所以你觉得自己不好使吗？” 周星愣了下，听出他话里些许的戏谑意味，便知他没想什么正经事，直接把手上的橘子塞进他嘴里。 凌俨口里塞得满登登，嚼不过来，又咽不下，汁水顺着下巴滴了一身，周星见他一副惊呆了的狼狈样儿，心里顿时解了气，大笑着帮他擦嘴。 70.柑橘 70. 草莓 最终完稿的尽调报告，大致内容Ellie和Ryan都已经看过，所以周星对今天的汇报好答疑很有信心。 原本以为只是走一遍流程，她倒是忘了沉凝这位“老朋友”。 整个问答环节，主要都是她在问，有些勉强算是问到点子上，有些就有点鸡蛋里挑骨头，周星明显感觉她在针对自己。 好在之前Ryan和Ellie提了不少意见，让她准备得足够充分，不至于真的被她为难住。 终于挨到没人再提问，周星看了眼时间，已经超时了半个小时，“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今天的汇报就到这里—— 话音未落，会议室里又响起沉凝的声音。 “Esther，18页最后一段，这里的百分比加总好像不对吧？” 接着传出一阵哗啦啦的翻页声，周星也迅速翻到她说的位置，这里是分析各类产品的占比情况，心算了一遍几个百分比的总和，超过了百分之一百。 这部分数据的整理是组里其他人做的，所有人的内容她都会审核一遍，这样的错误居然没发现，不应该啊？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有问题就要承认，周星端正态度，“不好意思，这里确实有点问题。” 沉凝望着周星，扯了扯嘴角，“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做事还是要严谨一点，S所的报告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实在有点不应该呀！”低级错误这四字，她故意说得重一点。 作为负责人，周星必须立正挨打，何况人家确实说得没错，“沉总说得对，所有数据部分，我会重新检查一遍，尽快更正一版新的报告。” 经过周星的时候，沉凝微不可查地哼笑一声，她才知道之前项目被曝光是凌俨的手笔，不用想，他这么做一定为了给周星出气，还有韩俊那个蠢货，连累她一起遭殃，她想起来就气！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敲打一番周星，怎么甘心！让她不明白的是Ellie居然全程一句话没说！她看过多少报告，挑她一点毛病简直易如反掌！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可是凌俨甩得她，以她那份心高气傲的劲儿，怎么受得了凌俨选了一个远远不如自己的人？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至于凌俨，她就更不懂了！ 沉凝扫了眼周星，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品味更是一般，工作能力勉强算拿得出手，但也远远比不上Ellie，方方面面甚至比不上他任意一个前女友，她倒是哪里与众不同，值得他的偏爱？ 听说旭藤近期有一个大项目，FDD也选了S所，她以为凌俨这种人是不会为任何人徇私的！ 呵，男人，都不过如此！但越是越这样，她就越不能接受！ 周星深深叹一口气，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懈怠了！这种她强调过无数遍的错误，自己居然犯了！ 霜姐说她自己一孕傻三年，她怎么觉得谈恋爱也差不了多少，唉！ “Esther！” 周星循声看过去，Ellie正朝她走来，心下有些慌张，她可以不在意沉凝，但不能不在意Ellie的想法。被人当众指出这样的差错，很难不让人质疑她工作的专业性和严谨性，毕竟细节决定成败。 唇角勾出浅浅的弧度，态度诚恳地说道：“Ellie，这部分确实是我的疏忽，回去之后我会仔细检查。” “没关系，人都会犯错，这点小问题不用放在心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听Ryan说，你那里还有一份更详细的产品分析，能发给我看一下吗？” Ellie温和的态度，让她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是十分感激她的理解，别说一份资料，哪怕让她去摘天上的星星，她都会去试一试。 “当然可以，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Ryan看的那份是我自己拿来的参考的，比较粗糙。” “没问题，你做好了发给我就行。” 周星从易观回来，便开始埋头看报告，提前跟凌俨打了招呼，今天晚点回去。凌俨也在公司加班，九点多准备回去的时候，给周星打了电话，听她说还在公司，开车过去接人。 将近100页的报告，就算熬通宵，今天也看不完，算了下时间，凌俨差不多快到了，周星开始收拾东西。 走出写字楼，凌俨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周星坐上车，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看了一晚上的数字，眼睛里都有重影了。 凌俨：“报告不是已经出了吗？怎么还忙到这么晚？” 周星睁开眼，叹道：“出了点小问题。”没提沉凝有意找茬的事，只说了报告数据有误的问题，“不过Ellie真的人很好，她还安慰我来着。” 每听她提起Ellie，心里的忐忑和不安就多一分，他知道不能一直瞒着她，但又不知从何讲起，或者说自己还没有勇气向她坦白。 凌俨清了清嗓，“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是甲方，哪里懂他们乙方心里的痛，周星瞥他一眼，她专门去查了出错那部分的原稿邮件，十分怀疑因为那晚他捣乱没有看完，又被她误以为已经检查过了。 她依着自己的猜测，故意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凌俨无奈地笑了笑，“那怎么办？请你吃宵夜赔罪好不好？” 周星对上他的目光，心照不宣，凌俨朝着学校夜市的方向驶去。 ***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被子里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 苏酥撩开眼前的乱发，睁眼看到屏幕上的数字，蹭地一下坐起来，九点半了！天呐，她十点钟有会！ 掀开被子，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套上，抬脚踢了一下床上的男人，“赶紧起来！” 男人发出一声含糊不明的声音，便没了反应，苏酥一边捡衣服往床上丢，一边喊他起床： “快点！别睡了！” 常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着她像个小蜜蜂似的跑来跑去，突然飞到边上来，一把拽到身下，在她耳边含糊道：“你忙什么呢？” “我十点要开会！”周星皱着眉，拉出衣服里的大手，随手甩过来他的衣服，“赶紧起来穿衣服！”这是她办公室的休息室，估计助理已经来敲过门了，她怕是都没听见。 常进摸到自己的手机，确实不早了，拿过裤子一看，“你自己看看，这还能穿吗？” 黑色的西裤中间，一圈明显的水痕，还有几处白色的不明物体凝固在上面，苏酥自然清楚那是什么，脸上猛地一热，转身往卫生间走，“赔你一套新的，先将就一下吧，大哥！” 难得见到她害羞的样子，竟有几分少女般的可爱，常进心头一动，追过去，从后面揽上她的腰，“什么时候赔，那你让我现在穿什么，不如我先收点利息。”说着拉她进了淋浴间。 “常进你精虫上脑了，都跟你说了我十点开会！”周星猛地推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她起腻！ 常进又把人勾过来，扳过她的身体，压在墙上，“10分钟！” 苏酥扭头，“10分钟你妹——”话没说完，他已经进来了。 15分钟后，常进抱着软成面条的苏酥出来，帮她穿衣服，吹头发。 缓了5分钟，苏酥才找回一点体力，时间压缩了，但强度高了几倍，自己差点被他撞散架了。 简单化了眉毛，涂了口红，苏酥边整理衣服，边交代他：“等外面没人了，你悄悄地走，知道吗？” 常进看着穿戴整齐的苏酥，心中恍然，他明明是来见客户的，怎么又被她带到床上去了？ 苏酥踩点走进会议室，人都到齐了，她坐下来，助理端来一杯咖啡，喝了两口提神，“开始吧。” 下面的人正在汇报项目进展，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苏酥看着上面的内容，勾了勾唇角。 “记得赔我衣服。” 第二天苏酥约周星吃晚饭，饭后，提出去逛街，周星看了两个报告，头昏脑涨的，正好换换脑子。 周星诧异地看她直奔男装区，想起她说哄人的事，心下明了，她凑过去，随意摆弄了两下架子上西服，“弟弟还没哄好？” 弟弟？她还真没想过常进的年龄，估计应该跟她差不多大吧，苏酥取下一件西服，拿远了瞧着，“谁说我要给弟弟买，我不能给我爸买吗？” 周星看着她手上那件棕色格纹西装，难以想象六十来岁、体型略胖的苏总，穿上该是怎样的惨不忍睹，“看不出叔叔现在挺潮啊！” 苏酥没理会周星的阴阳怪气，话锋一转，“不给你家凌总挑一件？” 给凌俨买？周星想了想，“莫名其妙地送衣服有点奇怪。”