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花》 楔子 『生命没有所谓的终结,死亡只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无光害的月光照亮林间。 数道光线射入萤光湖泊。 徐徐微风送来生命律动。 为荒凉的古城遗跡带来了一丝生意。 一名少年坐在草地上仰望许久不见的月夜星空,不见欣赏时的满足神情,却多了几分阴鬱。 考量到现今都城制度与今后群体的发展,群星倒映的天空色眼眸不禁暗淡了几分,持于手中的透明玻璃球在月光下透出淡淡光华。 「伊特诺.达拉亚!」 依稀听见远处传来的怒号,少年侧过头,几缕淡金发丝垂落脸庞,时过半晌,瞥见以惊人气势杀出矮树丛浑身沾满落叶据说是每次找了自己许久的好友。 一改方才的阴鬱神情,他露出不符现况的温润笑顏。 「晚上好。你不觉得今晚真是赏月的好日子吗?」 「好你个头!你这傢伙居然又乱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多久!」 黑散发及肩容样清秀的少年找遍了大半个古城遗跡,好不容易寻见重点人物,没想到却得到一句「你好吗?今晚月色真美」这样的话,那人毫无半点自省的态度。 「不知道。」 相较于黑发少年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伊特诺笑着将火上浇油的三个字送给了对方。 弯着身喘息的黑发少年一听,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微微颤动,好似在压抑着什么。片刻,他单手摀着脸呼了口气,随之伸直身子,望向了伊特诺。 「我还以为你会像之前一样开啟说教模式。」 看见伊特诺露出一脸可惜的诡异表情,不理会他说的话,少年叹了口气,整理好自身仪容,便走到对方身侧席地而坐。 「……算了,就算唸你几百次,你还是会照样跑给我追。」 「嗯?怎么会是我跑给你追?我只不过是出来散步,是你一直追着我跑的不是吗?」 「……」 黑发少年完全不晓得何种散步会散到半年不见人影,更遑论这个人作为带领的适任性,右手紧抓草皮试图调适自己的复杂情绪。 「……我不想说了。我担心我再继续反驳,会忍不住赏你一个巴掌。」 为了避免对方把巴掌送到他脸上的衝动,伊特诺识时务地闭上嘴,不再吐任何无意义的言论。 沉静半晌,少年转换心情从衣袋取出一颗半截拇指大的红澈玻璃球体。 看着今早与包含伊特诺在内的八名同伴共同创造为某一族群开闢新居所的钥匙。 所有同伴各持一颗不同色调的球体,集全八颗钥匙,方能开啟预设方案的大门,缺少其一无法啟用。 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某方势力剥夺他们的生存自主权。 「你觉得我该为这颗玻璃珠取什么名字?」 黑发少年开心地向伊特诺询问,只见对方望着湖中月影不予回应,他耸了耸肩,完全不觉得替物品取名有什么奇怪之处。 思索了半晌,一道思绪闪过脑海,他一拳头敲击另一掌,面色喜悦地望向身旁的伊特诺。 「红色玻璃珠……嗯,我想到了!既然是红色,就叫它赤珠!」 「……你乾脆把猪染成赤色还比较快。」 伊特诺沉默片刻,一边把他的玻璃球收进怀里吐槽,一边与对方拉开距离意图装作不认识。 「什么!喴!你拉开距离是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 不给他发言的机会,伊特诺收起笑容,露出先前的阴鬱表情,缓缓开口。 「你相信转世吗?要是未来哪天……」 话一入耳,黑发少年沉下脸,眼底满是忧虑,好似刚刚的热闹场面都是一齣戏,他语带微弱地恳求对方的存续。 「伊特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 少年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抿了抿唇,才接着说下去。 「不要老想着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 对于他的恳求,伊特诺瞥见少年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浅淡一笑。 「……我去散步一下,很快就会回来。别露出那种表情,时候又还没到。」 语毕,他站起身,拨去身上的草屑,不理后方的制止,逕自快步走远,独留那人垂头掩面。 沿着湖畔行走,伊特诺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轻声呢喃。 「钥匙,是为了保护他人,还是单方面禁錮生命而存在?」 他从怀里拋出透明玻璃球,以此仰望星空。忆起友人的取名行端,他不禁哑然失笑,却透出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名字啊……星……就称呼你为星吧。祈许你能成为黑夜中指引光明永不衰竭的一道曙光。」 01-寻梦 谣之一 源于过去的传说(1) 儘管一切都如此熟悉,却又不完全的熟捻。 仰望浮动的白云,天畔的蔚蓝天际映入了眼帘。 依稀记得……那似梦非梦般的真实场景…… 然而,不管他如何去追寻,如何伸手试图触碰那触手可及的画面…… 依然无法,直望你…… 风,吹过了淡金发少年及于上背的发丝,在世界树摇曳的树荫下,看不清他的面容。 少年,薄唇轻啟,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但他,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你,到底想要对他说什么? 每当清醒,这残馀梦境总会縈绕脑海,久久不散。即便散了,也会再回来。 一次次,对他诉说着某种他听不见的话语。 许久、许久……宛若直到他『真正』承接他的信息,这梦,才会有一个…… 迈向下一个旅途而非结局的起点。 不知为何,每每仰望蓝天,他时常莫名会问自己这个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的他,是名为西司的少年,还是……他所不知道的那个自己? 此时,少年一张俊秀的容顏显露了出来,温润一笑,笑弯了天空色眸子。 「我会等你的。」 然而,属于他的新的一天,何时会到来? ◇ 请静静聆听。 晨曦照耀大地,光线自群叶间洒落林间。 诸多异色的萤光鱼群在湖泊中快乐悠游。 徐徐沁风吹抚躺于枝干上的少年身躯,天空色的发梢随风舞动,彷彿在唤醒沉睡中的生命。 鸟儿啼鸣。 精灵传唱。 彼此交接。 面目清秀的少年睫毛微颤,他缓缓睁开了双眸,将枕在后脑勺的一隻手抽了出来,半掩在他的面前,在手臂阴影下适应亮光后半晌,繽纷世界映入了透蓝眼帘。 对世界而言,又是新的一天。 「是梦啊……」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小心地从树干上坐起身,调整好整体平衡后,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势打了个哈欠,随后揉了揉泛泪的单眸。 他穿了一身简约又宽松的衣服,似乎是为了好方便行动而选的。 瞥了树身下的湖面一眼,考虑待会儿是否捕条鱼来充当早点,但想起自己被人嫌弃到不行的厨艺而作罢。 随着歌谣挪动身子,系于侧发的一缕松散发辫在光影下,伴随发丝微垂落面庞,散发出了一丝美丽的色泽,他望向耸立后方远处树端耸于云间的参天巨木。 「……世界树。」 不同于清新爽朗的早晨,他此刻的心情一如每日沉重且复杂,不,应该说心酸、苦乐的心情近乎佔满内心。 可是他又不晓得为何会这样。 他环抱双臂仔细思索半晌,仍得不出想要的答案,随后他半放弃地举一手投降,以看在他人眼里相当不负责任的自然口吻自我回答。 「嘛,顺其自然,时机到了自然会知道。」 不久前平缓的微风,再次抚过了他的脸庞,捎来了淡薄即逝的讯息。 『……西……』 「嗯?」 闻声,他朝声源望去,却无法从环绕湖畔的林群中寻到来人的身影,仅有縈绕耳际的枝叶婆娑声。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不见半点唯恐,反倒激起了他的警戒与好奇心。 『西司……请您早日……』 请您早日? 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为什么这个偏僻角落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话一入耳,西司一蹙眉,不解现况究竟为何。 即便他不清楚对方的藏身处,从声音判断应该离这不远,西司以不刺激到对方的方式擷取脚边的枝椏,谨慎地朝他认为的着眼点使劲扔掷向了矮树丛,试图激出对方。 然而,除了数隻在林木枝干上休憩中的鸟儿受到惊吓拍翅离去、草叶婆娑之外,什么也没有。 「奇怪?难道是我猜错了?」 一向直觉为先的西司见状不免感到疑惑,至今为止他从直觉的指引中获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收穫与体验……撇去某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不然他所期望的事物几乎都能以超乎想像的形式呈现。 食指抵嘴思索半晌,依旧想不出适合将人请出的办法。 目前所知的只有那人的声音听来十分轻柔又给他一种飘渺的奇异感受,无法分出两性的中性嗓音。即便他从未面临这种状况,不知为何他对此感到一股说不上来的莫名熟悉感。 为了知晓不见庐山真面目的面容,同时戒备着某个挖宝猎人来袭。 西司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稳住摇晃点后,他弯着身子笔直朝湖边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他勾起了一抹即将获悉的微笑。 这时,一旁草丛传来稀疏声,他猛然停下步伐,隐约猜到答案的西司笑容一凝。 「……」 见声响平息,他赶紧趁这段极短的时间,搜寻最佳的避难路线。 还来不及逃跑,在他看来相当棘手的存在瞬间杀出草丛直接将他捕捉了回来。 「……西司,你好大的胆子……」 容貌十分俊秀又愤然的黑发少年死抓着不断挣扎的猎物手臂不放,意识到无法逃脱的西司,在心中哀叹,停止挣脱举动,转过头望向脸上掛着笑容,额冒青筋的亲友。 「……早安。珞,你昨晚睡得好吗?」 面对西司的傻笑攻势,珞不为所动……不,应该说西司的行为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还好意思问我睡得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找你一整晚,昨天晚上到你房间找不到半个人,我差点抓狂把整座图书馆给拆了!」 在叶间阴影的垄罩下,珞明亮的紫色眸子让整体气势显得更有震撼力。 「冷静、冷静……只不过是找不到人而已,别这么生气,而且拆房子对两个小孩来说难度太高了。」 不怕死的西司意图想要安抚对方的情绪,却反倒成了不断往火上浇油的窘境。所谓的祸从口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一听,珞沉下脸,从牙缝中挤出了肇事者话中的关键字。 「……只是找不到人而已?」 「……」 啊,完了。踩到地雷了…… 见状,儘管西司认为只要和之前一样道歉即可,但这一幕让他瞬间闭上嘴,不得不改变念头,半逃避地将视线挪向别处。当下只能十分不甘愿地将「逃跑对策」硬改成了默默听训。 「你眼睛往哪飘啊!别人在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基本礼貌吧!」 西司不情愿地回望对方。对他来说,礼貌本身就是种束缚。然而,现今社会教育认为礼貌是对他人的基本尊重。 即便他并不怎么喜欢这种约束教育,却也得违背自身意愿被迫遵守。 在某人的气势威迫之下,心里很清楚自己做错事的西司再次哀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珞盯着对方继续问话。 「你昨天晚上不睡觉在干嘛?」 「……」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 「你知道我去找你的时候,床上没半个人影,找遍整座图书馆都找不到人。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西司。」 西司微微低下头。问话仍未停歇。 「还有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学校的开学日。」 受到连番问话轰击的西司,头垂得更低了。 倪眼树下,脑中闪过跳湖让耳根子远离噪音来个彻底清静的念头,自认尚好的想法一出随即打消。 考虑到翅膀湿透的可能性,就算跑了,珞还是会立刻追上来,根本逃也没用,终究还是要回去面对他,可说是得不偿失。 西司瞥见训话者一手抬起作势甩巴掌的画面,下意识地用力闭起双眸,同时感受到被箝制手臂的手松了开来。 啪! 响亮拍击声响彻周遭,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的跡象。 微睁单眸,瞧见珞用力合起双手,一扫不久前的恐怖氛围,一脸笑嘻嘻看着自己。 「以上,都是臭老头大概会问你的事情。」 「啊?」 西司微愣一下,抬起头,一脸茫然。 忽然冒出和刚才的问话完全搭不上边的结尾,他不懂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只能等候对方说出自己的本意。 「哼哼,感谢我吧,为了让你不会被那个臭老头骂,我已经事先帮你想好他可能会问你的问题,会愿意不厌其烦帮你做到这样的人可是很少的。」 朝珞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他露出一副「怎么样?感激我吧!」的表情。 西司一瞬无言。 被耍了。 意识到从一开始就被珞捉弄的西司撇过头。 珞哼笑一声,看了眼已经掛在那边好一段时间的太阳,沉下脸,叹了口气。 听见珞的叹息声,西司反射性地朝正眺望沫浴阳光下林木环绕城镇方向的人,发现他双眼下浮现两道淡黑色的黑眼圈,一副睡眠不足,仍拼命硬撑的模样,若不是有树身倚靠,或许早就直接摔到湖里去了。 联想到自己的行端,西司将话到嘴边的关切硬是吞了下去,改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这次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始终不解就算他躲到鲜有人烟的大峡谷、地窟,就连这次以大自然色调作为掩护的湖边丛林,珞总有办法找到自己。 对于是否有眼线这件事,他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 「我飞到累了,打算到这附近休息,结果刚好看到有树枝从草丛另一边飞出来,就找到我朝思暮想的人了。」 珞露出阴彻彻的笑容。 「……」 没寻到人,反而先作死…… 沉默片刻,先不管珞诡异的笑脸,西司头顶落下数条黑线并指正话中一词。 「……你用词好像有点怪……这不应该用朝思暮想,而是遍寻不着才对。」 闻言,对指正不怎么在意的珞瞥了西司一眼,微愣了一下,随后像受到某种衝击般佇立原地。 察觉他异状的西司,连忙上前关切。 「珞,你还好吗?」 听到西司的叫唤,珞回过神,不仅没有回答他投来的关切,反倒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拋了一个问题给对方。 「在我来之前,有谁跟你接触吗?」 面对一脸正经的珞,西司皱了下眉,不愿与对方起无谓的争执,便将对方尚未找到自己前有无形人影呼唤他,以及摸不着头绪话语的经过向他陈述了一遍。 话刚落下,珞缓缓瞠大双眸,面色慌张猛地抓住毫无防备的西司双臂,不顾两人所处因大动作而剧烈摇晃的树干,险些受地心引力遭甩落。 「等等、你说你听见什么!?」 「喴!不要这样……会掉下去!」 在两方抵抗与拉扯下,西司一个不稳,反射性地拉着对方的手臂将人一同拖下水。 ——哗啦! 01-寻梦 谣之一 源于过去的传说(2) 悬浮于空中的飘浮岛屿。 这个世界,伊特诺岛屿,正中央有一棵被世人称为世界树,巨大的树身高到突破天际,岛屿各地都能清楚看见世界树。 整座古老城镇将此树为基准点,并以东、南、西、北逐列展开,方位间各有其配置。树林环绕整座岛屿,形成一道自然碉堡,保护所有事物免于危险。 伊特诺岛屿,西南方,有一所学校,名为「天罗院」。 校舍建立在一棵硕大树木上,树干由下而上贯穿整栋房屋以特殊工法增加整体坚固性。由于近年来少子化的影响,人数仅有两百二十二名,单层楼便能容纳所有师生。 走廊上回盪着各间教室的授课与笑闹声,仅有位处中央的教室氛围显得格外异常安静、紧绷。 