再说她也不知道凌俨的尺码。 至于送礼物的事，她还真没想过，似乎也没个合适的契机，无意间瞟到手腕上的镯子，在精品店的灯光下，更加地莹润透亮，闪着迷人的光彩，凌俨倒是送给她不少东西。 “他什么时候生日，过生日总要送礼物吧？” 周星神色一顿。 “生日你也不知道？你这恋爱还想不想好好谈了，万一明天就是人家的生日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周星立马掏出手机，这事只能求助杨奕了。 过了一会儿，杨奕回了消息，不至于明天这么快，但也不远了，就在一个星期后，她这个女朋友当得太不合格，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现在该怎么办？ 苏酥挑了几件衣服让她看，周星连连摇头，明显都不是凌俨平时的风格，店员又推荐皮带、领带、袖口这些小配饰，她也不是很满意，总觉得这些礼物的本身带着一种敷衍。 苏酥嫌她太挑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便不管她这事了，挑好了送常进的衣服，又去看女装。 她在试衣间里叫周星过来，帮她拉开后面的拉链，这衣服里面不能穿内衣，苏酥直接真空试的。 脱下来的功夫，周星不经意瞥见她身上块块的红斑，前后都有，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你身上怎么了？长疹子了吗？” 苏酥穿好上衣，回头瞪她一眼，“别装，明知故问！” “我装什么？”周星茫然。 “凌俨没给你种过？”苏酥转身，伸手扒拉开她的衣服领子，做势往里瞧。 周星吓得赶紧捂着领口躲开，“唉！你干什么？” “你看了我的，让我看看凌俨给你种的草莓！”苏酥说着去拉她的手臂。 周星侧着身体，双臂死死捂在胸前，“唉，唉！你别闹，我真没有！没骗你！” 见她不想说谎的样子，苏酥狐疑地问道：“真没有？” “真没有！”周星大声重复。 正是热恋期，上头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在对方身上留下点痕迹，而且她的反应显然是不知道她身上的印子怎么来的。 苏酥越想越觉得不对，不正常，太不正常！ 很多男的一过三十就断崖式的不行了，周星在这方面一向不太灵光，苏酥生怕她的傻闺蜜吃亏又不自知。 周星被她堵在试衣间里，严刑逼问，每一个问题都让她面红耳赤，无法说出口，“你说的这些都没问题。” 苏酥眯起眼睛，“你确定？” “我确定，基本的生理常识我还是懂的！”周星无奈叹道，“非得弄成你们这样才算正常？搞得那么吓人，不疼吗？” 苏酥没反驳她的话，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试试就知道了。” 70.衣服 70. 草莓 最终完稿的尽调报告，大致内容Ellie和Ryan都已经看过，所以周星对今天的汇报好答疑很有信心。 原本以为只是走一遍流程，她倒是忘了沉凝这位“老朋友”。 整个问答环节，主要都是她在问，有些勉强算是问到点子上，有些就有点鸡蛋里挑骨头，周星明显感觉她在针对自己。 好在之前Ryan和Ellie提了不少意见，让她准备得足够充分，不至于真的被她为难住。 终于挨到没人再提问，周星看了眼时间，已经超时了半个小时，“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今天的汇报就到这里—— 话音未落，会议室里又响起沉凝的声音。 “Esther，18页最后一段，这里的百分比加总好像不对吧？” 接着传出一阵哗啦啦的翻页声，周星也迅速翻到她说的位置，这里是分析各类产品的占比情况，心算了一遍几个百分比的总和，超过了百分之一百。 这部分数据的整理是组里其他人做的，所有人的内容她都会审核一遍，这样的错误居然没发现，不应该啊？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有问题就要承认，周星端正态度，“不好意思，这里确实有点问题。” 沉凝望着周星，扯了扯嘴角，“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做事还是要严谨一点，S所的报告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实在有点不应该呀！”低级错误这四字，她故意说得重一点。 作为负责人，周星必须立正挨打，何况人家确实说得没错，“沉总说得对，所有数据部分，我会重新检查一遍，尽快更正一版新的报告。” 经过周星的时候，沉凝微不可查地哼笑一声，她才知道之前项目被曝光是凌俨的手笔，不用想，他这么做一定为了给周星出气，还有韩俊那个蠢货，连累她一起遭殃，她想起来就气！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敲打一番周星，怎么甘心！让她不明白的是Ellie居然全程一句话没说！她看过多少报告，挑她一点毛病简直易如反掌！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可是凌俨甩得她，以她那份心高气傲的劲儿，怎么受得了凌俨选了一个远远不如自己的人？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至于凌俨，她就更不懂了！ 沉凝扫了眼周星，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品味更是一般，工作能力勉强算拿得出手，但也远远比不上Ellie，方方面面甚至比不上他任意一个前女友，她倒是哪里与众不同，值得他的偏爱？ 听说旭藤近期有一个大项目，FDD也选了S所，她以为凌俨这种人是不会为任何人徇私的！ 呵，男人，都不过如此！但越是越这样，她就越不能接受！ 周星深深叹一口气，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懈怠了！这种她强调过无数遍的错误，自己居然犯了！ 霜姐说她自己一孕傻三年，她怎么觉得谈恋爱也差不了多少，唉！ “Esther！” 周星循声看过去，Ellie正朝她走来，心下有些慌张，她可以不在意沉凝，但不能不在意Ellie的想法。被人当众指出这样的差错，很难不让人质疑她工作的专业性和严谨性，毕竟细节决定成败。 唇角勾出浅浅的弧度，态度诚恳地说道：“Ellie，这部分确实是我的疏忽，回去之后我会仔细检查。” “没关系，人都会犯错，这点小问题不用放在心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听Ryan说，你那里还有一份更详细的产品分析，能发给我看一下吗？” Ellie温和的态度，让她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是十分感激她的理解，别说一份资料，哪怕让她去摘天上的星星，她都会去试一试。 “当然可以，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Ryan看的那份是我自己拿来的参考的，比较粗糙。” “没问题，你做好了发给我就行。” 周星从易观回来，便开始埋头看报告，提前跟凌俨打了招呼，今天晚点回去。凌俨也在公司加班，九点多准备回去的时候，给周星打了电话，听她说还在公司，开车过去接人。 将近100页的报告，就算熬通宵，今天也看不完，算了下时间，凌俨差不多快到了，周星开始收拾东西。 走出写字楼，凌俨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周星坐上车，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看了一晚上的数字，眼睛里都有重影了。 凌俨：“报告不是已经出了吗？怎么还忙到这么晚？” 周星睁开眼，叹道：“出了点小问题。”没提沉凝有意找茬的事，只说了报告数据有误的问题，“不过Ellie真的人很好，她还安慰我来着。” 每听她提起Ellie，心里的忐忑和不安就多一分，他知道不能一直瞒着她，但又不知从何讲起，或者说自己还没有勇气向她坦白。 凌俨清了清嗓，“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是甲方，哪里懂他们乙方心里的痛，周星瞥他一眼，她专门去查了出错那部分的原稿邮件，十分怀疑因为那晚他捣乱没有看完，又被她误以为已经检查过了。 她依着自己的猜测，故意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凌俨无奈地笑了笑，“那怎么办？请你吃宵夜赔罪好不好？” 周星对上他的目光，心照不宣，凌俨朝着学校夜市的方向驶去。 ***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被子里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 苏酥撩开眼前的乱发，睁眼看到屏幕上的数字，蹭地一下坐起来，九点半了！天呐，她十点钟有会！ 掀开被子，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套上，抬脚踢了一下床上的男人，“赶紧起来！” 男人发出一声含糊不明的声音，便没了反应，苏酥一边捡衣服往床上丢，一边喊他起床： “快点！别睡了！” 常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着她像个小蜜蜂似的跑来跑去，突然飞到边上来，一把拽到身下，在她耳边含糊道：“你忙什么呢？” “我十点要开会！”周星皱着眉，拉出衣服里的大手，随手甩过来他的衣服，“赶紧起来穿衣服！”这是她办公室的休息室，估计助理已经来敲过门了，她怕是都没听见。 常进摸到自己的手机，确实不早了，拿过裤子一看，“你自己看看，这还能穿吗？” 黑色的西裤中间，一圈明显的水痕，还有几处白色的不明物体凝固在上面，苏酥自然清楚那是什么，脸上猛地一热，转身往卫生间走，“赔你一套新的，先将就一下吧，大哥！” 难得见到她害羞的样子，竟有几分少女般的可爱，常进心头一动，追过去，从后面揽上她的腰，“什么时候赔，那你让我现在穿什么，不如我先收点利息。”说着拉她进了淋浴间。 “常进你精虫上脑了，都跟你说了我十点开会！”周星猛地推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她起腻！ 常进又把人勾过来，扳过她的身体，压在墙上，“10分钟！” 苏酥扭头，“10分钟你妹——”话没说完，他已经进来了。 15分钟后，常进抱着软成面条的苏酥出来，帮她穿衣服，吹头发。 缓了5分钟，苏酥才找回一点体力，时间压缩了，但强度高了几倍，自己差点被他撞散架了。 简单化了眉毛，涂了口红，苏酥边整理衣服，边交代他：“等外面没人了，你悄悄地走，知道吗？” 常进看着穿戴整齐的苏酥，心中恍然，他明明是来见客户的，怎么又被她带到床上去了？ 苏酥踩点走进会议室，人都到齐了，她坐下来，助理端来一杯咖啡，喝了两口提神，“开始吧。” 下面的人正在汇报项目进展，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苏酥看着上面的内容，勾了勾唇角。 “记得赔我衣服。” 第二天苏酥约周星吃晚饭，饭后，提出去逛街，周星看了两个报告，头昏脑涨的，正好换换脑子。 周星诧异地看她直奔男装区，想起她说哄人的事，心下明了，她凑过去，随意摆弄了两下架子上西服，“弟弟还没哄好？” 弟弟？她还真没想过常进的年龄，估计应该跟她差不多大吧，苏酥取下一件西服，拿远了瞧着，“谁说我要给弟弟买，我不能给我爸买吗？” 周星看着她手上那件棕色格纹西装，难以想象六十来岁、体型略胖的苏总，穿上该是怎样的惨不忍睹，“看不出叔叔现在挺潮啊！” 苏酥没理会周星的阴阳怪气，话锋一转，“不给你家凌总挑一件？” 给凌俨买？周星想了想，“莫名其妙地送衣服有点奇怪。”再说她也不知道凌俨的尺码。 至于送礼物的事，她还真没想过，似乎也没个合适的契机，无意间瞟到手腕上的镯子，在精品店的灯光下，更加地莹润透亮，闪着迷人的光彩，凌俨倒是送给她不少东西。 “他什么时候生日，过生日总要送礼物吧？” 周星神色一顿。 “生日你也不知道？你这恋爱还想不想好好谈了，万一明天就是人家的生日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周星立马掏出手机，这事只能求助杨奕了。 过了一会儿，杨奕回了消息，不至于明天这么快，但也不远了，就在一个星期后，她这个女朋友当得太不合格，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现在该怎么办？ 苏酥挑了几件衣服让她看，周星连连摇头，明显都不是凌俨平时的风格，店员又推荐皮带、领带、袖口这些小配饰，她也不是很满意，总觉得这些礼物的本身带着一种敷衍。 苏酥嫌她太挑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便不管她这事了，挑好了送常进的衣服，又去看女装。 她在试衣间里叫周星过来，帮她拉开后面的拉链，这衣服里面不能穿内衣，苏酥直接真空试的。 脱下来的功夫，周星不经意瞥见她身上块块的红斑，前后都有，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你身上怎么了？长疹子了吗？” 苏酥穿好上衣，回头瞪她一眼，“别装，明知故问！” “我装什么？”周星茫然。 “凌俨没给你种过？”苏酥转身，伸手扒拉开她的衣服领子，做势往里瞧。 周星吓得赶紧捂着领口躲开，“唉！你干什么？” “你看了我的，让我看看凌俨给你种的草莓！”苏酥说着去拉她的手臂。 周星侧着身体，双臂死死捂在胸前，“唉，唉！你别闹，我真没有！没骗你！” 见她不想说谎的样子，苏酥狐疑地问道：“真没有？” “真没有！”周星大声重复。 正是热恋期，上头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在对方身上留下点痕迹，而且她的反应显然是不知道她身上的印子怎么来的。 苏酥越想越觉得不对，不正常，太不正常！ 很多男的一过三十就断崖式的不行了，周星在这方面一向不太灵光，苏酥生怕她的傻闺蜜吃亏又不自知。 周星被她堵在试衣间里，严刑逼问，每一个问题都让她面红耳赤，无法说出口，“你说的这些都没问题。” 苏酥眯起眼睛，“你确定？” “我确定，基本的生理常识我还是懂的！”周星无奈叹道，“非得弄成你们这样才算正常？搞得那么吓人，不疼吗？” 苏酥没反驳她的话，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试试就知道了。” 71.摘星星 71. 摘星星 这天下班前，杨奕来找凌俨确认后天的工作安排，再过两天就是凌俨的生日，刚才他特意看了下日历，后天晚上居然设了一场会。 但那天周星专门来问凌俨生日时间，按理说他们应该会一起庆祝才对，难道他忘了自己生日的事？ 杨奕把手里的文件放下，“Ivan，这是你要的文件，还有后天晚上的会议需要推迟吗？” 凌俨看着电脑，“不用。” 看来真是忘了，杨奕提醒道：“4月20号是您的生日。” 凌俨神色微顿，他已经很多年不过生日，杨奕没提的话他还真不记得了，这个日子对他来说早没了特殊意义，“没事，不用。” 眼下的情况让杨奕有点蒙，俩人闹矛盾了还是其他什么情况？出于谨慎，杨奕把周星找他的事说了。 “上周周小姐找到我，她特意问了您生日的具体时间。” 闻言，凌俨眉心微蹙，周星知道？但这几天没听她提过，她不会是想要给自己惊喜吧？抬眼看向杨奕，“那就推迟到21号吧。” 生日过不过无所谓，但是周星想帮他过的话，他可以配合。 凌俨晚上回家，下意识地去留意家里的蛛丝马迹，没有发现哪里不寻常。 倒了一杯她喜欢的燕麦奶，拿去书房，凌俨坐到她的对面，试图在从她身上找出点线索。 从他坐下开始，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周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凌俨的眼里浮现浅浅的笑意，低声说：“你好看啊！” 听到这话，周星手上的动作一滞，按下心头的悸动，“别闹，我还有好多事没做。” 果真被她说中了，所里人手不够，她也被选入维怡集团的尽调项目，因为维怡的工厂遍布全国，除了参与撰写报告，还需要实地考察一两个工厂，前期很多准备工作。 上一个项目又不算彻底完结，因为Ellie那边一直有新的需求给到她，其实这部分工作已经超出她的职责范围，但她自己很想做，Ellie的一些思路对她有很大启发，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不过，没料到新项目几乎无缝衔接，所以两边撞到一起，整个人忙得晕头转向。 不再打扰她，凌俨走到门口，回头望一眼专心工作的周星，默默感叹保密工作做得还挺不错，心里突然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 等了一天，除了几个银行发来的生日短信，没有其他消息，熟悉的朋友都知道他不过生日。 下班前，他问周星什么时候回去，周星说要晚一点。特意走得晚一点，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兴致冲冲地回家，推开门却没有预想中的场景，亮堂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凌俨转了一圈，在书房里找到正在工作的周星。 “吃饭了吗？” “吃了两个饭团。” 凌俨点了点头，站了半响，周星始终心无旁骛地对着电脑，猛然反应过来是他想多了，根本没有什么惊喜。 虽然他本身不在意形式上的东西，但期待感乍一拉起，又轻轻飘飘地落下，心里难免会有点落差，他走过去，拨开她的长发，在脖颈间落下轻柔细密的吻。 一阵酥麻的痒，周星缩着脖子躲开，转身撑住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你别闹，上次害我出错的事，忘了？” 昨天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看，今天又无缘无故地吻她，周星眉间微蹙。 凌俨捕捉到她神色间的恼意，更加确定是他自作多情了，拉起她的手，亲了两下，“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都行，以后不允许在我工作的时候捣乱，知道吗！” 凌俨默默咽下无奈，应了一声。 点击发送，终于把Ellie要的东西赶出来了，周星张开双臂，长舒一口气，她点开电脑上的日历，鼠标在日期上滑动。 今天是4月20号，26号出差，还有5天，时间不太紧张。 正念念有词地琢磨着，脑袋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鼠标滑回去今天的日期。 