「可以跟我说明你们为什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以这副惨样来学校?」 一名教师站在讲台后方平声喝斥蹲低姿态准备悄悄加入学生群的两个人,全班目光顺着班导师的视线望了过去。 发现到这招已经破功,两人互望一眼,在其中一人的哀叹中起身。 被说是这副惨样并非无道理。 浑身溼透的西司和珞,身上沾满了沙土、木屑,彷彿遭人恶整一般,惨不忍睹。 一个小时前,两人从树上摔落河里,虽然水位很浅,却也足以让他们的衣服湿透了大半。 在羽翼潮湿导致无法飞行与位处南方住家距离遥远无法更衣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选择保持现状靠着两隻脚前往目的地。 不管是居住区或是商业区,大多都以树屋为主,就连学校也毫不例外。 经过东南方萤光湖泊至西南方校区的三小时遥远路程,面对高耸的树屋,通往上层的阶梯早已佈满荆棘,他们唯有认命刻苦地努力慢慢向上攀爬,即使到达目的地,他们也已经彻底迟到了。 视角望向一头灰发瀏海掺杂了几搓青色发丝,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鼻樑上掛着一副圆框眼镜,身着简朴黑色套装让整体散发一股不可违抗的气息的中年女子。她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环着手等待回答。 「柯莉涅老师,几个月不见,你变得比之前更漂亮了。」 当眾被抓包一脸从容地向师长问安的珞,表现得像是迟到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一般,身旁的西司羞愧地垂下头,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地面。 「想用油腔滑调混过我这关也没用,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站到后面站到下课为止。」 「不不不,怎么会油腔滑调,我是发自内心表达对老师的讚叹啊。」 珞闻言面色丕变,随之露出讨好的笑容敞开双臂,试图以讚美的方式来逃离惩罚。 「站到后面去。珞,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完全不吃这套的柯莉涅朝讲桌用力一拍,再次强调她的指示,强烈碰撞声让珞不禁闭上嘴,默默跟在西司后头站到树干旁,阳光透过环形天窗照射在两人身上,更显一股狼狈。 两人的狼狈模样正中部分同儕的笑点,其馀同儕不是暗笑,就是一脸不悦地与旁人窃窃私语。 面对反应两极的柯莉涅拍了两下手,示意学生们安静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回到她身上。 「安静,因为有同学晚到,现在我再把他们没听到的部分说一遍。」 她指着黑板开始诉说每个人都知晓的初代星环与百年前的歷史,作为新学期的开场。 传说,世界树的顶端有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门扉。 岛屿周围被岛屿底部延伸至天际的漩涡柱状气流环绕。根据多方验证,来自外界的生物可自由进出,内部的人则必须找方法出去,然而初代星寰找到了传说中的门扉。 文中记载到他朝森林里的孩子挥手并留下「鷲」这个名字便离去。自从鷲迈向外面世界的那一刻起,精灵歌谣传遍岛屿各处,强烈的逆风从世界树上方倾洩而下,同时激起新时代的转捩点。 这个消息传遍岛屿各处,不畏惧的人们燃起了向外冒险的斗志,不断朝世界树顶端探索,有些人不愿参与,选择留在此地平稳生活。经过百年,没有第二人离开,唯有牺牲者逐日攀升。 世人将对外界充满热忱前去探索的人们,称为「星寰」;彷彿与天同高的出口,则称为「天寰」。 许多探险者因为逆风的影响而坠地,普遍人们认为这是古代精灵所下的诅咒,有些人则持相反的意见,认为空气精灵是出口的守门人,将侵入者请返是正当的行为,与诅咒毫不相关。时过百年,反对声浪已近乎消失。 数十年前,与空灵相关的歷史文献都因不明原因遭到毁损,留下的文献仅剩能勉强辨识的残页,其中甚至连受到严密保护的史书也遭到窃取,至今仍未寻获。 故事说到尾声,柯莉涅的音调随着情绪由高转低,安静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发觉到自己的失态,清了下喉咙,接着开口。 「所以,各位同学,你们听好,如果想要更了解岛屿的事情,不管你们有没有打算成为星寰,都要把书念好,为社会做出贡献。身为歷史老师的我会把我所知道的知识都教授给你们。」 然而,原本应该在后面罚站的两人,似乎没有要安静听讲的打算,叙述途中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着。 「西司,你看你看,你不觉得阳光下的我们很像天使吗?」 珞站在天窗投射进来的光线底下,以淘气的神情望向西司,同时用手指着身后微微展开湿溽沾黏成块的黑色羽翼,身上的木屑也随着他的动作跟着掉落了下来。 对于珞顶着满身脏污无视老师骇人视线仍一脸笑开怀的模样,西司不晓得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仅能老实地将心里话说出来,减轻一些心中累积的负担。 「……有这么落魄的天使吗?」 见状,柯莉涅额爆青筋地朝展示自身羽翼的人怒吼。 「珞,你不好好罚站,在那里做什么!」 「老师,我有好好罚站,只是不稍微动一下的话,肌肉会僵硬,而且我现在一身湿,当然更要活动身体,这样才不会感冒啊。」 完全不把火上心头的班导师当一回事的珞把话讲得一副理所当然,西司则是嘴角抽搐了几下,努力地抑制笑意。 「你这样才更容易感冒,这堂课是要让你们有更多了解歷史的机会,真是的……」 柯莉涅轻扶自己的额头,似乎对这名学生感到很头痛。接着,像是刻意找碴般,她将矛头指向一旁正使劲憋笑的西司身上。 「西司,你对这个歷史有什么想法?」 01-寻梦 谣之一 源于过去的传说(3) 被点名的西司愣了一下,强行压下即将破表的憋笑指数,在脑中快速回想方才的授课内容,寻到问题点后,他才将问题提了出来。 「为什么可以如此篤定这个歷史的真实性?从现代的角度来看,很多假的事情都能说成真的。而且,我认为现今属实的歷史也有可能是先人加油添醋的结果,不是吗?」 面对似乎有在上课的西司,柯莉涅一蹙眉,依然尽责地将学生提出的疑问进行解说。 「文献,必须经由多方验证确认属实后才可问世。基于种种考量,学者们为了不让流传至今的古老资讯遭到盗用或是加油添处导致无法分辨真假,将所有相关资讯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现在我所讲述的歷史是目前仅能公开的一小部分。」 西司又提出疑问。 「老师以前有说过,岛屿每个时代的文化都有所不同,那么百年前和百年后的经济制度是否也有所不同?」 「据说那时的人们并非像现代以金钱支付所需,而是採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等价交易。用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应该可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整段对话下来,柯莉涅对这名上课总是看窗外一副心神不知飞去哪的学生的印象开始有了一点改观。 「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见学生沉默,认为已无问题的柯莉涅打算以此话探问并随之结尾时,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 「我还有几个问题。为什么先人们要将这些自我说服的诅咒信念强加在无辜的空气精灵身上?就老师所言,有些人把精灵视为守门人,不让生活在岛上的人们上去的理由,也有可能是因为上面有什么不愿揭露,必须保护的事物。这么想的话,很多诅咒一事不就等于有了充分的解释?而且,我认为遇到问题就退缩,而不是想办法去追寻问题的原因,一再以先入为主的方式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生命,这是对精灵的一种伤害。难道不是吗?」 面对连珠炮似的提问,柯莉涅多少开始有点招架不住,不禁怀疑眼前的这名学生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当下,全班一片静默,同儕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西司,身旁的珞更是瞠大了双眸,一脸惊愕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提问,柯莉涅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轻咳了几声,努力平声回应。 「我这么说好了,歷史的定位或许如你所说并非我们所想,但这些歷史是先人们经由他们的生命歷程诞生的结晶,是否真实无法以现今的视角来做评断。以简单的方式举例:现在的你知道初代星寰当时怀有什么样的心思?伊特诺岛屿的诞生背景你又有多少了解?过去与现代文化价值观不同,所以更不能以半吊子的心态来评论。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切入点。」 柯莉涅浅淡一笑,对西司给予讚赏的那一刻,下课鐘响起了。 结束了半天的课程,学生们的笑闹声瞬间涌入满是人群的走廊,可见不少学生一边交谈并从露台上一跃而下,不久,展翅高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天空另一头。 「可恶,我还以为站在那边晒太阳,衣服会比较快乾,怎么还这么湿啊,那种程度的阳光果然晒不乾吗?」 珞抓起上衣两端的一小角,开始上下搧动。 西司瞥了对方一眼,逕自喝起同学送给他的柳橙汁。虽然他不太注重外在形像,但是像现在这样衣服贴在皮肤上,又湿又黏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珞停下动作,看向把果汁喝得津津有味的人,微微皱眉。 「浑身湿还喝饮料?你这样会感冒啦。」 「嘿嘿,谁知道呢?」 「还嘿嘿咧,你这傢伙啊……」 将空瓶回收后,西司轻叹了一声。 「不过……我觉得柯莉涅老师好可怜,一直被你玩。」 「我本来就不喜欢柯莉涅,而且看到她一脸吃鱉的表情,我心里也爽。」 对方一副「想拿家长来威胁我,她还早了一千年」的模样,让西司不禁想叹口气,珞接续说下去。 「而且我更在意的是,你这傢伙面对那种枯燥课程,居然还可以提出一堆问题,你是有多认真听讲啊?」 不理对方的挪揄,西司将一早怀有的疑问道了出来。 「你清晨找到我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吗?」 闻言,珞神情怪异的回应,好似西司的提问是个无人能解的难题。 「没有。除了你之外,我什么人都没看到。」 「还有一件事。」 此问一出,西司停下脚步,神情凌然地望向珞。对他的言行感到不解的珞同样停下步伐,等待对方的提问。 「因为早上的情况我没办法问,你听见我身边发生的事为什么要慌成那样?还有你怎么会问我说『你来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对于西司投来的质疑视线,珞愣了一下,随之轻笑一声。 「要是不把你顾好的话,天知道你会被什么人给拐了。」 没有正面回答西司的疑问,却又巧妙地用一句话概括所有的疑问。 既然对方不愿明讲,那西司也没有必要继续逼问下去,况且他所讲的也不无道理。 随后,珞似乎想起什么事,右拳敲了一下左掌。 「啊,对,差点就忘了这件事。臭老头要我跟你说身上的玻璃珠一定要收好,不能弄丢,不然会很麻烦。」 「我知道,我都有好好把它掛在脖子上。」 为此话作证,西司用手指勾出衣襟里的坠环内镶有透明球体的鍊坠。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不懂祖父为什么一直不厌其烦地叮嚀他要贴身保存玻璃球,不能弄丢的原因。 难道这颗玻璃球对祖父来说是如此重要的宝贝? 既然是这么贵重的物品,那为什么还要送给他,而不是留在身边保存? 「嗯,有带在身上就好。」 语毕,珞搔了搔头,转过身朝露台走去,一边发起了无意义的牢骚。 珞稍微走远后,在阳光下散发淡淡光辉的玻璃珠勾起了西司的孩子心,举起半截拇指大小的玻璃球,他露出淘气的笑容,闭起单眸,惊见一般只能呈现倒立风景出现一闪即逝的彩色漩涡,模糊的影像开始变得清晰。 俯瞰一切景象是一棵硕大树顶,茂密枝叶随风左右摇摆,树叶的形态与随处可见的平滑、粗糙感不太一样,拥有独特绒毛叶缘。 不同于开场,雾气屏蔽了整个画面,连个影子也没有了。 微微睁大了双眸,西司一瞬惊愕,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眼花,然而画面的鲜明度却让他撇除了这个想法。 面对这惊奇的发现,西司猛然转过头,语带颤抖地朝站在露台旁的阶梯等待自己的人大吼。 「珞!刚刚玻璃球有画面闪现!」 还以为发生什么事的珞,听到这番话,整个人愣了好大一下,嗤笑一声。 「你在说什么傻话,玻璃珠怎么可能会出现影像。你该不会是因为手摇晃的关係,所以把倒影看成影像了吧?」 「才不是!我看到有棵巨大的树顶,树叶居然有和世界树掉落的树叶一样的毛绒叶缘!」 闻言,珞抬起一端姣好的眉,不相信的意味十足。 「嘛,既然是你的话,碰上这点小确幸,也不是不可能。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放学啊?」 见平时感情甚好的家人不採信,更不解他口中的小确幸究竟为何,西司沉默了下,缓慢地将鍊坠收回衣襟。 「……」 仰头望了湛蓝天际,他叹了口气。 今天他身上怎么尽是发生些奇怪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01-寻梦 谣之一 源于过去的传说(4) 接近中午时段艷阳高照,在秋风的吹拂下,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凉意。 「哈啾!哇啊……好冷……」 西司搓着自己的双臂,希望能藉由摩擦生热,来获得一点点温暖,透过湿衣服,不但没有多少效果,反倒增加了得到感冒的机会。 「我也很冷啊,稍微忍耐一下,就快要到家了。」 满身脏污的他们,走在街道上频频引来路人们的侧目。 无视他人的异样眼光,珞有些不爽地咕噥。 「真敢说,抓人下水的还真不知道是谁喔?」 耳力很好的西司,一蹙眉,立即反驳。 「怎么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 「那害我得四处找人整晚没睡,最后还成了落汤鸡的人又是谁?」 珞倪了始作俑者一眼,一言将人语塞,随之嘀咕。 「多亏某人大力相助,这下臭老头又会开始碎碎念了。不过要比碎碎念的功力的话,那傢伙还比臭老头强上不知多少倍?」 一听,西司回击珞的调侃。 「珞你那是偏见。爷爷会对我们说教,表示他很关心我们,不能因为他责唸就觉得很烦。」 「喔喔,讲得真好。不过我要把这句话还给你,你先把喜欢幻想过度就到处乱跑的坏毛病改好再说吧,我可不希望像上次那样看到你飞到一半就摔到别人家的烟囱,差点变成烤小鸟的画面。」 回想起那时的画面,珞不禁感叹明明别人家是哥哥要照顾顽皮捣蛋的弟妹,但他家却是由他这个做弟弟的必须从早到晚到处寻觅幻想成性老是搞失踪的兄长,还得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而提心吊胆。 然而,西司竟然还有办法在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存活下来,可见他的生命力有多强韧。 果然用打不死的蟑螂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可以请你不要随意抖出我的黑歷史吗?而且我会摔下去是因为风向突然改变,来不及反应。没错,就是这样。」 「找藉口是很不好的行为喔,西司。」 「……」 再度遭到完封的西司,抽了抽嘴角,不再与他斗嘴。 两人静默期间,到达图书馆前的树下。 图书馆本身以五棵硕大树木作为支撑,将三层楼高的木製建筑设立于此。每层楼都有不同的配置,一楼主要为阅览区、二楼为藏书区、三楼则作为居住层使用。 「唉,又得爬树了。」 见珞哀号,心情转好的西司咧嘴一笑。 「人要随时保持乐观,未来的路才能走的长久。」 一入内,迎来一声惊呼与许多注目。 「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 站在柜檯前整理书群的女工读生,看到他们的模样,神情愕然。 