20号！今天居然是20号，凌俨的生日！ 她一点都没想起来，礼物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想到凌俨这两日的反差，他是在期待自己给他庆祝生日吗？ 刚刚...她还在吐槽人家莫名其妙，周星一掌拍在脑门上，傻瓜竟是她自己！ 周星飞奔到厨房，趴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她迈着小碎步挪到凌俨身后，圈住他的腰，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凌俨没听清她说什么。 关掉油烟机，听到她在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忘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凌俨关火，盛出锅里的菜，转身回抱住她，“没事，菜都做好了。” 周星看向料理台上炒好的菜，只好放弃出去吃的想法，“那我出去买个蛋糕吧！” 凌俨拉住她，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过生日一定要吃蛋糕，真的没关系。” 周星饭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想如何弥补，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过了，并且一想到自己忘了他的生日，她就怄到想把自己的头锤爆！ 洗了碗出来，看到凌俨坐在沙发上，周星挨过去，“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看着她一脸殷切地望着自己，凌俨知道他要是不说出个地方来，她今天估计都要睡不着了。 凌俨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很久没去的地方。 周星听完，拍手称赞，拿出手机查地图，“那边是不是有点远，我们得尽快出发，我先去换个衣服。” 视线扫过她的手机屏幕，从这出发要2个多小时才能到，一来一回时间全花在路上了，凌俨突然有点后悔，这么晚了他们跑去那么远干嘛！而且也不一定能看到。 上次去是大学的时候，他跟同学一起去露营，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流星，大家都在许愿，他从不信这些东西，当时脑子里过了个念头。 过了一星期，他就收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巧合与否，倒是让他记下这件小事。 这个时间真没什么人来，出了城区，一路上畅通无阻，比预期快了半个小时。 车子停在半山腰的停车场，只有这边亮着几盏昏黄的路灯，远传尽是黑漆漆的一片。 周星下了车，抬头望天，光秃秃的夜空闪着几颗亮点，跟她记忆里老家满天繁星的夜晚，截然相反，“怎么没有星星？” “月亮太大，落下去才能看见星星。” 周星看向东方的月亮，又大又圆，“什么时候落下去。” “后半夜吧！”凌俨和她站在一起，看月亮。 后半夜？要在这里等几个小时吗？周星有些郁郁地收回目光。 突然，前方出现一双圆圆的眼睛，在漆黑的夜幕里发出幽幽的亮光，周星拉了拉凌俨的衣袖，“那是什么东西？” 凌俨眯起眼睛，不是很确定，看身型应该是某种小动物，“应该是狗吧！” 一阵风吹来，树林里哗哗作响，周星拢了拢外套，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丝丝寒意涌上心头，她拉着凌俨回车里。 坐了半响，凌俨提议：“要不回去？看了月亮也挺好的。” 周星心里内疚极了，好好的生日被她搞成在荒郊野地里吹冷风！她知道凌俨是为了她才来，这样白费功夫地空手而归，她太不甘心，总要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才行。 咬牙心一横，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手伸到侧面，调低座椅。 凌俨呆愣愣地看着她动作，耳边传来“啪嗒”一声，是车门落锁的声音。 周星脱掉身上的风衣，露出内里的香艳，红色蕾丝吊带包裹着纤细的身体，胸前的高耸呼之欲出，短裙和黑色大腿袜之间露出一截白嫩的肌肤。 那次之前，她在网上买了好几种大腿袜，今天特意穿了一条透肉的黑丝。 灼灼的目光钉在她身上，仿佛要把她洞穿一般，周星知道自己此刻脸一定很红，还是压着心里的羞涩，俯身在他唇边喃喃道：“外面的星星看不到，里面这颗怎么样？” 凌俨眸光一暗，压在心底的猛兽被她唤醒，叫嚣着要冲出来，喉间翻滚出一口浊重的气息，手掌滑入裙底，狠狠揉捏着臀肉，咬上她樱红的唇深吻。 周星唔地一声娇哼，臀上的力度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凌俨掐着她的腰往上提，“坐上来点。” 潮热的气息一路向下，忽地肩上一松，周星低头，看着他的大掌拢住一边的胸脯，抬头叼住挺翘的尖端，她扣住椅背压低身子，把自己送入他的口中。 凌俨感受到她的配合，唇角一扬，借势大口吞咽着乳肉，抓着她的手放在裤腰上，“解开。” 周星深吸一口气，解开扣子，手伸进裤子里握住，凭着感觉上下撸动，感受它在自己的手掌不断胀大，灼烧着她的手心。 听到他闷哼一声，周星猛地松开手，“我弄疼你了吗？” 确实疼，但此疼非彼疼，她这种隔靴搔痒的摸法让他胀得快要炸了，直接将她腿间的障碍拨到一边，手指探进去，足够湿润了，然后托起她的身子，抵住入口，“坐下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周星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一点点吞吃到底，脑海里回忆着苏酥发给她学习的小电影，上下动了两下，收紧腰臀，前后画着8字动起来。 凌俨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质问她从哪儿学的。 受不了他审视的目光，周星闭上眼睛，完全让身体的感受带着她走，时而上下，时而前后，两只手臂从后面撑住他的腿，起伏频率越来越快，乳波在空中荡漾，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凌俨盯着眼前那两颗沁了水的红珠子，伸手去抓，周星突然倒在他身上，耳边传来她沉重的喘息，手掌轻轻抚过她颤抖的身体，“这就完了？” 周星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力气了。” 但是凌俨已经忍不住了，他调高椅背，带着她坐起来，手臂拦在腰间，铆足了劲儿地向上顶弄，周星惊呼一声，身子猛地窜上去，险些撞了头，只好收了力。 驾驶位狭小的空间，施展不开，凌俨动得不尽兴，拍拍屁股，让她到后座去。 凌俨下车走了两步，夜晚的凉风带走了些许的燥意，打开后排车门的一刻，一身的火气又烧起来。 倚在黑色座椅上的周星，眼光迷离，檀口微启，红色蕾丝上衣堆在腰间，白嫩的胸乳暴露在空气中，伴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短裙堪堪遮住大腿根部，惹人遐想。 眼前的画面，让他的理智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凌俨一把拉上车门，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跪趴在后座上。伸进去扯掉内裤，握着她的腰臀从后面入进来，周星被他撞断了呼吸，手掌按在车窗上，才勉强撑住身体。 夜晚，万籁俱静，世界仿佛都停下来，只有路灯下的车莫名地上下起伏，走进了，或许能听到车窗缝隙间泄出的一声声脆响。 周星仰起头，猛然对上窗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原来真是一条小狗，它怎么过来了？是被他们发出的声音吸引过来的吗？ 即使是一条狗，即使它看不到车里发生的事，这种被窥视的禁忌感挑战着心理底线，周星咬紧牙关，不由地浑身紧绷。 甬道强烈地收缩，凌俨被绞得生疼，猛地退出来，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抓着脚腕拉高，撩起裙摆别进腰间，盯着水亮嫩红的细缝，重新挤了进去。 快感累积到临界点，凌俨一脚撑在地上，掰开她的腿，深重地凿进去。周星颤抖着弓起身子，背部弯成一道弧线，快感直冲入脑。 高潮来临，几个冲刺，凌俨一口咬在她大腿内侧，释放在她身体里，周星陡然惊叫一声，身体猛地落了下去。 外面的狗似乎被惊到了，汪汪地叫了两声。 ———— 搞H告一段落。 进入收尾阶段了，后面的剧情都很关键，三次元有点忙，不想写得太仓促，先停更几天，争取周六或者周日恢复更新，包涵！ 绝对不坑！ 72.草莓印 72. 草莓印 胸口剧烈起伏，周星茫然地望着车顶，脑子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凌俨抹掉她眼角的泪，刚才有点没收住力度。 凌俨分开她的腿，查看她有没有伤到，边缘那里一道清晰的红痕，估计是刚才被内裤勒到了，手指摸上去揉了揉。 