「因为某个人整晚遗失在外,找到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给扯到河里去了。」 「什么叫遗失,能不能别把我说得像是物品一样。」 不理西司的控诉,珞扫视柜檯区域,不见某人的身影。 「怎么没看到臭老头,他平常不是都在柜檯坐镇?」 「执事现在正在休息室里睡午觉。」 「是喔。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掰。」 得到答覆,珞随口应了声,便拉着西司的手臂,返回位居顶楼的住家。 经过一番梳洗,踏出浴室门的西司瞥见一道黑影自窗外一闪即逝,他走向前开窗将头探了出去,瞧了半晌,仍不见半点疑似的事物。 刚刚那是什么? 鸟? 哪来的鸟可以像黑影一样搞神祕? 「你在做什么?」 同样梳洗过了的珞,端着冒着热气的餐点步出厨房看见将整个上半身探出窗外的人,一脸困惑地询问,一边将餐点放置餐桌。 「刚刚有个奇怪的影子飞过去。我在想,到这附近看看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了。」 「奇怪的影子?」 闻言,珞皱了下眉,重述关键字句。 「你要来帮忙吗?」 「不要。比起那种事情,你现在的举动更危险,别忘了这里是图书馆,除了这层之外都是公共场所,别用这种怪异的方式来吸睛。」 拒绝对方的邀请,完全不将他的话当一回事的珞,强行将人跩进室内,拖到餐桌这里来用餐。 餐后,放下方才的疑惑,西司开口表示稍晚的行程。 「我傍晚的时候要出门一趟。」 珞将最后一口饭嚥下去,脸色发青。 「等、等等,西司你该不会……」 听到他又要跑出去,珞整个人都快哭了。见状,西司连忙安抚,表明自己的目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要去商店街一趟,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回来的时间可能会有点晚,你直接休息,不用等我没关係。」 「商店街?你又要去?」 「嗯,我要去听星寰的最新资讯。」 透过今早课程的惊愕,完全看不出一针见血提问的当事人居然会对冒险一事感到憧憬。无法当着西司的面说这种话,珞无力地垂下肩膀,叹了口气并提出同行要求。 「……我也要去。」 「你还是待在家休息比较好,我可以自己去……」 西司还来不及将「没关係」说出口,便被对桌猛然站起,整个上半身越过了桌子的人,用力抓住肩膀,一脸怨死鬼的表情看着他。 「我要去。要是不把你顾好,天知道你会惹出什么麻烦。」 「……」 01-寻梦 谣之一 源于过去的传说(5) 时间来到落日时分。 茜色彼空延伸天际,为今日绽放最后一道光辉。 两道身影在广阔无羈的空间划过一道弧线,飞向岛屿的另一端。 挥着蓬松翅膀,柔顺飘逸的淡蓝发丝随风舞动。 鸟儿自环绕岛屿由底部向上捲至天际的牢笼中飞跃而出。 这一幕看在西司眼里,令他很是羡慕。 享受沁风,他顺着气流翻转了一圈。 紧跟身侧投来刺人目光让他不禁冒出冷汗,以陪行者无法听见的音量嘀咕。 「就算只有一点也好,分我一些嘛。」 生为鸟羽一族,拥有鸟类的基因,却无法如鸟儿般无拘自在地翱翔天际。 在气流柱另一侧究竟有什么,他不知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想要冒险探索未知。 「要到了,小心周边。」 思索之际,珞的知会声使他回过神,目的地映入眼帘。 伊诺特岛屿南方后山处是一片广阔的闹区,繁华街道上点起淡黄灯火,灯火的光芒与夕阳光辉相互照映。 这里的建筑由中央广场环形拓展,与街尾相隔一大段距离的瀑布由山顶倾洩而下,在山麓下形成一座湖泊,湖水分支流向岛屿各处成为河泊。 从上方能清楚俯瞰一切美景。 两人在岛上少有的路面广场着地后,熟门熟路地在人声鼎沸的商店街人海中穿梭,最后在一间「风烙亭」的水果专卖店门口前停下脚步。 尚未进门,就听见一阵争吵声。从声音辨别,可听出是老闆与顾客,诡异的是声音再大,无法从中听见详细内容,整个模糊不清,宛如隔了层薄膜般,将重要资讯保护了起来。 西司躲在门边好奇地探头意图听取详细内容,却被身后的珞给跩了回来,正当后者打算将不识时务者拖回家改日拜访时,争执似乎到达了尾声。 「别再让我发现那些碍事的人!」 店门随着告诫声硬生生撞上来不及闪避的西司,听见哀鸣的来人看向跌坐在地摀着脸的受害者。 西司忍痛抬起头,见一名身材魁武满脸伤疤的紫发青年,顿时呆愣一下。 珞见状,冷着脸瞪视青年。 「臭小子,给我小心点。」 似乎不想在此处惹麻烦上身的青年,回瞪了珞一眼,落下狠话后离去。珞连忙上前关切。 「西司,你还好吗?」 「……还好。」 确认自身无恙,西司缓缓站起身,在珞的狐疑目光陪同下进入店内。 「欢迎光临。」 察觉访客的到来,身着轻便而宽大洋装身材高挑纤瘦的金发大美女看见来访的人后,立即收起商业专用笑容,露出平时私下待人的不屑神情,左青绿右浅蓝的眼眸顿时显得清冷。 「多莉堤,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无视熟人冷得吓人的视线,西司秉持坚持到底的性格,上前探问。紧跟后头的珞,则补上更为完整的字句。 「我们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们的争执声,是有什么事情跟顾客乔不拢吗?」 闻言,多莉堤挥了挥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顿了下,勾起一端嘴角。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做生意时常会碰上这种人,习惯就好。话说回来,你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不会是单纯想来这里赚零用钱这么简单吧?」 珞指了下一旁正要开口说明的西司,语气有些无奈。 「这傢伙说什么都要来这里,所以想问你这个情报商手头上有没有关于星寰方面的情报?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挑些能把他满脑不要命衝劲的情报给抹消掉的情报。」 听完原委,多莉堤冷冷地看着两人。 风烙亭不单是经营表面水果店,更是仅有知晓特殊门路的人前来的情报单位。与兼职的同业、四处转卖情报维生的少数者不同,想要上门讨情报还得看他心情,运气不好还会一同遭到来此作恶的人痛揍一顿,幸运一点的会被路人送至医疗所,和幸运擦身而过的人则被请去后方山顶玩瀑布溜滑梯。儘管许多人被洗礼过,却完全没有半个人携伴,或是私自返回讨公道,依传言,貌似有寰守猎人管理协会的人在背后撑腰。 据西司所知,除了多莉堤极为信任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背景,即便西司使尽各种方法依然无从得知,一点缝隙也没有。 「真少见,多莉堤你居然没把刚才那个人揍一顿。」 西司说出与自身可爱相貌回异的话语。 店主的面色依旧无变化,珞则是挑起眉,一脸不可置信,两者反应大不同。 儘管西司与两人相识多年,多少能摸清他们的性格。然而不知为何,仍有一股忧伤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彷彿有个化不开的结始终縈绕心底。 一直以来,总有个声音向他诉说:不是他们,真正的那些人,早已…… 「珞,这小子的嘴巴变毒舌了,跟你相处久的人看来都会如此啊。」 多莉堤一副很无奈的神情瞥了某人一眼,随后逕自走入柜檯。翻了翻凌乱的桌面,意图从中摸出某样东西。 「别把这种事的责任都就归咎到我身上,毒舌是他自己学来的……不,是他本来就有的。」 珞为自身抱不平,说到一半欲言又止,神情一瞬变得阴鬱,察觉自己的失态,这才悄声地将修饰过的话语说了出来。 没看漏珞脸部的变化,西司对此感到不解,微微蹙眉,正当他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被一旁的惊呼给中断,他吞下话到嘴边的言语,随着声源看了过去。 「有了,有了!」 多莉堤将埋于杂物山里的手拉了出来,嗓音听来高兴,神情依旧冷冰冰。 看着对方三指拧住的……东西,来访的两人面色僵了一下。 「用看的不就知道了,这是手帕。」 多莉堤倪了他们一眼,语气十分平淡地回应。 「不是……我指的是镶在一角的那个……东西。」 珞手指着手帕一角,语气有些艰难地把话吐了出来。 瞧见在多莉堤手中微微晃动的鹅黄球体,西司一瞬睁大双眸,置于身侧的手因不明原因开始颤抖。 「这个啊,这是装饰品。你们不觉得这小东西很漂亮吗?」 多莉堤半欣赏两人的神情,举起手指轻弹了下球体。球体在日光投射下,散发出数到同色光影,在屋内来回舞动。 「多莉堤,那个玻璃球你是在哪得到的?」 西司出声问道,却不知自己为何会提出这个问题。 多莉堤望了饰品一眼,随即回望两人,回应并询问。 「玻璃球?这不是玻璃球,是水晶球。你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刚好把你的饰品和市面上的玻璃珠看成同一类,想说你怎么会佩戴这种可爱的配件。」 此时的珞早已恢復原有的从容,随口应答,听来却有些讽刺;而西司依然止不住右手的颤抖,却也只能将手挪到身后紧抓衣襬来掩饰。 「要过来看看吗?」 在多莉堤的招呼下,西司怀着无法言喻的心情走上前,定睛一看,他发现这颗球体与自身的玻璃球十分类似,不只是透彻度,蕴含的光泽也是透明玻璃球无法比拟的,十分奇特。 「很漂亮。」 此刻,内心万分难受却不明所以的西司仅能吐出这么一句话。 相较于乐于将喜爱事物和人分享的多莉堤,珞则逕自走入店主后方的储备室,完全不理会当事者的意愿……不,应该说当事者默许他的行端。 西司不解地望了过去,只得到一句「你就跟多莉堤多交流一下好了」,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了,既然珞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来好好聊聊。」 收起手帕,多莉堤望着眼前的少年,露出几不可见的浅笑,续说。 「想听星寰方面的情报的话,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时过半晌,不适感稍退,西司这才应声。 对附加条件的情报,西司早已习以为常。毕竟身为职业学生不太可能会有支付天价情报费的钱财,与此人结交的好处在于只要合对方的意,付出劳力代替金钱,就能获得想要的资讯,双方各取所需。 对于西司回应尚缓,不感到无理的多莉堤凝视着西司,指了指檯面。 「帮我送货,就告诉你。」 「有时间限制?」 西司回问。 「只要在深夜前回来即可。」 多莉堤皮笑肉不笑地弯下身取出檯面下的货物,放上檯面递给临时跑腿工。 接过异常丰满的纸袋,西司打开纸袋探看,里头几乎放满了青色果实,不见一丝缝隙。 「这是……」 「没错。老顾客、老地方。」 西司探看对方,叹了口气。看来这场交易是没有拒绝的馀地了。 在店主的注目下,西司环抱货品步出大门,直至不见人影,多莉堤瞧眼后方的储备室,勾起淡淡的微笑。 「那么……」 01-寻梦 谣之二 巷弄中的商店街(1) 人声鼎沸。 光灯相映。 时日渐近。 究竟何时?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重复多少次,我们都会……』 沁风抚过耳际,将细语散化为无法拼凑的低鸣。 西司停下步伐,左右环视周遭,除了变化万千的人群,无人搭理自己。 「奇怪?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确认无他人唤他之后,眉头微微一扬。 「难道又是我听错了?不是啊,哪有这么多听错的事情?」 心中的疑云逐渐扩大。 无解之痛正无声蔓延。 原因为何? 始终不解。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先不去理会这些奇怪的问题。对他来说,有些事情就算不去寻找,也会在某个适当的时机出现,没必要穷紧张。 仰望火红天际,无数气流柱以世界树为中心伸入云层,在金红光抚照下,好似火焰漩涡,美得令人讚叹。 微风轻抚。 沁凉气息。 将他的意识强行拉了回来。 经过转角处,无意间看到了放置在店面橱窗前,被关在鸟笼里飞舞的银蓝色蝴蝶群。西司不禁感到淡淡感伤,步伐逐渐缓了下来。 人们总说世界无限宽广。 倒不如说找不到有哪些能完美衬托的词汇。 然而,他们是如何知晓世界的广大? 如果世人所认知的世界,只不过是无限未知世界的一小部分领域呢? 他认为生活在岛屿上的居民其实都和那些蝴蝶没两样,都是被囚禁在有限空间里的笼中鸟。 ◇ 漫天星辰于夜空中闪烁光辉。 他走进一处位于商店街邻近山麓蜿蜒小巷里。越往深处走,人越是稀少。 街道两侧的莹光石散发光辉,让道路不至于变得太过昏暗。 沿途经过许多店家都已掛上休业中的牌子,似乎只做白天的生意。 最后,西司停在一间掛有麵包掛牌的店门前,展示橱窗上摆满许多蛋糕甜点。窗口门缝流洩的灯光、人们欢乐的喧哗声,显示目前仍有在营业。 一入内,特有的甜腻气味迎面而来。这里的装潢与商店街大多华丽风格不同,走温馨纯朴路线,客席近乎客满,很是热闹。 西司张望了一下,不一会儿的时间便找到他要找的人。他迈开脚步朝那个人的方向走去,唤了正在忙碌的人一声。 「罗耶。」 闻声,金发青年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过身,看见来人他开心地笑了下,招呼对方到二楼休息区等候。 顺着罗耶的指示,西司踏上楼梯瞥见墙面的无数黑色细小洞口,貌似另一端貌似被什么东西遮蔽,却隐约能从中感受到微风,他一蹙眉。 这是什么奇怪的装饰? 想了想,他认为这可能是店家本有的瑕疵……随即,他便觉得在意这个的自己好像有点蠢。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快上去啊。赶快把事情解决,我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将事务交带给员工,罗耶走出厨房,发现西司双手捧着巨大纸袋,定睛凝神望着墙面的不起眼的洞口,语气有些不耐。 忽然被叫唤,西司吓了好大一跳,抱紧险些脱手的交易品,望向来人。 「啊……抱歉,我现在就上去。」 下意识向罗耶道声歉,连忙往上层跑去,同时不忘多看了那些奇异的小洞一眼。 二楼充满浓浓生活气息,基本作为罗耶的生活起居室。来过此地、数次过夜的西司十分自动地将物品放置小圆桌,拉开椅子直接坐了下来。 待西司入座后,罗耶关上隔音门,原本的吵杂声瞬间安静,成了相当好谈私事的空间。 「好了,快把东西交出来。」 罗耶侧身坐在对侧椅,翘起脚,朝对方伸出手,一副「要抢人东西」的模样。无视对方的话语,西司立马将纸袋推到那人的面前。 「这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打开纸袋,确认内容无误,罗耶勾起一抹笑。 「不管收到几次都觉得能把这些採回来的人真不简单。不但不畏惧带刺藤周围黑羽蝶的催眠粉,更不把逆流风放在眼里。若是一般人去採,不死也重伤。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西司应了一声。他晓得生活在笼里的人们无法从强行离开,更别说是接近气流柱。只要稍有靠近,就会遭气流柱產生的强大吸力吸过去,被环绕在上头的带刺藤蔓划成重伤或丧命。 罗耶从袋中挑出一粒果实,一手撑着下頷,一手将此扬举于前,遮挡了萤光石的一缕影子投射在他脸上。 「西司,你知道吗?虽说青莓果口感清爽甘甜,果实成熟后就会在气流旋转下被甩到草地或是外界去。很多商人都会瞄准这个时段去争夺,并以高价卖出。高风险、高品质,让不算稀有的事物超出了原有的价值,明明这些价值也不怎么重要。既然是食物就该好好品味,而非利益行事,不然就糟蹋了食物的美好了。许多时候,现今社会就如同这青梅果一样,以比价来断定好坏,却从不看其内在本质,生命……很多时候总是需要透过经歷一些事情才会懂得成长。你不这么认为吗?」 「……」 见西司不语,罗耶哼笑一声,咬了口果实,鲜红汁液流淌,滴落桌面。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想法罢了,不用太介意,当我在自言自语就好。」 他耸了耸肩,将另一半的果实拋进嘴里,咀嚼几下,嚥了下去。 西司依旧不语,似乎在等对方真正开口的时机。 「……好歹也说点话。」 受到无言对待,罗耶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即便西司了解这人毫无委屈之意,仍无语片刻,才缓缓开口。 「多莉堤作为情报商人却不收取金钱,只支付他人期望的事物,这是他一贯的行商准则。」 「嘛,毕竟他这个人也挺怪的,会採用这种交易形式也不奇怪。」 