酥软的身体受不得一丁点的撩拨，周星随之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手软得使不上力，只能搭在他手背上，哼哼地不要。 凌俨帮她整理好衣服，把人抱在怀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星枕在他的肩上，摇了摇头，深灰色的玻璃上好多亮亮的光点，伸手降下车窗，漫天的星海映入眼帘，她兴奋地拍着凌俨的肩膀，“星星出来了！” 总算没有白来！ 周星扒着窗口，遥望星空，一眼望不到尽头，有种置身宇宙中心的错觉，她扭头去看凌俨，他也正在看着自己，“我让你看星星，你看我干嘛？” 凌俨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是正在看吗？” 一字一句像是一颗颗蜜糖，甜在她心里，想笑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笑出来，周星扑在他怀里，心里又喜又恼。 每次都是这样，不动声色地说些撩拨人的话，搞得她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周星泄愤似地一口咬在脖子上，狠狠地吮了一下，果然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 颜色不太明显，又吮了几口，红了许多，她伸手蹭了蹭，确实有点像草莓的颜色。 凌俨知道她在干什么，贴着她的脸颊问道：“满意了吗？” 周星心虚地没出声，扯了扯他的衣领，没遮住，刚才头脑一热，没想那么多，讪讪道：“你明天穿个高领的衣服吧！” “你知道现在几度吗？” 现在的温度确实不适合穿高领，“那怎么办啊？”周星灵机一动，抬头看着他说道：“或者我明天早上帮你用遮瑕遮一遮？” “遮瑕的问题先不谈，公平起见，我是不是应该也给你种一个？”凌俨作势低下头去，周星躲避不及，被他亲在脖子的正下方，推拒道：“不行，那里太明显了！”谁都能看到！ 凌俨笑着吻了一下，根本没使力，逗逗她而已！ 夜里还是有些凉，凌俨看着她身上单薄的风衣，打开暖风，“冷不冷？” “不冷。”周星拿着手机，边打字边说道。 半个小时前Ellie打了个电话，她完全没听到，然而就算听到了，那个时候也没法接。 时间挺晚了，不方便再打过去，周星便发个消息过去询问什么事情，估计和她发过去的资料有关。 刚到家，周星收到了Ellie发来的消息，知道她还没睡，便直接打来电话。 Ellie：“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周星：“没有，刚到家。”周星把手上的蛋糕递给凌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蛋糕店，在她的坚持下，买了一个小蛋糕回来。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12点，但是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有个数据跟你再确认一下——” “Ellie，你稍等，等我开一下电脑。” 周星说着快步往书房走，手机打开外放，她一边看着电脑，一边跟Ellie对数。 凌俨在客厅没找到人，推开书房的门，“蛋糕一定要吃吗？太晚了不好消化。” 周星猛地抬头，神色慌张地指着桌上的手机，示意她在打电话，凌俨抱歉地笑了下，放轻脚步，把门带上。 Ellie听出那是凌俨的声音，蛋糕？她在心里琢磨这两字，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日历，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凌俨在BCPK的第二年，一位对他有好感的女同事，在他生日当天送来一个蛋糕，本意是想帮他庆祝生日，哪知凌俨说自己对奶油过敏，不能吃蛋糕，女同事当场傻眼。 事后，大家调侃他拒绝人家的理由太烂，太敷衍，奶油过敏，一听就是假的。 凌俨对那位女同事无意是真，她知道，还有一层原因是他从不过生日。 “Ellie，你在吗？能听到吗？” 电话里面的声音，把Ellie的思绪拉回来，“我在，不好意思，刚才可能手机信号不好。” “我明天一早有个会，能尽快把补充的部分发给我吗？” “可以，我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发给您。” “好，麻烦你了！” 周星挂断电话，飞快地去找凌俨，陪他吹了蜡烛，吃了蛋糕，又立马回了书房。 凌俨看了眼时间，快一点钟了，“一定要急着现在做吗？” “Ellie明早要用，我得今晚做好了，发给她，用不了多少时间，要不你先去睡吧！”周星捏了下他搭在肩膀上的手。 Ellie？凌俨神色一顿，“你们的项目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是结束了，这些是尽调报告之外的东西，之前不是很忙，我就答应了，我帮她做这些分析报告真的学到不少东西，你不要觉得是我吃亏了。” 凌俨知道她最近很忙，但他一直以为她在维怡的项目，因为他们马上要去现场了。 扫了眼周星的电脑屏幕，她在做的事情已经超过了FDD的范畴，是她现阶段接触不到的东西。Ellie是个很好的老师，在她手下的员工成长得都很快，他不担心周星在这件事上吃亏。 令他诧异的是Ellie为什么愿意教她？她手下有大把的人可以做这些事情。 凌俨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和恐慌，Ellie不会平白无故地去帮一个人，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儿，他已经走到门口，又猛地折返回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带着某种决心，“周星。” 周星工作得太专注，没听到凌俨在叫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还在，“怎么了？” 短短几秒，让他冷静下来，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所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没事，不要搞得太晚。” 周星对他莞尔一笑，“我知道，放心吧，别等我你先睡。” *** 孟伟东过来S市，邀请凌俨和周星一起吃午饭。 凌俨刚走出办公室，迎面碰上从外面回来的杨奕，“接到人了？” 杨奕点头，“Grey医生正在酒店休息。” Dr.Grey上个星期来中国参加医学研讨会，他是凌俨在B国的心理医生，凌俨专门请他来S市晚几天。 “好，我知道了。” 凌俨开车出来，正要去接周星，突然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会议延迟了，你先去，我晚点到。” 凌俨把地点发给周星，掉头往约定的地点驶去。 刚走到门口，包厢里传来孟伟东爽朗浑厚的笑声，有人在聊天，凌俨敲门，里面应了一声。 推开门，孟伟东身侧坐着两个年轻人，一边是孟伟东的孙子，凌俨见过，另一边的彭义正起身给孟伟东倒茶。 见到凌俨进来，彭义放下茶壶，微微俯身，谦恭地说道：“凌总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孟伟东起身挽留，“留下一起吃个饭，多交流交流，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我这个烫手的山芋，被你们一说，反倒成了香饽饽，哈哈！” 凌俨的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样，视线落在彭义身上。 “不了，我还要赶着回去，会有机会的。”彭义说着迎上凌俨看过来的目光。 凌俨借机打了声招呼，“彭总。” “爷爷，我去送送彭总。”孟伟东的孙子跟在彭义身后，一同走出包厢。 孟伟东哼一声，“不着调的小子，估计顺道把自己也送走了，不过这个彭义倒是不错，比他身边那些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强多了。” 叹一口气，感慨道：“我家这个要是有你们一半的本事，公司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对此，凌俨没做评价，他一直在想彭义的意图。孟伟东出了名的宠溺子女，他从孟伟东的孙子入手，足见其心机之深。 周星匆匆赶来，却被服务人员拦在门口，这里是会员制的私人会所，非会员不得入内。 收起电话，周星便挪到边上，等凌俨下来接她，自己这身衣服实在跟这里高大上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周星！” 晚上有个活动，沉凝推荐了一家造型工作室，她从扶梯上来的时候，便看着背影很眼熟。 周星抬头，“Ellie！”又对旁边的沉凝打招呼：“沉总好！” 寒暄了几句，Ellie问道：“你是来这边吃饭吗？” 周星尴尬地笑了下，听到沉凝替她答道：“罗斯福公馆周经理估计进不去，这里不是会员不能进的。” 沉凝不急不缓地阐述着一个事实，但这话本身便带着傲慢和轻视。 气氛突然冷下来。 