对于西司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罗耶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又掩嘴笑了几声。 西司看着罗耶,久久不语。 始终留意访客行端的罗耶,收起无所谓的捉弄与自嗨模式,板起了脸孔,眼底依然藏不住笑意。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01-寻梦 谣之二 巷弄中的商店街(2) 西司轻声回应。 「近期所有关于星寰的情报。」 近期他一直躲避珞的追缉,弄得他好一段时间都无法来这个地方。虽说此地是间平凡店铺,背后的效用却不平凡。一方面,他来这里替多莉堤送货,一方面可从中知晓的八卦灵通度远比情报商人还高出不少,尤其星寰方面,更是精准得吓吓叫,让人不解此人究尽是如何收集到这些情报。 闻言,罗耶挪开支撑下頷的手,把玩着桌面上的小石子。 「近期啊……除了常见的殞落者之外,有一件事特别有意思。」 「什么事?」 西司微微倾身向前,努力抑制浓烈的好奇心。 「听说,有人挑战失败,失踪了。年纪跟你差不多。」 罗耶并非以疑问,而是以肯定句说着。 这番说词,挑起西司的不解,皱起眉,反问。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而且挑战失败不是常有的事吗?」 「没什么,跟某人多次打交道,多少也会从对方那里知道一些东西。再说,这件事……」 对于西司道德观被如今的教育弄得扭曲的罗耶又耸了耸肩,眉毛微微扬起,随后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事情,罗耶一脸讶异。 「哎,他没跟你说吗?这件事情就某方面来说还挺大条的,难道是被寰守猎人管理协会给压下来了?这样的话,世界树管理者协会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这里。」 西司立即回应。倪眼开封纸袋,他不禁将此事与商品做连结,便不再多提,改问其他疑问。 「这跟世界树管理者协会有什么关係?」 「毕竟这两个协会是相互牵制的存在,听说早期这两个协会同时创立,也有近千年的歷史了,后期演变究竟是怎样……嗯,不用想应该也知道吧。」 「……嗯。」 世界树基本是由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管辖,透过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的管理者守护此树,然而为何要守护这棵巨树,协会始终没有给世人一个答案,不知情的人们揣测出口位居树顶,经由传说的加持,更显真实和神祕色彩。透过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的寰守猎人在岛与各方位进行巡逻,保卫各地区居民的安全,同时纠察非正当的一切行端,更与世界树管理者协会委派的世界树管理者相互协助,相辅相乘。 然而,凡事往往都有隐藏的一面。就连岛屿上的人们也同样如此。 见状,罗耶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每几天就有人失踪很正常,但是这一次的不一样,好像已经过了两个星期还是找不到人的样子。」 「难道没有一丝线索?而且,失踪方面也曾有十年不见人的例子,两星期就称奇怪的你更奇怪。」 西司沉声探问且嘲弄对方。罗耶摊了摊手,神情怪异地摇摇头。 「别说是尸块了,连个皮屑也没有好吗。」 一听,西司脸上垄上一层黑,决定无视他这番话。他的内心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沉重。 「怎么了?」 瞧见对方摀着胸口,神情有些不适,挑了挑眉,拋出无感情的关心。 西司摇摇头,表示无大碍,同时希望能听取更多资讯。到底为何想要知道这些事情,至今为止听来的资讯都是负面居多,即便有正面资讯,也只是人倖存下来,或是躯壳保留完整。真的有必要继续听这些看似无希望又不知原意的讯息吗? 这个念头一瞬被撇除。 然而,每条路都有出口,只要持续坚持就能看见那一束光。 「不,没什么。还有其他的讯息吗?」 「大概就这样。」 「就这样?」 对这简短一讯息感到吃惊的西司傻眼地盯着对方。似乎不太相信成天千万讯息的星寰情报竟只有这么一则。 「是啊。想要更详细的就去找推荐你来的人。」 罗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语气听来有些随性。这令西司感到气愤与气馁。 「听八卦和收集情报是同样的,没有必要凡事都要分的彻底,再说,要听取情报也必须懂得分辨是否真是自己需要的,以及真假与否,一昧地相信毫无根据的信息,可是会嚐到苦头的。很多事情轻松谨慎面对就好,何必成天担忧些不怎么美好的事情。若是这样,生活岂不是毫无欢乐的道里。」 听见这番说词,西司一副「这傢伙没事吧」的表情,口吻不佳地质问罗耶。 「你刚才不是说你赶时间,现在怎么说这么多话,还不见你结束会面的动作?」 罗耶笑着搧了搧手。 「虽说是工作,总会有想偷间一下的时候,况且没人会当老闆的面说他的不适吧。再说,我要忙也是忙其他的事情,偶尔休息一下,对身心灵都好。」 「……」 见西司静下,微微垂首,罗耶从袋中取了颗果实递向不发一语的人。 「要嚐看看吗?」 许久未食用此物的西司接过果实,拋进嘴里,皱了下眉。 罗耶对此哈哈大笑,一边解释。 「青梅果,整体比蜜枣小一圈,果实呈鲜红,味道微酸,吞嚥之馀会嚐到一丝甘甜,甜而不腻的口感让品嚐过的人永生难忘。」 半晌,他看了下房内的显时器。 「哎,已经快午夜了。差不多要结束营业了。」 西司闻言,已脸惊愕地将视线转向显时器,想到多莉堤的提出的返回期限,他猛然站起身,与稍有惊吓的罗耶致谢并表示离去,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直接打开圆窗,跳了出去。 「……」 独留一室的罗耶见状,愣了愣,随之轻笑。他看着在喧嚣的对街屋簷上打盹的猫儿,轻声低喃。 「……你什么时候才会清醒?」 夜风吹入室内,听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声音,他站起身,走向窗口,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 「那么,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01-寻梦 谣之二 巷弄中的商店街(3) 返回风烙亭,早已过了午夜时分。 然而,店门深锁,灯光仅剩二楼亮着。 显然,西司未依诺言期限回返遭到当事人的拒绝。呆望半晌,搔了搔头,知错地轻叹口气,飞累的他,转身迈开步伐朝岛屿另一端走去。 生活于岛屿的人们拥有各类鸟类基因,获悉的能力也不同,西司拥有猫头鹰的夜视力、蜂鸟极快飞行的能力。 人们何时出现于岛屿,伊特诺岛屿又是如何诞生,这些问题都已随着损毁的文献与遭窃的史书消失在歷史洪流之中。 自古流传至今,唯一知晓的是「鸟羽」这一族称。 游走昏暗阔叶林,西司仰头眺望星空,一道金色流星划过夜空,诡异的是理当飞逝而过的陨石,此刻延伸出了三条尾巴行速极为缓慢,好似蜗牛漫步。 这一幕,让西司不禁看傻了眼。好半晌,才缓缓回过神。 「那是什么东西?」 当三尾流星落入林间,听闻远处坠落发出不小的声响,西司在心中斟酌一番,这才动身前往目标处。 夜深人静,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之处,他仍不受阻碍持续前进。越是往深处走,眼前的暗色逐渐被光线取代,隐约能看见几盏淡蓝光火摇曳,熠熠生辉。 走近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光火,而是半个人高度泛着淡蓝光华的巨大白香菇,香菇群前方展开一条林中不曾有过的小道,两侧光辉相映,十分奇异。 这里以前有这种东西吗? 环遍岛屿各处知晓各地情形的西司见状,一蹙眉,疑惑地环顾四周,除了眼前的香菇、道路和树藤之外,什么都没有。 视线挪回小道,静默片刻,他悄声低语。 「进去看看吧,不往前的话,就不会知道另一端有什么。」 越是深入其中,越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每当西司向前迈步,所经之处的香菇彷彿灯媒用尽,身后一片漆黑,对于拥有夜视力的西司来说,根本称不上什么困扰,依着好奇心搜寻所寻之物。 时过半晌,身侧仅剩两盏香菇灯。他静默地打量眼前看不到摸不着却进不去将此处略测八公尺环起的巨大透明墙,呈现鹅蛋型的样子。 不管用飞的、鑽地洞、还是摸壁寻可过之处,始终前行不了的西司,挑了挑眉。 不打算放弃寻找,他一屁股坐上香菇,意图观察此物的变化,半个鐘头过去,依旧无丝毫变化。 间暇之际,他取出前襟内的鍊坠,有着早先的画面之谜未解惑,他将此扬举于前单眼望着上弦月,正当他顺其自然疑惑当前的念头时,一缕细光逐渐朝他逼近,鍊坠移开,毫无方才所见。 当下,寻遍不着的白色细光自玻璃球中透出并照射在透明墙上,以光线点为中心泛起阵阵涟漪,由此扩大至整片墙,绘出它的惊人规模。 直径五十公尺高,宽长一百公里的鹅蛋圆面。不见地底规模的土地散发淡淡蓝光,起初的涟漪中心射出光线沿着地面止于西司足前土地涟漪中央并浮现了一道光点,如花苞绽放般形成了奇特图腾。 「这看起来好像是某种家徽,还是什么图像机关?」 西司垂首瞧了几眼,将书中涉猎的知识进行解析,尚无结果,图腾边缘浮现了同色光圈将其环绕,延伸出了几道鏤空花边,缓缓转动着。 一缕光线自花边中伸出,沿着方才路线回返,重叠的光线绘出生物基因双股螺旋的形貌至墙面涟漪中心。 地鸣激起,西司险些倒栽葱。 涟漪中心,划出方形出入口。 涟漪消去,仅留图腾在运作。 见状,西司回过神,连忙跳下菌伞,衝进机会难得的路口。 来人一入,图腾逐渐褪去,光圈尚在。 随着他深入,一如方才的熄灯场景,只是这一次是他往前,光火便会开啟,一走过随之熄灭。 突如其来的发现与体验,让西司对此感到嘖嘖称奇,脚步毫无停顿,持续前行。 半晌,眼前的视野逐渐由香菇路径转变为远处鹅黄光火摇曳。 对此,西司不禁加快脚步。 随着距离渐近,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奔驰,只为了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越过树群、矮树丛,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一阵错愕。 昏色夜景。 空旷草地。 何来光火? 呆愣片刻,西司缓缓开了口。 「……今天到底是怎样?」 一整天下来,只见他遇到各类无法解释的现象。摸不清的话语、玻璃球显示的画面、三尾流星、透明墙和图腾、怪香菇以及此刻的光景。都让他觉得自己到底是遇到何种……诡异……不,用诡异已经无法完整形容他今日的处境。 正当他思索哪个词汇能够明确叙述之际,一道风刃在西司的脸庞划上一道血痕,刺痛感强行将他拉回神,辨清自身所在之处,又是一阵惊愕。 「等等,什么时候变成带刺藤了!」 此时,场景不知何时转变成岛屿边际的气流柱,缠绕气流柱的带刺藤蔓在 强风下吹的沙沙作响,数颗果实遭甩落,尚未落地,便被逆风拋出岛屿外。 当下,西司征了征,脑袋闪过了如此感想。 这真的跟鸟笼没多大的区别…… 几道影子从他视野内飞掠而过,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眾多的影子四处飞舞。 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什么影子,而是……图鑑记载的生物活生生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色身躯、羽状双翅,淡紫光芒包裹全身,挥洒淡紫鳞粉在空中飞舞。 「黑羽蝶……」 忆起黑羽蝶特有的催眠作用,西司连忙掩住口鼻向后退了几步,回避朝他飘来的鳞粉。 当他退居树木旁时,细微啪兹声响传入了耳畔,似乎有逐渐增大的趋势,在他感到地面震动时,视线往下一瞧,脚下的硬土蜘蛛网裂痕般绽裂了开来。 还不及反应,身子一倾,随着崩裂的土地一同坠入了彷彿深不见底的地洞之中。 01-寻梦 谣之二 巷弄中的商店街(4) 沁凉液体滴落于额间。 感受到了一丝冷意,西司的睫毛轻微地颤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待视线聚焦后,他坐起身,身体立即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刺痛感。 检视自身,身体上有多处大小擦挫伤,衣服也有几处撕裂且湿透了大半,发梢也湿润了不少。 确认除了皮肉伤之外,并无其他大碍后,他便开始打量起了周边环境。 蕴含淡光的银蓝水晶镶于岩壁、地缘,仔细一看,居然还有鐘乳石和地笋,由此可知方才弄醒自己的是什么了。 不知为何,在这里他自豪的夜视力竟无法发挥一丁点作用。儘管如此,依然不见他有一丝不安。 「这里是哪?」 嘴上这么说,脸上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似乎完全不怎么在乎陌生地域的危险性。 随之,他的目光停顿在某一处,眨了一下眸子,毫不退却地走了过去。 一只烛台躺在角落,拾起一瞧,抚去上头的尘埃、砾粉,即便空间昏暗仍 能明显看出它不是这个时代的產物,与现今光是一颗萤光石便能照亮整间风烙亭,有很大不同,可见它在此沉默了多久岁月。 「看来曾经好像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左右翻看,勾起趣味性的西司将烛台放回了原位,继续瞧了四周几眼,在可视度极低的状态下,能看见的东西可说是少之又少……不,应该说几乎没有。 「若是有萤光石就能看得更清楚一点了……」 叹息了一声,他立即将惋惜拋向脑外,转而打量起了身前的水晶,即使几乎快将脸贴上去,也丝毫感受不到半点不适。 西司咧嘴笑了一下。 「不过这也真有意思,只不过是想找坠落的流星,竟然会来到这种地方。」 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他走往一旁的水晶,抬起手轻碰。紧接着,指尖下的水晶整个退入岩壁,地面又是一阵晃动,眼前的岩壁震了几下,缓慢地往旁挪了开来,显露出一片漆黑的空间,徐徐阴风从中抚过了他的脸庞。 「……没想到居然会有暗门。」 好奇心大于警戒心,西司毫不犹豫便一脚踏上了阶梯,完全不理会脚下的厚实感。 一步、两步、三步,摸黑往下探寻,理当寂静之下,仅有自己步伐声响的空间,此刻却有些吵杂。 声音十分细微,在静謐地带反而略有清晰。 仔细一听,虽然无法辩清回盪黑暗中的细语,隐约能听出疑是人们的对话声。 问题来了,既然能听见声音,但那些人在哪? 随着视线逐渐适应黑暗,看清足下的阶梯覆满绿草,新旧草儿堆叠,进而造就出了此状。无人居住、无阳光、水气充足的地方,在阶梯上长满了草? 这惊奇的发现,又让西司的疑惑添上一笔。 「不错嘛,就让我来看看,接下来到底会挖到什么?」 当他走入底层,场景依然无变化,正确来说是走回了一开始的地方。 「……别跟我说这是迷魂阵。」 见状,西司有些洩气地垮下肩膀。 片刻,他终于打起精神,做起他一开始……也许是大多常人都会做的事。 「话说,回去要走哪里?」 忆起自己醒来后,完全没有在第一时间确认坠落处和寻觅出口。此番作为,看在亲近的人眼中,或许只能摇头叹息了。 正当他准备动身寻觅出口时,不远处的岩壁镶有的水晶忽然发出澄光,原先放置在角落的烛台同样散发出了温和绚光,照亮了昏暗的地窟。 满怀不解的西司,拾起了地上的烛台,走向岩壁,惊见一根完好的白蜡烛冻结在一块晶体中,两者光辉相呼应,好似在请求来访者将它们合而为一。 西司下意识伸出手轻碰水晶,却出乎他意外的穿透了晶体碰触到了内部的蜡烛。 将此物取出,清冷富含水气的空间,顿时充满了微暖的气息。 更不可思议的是,光辉照耀下,烛身生长出数条细小藤蔓,环绕烛身向上生长,嫩叶涌出些许水珠,让整体变得生意十足。 似乎不给西司惊骇的时间,水洼中朝天长出几株半个人高的金色玫瑰。以他为中心,绿树嫩草取代原有的贫乏岩地,成为地窟中的绿色世界。 身处之地传来了水晶震动的细微声响,水珠滴落于此的轻脆悦耳声响,此处彷彿瞬间变成了交响音乐厅。 呆愣之馀,手持的烛台与植物蜡烛不停闪烁,将他的意识给拉了回来,抱着将两者结合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的心态,执行起了动作。 此时的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举动,不久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事端。 结合完毕,植物蜡烛将一条藤蔓指向他的身后,他反射性顺着植物给予的方向看了过去。 