周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接起电话，转身朝门口的方向招了招手，对Ellie说道：“我先走了。” Ellie笑着点了下头，她们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凌俨，他正往这边走来，走到一半的位置，朝她们点头示意，然后带着周星进了会馆。 沉凝敛下眼底的晦暗，不经意地玩笑道：“凌俨脖子那里不会是个草莓印吧？” 半响没声音，沉凝往旁边瞥了好几眼，进了电梯，她才听到Ellie缓缓说道：“有功夫不如多往赵总身上使使，哪天沉总退了，你觉得易观还会有你的位置吗？” 要不是因为沉总这层关系在，Ellie懒得跟她说这些废话，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扶不起的阿斗罢了。 Ellie的话像是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沉凝死死地攥紧手里的包带，怒气一路窜到嗓子眼儿，但她也只能咽下去，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淡定。 等电梯的时候，周星也注意到他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印，早上特意帮他上了遮瑕，这会儿已经蹭掉了大半，抬手扯了扯他的领子。 凌俨拿下来她的手，握住，“不用管它了，就这么着吧！” “太明显了！”颜色看起来比昨天更深了。 “那能怎么办？你那遮瑕一上午就掉了，我特意换了件衬衫出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调侃道：“你昨天亲的时候就没想到？” 周星难为情地瞪他一眼，都怪苏酥！ 电梯到了，凌俨要去牵她的手，周星故意甩开，他笑着把人揽进怀里，带进电梯，“你这两天有空吗？带你去见个朋友。” “没空！”周星不假思索。 “说正经的！” “正经人没有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的！” 73.过去 73. 过去 答应凌俨明天跟他去见朋友，周星今晚要留在公司加班。 7点钟的时候，有同事饿得不行，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周星已经吃了点饼干垫肚子，想着早点做完早点回去。 但是大伙都去，不可能留她一个人，便强行把人拉走了，搞得周星手机都没来得及拿。 回来坐下不到5分钟，聊天软件上Eva的头像闪动起来，周星诧异地点开对话框，最近很少在办公室见到Eva，有传言说她家里出了事，在和老公办离婚。 周星去了Eva的办公室。 “刚才听到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是Ellie给你的电话，我帮你接了。”担心是易观那边工作上的事，“她没说什么事，问你在不在，跟你说一声。” “好，我还没看手机，等一下给她回个电话。” “Ellie是不是要走了？” “好像是，应该就这几天吧。” 说到这儿，周星猛地想起来，Ellie之前提过走之前请她吃饭，该不会是这事吧？ Eva点点头，“行，那你出去忙吧。” 她出来后给Ellie回了电话，果真是要请她吃饭，周星满含地歉意地解释她忘了带手机的事。 Ellie笑道：“没关系，是我通知得太临时了，主要是这几天很忙，如果你有空的话，晚一点我们喝一杯？” 挂断电话，周星把手头上的工作临时收个尾，顺便跟凌俨说一声晚点回去，她便叫了车，按照Ellie提供的地址去找她。 周星在酒吧门口下车，这一条街上酒吧不少，门口都坐满了人，只有这家店的外面没有摆桌子，看起来有点冷清。 推门进来，Ellie已经坐在吧台的位置上，“没有让你等很久吧？” Ellie浅浅笑道：“没有，你想喝点什么？” 周星翻了翻酒单，她对洋酒不了解，仿佛看天书一般，字都看得懂，就是不知道说得是什么，她没告诉凌俨她是出来喝酒的。 Ellie见她踟躇半天，“那我帮你点？” “好。”周星把酒单递给Ellie。 “度数低一点的？” 周星如蒙大赦般地点头。 其实坐下来之前，周星心里都很忐忑，因为她实在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特别是跟不熟悉的人，但是Ellie很照顾她，一直在聊工作方面的事，让她不至于无话可说。 Ellie手里把玩着什么，“今天约你出来，除了要感谢你，还有一件事，我的团队现在有一个空缺，感兴趣的话，下周就可以安排面试，只要你能通过前面的筛选，到我这里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这里，周星眼睛睁得溜圆，整个人都愣住了，Ellie接着说道：“以你的实力，我觉得前面几轮面试应该不会有问题。” BCPK的面试机会？她没有听错吧？周星心里一阵狂喜，表情快要失去控制，但下一秒，她又冷静下来，BCPK意味着她要去M国，离开父母，离开凌俨...... 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说可能是这辈子，她进入世界顶级投资机构唯一的机会，但她犹豫了，该死的犹豫了。 “这个岗位base在M国，至少3年内没有调岗的可能性，你不用马上给我答复，好好考虑一下。” Ellie从高脚椅上下来，拿上手包，“那先这样，我还有点事，你考虑好了联系我。” 周星也站起身，“谢谢，祝您路上顺利。” Ellie离开后，周星把一杯酒喝完，才从被大奖砸晕的恍惚中缓过神来，她的确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虽然Ellie肯定她的能力，毕竟是不同的领域，又是行业内的顶级机构，她是否能够适应，需要打一个问号。 她的人生状态从没像现在这样完满，事业和生活都让她充满期待，她真的愿意为了一个未知数，放弃现在的一切吗？ 人在情绪波动的状态下，不适合做任何决定，她需要回去好好睡一觉，彻底清醒了，再细细考量这些问题。 周星准备离开，无意扫过旁边的椅子，发现上面放着一张卡片，两面都是黑色，除了一面印有几个数字，没有其他装饰，有点像房卡，她想起来刚才Ellie手上拿的好像是这个东西。 “Ellie，你是不是有东西落下了，一个黑色的卡片。” “哦，确实是，能麻烦你帮我送上来吗？我在楼上，你从楼梯上来就可以。” “好。” 灯光很暗，找了一圈才看到门口的一侧有一排悬浮楼梯，她从楼梯上去。 二楼的平台站在两位工作人员，看到周星上来，上下打量一眼，然后视线落在她手上的卡片，周星正要解释，只见那两人朝她颔首微笑，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星带着几分不解，回以礼貌一笑，按照他们的指示，往里走。 进来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只有墙壁，连续绕过几个弯，什么都没有，周星感觉自己好像走在迷宫里。 终于又看到两名工作人员，看到周星时，同样摆出请的姿势。 又是一段走廊，渐渐地有细微的声音传来，似尖叫，似喘息，周星停下脚步，踟躇地回头，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 继续往前走，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越来越清楚，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但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绕过下一个转角，视野一片开阔，这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装饰高雅华贵，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客厅的中央摆着两排巨大的沙发，宽得像床，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仨一群，俩一伙，肢体缠绕在一起，或躺或坐。 还有地上，墙上，镜子里全是不堪入目的姿势。 他们在做爱，但更像是在交配。 眼前的画面，耳边的声音，让她感到生理不适，胃里像是有东西要翻滚上来，周星加快脚步，想要赶快离开这里。 忽然，那些扭曲纠缠的身体里，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是一对双胞胎女儿的好父亲，一位关爱妻子的好丈夫，他在做什么？ 几秒钟内，周星看着他从女孩的身体里退出来，和前面的人调换位置，再把他那肮脏的东西塞进女孩的嘴里。 女孩稚嫩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周星不敢细想她有没有成年。 这一眼之后，她突然发现，这里不止一个，两个，三个她熟识的前辈，无一没有家室，无一不德高望重。 她的三观被震碎了，太多人都在说这个圈子的乱，她想不到竟是如此的污秽不堪。 那些肥腻下坠的肚腩像是一坨坨腐烂的肥肉，鼻间仿佛闻到一股恶臭的腥味，周星屏住呼吸，多吸一口这里的空气，都会让她吐出来，她要马上离开。 