「楼梯?那不是迷魂阵吗?」 西司一蹙眉,满心不解。 不管他怎么四处走动,它忠诚地发挥出了指北针特有的效果,彷彿是在向他说——不要迟疑,往前进吧! 斟酌半晌,西司怀着「多一分了解,少一分恐惧」的想法,再度步上了阶梯。 随之,儘管方才的生动变化,这里的草儿依然毫无一丝转变的跡象。 片刻,他了最底层,眼前竟是一片岩墙,把前路给彻底封住了。 「这是什么?」 瞥见墙面有着什么的西司,举高烛台,照亮昏暗。 眼前的事实,方能为真相? 「眼前的事实,方能为真相?」 不知为何,今早的梦境和许久前的梦境忽然浮现于脑海,久久不散。 轻抚了一下额际,试图忘却如此异常鲜明的画面,仍无效用。 「……奇怪,怎么会这样?」 不待他恢復原有状态,脚底猛然浮现了一道奇异花纹,从中升起第二道和透明墙形貌相似的图腾,途中又分出了第三道双层花纹前后环绕在他的脚踝以及双肩的高度,缓缓转动。 来不及分析现况,墙角阴暗处缓缓显现出了上半身模糊、无法辩清的灰色人影,朝他伸出了手。 西司瞠大双眸,诡异图腾猛地爆出了一阵白光覆盖了他的全身。 消失之际,隐约听来一句略为压抑的话语。 「欢迎回来。」 01-寻梦 谣之二 巷弄中的商店街(5) 他是被惊醒的。 「喴!你这傢伙又给我整晚不回家是怎样!」 一睁眸,就是珞的怒吼。 西司一脸愕然地看着对方,珞见状,瞇起眸子,微沉声探问。 「……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理会他的质问,西司张望了一下四周,夜月星空,林中小径上仅有他们俩人,先前看见的香菇灯、奇异图腾早已不见踪影,更别说方才持在手中的烛台,好似之前所见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难道是在作梦吗?」 面对西司的喃喃自语,珞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这傢伙从以前开始就尽做些让人头痛的事情。」 回望了珞一眼,西司不语半晌,对此,珞面色凝重地席地而坐,摊开了一隻手,示意对方发表在他不在场时的壮举。 「说吧……你今晚又做了哪些风光伟业?」 讽刺话语左耳进右耳出,西司在心中斟酌一番,决定还是将不久前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一出口,除了枝叶婆娑,一片寂静。 沉默片刻,珞紧绷的脸缓了下来,呼了一口气,缓缓开了口。 「我相信你。」 西司闻言一惊,没想到原先认为会被认为是藉口的陈述,竟会被人採信。 「这种事不可能随口就能说得这么生动,再说……你的话,嗯,唉……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虽然我没有限制你去哪的权力,但我还是希望你别老往森林跑……尤其是晚上。」 珞说到最后,口吻听来很是无奈。 西司一脸不解地回问了一下理由,却只得到一句「没为什么,只是不喜欢而已」的矛盾话语。看着珞露出不知是懊恼还是厌恶的表情,随之他站起了身来,准备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对于夜盲仅能依靠萤光石徒步寻人的珞,西司看了一下他的背影,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小径。这才站起身,往对方走去。 「今天的月亮好圆。」 返家途中,珞忽然仰头瞧了夜月一眼,随之挪回了目光,持续前行着。 听闻他的话,西司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话说到一半猛然想起了一起资讯。 「嗯,真的很圆很美……记得以前看过的某一本书这么说过,在很远久的时代,月亮有两个,后来因为战乱的关係,把其中一颗月亮给粉碎了,就成了现在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唯一月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说内容,不过写的很生动,和文史类的书籍放在一起,是真是假也有待商榷,哈哈。」 听着西司的解说,珞维持方才的笔直视线,完全不看对方一眼,只随口拋了句「喔……原来是这样喔」。 无视他的敷衍回应,西司继续分享着他的小知识……对现今的社会来说,却是不怎么重要。 「很久以前的社会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柯莉涅老师说的以物易物的生活,或许真的存在过呢!」 不理会对方一脸憧憬,珞微微低下头以小声调不知说了些什么,由于声音太小,以至于西司没有听得很清楚。 「嗯?珞,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我说,你怎么看光暗两极?既然看了这类的书籍,想说你可能也有不少想法?」 面对珞投来的直球,西司毫不犹豫将问题拋了回去。 「光、暗本来就是一体的,不是吗?」 闻言,珞皱了一下眉,语气低沉。 「生命要是走歪了……最后会变成怎样,我不知道。」 「我相信暗会投向光,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面对。况且,光自始至终都会照亮一切。」 说到这里,西司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不少,露出似水般的笑顏转向了面露苦笑的珞,珞微微摇了下头。 「听见你这么说还真的是这样……看来我的思绪真的有点詼谐……」 「詼谐?一个想法詼谐的人会拼命找一个四处旅行的人?在课堂上还会对老师油腔滑调?」 「旅行……你还是一样把事情说的这么漂亮。」 珞呼了一口气,斜眼望向了远方,语气听来似乎有些无奈又佩服。 「四处走走对身心都好,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西司咧嘴一笑,试图邀请对方加入他的自由行行列,却秒速遭到了回绝。 回到住处时,早已超过了晚餐时段,图书馆也在早在傍晚打烊了。 灯光照亮了整个客厅,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早上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多少……?」 珞的一句话,将意图鑽回房里的西司给跩了回来,他露出恬笑,打算盖过早已忘得一乾二净的提案。 此时,西司乾笑了一下。几个选项逐列于脑海。遇到监护人,你会怎么做? 一、装镇定。 二、争先恐后落跑。 三、当作磨练精神力,久了就会习惯了。 只可惜这些对他都不适用。他属于顺其自然,总会有方法的类型。 瞧了一眼西司的思绪不知飞哪去的模样,珞又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西司……跟你说了说了多少次了?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不要放空。」 话一入耳,西司身子猛然一震,猛然回过了神来,百般不捨地与放空之神挥手离别。 难得两人可以趁势溜回房的短暂机会,就这么被用在提问与随性上了。然而,不管他们是否真有回房,下场可能都差不了多少…… 「你这孩子,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又麻烦别人去找你!还有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才回来!」 一道砲火直接打断兄弟之间的交流,兄弟俩视线一概转向来人,颇有默契地,身子左右一闪,躲开了朝他们飞来直插在墙面上的枴杖。 「这真的是老头吗……?」 对于自家监护人的暴力倾向抱有相当疑问的珞问着可能没人会回应的问题,然而,这问题他也自问了好多年…… 身着睡袍的银紫发松绑城及腰长辫的老者,完全不把成为凶器的拐杖当成一回事,一副和他们之间积累了不少仇一样的举动,准备退回厨房做下一波的功势。 「……」 珞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半截穿墙的枴杖,又看了看西司,然后他们俩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方一时之间吐不出半句话。 良久,似乎终于找回声音的西司,张了张嘴,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这……这次竟然是拐杖?」 「……你应该庆幸他丢过来的不是菜刀,要不然还来不及躲,我们其中一个人就先被劈了。」 他半开玩笑的说着,随即迎来了一旁的人的白眼。 话虽如此,不过西司还真有点怕对方到时真的把菜刀当作杂耍刀来扔。上次的就更经典了……算了,这种时候还想那件事情对现况好像也不会有多少帮助。 ……只是徒增紧张感,和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很快就冷静下来的珞,朝扔掷的一方看去,只见对方大口地喘着气,接着他退回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拿着木椅蓄势待发。 那一秒,西司感觉到头上瞬间降下了数条黑线。 「……」 显然气在头上的老者不管会不会伤到人,将双手的危险物举过头顶,然后用力砸向地面上一蹲一站的两人。 同一时刻,阳台大门突然被人给敞开,眼前猛然飞来一张椅子,来人瞪大双眸,赶紧闪开这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再度避开这一波攻击的西司,虽然早已做好今天晚上可能不用睡了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会有人不预警上门。 「艾利希?」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谁来跟我解释一下?」 淡褐发青年踏入了屋内,垂系于腰际的钥匙发出清脆撞击声响。 看到寰守猎人不先通知就随意进到别人的家里,老者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连门敲都不敲就随意进来,成何体统!」 「南那执事,请别误会,我刚才敲了好几次门,但都没有人来应门,我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就听见屋内传来很大的声响,所以才会自作主张擅自闯了进来……只是没想到会受到如此强烈的礼遇……」 闻言,大概是对自己的言行感到尷尬,南那清了清喉咙,请他到客厅去坐一会儿,随后便转身回房避难去了。 艾利希刻意将视线越过老者往屋内摆设看了过去,让自己不去看那残破不堪的羽翼。 对于艾利希的到来,让原本以为可能见不到明天太阳的两人松了一口气,将访客领到客厅入座,西司提出了不解的疑惑。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登门拜访?」 相较于西司的有礼态度,珞走到了艾利希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间来有什么关係,要不是因为他的出场,我们两个原本的下场大概会很惨。」 西司一瞬不语。 拍开了擅自拍肩的手,艾利希头也不转,直接回应了西司刚刚提出的疑问。 「我从多莉堤那收到消息,他要我来通知你们一个讯息。」 「什么消息?」 西司一蹙眉,艾利希迟了片刻,沉声回应。 「他要我传『人,找到了』。」 01-寻梦 谣之二 巷弄中的商店街(6) 「人找到了?」 闻言,西司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后展露欢喜的神情,并放下心中的部分石块。 「太好了,所以那个下落不明的人已经找到了?」 艾利希点了一下头,西司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在那边讲些什么事情,珞一脸困惑地插入了他们的话题。 「……誒,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司笑容猛然僵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说明造成他晚归的那一部分原因。他的反应,让提问者直接朝他投以了质疑目光。 片刻,似乎看够了的珞,看向了访客,转移了话题。 「所以,大家一直在传多莉堤的协会靠山就是你?」 「怎么会呢?」 「……不然你又为啥一年到头老往这里传些未公开的情报?」 面对质疑,艾利希只笑不语。 场面染上一股紧张氛围。见状,西司立即打破了沉默,将话题往重点的方向推了过去。 「所以那个人是怎么被找到的?」 「稍早,世界树管理者在世界树祭坛巡视时,颳起了无歌强风,人就掉在枝叶塔上。目前已经将人安置在医疗所。」 始终抱有些许疑惑的西司,不禁皱了一下眉。儘管来源可靠,但是听得出来被轻描淡写。 「就算有落叶作为缓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应该会……」 就算不用继续说下去,其他人也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入云的高度才有枝叶延伸的枝干,人却在可能更高的地方掉落在了落叶堆,怎么可能只是送往医疗所这么简单? 「这也是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疑点。不过我现在要说的事除了相关人士之外,还没有向外公佈,所以你们的嘴巴要闭紧点,别惹麻烦。」 「艾利希,你都已经把机密外洩给我们这么久了,不差你等一下要讲的啦,再说你之前在外面有听过什么奇怪的谣言满天飞吗?」 艾利希苦笑了下,他摸了摸下巴,将原本要说的话给接了下去。 「将失踪者送往医疗所的路途中,他曾一度清醒,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隐藏起来的人在哪里』,然后就又昏了过去。」 「隐藏起来的人在哪里?这是什么意思?对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西司和珞面面相覷。艾利希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 现今不了解的问题即便想破头也不能解惑。艾利希索性把话题转向。 「对了,西司你晓得南那执事翅膀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停下吃茶点的动作,西司偏着头想了一下,接着才开口。 「听爷爷说,那是他早年挑战世界树受的伤。据说是受到气流影响摔落了下来,又撞到枝干好几次,虽然最后落在叶片上面,勉强保住了一条命,却也导致羽骨好几处断裂,无法再长时间飞行,靠着意志力赌命才勉强飞下树。也因为延迟治疗,整个骨架都扭曲了……」 这话听来有几处不合理的疑点,但西司都不曾开口询问长辈这些问题,并非不相信对方,而是对祖父的尊重。 他停顿了一下,望着手中的茶杯,才继续开口接了下去。 「经过长时间治疗,状况也没有变得比较好,最近这几年也更加恶化了,现在几乎连打开翅膀都没办法了,只要稍微展开好像就会感到剧痛……」 短短几句话,让原本不算轻松的氛围瞬间静了下来。 正当西司感到困窘时,艾利希开了题外话。 「对了,你们听过无形地图吗?」 「无形地图?那不是传说故事里的指引路标吗?」 西司依稀记得以前祖父好像曾说过这一则故事,与传说故事回异的另一则更加古老的故事。 远古谣传,世间生物使用的躯体原为一卷经由古树之手特殊剪裁修饰过的白纸。 每当使用者歷经挫折,便会在此设下座标。待有一天人们对眼前的道路感到迷惘,不妨回首眺望,原本灰暗崎嶇蜿蜒道路的座标绽放七彩光辉,形成一道无法停滞与退怯的悬崖。深怀七彩的指引灯会照亮前行的道路。 据说,那是无法以肉眼瞥见的心灵意境,故由此称为「无形地图」。 珞皱着眉提出他的质疑与不认同。 「故事都是虚构的吧。再说,光是这个故事本身就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一般来说,不都是会教导人们不要畏惧阻碍,要勇敢地不断持续向前迈进。为什么会是勉励人们回首过去,这不是很不合理?」 「俗话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很多事情都是从歷练中前行才能深刻体会。」 艾利希淡淡地笑了一下,接续说着。 「故事由过往人们编织而来,或许也可以说是那些创作者们的人生写照,只是以华美温馨的方式将真实的一面包装起来罢了,为了让它能够广为流传,虽然故事的真实性本身就很有争议。若要说是否真有其事,我个人是选择相信。」 西司垂下了眼帘,淡淡一笑。 他伸出手,十分轻柔地摸了一下放置在桌上,一本名为《人生拼图》颇有一段岁月酒红色书皮的书籍,看来他相当喜爱这一本书。 「故事就是一个人的人生,人的一生亦为一则故事。」 闻言,艾利希笑了一下,同时也没看漏西司的动作,以及,那一本书的来源…… 「……」 他的面色,一瞬陷入沉思。 片刻,他朝显时器望去,不禁愣了一下,再过几分鐘指针即将指向十一点整,将茶水饮尽,随即站起身。 「时间也不早了,那么我也不继续在府上叼扰了。」 话一说完,两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访客便迅速离去,独留他们对望了一眼。 「他走的速度还真快……猫头鹰的速度有那么快吗?」 寂静中,西司只能吐出这么一句。 ◇ 月光透过窗户照亮昏暗的寝室。 他眺望佇立远方的世界树,萤火虫飞舞,草木枝叶随方摇曳,银色光辉使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虚幻。 然而,这幅景象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他倾身走向一旁的收纳柜,轻抚置于上头老旧木盒表面,木盒外观精緻,岁月使其不如过去光滑,与他的沧桑外貌一同流露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过往。 无声轻诉了几句,沉默一会儿,缓缓步向了阳台。 在自然光下,一个白色的小点由远而近地朝他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他抬起手,让远道而来的小访客在他的手臂上稍作停歇。 从系在传信鸽左脚的信筒里取出了一张信籤。 扬起手,手臂上的传信鸽在他的动作下,训练有素地飞回了他的饲主身边。 打开了信籤,盯着上头的文字半晌。 他以颤抖的手将纸张捏皱了。 南那蹙眉面露哀伤地闭起双眸,握紧拳头用力捶在阳台上。 01-寻梦 谣之三 魔鬼藏在细节里(1) 时间来到凌晨四点。 藏书区某个角落散发微弱橘红光辉,照亮了一小片空间。 桌面两端书群中央传来稀疏的翻阅声响,隐约能从中瞧见一道身影。 他放下手上的书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揉了揉乾涩的双眸。 光线为他白皙脸庞染上一抹夕色的色彩。 从艾利希那里听来的故事中获得灵感,西司基于好奇心来到这里寻找与无形地图方面相关的书籍。 花费了四个鐘头依旧没有找到想要的资料。 为何会想找这些资料,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这个好像很重要。况且,经过这次的经歷,西司也开始对玻璃球的影像点燃了探究心。 含泪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走向身后的书柜。 顺着架上书群的手猛然停下,角落处放置着不该归于此的纸页。 一手撑开倾斜书身,一手将原是书籍的纸张取了出来。 轻轻吹去上头的尘埃,露出底下边缘焦黑与泛黄的页面,隐约能瞥见其中的内容。 「怎么会有人把书给烧成这样……」 即便他再怎么气愤又不捨,也无法改变书被焚毁的事实。 小心翼翼翻开仅剩的残页,阅览内容,赫然发觉一件事。 他连忙回座,将文献仔细地看过一遍。几页看下来其实也没有多少重点,内容大多和课堂上说的无异。 虽然薄了点、烂了点、年代过于久远,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然而他却莫名感到有些诡异。 想要查询其他更为详细的相关记载,却无法如愿。除非学者允许,不然他是不可能借到未公开的资料。 沉思片刻,他索性取出玻璃珠扬举于前。 闔起单眸,一如先前的彩色漩涡逐渐褪去,模糊影像开始变得清晰。 并非今日所见的叶片,而是数颗环绕悬浮于树冠外表呈现不规则的透明石头。 片刻,几道淡白影子来回舞动。 仔细一瞧,那并不是什么影子,小巧身姿让他不由得一惊。如水般波盪的银蓝色头发与眼睛,它们彼此嬉闹,笑开怀地在空中来回舞动,完全不是他所知道的物种。 可人儿们在浅蓝发少年周围飞舞,由于背着身无法便清面貌。 这一幕,不知为何让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却如今日经歷同样说不出个所以然。 优美景色缓缓移动,最终化为薄雾消失于此。 即便寻找失利的失落感逐渐平缓,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疑云。 「……」 思索之馀,一道嗓音自闪过脑海。 ——魔鬼藏在细节里。 他猛然抬起头,翻到页况最为严重的最后一面, 抹去了深灰,如浮水印的文字自污浊的纸页中浮现。 「好神奇!」 西司瞠大双眸,一脸雀跃。 体验到何为「真正想要的事物总会在适当时机出现」。 没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 伊特诺——悬浮岛屿。 「eternal」源自古老起始文,意旨「永恆」。 起初,漂浮岛屿原为地面世界荒废已久的一座古城。 经由领首的魔法使,伊特诺.达拉亚之手,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将这块土地上的所有生物与地面世界切割开来,使其漂浮于高空中,施法者自身则化为世界树,守护岛屿上的所有生命,不再受到大多人类的迫害。 因实验而生,因实验而亡,人工生物变种生命——鸟羽。 伊特诺将最后的魔力配置岛屿各处建立守护结界,由于鸟羽混有人类基因,加上遭人类压迫等事由,以致守护鸟羽的守护结界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 他不禁开始质疑这真的是他要找的文献? 标题是看得懂,但后面的叙述就……真的搞不懂了,想读懂可能要请高深之人来才有办法解读了吧。 喔,不对,若是有人看得懂可能就不会被放在那里积灰尘了。 撇掉想要弃纸而去的念头,他耐着性子慢慢看了下去。 天寰,正式名称为「天之罗寰」。为目前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 空气精灵,由能量孕育而生,拥有如水般近乎透明的身姿与驱使大气与风的力量,祂们履行远久前的契约守护此地生命万物,亦为「守门人」。 这里的记载跟他所知的一切完全不同,这让他不禁有些急切后续内容。 天之罗寰八方位上皆镶有一颗圆珠体,圆珠体顏色各不相同,主要分为八色,红、橙、黄、绿、蓝、靛、紫。 第八方位,北方,为透明色。其功能为记录过往至今所发生的一切境象。 所有圆珠体皆为天之罗寰的基石,亦为钥匙。 基石缺一不可,凡是缺少其一,直至归还之时,方能重新开啟。 迷途之人,愿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由于纪录者的名字受到烧毁的影响,以致于无法知晓哪位学者撰写了此篇文献。 看到这里西司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上的玻璃球。 窥见文中模糊会意,却又无法整个完全摸清撰写者想表达的含意。 「搞什么……」 一整天下来,他的境遇几乎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莫名有种自己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耍着玩的感觉。 将文献放进随手抽来的书内,也不把书归位就直接趴在桌上睡。 在意识逐渐远离前,脑内隐约浮现出了某个思绪片段。 精灵的歌声…… 01-寻梦 谣之三 魔鬼藏在细节里(2) 「人不在房里,表示他人应该还在藏书区。」 在屋内转了一圈寻获不着该人影的珞,得出这项结论。 考虑是否准备宵夜犒赏今夜未跑没影的自家兄长,此时听见了一阵微小的泣音。 「……空之灵啊,请原谅我……原谅过去无知的我所犯下的过错……我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听,珞沉下脸,不语。不悦之际,悠然歌谣传了过来。 天之寰,星之鸟。 「对不起……请原谅我……原谅我……!」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窗户被晚风颳得作响,歌谣与哀鸣的结合,听来显得格外凄凉。 始终无意前去关切,珞进入厨房端出了两杯冒着热气的茶饮,头也不回直往西司所在走去。 一入该楼层,见西司在凌乱不堪书群中睡翻了的模样,不予置评。 放好饮品,他拉开西司对侧座椅坐了下来,拿起水杯啜了一口。 静默片刻,他伸出手轻抓起了西司的一撮发丝,垂下了眸子,悄声低语。 「……如果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晨曦透了进来,珞看向窗外,鱼肚白天际、鸟儿啼鸣。 儘管顏色、经歷不同,他…… 「……」 对现在的人来说,真正的自由又是什么? 想起前段日子西司曾说过空之灵的歌声有种哀戚的感觉存在。 「……哀伤吗?」 缓缓收回手,望着窗外射入屋内的光柱,静默了一会儿,随之以自己能听见的音量低喃。 「愿谣之声,为我指引道路。」 ◇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翌日,清晨。 一声巨响盖过了歌谣。 西司被吓得弹了起来,赫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黑暗空间,血红月亮高掛天际。 左右张望,毫无人影,何处巨响已无从得知。 「好黑。」 唯一的感想只有这么一句。 不久,身后的光采照亮了局部黑暗,似于地窟的景象再次浮现,一小片翠地展现在不远处,诸多萤光来回飞舞,此地无风,萤光点逕自朝西司的所在飞去,不停闪烁,宛若是在向他传递什么讯息。 此时,一缕萤光吸引了他的目光,只见它有别于同伴,停顿在翠绿草叶上,他瞇起眸子,赫然发现草叶间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物体,走去一看,竟是一块一如世界树祭坛上损毁的石碑与如网裂痕下的刻名。 记念者 伊特诺.达拉亚。 卡西洛.梅菲。 帕黎西亚.多雷西。 黎依.帕兰基里亚。 青.玛罗西。 摩尔.萨多。 艾亚.罗。 南那.提朵。 末端刻有与陈旧风化优美字跡不同,较为新的刻名,风格相当狂野。 雪熵.路沙。 「雪熵.路沙……」 西司不由自主地唸出了最后一道刻名。当下,一股清风席捲而过,响起了数道明明没听过却熟悉到令人想落泪的交谈声。 『拜託了……』 少年沉着声,听来像是压抑自己的情感。 『也许还有其他办法,不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来挽救我们的生命……』 另一道稚嫩的童声伴着急切的挽留,话到中途似乎就再也说不下去,仅有微弱的泣鸣。 『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这一道新的嗓音莫名让他倍感耳熟,好像曾在哪听过……啊!他猛然忆起那是昨日早晨梦中出现的淡金发少年的声音。 『伊特诺,差不多准备啟程了。』 敲门声响起,传来眾人不愿接受,却让西司感到无比心痛的提醒。 『那么,我去去就回。』 淡金发少年苦笑了声,向他人道出了暂别语。 风停,语毕。 无人之处,仅残哀伤。 一谜未解,一谜又起。 「……」 不一会儿,眼前的翠绿景象忽然缓缓地向前远去,自认能从石碑中获取答案的西司,连忙向前追去。 看似缓慢的速度,不管他怎么追,依然追不上,就算他倒退走,想要拉近前者的距离,仍然没效。 只能眼睁睁看着答案离去,不见踪影。 01-寻梦 谣之三 魔鬼藏在细节里(3) 西司缓缓睁开了双眸。 眼前的场景回到熟悉的藏书区,不再是刚才那个地方。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湿润,轻轻一碰,竟是泪水。 「……」 他抹了抹脸,为这个无法理解且异常鲜明的梦境叹了一口气。 收回手,瞥见两旁的书堆竟被收的乾乾净净,一本也没有留下来。 一想起昨夜的文献,西司的脸不禁黑了一半。 想到书本被借出的可能…… 「……那几张纸也没那么重要吧……」 随之,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要起身时,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他的脚,索性朝下一看,一道喔碌碌的人形黑影,无眼鼻黑影血红色的血盆大嘴咧嘴一笑,不见有丝毫松手的跡象。 『找到你了。』 这一幕,西司猛然瞠大了双眸。 当下,一道凄厉尖叫响彻整间藏书区。 「这、这是什么!」 惊然站起,脚未松绑的情况下他整个人跌坐在地。 紧接着,强烈拉力意图将他拉入桌底,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且不愿被拉入其中的西司奋力地试图脱离。 不断争取逃离,却越是被拖进桌底,磁砖地染上数道挣扎、抹糊的鲜血。 就在半身在外感到桌底阴冷、双腿一阵刺痛。 要出去。此时,西司脑中仅有这么一个念头。 「救命!有谁来救我!」 随着腰部以上在外,呼救片刻,无人应援。 整个房间,充斥他的呼喊。 他不停求援,目光不断四处收寻来援者,这时赫然没了声响。 屋内没有半个人影……正确来说是,明明是营业时段却没有半个人。 『这一次,可不能让……』 黑影语未毕,一记飞踢恶狠狠地从旁落在他的太阳穴处,黑影遭击飞出去的同时,脚踝的箝制松了开来,见状,西司连忙爬了出来。 回首,桌下空无一物,遭受踢记的黑影同样如此。 震惊过后,西司回神检视伤势,奇怪的是一如方才所见,来回翻看残留血跡无痕十指。 「这是怎么回事……」 「小朋友,你没事吧?」 馀光瞥见来人停在西司跟前的双足,他抬起头正想回应时,顿时一愣。 显然紫发青年也跟他一样想起同一件事,挑了挑眉。 「竟然是你?」 紫发青年蹲了下来,略带俏皮的容顏和上次兇恶的印象不太一样。 西司有些疑惑不安地问着眼前这一名救命恩人。 「你认识我?还有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 「那个啊……你现在还不用知道。」 「啥?」 这是西司第一个反应,随之感到一股火。他猛然站起了身来,怒吼。 「什么叫做我不用知道,我刚刚可是被那个不明物给袭击了,既然你知道的话就说啊!我有权知道吧!」 青年仰首望着一脸愤慨的少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面对青年欠揍的嘴脸,西司恨不得一脚往他脸上加料。他自认对救命恩人来说,这举动过头了点,换了个问题。 「你是什么人?」 青年保持固有姿态,不语。西司沉下脸,撇过头猛然惊觉无人的房间,聚集了不少人群。 这个景象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 沉静片刻,西司将刚刚的险境与青年出现的时间点整合了一下,心中浮现了某个方向。 「现在这个状况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係?」 矛头指向眼前的紫发青年,他一脸不意为意地耸了耸肩,站起了身,与之对视。 「恶意的怀疑是很不健康的行为。」 「罗,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嗓音划破对峙,强制围观者驱散后,珞介入了两人之间,意图把自家兄弟带离此处,却被罗一声给止住迈步。 「我想你也已经察觉到了,再这样下去对这个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 「这件事可不只你一个人能管。」 两人的谈话让西司听得雾煞煞,介于火药味之间,他试着脱离负面十足的空间,无奈被珞死抓着不放。 争执间,西司稍微整理了一下他们的对话内容,可见这两个人有事瞒着自己,不过在当事人面前争执,感觉很没有神秘气氛耶。 「他的事情,我会尽可能做好。」 珞神情阴沉,咬牙切齿地说着。接着作势将人带离现场。可惜他的企图无法于当下实现。 西司不同于先前的愤然姿态,此刻却露出惊恐和愤怒都一同放飞的放空模样,将珞的回应当耳边风的罗不禁看傻了眼,嘴角抽搐了几下。 「要是再拖下去,不只是我们,重要的事物可是会不保的。」 在争执对象朝来源看去前,罗收起不适神态,以眼神朝某人示意,放出敛言,随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掉头走人。 珞呼了一口气,侧过头朝西司望去,顿时一愣。 只见,西司露出了不同以往的神态,宛若做出重要的决意般。不去了解,不鼓起勇气,就无法继续向前。按耐着心中随着疑云来访而逐渐扩大的闷痛感,即便顺其自然便有可解,但现在的他只想尽快把问题给解开,让自己舒服一些。 