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她捂着耳朵，目不斜视地跑出去，不知跑了多久，绕在耳边的淫叫声终于消失了，周星终于停下来，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叮，电梯到了，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进来吗？” 周星循声望过去，她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Ellie立在电梯轿厢的中央，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她人在电梯这里，为什么让她从楼梯上来？ Ellie带她回到酒吧一层，让服务员送来一杯水。 周星盯着水杯里平静的倒影，五分钟前的事仿佛是她做的一场噩梦，现在醒过来了，如果手里的卡不存在的话。 她把卡片递过去，“你故意让我看到那些东西，为什么？” Ellie笑着接过来，放进包里，“你的能力的确不错，但以你现在的工作经历，再过10年你都摸不到BCPK的门槛，所以你的犹豫是因为凌俨吗？” 这跟凌俨有什么关系？周星看着Ellie，眉心紧紧锁在一起。 “我不过是想告诉你，男人都是靠不住的！”Ellie顿了一下，“你觉得凌俨和里面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吗？” 周星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凌俨怎么会和他们一样？Ellie洞若观火般地望向她，周星看到她眼神里的笃定，突然动摇了。 她艰难地开口：“你和凌俨是什么关系？” Ellie直视她的目光，坦然道：“我们什么关系重要吗？我知道你们是同学，但他在M国10年，你觉得自己了解他多少，换种说法，他又告诉了你多少呢？” 除了工作上的事，凌俨从没提过他在国外的生活，她有过好奇但更相信他，若有需要她知道的部分，他会告诉她。 她知道他有一些前任，看过他的体检报告，知道他曾经结扎的事。 周星从没想过凌俨会故意隐瞒，甚至是欺骗她什么，但此时此刻，当她把前任、体检报告、结扎串在一起，似乎指向了一个她不愿接受的事实。 至少在他和Ellie的关系上，凌俨骗了她。 “我发出的邀请完全是基于对你个人能力和工作态度的欣赏，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的offer始终有效，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是一个为了男人放弃前程的蠢女孩儿。” 周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酒吧，脑子里那些淫乱的画面，Ellie的话，还有凌俨的脸，不断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假，她又能够相信谁。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周星扶着路边的树干，吐到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手机一直在震动，掏出来看了一眼，她长按开关键，彻底关机。 74.成长 74. 成长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凌俨等到11点钟，周星还没有回来，打了两遍没人接听，再打就关机了。只好打电话给她的同事，同事今晚没在公司加班，帮他在群里问问。 片刻，凌俨收到一个电话号码。 Eva把Ellie打电话给周星的事告诉了凌俨，“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去见Ellie了，但她大概八点多的时候就走了。” 凌俨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他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打了一遍又一遍，Ellie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凌俨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脚步突然停下来，他想到个人。 沉凝坐在酒吧视野最好的位置，悠闲地喝着酒，视线落在桌上的手机，铃声第二次响起时，她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 沉凝戏谑道：“真是难得接到凌总的电话？” 凌俨不绕弯子，“Ellie在哪？” “Ellie在哪，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 沉凝笑了一声。 冲这的口气，他就确定沉凝不会不知道，“Ellie在哪？” “哟！你跟我发火也没用啊？我是真不知道Ellie在哪，不过刚才我倒是看到了周星，好像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说完，电话突然被挂断，凌俨看着沉凝发来的消息，墨深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凌俨攥紧手机，关节用力到发白，Ellie居然带她去那种地方！他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手机，给谢秦打了个电话，因为没有邀请他进不去。 沉凝看了眼时间，应该快到了吧，她拿起一片薯片，丢进嘴里，抬眼便看到个人影风一般地从眼前掠过，在二楼平台被几个保安拦下。 听着楼上传来的骚动，沉凝唇角一扬，她举起酒杯，畅快地喝了一口。 凌俨竖眉冷眼，盯着拦在他面前的人，他转过身去，过了几分钟，听到身后的人接了一通电话。 上到叁楼，找到Ellie的房间，凌俨抬手猛拍两下，门板跟着颤了颤。 里面没有反应，“姜琳，你要我把门砸开吗？” 凌俨低沉的声线，像是淬了寒冰。 过了几秒，门内传来金属滑动的声响，凌俨退后两步，Ellie裹着一身白色睡袍出来，脸上泛着暧昧的红晕，迷离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耐，“你急什么？” 凌俨不理会，“周星呢？” “周星？”Ellie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们喝了一杯酒，她就走了。”唇角牵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没回家吗？找不到人了？” “你要发疯，冲着我来！” 看着面沉似水的凌俨，她上前一步，笑道：“我发疯？我免费给她上了一课，她应该感谢我才对！” Ellie顿了下，故作恍然道：“我看你演戏演得那么投入，原来还没忘了自己是谁，你是怕我揭了你的老底吗？”她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凌俨的胸膛问道。 凌俨压抑的怒火被她拱到爆发的边缘，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这时，屋里冲出来一个年轻男人，抓着凌俨的手臂，挡在Ellie身前。 Ellie推开面前的年轻男人，不挣扎也不躲，她静静地看着凌俨，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语气沉稳地反问道：“怎么你要对我动手吗？” 沉默片刻，凌俨甩开她的手，迎上她挑衅的目光，“你以为我不会吗？你不是很清楚我是怎样的人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离周星远一点，滚回你的M国去吧！” 凌俨转身的一刻，Ellie平静的脸瞬间变得阴沉，怒气直冲入脑，冲着门板，踹了一脚，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Ellie狠狠地砸了一下地板，“人呐？滚出来！” *** 凌俨出来，给黎霜打了电话，周星不在她那里，接着打给苏酥，电话没人接。 又开车去了周星的公司，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写字楼，不知该去哪里找她。周星除了工作，基本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平时会联系的也只有黎霜和苏酥这两个朋友，凌俨只能寄希望于她在苏酥那里。 周星像个幽魂一般，漫步目的地游走在街上，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直到腿疼地迈不开脚，提着电脑的手臂快要断了，她拦下一辆出租车。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在门口输了密码，电子门锁提示密码错误，周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输入的是凌俨家的密码。 站在门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家的密码，她推开门，最不想见的那个人就站在客厅里。 