「……你这是什么鬼表情?」 闻言,西司顿了一下,压下略为烦躁的心绪,浅浅一笑。 「没什么。刚才那个人之前在商店街看过,你们认识?」 「认识也想装不认识。」 珞摆出了鬼脸,甩开了抓着西司的手,转过身挥了挥手。西司又探问了。 「刚才的谈话重点对象是不是在说我?」 面对西司的直衝问题核心的珞,停下了往外走的步伐,一回首,脸上掛着很是嫌弃的表情。 「你啊,要不要去多找些事情做,让自己的眼界再开放一些?」 对于珞一改过去跟屁虫和过度保护的态度与恨不得把自己摆在身旁的矛盾话语,西司一句话甩了珞一巴掌。 「岛屿的一切景观可是让我大饱眼福。」 「一切景观?你这一生的景观又累积了多少?别跟我谈这种事情,我要做的事情可是一堆,才不想成天追着你到处跑!」 从刚才和西司的救命恩人互槓起脸色就特别难看的珞,忽然歇斯底里的吼道。这一出言,惊愕了不少暗自围观的人,不时传来了兄弟撕破脸之类揣测的窃窃私语。 「你要是那么想要往外面去,就别老是做些让人气愤的举动,跑不见人影是怎样,跑到一堆危险地带去是想做什么!」 「要是觉得委屈,可以不用一直来找我。」 西司面色淡然,抿起了嘴,平淡吐言。珞的轰炸未歇,猛爆一串。 「你以为我很想做你的保母吗!要不是前些天有三尾流星,我真的不太想去管你,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说什么鬼影像,还不如让地窟、石碑一起去到祭坛作梦去!」 这话听在平白无故遭遇一连串百思不得解事件的西司来说,可说是一记当头棒喝,为他解开了他这些天十分困扰的一部分问题。 「所以你想说的是一切都跟祭坛有关?」 看来刚才的梦,不失为真。西司笑弯了眸子,以彼此能听见的气音表示。 话一入耳,珞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开地吐不出半句话,像是为了洩愤又无法坦然掛于顏表,嘖了一声,下一秒瞬间消失,留下一片愕然的人们。 这一惊悚事件造成现场一片譁然,听闻大风波的报导团队以极快的速度前来访问在场民眾。 「我只记得黑发小鬼好像在上演魔术快闪活动。」路人甲。 「我曾看过蓝头发的这孩子在歌谣出现时做些诡异的仪式,这傢伙肯定是空灵的帮兇!」路人乙。 「我看到这叫西司的孩子在和恐怖的黑影谈话!」路人丙。 01-寻梦 谣之三 魔鬼藏在细节里(4) 「喴喴,别把我精心策画的美作给泼料啊!」 「恶整人还叫做美作?还不把黑嚕嚕的东西丢到垃圾桶去!」 在休业的麵包店中,罗耶一脸哀戚身子越过餐桌双臂护着遭到乌贼墨汁洗礼已看不出原貌的樱桃蛋糕哀号,此等哀戚模样,宛如重要之人背着他做了惊为天人的大事。收到来自对侧餐桌……女性的寒气视线,罗耶连忙将话转往爆料他人。 「我只不过说你是男——咳,论说恶整的功力,我可没西司那么厉害,每次外宿都可以把我家的美食做成打上马赛克让人尖叫的可怕料理,不然就是做些能把旁观者心脏吓到跳出来的极限挑战……不开翅膀跳悬崖是什么鬼?再来……唉,事蹟多到耗费一生都说不完。」 闻声抱怨,多莉堤立马将其中字句拋回给了原主,同时与罗耶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不想吸入那些有害的负面气息。 「当事者?旁观者?你是在暗指你自己?这跟恶整没任何关係吧。」 「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也没半点恶整成分好吗!」 当罗耶的抱怨来到结语,多莉堤才冷淡地开口。 「批评,对人对事都不会有任何帮助,更别说是为自己带来发洩效果。」 对此,自认遭受严重抨击的罗耶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了。 「批评?真要说批评的话,你刚刚不也要求我把美作给扔了!」 「我承认是我的错,我发言失当,没有控制好我自己。」 多莉堤的一席话,令罗耶不禁错愕了一下,在他印象中这个人不曾承认过自身错误,有错继续错的态度令人发指。对于这样的人,也能放开心接受他成为朋友的自己也……挺厉害的。 「怎么,你今天吃错药啦,居然会跟我道歉?」 「我没跟你道歉,我只是承认我的错误行为。」 「……」 这话令罗耶气得咬牙切齿,其结果又收到一句「想生气就别忍耐,直接发洩出来对身、心、灵、精神都健康」的回应。 就在罗耶大发肝火拿起蛋糕准备使劲砸往地面摔个稀巴烂洩愤那一刻,象徵来客到访的门铃响起了。 叮铃! 两人将视线挪往店门口,见来者弯着身气喘吁吁的模样,多莉堤扬声探问,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艾利希急忙说道。 「现在整个岛闹哄哄,说什么蓝发小鬼是替空气精灵降下灾厄的操演者!」 「西司/那小子又干了什么好事?」 闻言,罗耶和多莉堤不约而同共诉一词,话中仅有称谓不同。 艾利希以极快的速度说着今早传来的事件。 「等等,说慢点。」 听不懂整个内容的多莉堤要求对方的陈诉速度放缓一些。 「今早收到报告,西司受到不明物攻击,珞在图书馆和一个叫罗的人发生争执,在罗离开后又跟西司爆发衝突,似乎把一些不该说的事给坦漏了……」 见他们一副错愕的模样,艾利希中断报告,面色凝重地询问。 「现在闹成这样,你们没收到消息?」 现场陷入一片沉寂。 罗耶瞠大了双眸,伸直腰桿一脸极大错愕地望着艾利希,他的反应很明确地将不知情一事传递给后者。半晌,他才打破沉默,提出要紧事项。 「现在能压下多少?」 「我也不知道能压下多少,但以目前的情况……唉,我会尽量试试看。」 语毕,艾利希便转身奔出屋外执行任务去了。 刚才的衝击使店主一瞬忘却愤怒,缓慢地望向同样看着自己的另一名同伴。 「现在要做的事是要赶快把西司给找到,要是被那群人抓到后果可是会不堪设想。」 多莉堤神情凝重地沉声附和。 「还有珞。」 ◇ 夕光映照世间,为今日送上辉泽多变的熠耀色彩。 在树群环绕的树冠上眺望远方整座城镇,即便距离遥远,依然能依稀听见遍部城镇的喧哗。 多亏眾人的荒唐指责,背负莫须有责难的西司不得不找个地方避难。 幸亏他跑得快,在那些报导人到来前,就赶紧将重要物品简单衣物收拾成了行囊,脚底抹油直接跑了再说。即便不是他的问题,要是在那个场合就先被抓到,现在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 然而,不知是否是情报商人与两大协会卯起劲联手,在先前的峡谷边、瀑布后方洞穴的藏身处,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抓到。 如今一件诡异事件,让他与原有的生活彻底说再见了,甚至登上悬赏宝座,这是他过去想都没想过的事。 此时,惊见不远处有数来人朝此处接近。人们的扮相或面孔能大略分辨职业,五人成员主要是由两名赏金猎人、一名情报商人、一名教师面孔的女子以及一名见习寰守猎人少女。五人中仅有见习寰守猎人是有翼者,其他人则为无翼者。 根据基因,每隔几代会有人带有鸟类羽翼、鸟冠、尖爪以及能力等其他部位特徵,具有羽翼及其特徵者或是无羽翼,单有其他特徵者,称为「有翼者」;不具羽翼与其特徵,拥有古代人类族群外貌与鸟类基因能力,有着不可估量的潜能,称为「无翼者」。 在现今社会中,「有翼」与「无异」的能力特徵十分广泛,不时会有判断错误的问题发生,对于是否撇开归类并统一族群一事,目前仍处十分争议性的议题。 然而,矛盾的是,认为每个生命都拥有不可估量的潜能与天赋。在人们认知中较为普遍。 「……没想到竟然连教师都有。」 西司拉起兜帽,跳下树冠,隐藏于叶群间,步伐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五人组在附近寻觅悬赏人士,儘管分头进行仍无所获,随后聚集一处,不时传来对某人的诸多怨言、操弄者谣传一事感到怀疑,更多的是寻获后想要用这笔钱做什么。 这令西司不禁有些好奇自己的悬赏金额究竟是高到何种地步让一堆人追着他到处跑。 就在他们的话题到达尾声准备离去时,身着赏金猎人扮相的中年人,直觉敏锐地瞇起了眸子注视着西司目前隐身的大树,一边与同伴知会。 「等等,那边的树上好像有什么?」 闻言,西司猛然一惊。想要逃跑却被五人散开环绕树下,即使藏身在由下往上看不易察觉的位置,却也让他无处可逃倍感紧张。 「各位大哥大姊,你们在这做什么?」 一道嗓音打断了赏金猎人正在攀爬树身的行动,一名面生的浅褐发少年疑惑地望着正在环树的人群。 「小鬼,你打扰到我们了,闪边去!」 不满被打断工作兴致的猎人,朝对方吼了一声,没想到迎来更大的质询。少年微微睁大了眸子,不解地探问。 「话说,你们在爬树前有问过树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爬树哪需要徵询谁的同意!」 除了树上人士,围树群哄堂大笑。 「嘿,要爬树也要徵询树木的同意再行动,不然这样对植物很不尊重耶。」 少年随之面露浅笑,继续说道。 「要是一直忽视植物的声音,对你们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教师女子、猎人同伴、情报商人纷纷跳入衝突行列,当中仅有见习少女为求明哲保身,始终不语。 「怎么会?我只是一名返家的青少年,想要和你们分享保护树的观念,怎会平白无故做出威胁的事情?」 见少年说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似乎更加添油增火。争论持续一段时间,直到少年说了一段关键并充分解释他为何在这的理由。 「这里是我家。请问你们还要在这棵树下待多久?」 眾人一听,再次爆出更为响亮的哄堂大笑,宛如听见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连同西司在内,无法将这棵远低于世界树在林中算得上苍天巨树的树木当成是居所。 少年充耳不闻,一脸淡定地走入人群中,弯下身,不理旁人的制止,拨开四散的落叶,显露出覆盖之下的暗门,开啟后,隐约可见内部行走的竹梯、家俱。 这一发现,让哄堂大笑顿时鸦雀无声,在居所者面前摸摸鼻子离去了。 待五人组走远后,少年转过身仰头望着树身某处,声音不大却能让人清楚听见。 「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01-寻梦 谣之三 魔鬼藏在细节里(5) 西司又是一惊。不见藏身的人出现,少年又接着说下去。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哪里。」 在西司的疑虑下,居所者将西司所在的特徵说了一遍,确定躲不下去并着地后,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却得到一句「这里是我家怎么不了解树木」令人疑惑的话语。 西司一瞬无语。 似乎是想解开西司的担忧,少年说了不会将他送到要抓他的人手里,见效果不彰,他接续发言。 「算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会把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弃之不顾,要是你不想接受我的帮助也没关係,我可以推荐你一些人烟稀少的藏身处,只不过以现在的事态来看,那些地方可能都有人在戒备。」 他的建言,对于环遍且知悉岛屿各处的西司来说,又怎会不懂这些道理。话虽如此,就以方才佇立树冠眺望城镇之举,他实在无法对其有所反应。 「以你躲藏的方式,我看不到明天就会被抓了。猎人可不想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们可是会把入眼或是疑点一堆的地点重复盘查。好啦!话先说到这里,你要不要到我家坐坐,不然你……嗯,看你的意愿啦,我不强求。」 听见有人愿意收留自己,西司感到开心,同时不免感到忧虑。然而,在他看来,与他年岁相近的男孩并非一有不良企图,不然……刚刚就会被送出去了,但是也不排除进入对方家中而后招人将自己带走的可能性。可是,这样一来,今后没有一个落脚处,又要躲避人群…… 在西司斟酌之馀,远处依稀传来了一阵细微声响,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手推入地窟中,摔了个狗吃屎。 摀着擦伤的手臂,一抬头惊见少年随之跃下,西司连忙往旁跳了几下,撞到橱柜整个人跌坐在地。 西司惊恐地看着对方将门板闔起上锁,地窟一瞬变暗,少年取出腰包内的拇指大的萤光石吊坠,一瞬亮起的澄光照亮了昏暗,少年一脸歉意地看向西司。 「抱歉,突然把你推下来,因为刚刚看到草丛里好像有东西在动,情急之下就……抱歉,有没有怎么样?」 「……」 「……」 一片寂静,少年的目光从西司脸上挪移到他的手摀着的地方。此时,一阵巨响在门板外响起了,两人不约而同猛地往声源看去。 声响过后静默片刻,传来沉重的移动声,又归于沉静。这一事,重复数次仍未歇。 「先别出声。」 少年朝意图动作的西司以气音警语并摆出噤声手势,将萤光石置于客桌,步履轻盈地越过对方朝橱柜走去,把整个最下层抽屉拉到底端,踏入其中直至半身在外,招呼西司一同进入。 「到这边来……」 见状,西司又是一大错愕。完全没想到那个撞倒他的橱柜居然还有这种机关。 他瞠大双眸待处原地,后方的声响又出现了,一改先前的模式,发出不间断的巨大声音,将门板撞得不断震动,好似有人在恶作剧又或是…… 不愿被发现的西司硬着头皮连忙起身迈向少年,当他进入后不久,抽屉缓缓自动关上。 持续的巨响下,门锁脱落,门开啟了一道隙缝…… 01-寻梦 谣之三 魔鬼藏在细节里(6) 一入内,西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照理说单颗萤光石就能提供住屋所需,一条似不见底的地下通道两侧墙面镶着间格规律的诸多萤光石。 光线十分淡柔,丝毫感受不到一丝不适,与市面上过闪的萤光石相差甚远。 「我在上面做了一些更动,让亮光不会那么刺眼。」 少年看见西司的表情,轻轻一笑,欣赏对方的面容后,邀请一同跟着自己前行至居所。 西司愣了半晌,一时忘了警戒,缓缓开了口。 「上面不是你家吗?刚才门撞成那样,会不会有问题?」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居所。门的话,只要不使用极度粗暴的方式,基本上都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那上面的起居室……」 「那是掩人耳目用的,虽然也是可以住在那里,但我可不想三不五时就跟一群不请自来的人打交道。」 闻言,想起自身处境的西司连忙重拾警戒,回问了。 「什么不请自来的人?」 「你刚刚不是已经见过了?」 少年一席话,堵住了西司的嘴。 两小时期间,西司都跟着少年的步伐,所经之处不时会出现岔路、上下阶梯,路径左弯右拐、复杂的像是座迷宫。 随着越是深入,西司四处打量着周遭,看似无防备的模样,却是在记取路线,途中更从包内取药疗伤。走至一处休息站时,少年提出歇息一事,西司也趁势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来意,虽然他也觉得这时候才问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晚了…… 「你救我的用意是?」 少年坐在地上搬开门边墙砖,从中取出两瓶水,一瓶递给西司,这才开封饮了几口,一方面也是在告诉对方「这两瓶水没有动过任何手脚」。 「就像我刚才说的,遇到有困难的人当然要帮。话是这样讲,但我都是看人才救,别介意啊。」 「你救人的标准在哪?」 「给人感觉清纯,不会想靠伤害他人来利益自己。」 听闻此言,西司拋下水瓶,猛地退居门外,面容紧绷。 「你想把我送到那些人那里吗?」 「不,我绝不这么做。伤害他人就是在伤害自己。」 少年收起笑容,严正否认。随之,露出颇为复杂的表情,轻声表述。 「你会警戒也是挺正常的,毕竟现在是这种包装取利的社会。不过,我还是相信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变得很不一样,再也没有竞争、伤害、谎言,一切资讯透明,人们也会互相帮助彼此,共生共荣。」 看似异想天开的理想,听在西司耳里却不感排斥,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悸动,渴望这样的生活一般。 透过这次的相处,西司直觉地认为这个人可以信任,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西司。你叫什么名字?」 「玻罗秘。请多指教,西司。」 「……」 西司对名字的第一印象:水果波罗蜜。 反之,第一印象:起司。 两人食品谐音的意外组合:波罗蜜与起司。 半晌,西司在石椅上坐下,欣赏雕刻精美的室内亭,不禁讚叹。 「这地方真漂亮。」 「感谢你的夸奖,我也很高兴你喜欢这里。」 「你建的!?」 西司惊愕再起,少年笑而不语。 