周星无视他的存在，进门换鞋，放下电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光，然后往卫生间走。余光瞥到一旁的男人，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眼眸低垂，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他凭什么摆出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般，周星蓦地转身，盘旋在脑子里的问题脱口而出。 “你和Ellie是什么关系？” 凌俨如鲠在喉，挣扎着开口：“我们在一起过。” 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亲耳听到他承认，还是会忍不住心疼，她提过多少回关于Ellie的事，他只字未提他们之间事，周星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如果我不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说完周星低头，自嘲地笑了下，“你想过要告诉我吗？” 凌俨忙道：“我当然想告诉你，但是——”说着低下了头，那些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既成事实，周星不想再去纠结原因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你为什么要结扎？”顿了两秒，艰难地说出她心里的答案，“为了可以肆无忌惮地乱搞吗？” 凌俨猛地抬头，望着周星，他很想否认，但他更不想骗她，嘴唇张了又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的沉默，让周星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虽然她很生气凌俨的隐瞒，但她也并不完全相信Ellie说的话，所以在此刻之前，心里的天平还是偏向凌俨的。 沉默是什么意思，默认了吗？昨天他们还那般的亲密，现在只觉得无比陌生，所以还有什么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给我看你的体检报告，为了你的良心可以过得去吗？” 凌俨听着她带上哭腔的尾音，忍不住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周星避之不及地退后，“你别碰我！” 突然感到心好痛，痛到不能呼吸，她捂着胸口，强忍住快要溢出的泪水，“我现在很累，很累很累，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凌俨收回手，握成拳头，离开她几步远，凝视着她的侧脸，缓缓说道：“好，我会离开，我只请求你一件事，明天要带你去见的那位朋友，你可以去见见他吗？” 见她皱了下眉头，忙说道：“你听我解释，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医生，你去看他一面好吗？之后你想知道，我都会毫无隐瞒地告诉你。” 医生？他生病了吗？周星心不由地紧了下，正想要转过身去，又立马警惕起来，这不会又是他给自己找的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星始终沉默不语，凌俨心如油煎一般，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身上，手指动了动，却不敢靠近她一步，往日那个温和淡然的凌俨，此刻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儿影子，“在你判我死刑之前，总要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他蓦地抬了下手，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眼前最后一根稻草的一般，旋即又落了下去。 周星别开脸，不去看他，但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仍听得她的心揪在一起，她有多伤心，就有多在乎他，但也正因为他在自己心里不同寻常的位置，让她更加难以接受这般残酷的真相。 两人僵持着，沉默半响，周星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凌俨眼眸低垂，肩膀也塌下来，一派颓然，面对这样的他，周星终究无法狠下心来，在她走开之前，轻轻地回了一声“好。” 第二天，她如常去上班，不管怎样，生活仍要继续，更别说还有叁天，她就要出差了。 一大早，她接了两个电话，先是黎霜打来的，因为昨天凌俨给她打了电话，旁敲侧击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周星惊讶她的料事如神，临时编了个故事，总算是把事情圆上了。 这边电话刚挂，苏酥的电话又来了。 “你们小两口大晚上不睡觉，都给我打电话干啥？” 昨晚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她给苏酥打了个电话，因为黎霜带孩子很忙，不想给她添麻烦，她没想到凌俨会去找她们。 周星反问：“那你干什么去了不接电话，别告诉我你睡着了！”苏酥是个夜猫子，12点之前绝对不可能闭眼。 “我养生不行吗？”确实是睡觉了，只不过睡的是双人版的“荤”觉。 即使看不到人，周星也能从语气里看到她的眉开眼笑，实际上她有感觉苏酥最近的状态都很不错，看来新弟弟是真的让人很满意。 难得见她有这么开心的时候，周星更不想拿自己的事去扫兴。 午休的时候，Eva叫她一起吃饭。 周星知道Eva应该有事要说，不料她竟也是问昨晚的事。 凌俨究竟给多少人打了电话？！ Eva边吃边说：“我去M国轮岗的时候，有个同学也在BCPK，当时听她说过一些八卦。”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周星。 周星也停下吃饭的动作，神色凝重地看向Eva。 “你知道凌俨和Ellie以前的关系吗？” 周星没做声，但看她的表情，Eva已经明白了，她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Ellie这个人能力非常强，也很有个人魅力，但我也听说她的私人关系是比较复杂的。” “我不是要说她的坏话，怎么说呢？”她放下筷子，“你应该有听说我在办离婚，我确实已经离婚了，前两天刚处理好，至于我离婚的原因——” Eva突然笑了下，“真是狗血得我都不想说不口，不过你们早晚都会知道，毕竟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我非常信任的朋友和我的前夫搞在一起了。” 周星震惊到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Eva却话锋一转，表情也不一样了，“上周我在C国见了Mark。” Mark? 周星神情一顿，是她认识的Mark吗？ Eva笑道：“对，就是你的前老板，你知道他是怎么形容你的吗？” 周星想不出，好奇地摇了摇头。 “他说你像个baby，当然他说的不是你的能力，Mark对你的工作能力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但你在情感上太过依赖和信任你的上级，不会向上管理，只会闷头干活，虽然老板们希望有你这样的下属，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是希望你能成长起来，成为一个方方面面都能独当一面的人。” 周星反思了一下，Mark形容得没错，其实她是一个很挑老板的员工，她需要一个能够理解认同自己，同时又能让自己信服的带领者，本质上是一种的偷懒，只愿待在自己的舒适圈，之前决定离开B所，选择去Andy那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很幸运，她的职业生涯遇到的大多都是这样的人，但人不可能永远幸运。 “你过来S所也有大半年了，我认为Mark的话不无道理，你这样的性格是很容易吃亏的，我知道你帮Ellie做了不少事，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我没有意见，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和她接触的时候要多些考量。” Eva突然叹了口气，“有时候看人不能看表面，而且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没人值得你绝对的信任。” 这是她对周星的告诫，也是她自己得来的教训。 “还有一件事，我要移民去C国了，大人可以不要脸面，我的孩子不行，所以我会从S所离职，短期不会走，至少要等维怡的项目结束后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