此时,垂掛天花板的葡萄样七彩、底端唯独透明的八色坠饰,发出了一阵清脆声响、缓缓转动,光辉在室内亭中来回舞动,形成了美丽景观。 「太美了……」 这是西司当下唯一的感想。 不知是对西司的讚叹感到欢欣,玻罗秘看着来者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大概是休息够了,玻罗祕站起身来,一边将水瓶放入腰包内,一边笑着邀领来者。 「我带你到居所。」 「还有多久的路程?」 西司跟着对方走入转角,玻罗祕回应。 「没多远,就快到了。」 一段时间过去,仍不见出口,对此西司不禁揣测迷宫深度。由于对此了解不深,他开始找话题。 「你今年几岁?」 「给你猜。」 「你怎么会住在这个地方?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朋友们都去旅行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刚才那个装饰是你做的吗?」 「那是我和朋友们共同製作的。」 「建筑也是?」 「……」 玻罗祕转过头朝后方的人笑了一下,转回头继续领路,没有回应。西司想了想,跟这个人也没有认识多深,忽然就提出这些私人问题,想来会给人带来困扰,毕竟对方也有答与不答的自由。 想着这些事的西司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人停了下来,整个人就这么直接往对方身后撞了上去。 「抱、抱歉……」 玻罗祕表示无碍,接着开口。 「我们到了。」 放眼望去,依旧是地下通道,哪来的居所? 西司回望玻罗祕,后者笑咪咪地指着下方。下意识地看向地面,发现有一扇与地面同色系不仔细看的话绝对会被忽视掉的活板门……就在他的脚下。 「……」 为什么他家会在这种怪地方? 挪开脚,在玻罗祕的开啟下,得以进入此地。房间格局和之前看到的摆设几乎一模一样,要说哪里不同,就差在多了一张床、洒了一小片淡淡 乾涸血跡的草地和晴空、夜空参半的天花板,许多星辰散发出了淡淡光辉,很是漂亮、又无比美丽。 「你先坐一下,我去准备晚餐。」 顺着对方的话,西司坐到近墙面的床铺上,放松地呼了口气。 随意察看周遭,一旁嵌于墙内的书柜吸引了他的目光,正确来说是书柜一角的摊开的书本。 对照架上的其他陈旧书籍,相当的新,然而内容尽是千年前的古文字。 视线挪到内封上角,明明没有学过,古字的理解却自动地流入脑海,挡也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体验,让对奇异事件多少感到麻木的西司,不禁邹了一下眉。 伊特诺。 脑中浮现的字样,仅有伊特诺,这三个字。 这几天他跟这个素未蒙面的人真有缘。 文献一次、梦中一次,当中还有梦见本人,共三次。 即便他试图翻阅书中内容,莫名碰壁,宛如有人封锁书中资讯,不愿让人深入了解。 「玻罗祕,这里有叫伊特诺的人吗?」 「以前是有过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 从厨房走出的玻罗祕闻言一愣,缓下讶异神情,大概是意识西司见到此名的来源,微微一笑。 多少猜到这话的涵义,西司顿时沉默,玻罗祕将两人份的桌布摆上餐桌两侧。 「现在能读懂拉古希文的人很少了。」 「拉古希?」 「千万年前有个国家名叫拉古希,文字沿用国家名。」 如此解释的玻罗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手边工作,抬头看向西司。 「对了,你家在哪?」 「……图书馆,勒菟斯图书馆。」 西司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地回应。 「誒,真没想到,那边的藏书很可观。」 玻罗祕一边讚叹,一边摆好汤勺、上菜,完成最后装盘,招呼西司前来入座。 「这是什么?」 西司望着眼前桌上的摆着的物品,脸上降下数条黑线与灯光打下的阴影。 玻罗祕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简单两个字回应。 「晚餐。」 「……我是指碗里面的东西。」 西司声音微微颤抖,很不想面对这个状况,竟收到「如你所见。」的答覆。 虫。 活生生蠕动美妙身姿的虫。 像是为了色泽单调的晚餐增色,玻罗祕又放了几颗鲜红、淡紫色果实进去。 注意到西司面色发青,玻罗祕上前关切。 「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虫……」 西司二话不说马上回应,听来十分微弱。 「我们的祖先……以前也是这么吃的。好了,趁新鲜快吃。」 玻罗祕一脸不以为意,动作十分自然地拿起餐具用勺起了内容物,放进嘴里咀嚼。 这一幕,西司脸色青上加白,快吐了。 ◇ 入夜,熄灯。 一天与气候的转变主要由前人所製的巴掌大置于专属坐檯水滴状气象瓶得知。 不久前,听取了玻罗秘分享了破晓到黑夜的过程,玻璃瓶内水的顏色会由鱼肚白、浅蓝、橘黄、黑灰的变化来呈现。当天气转热时,气象瓶内的水会维持液态,反之,结成冰状;降雨,水会出现泡沫,狂风暴雨则为沸腾状态。由于瓶身经过特殊处里,即便内部过度反应、外部受到强烈攻势也不会受到半点损伤,这点让西司听得嘖嘖称奇。 西司躺在床上枕着头,看着灰压压的天花板,听着左侧床传来规律的鼻息。 「……」 不知是对生活的转变太过于戏剧化,还是什么原因,他叹了口气。 先前一直无法获解的谜题,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小突破。所有的事件中都有一名名叫伊特诺的人存在……或者说,跟这个人有什么关联。 虽然今天看到的人名,也有可能是同名的人,又或者根本是同一个人,这方面的机率不大……但阅读方面就完全超出他的理解之外了。 还有,玻罗祕明明说过那些找麻烦的人时常造访这里,今天他们和玻罗祕的互动,看起来又不像有这一回事。 虽然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还是留到明天好了。 不愿再多想,放下一天的疲劳,他缓缓闔上双眸,投入了梦中的怀抱。 01-寻梦 谣之四 隐藏者与被隐藏者(1) 一早,西司收到一则令人错愕的消息,大门被击破了。 他睁大双眸望着一派自然地享用早点的屋主。 「所以……已经有人闯进来了?」 「正确来说,不是鸟羽一族。」 玻罗祕停下进餐动作,未把话说明白,只更正话中的某一词句。 话一入耳,西司不禁联想起昨天与前些天遇到的黑影、灰影。 眼前的人脸色再度发青,玻罗祕淡淡一笑。 「犯人在这里。」 语毕,玻罗祕将置于桌下的手抬了起来,一隻黑羽蝶停在他的食指上。 见状,西司脸上写满惊恐,连忙作势摀住口鼻。接着,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曝露在黑羽蝶的鳞粉下。 「不用紧张,黑羽蝶的催眠效果只针对沉睡的人。」 西司从餐桌椅上跳起退到楼梯边,维持着摀嘴鼻的动作。 对此,玻罗祕感到很是无语,神情既无奈又哀伤。然而,看在他人眼中,他的作为无疑是自杀行为。 「你都在坐在这里这么久了,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 看得出对方眼中答案的玻罗祕,动了一下手,蝴蝶朝前者的方向飞去,西司吓得弹跳了起来,衝向阶梯,由于飞来的蝴蝶过于接近,仅能放弃攀爬楼梯向外逃的选项,不断地在屋中逃窜。而蝴蝶彷彿是找到玩伴般,跟着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戏码。 最后躲到不能再躲的西司蹲下身抱着餐桌脚,对玻罗祕的呼求转为惊叫,不受噪音影响的蝴蝶就这么着陆在他的头顶上,正当他觉得自己就要陷入幻象,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抓鬼游戏结束,蝴蝶满足地飞向他处,独留不知该如何面对看尽自己糗态百出的玻罗祕。 玻罗祕直到西司顶着番茄红的脸退出桌下看了过来,才开口。 「我就说过不会有事了吧?」 「……」 在西司默认下,玻罗祕静默凝视,随后忽然笑出了声。 「虽然这么说对你很不好意思,不过你刚刚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呵呵、哈哈哈哈哈!」 不感困窘,放下芥蒂,西司有些羞怯地顺着对方的话,提问。 「那个人有被吓得逃窜?」 「没有。」 玻罗祕起了笑容,一脸淡然斩钉截铁地回应,让西司的靦腆笑容猛地一僵,笑意退去后,玻罗秘又继续了刚才未完的话题。 「黑羽蝶啊,其实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危险。」 此话一出,迎来了西司的不认同。 「……黑羽蝶不是有催眠作用,为什么你还可以若无其事的让他待在你的手上?」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就像我刚才说的,黑羽蝶并没有所谓的催眠作用,那是操弄这个岛上的势力在扭曲思想,黑羽蝶真正的作用是……」 当下,西司露出像是听到外星语的表情,呆愣了好几秒。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做黑羽蝶不危险!」 「如同你听见的。」 无法接受这个破天荒说词的西司无法释怀玻罗祕对他所做的事。 见西司不予回应,玻罗祕静下声等待他的情绪平復。似乎察觉他的意图,西司沉淀半晌,好奇心伴随疑惑氾滥。不得不说他这个人在奇异事物方面的求知慾真不是普通的高,虽然外表看不出来。 「那些受到影响受伤丧命的人……」 「那个因为你们认为牠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所以你们的身体就很乖巧地执行主人所下达的命令。」 又是一句天来一笔的回答。更正,飞来的不只一笔。 「隐藏起来的人。有两种意思,说白了就是两者抗争的群体,隐藏的势力操纵人们的思想,将生命由白转黑,但这么做会造成这个岛屿的灭亡。另一种就是身怀重任,努力把陷入黑化泥沼中的人们唤醒,拯救世界上的所有生命。而我们所处的社会属于前者。」 玻罗祕哀伤地瞧了停在故人床头上的黑羽蝶一眼,摇了摇头。 「说来也很可怜,因为外表的模样,就被人抹黑成这样。」 这话令西司大为错愕,明明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这个人却一副很了解的模样表述所知,即便他依然有听没有懂。 「生活在错误观念的社会,却一直遵循着权力、伤害、纷争、拥有力量却不去帮助真正需要的人,视若无睹等不良观念和行为,就算醒着这又跟睡着了有什么差别?更何况你们也被洗脑这么久了。」 「洗脑?你有什么根据我被洗脑?」 01-寻梦 谣之四 隐藏者与被隐藏者(2) 从惊愕中回神,西司连忙插话,玻罗祕笔直地望着发言者,如实回应。 「从你们自幼受到的教育开始。当然,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文献上记载人们口中的『英雄』,闯出这里之外再无二人,许久以来一堆人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往一个无法辨清真假的事实送出宝贵生命却无人提出怀疑……?既然如此,对于如同睡前故事的英雄又该如何定义?是否真的有你们跟随的必要性?也因如此,你们忘却了为自己做决定和辩清真假的能力。」 答覆与问题同时拋了过来。 即便玻罗祕待人不太藏私,口吻温和,此时听来却十分咄咄逼人,让人几乎无法招架。 这段说词,离奇到让西司完全快要跟不上……不,是脑袋搭不上线。 「因为那是学者……」 「别人说的一切就得照单全收?」 西司抿唇不语,颠覆固有思想的讯息,以及地上的追缉者,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状况。然而,内心始终有个声音要他相信这人所说的一切。 图书馆出身,饱读限制外所有书群的西司,很清楚他说的一切完全没有记载在任何一本书上。 因此,他无法理解、甚至是判定对方所说的真实性。 就他所知,能知晓人们无法触及领域的…… 「你是学者吗?」 「我不是。」 玻罗祕沉声回应,西司不气馁地继续往下探问。 「你……到底知道多少岛屿的事情?」 「你不先消化一下?」 玻罗祕关切。 「我觉得应该还不用……」 西司一语,玻罗祕有些疲累地叹了一口气。静默一会儿,玻罗祕诚心提出了他的建议,重新享用稍微冷却的早点。 「先说到这样吧,我话可能说得有点太多了,先让脑袋静下来,休息一下。等你用心理解了,再来问我也不迟。」 望着眼前的餐点——虫虫燕麦粥、生菜沙拉。方才的轰击以及视觉上的二度衝击,西司彻底没了胃口。 迟了半晌,他猛然想起不太合理的地方,他记得很清楚当初被推进屋里后,门被诡异形式猛撞的场景。 那撞击声响根本不是黑羽蝶能够做得出来…… 「玻罗祕。」 「嗯?」 「既然你说犯人是黑羽蝶,那昨天的撞击声和把门击破根本不是牠能做到的。」 听见西司话中指责意味,玻罗祕慢条斯理地嚥下食物,抬起头回望并答覆。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门被击破,只有门锁被撞下来,黑羽蝶也不是你口中的犯人。至于,你提出的问题,很显然你并没有完全了解我刚刚说的事情,要是你真的全都瞭解了,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这个回应,让西司很是不能接受,什么叫做理解了就不会问这种问题?心路一转,难道问题的答案就在他刚才说的话里面? 意识此事,西司乾脆连早餐都不吃,直接思索问题的答案去了。 结果,却得来一句。 「用你自己的速度慢慢理解,太过急躁可是会缩短生命的。」 西司整个人都傻了,这跟短命有什么关係? 似乎是想起什么事,又或是为了敞开题外话,玻罗祕开口缓解目前有些紧绷的气氛。 「对了,我可以问一下,你怎么会选我家树上当藏身点?还有几件事我也很想问,要是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係,我只是好奇而已,不强求。」 「……」 西司顿了一下,将方才摸不着头绪的解说拋到一旁,不太想明说自己是想找地方欣赏风景才会挑那棵树。但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有人住在地底下。 该不该说自己很幸运能遇到好人家?虽然这个人有点……奇特就是了。 再说,现在他的事吵得沸沸扬扬,一群人都想抓他领赏金。想来昨天遇见玻罗祕的场景,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些风声。 不太想说明黑影的事情,稍微简单解释了一下大致的经过。 然而,玻罗祕接下来的说词,却让西司出乎意料之外。 「遇到那种状况,你可以直接面对,何必落跑?」 「啊?」 「有难关总是要面对,不面对你又怎么能从中学到东西?」 「……」 这道理西司怎么可能会不懂,但话中隻字片语却没来由地字字刻进心坎里。在心中叹了口气,西司话锋一转。 「这些事我就算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才对。现在我的事情在岛上吵得沸沸扬扬……」 玻罗祕微微一笑。 「基本上,我听到的消息几乎都是好几种夸大版本,像是你的魔术快闪活动、鬼抓人、一有歌谣你就会做出奇怪的仪式,还有和恐怖黑影对话之类的。详细情形是怎样,问本人会比较准确。嗯?怎么了?」 这些版本让西司当下很是无语。魔术快闪就算了,鬼抓人是什么鬼!在那种火药场合是要怎么玩那种鬼游戏! 「……只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我可以问真实版本吗?」 「随你。」 收到允诺,玻罗祕语气略微高昂地提问了。 「鬼抓人?」 「完全没有鬼抓人这回事。」 「魔术快闪?你会变魔术把人弄不见?」 「绝对没有这回事,我也很想知道我的家人为什么会突然凭空消失!」 「嗯哼。」 两方沉静片刻,玻罗祕又续问了。 「那诡异的仪式是指?」 「那是在跳舞,因为我高兴的时候都会这么做。只有想跳的时候才会这样,并不是一有歌谣就会跳舞,请你别误会。」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样有点像中邪?」 「……」 玻罗祕一语经典,收到了西司回赏的一记白眼,随即拋了个对当事人来说相当重要的疑问过去。 「恐怖的黑影?」 西司迟疑的一会儿,儘管这人给他的亲近感,让他多少有点想表述,但是这种事……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对方,甚至把他赶出去。 然而,想陈述的心胜过了隐瞒。 「今早有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想把我给生吞活剥的……黑影,还有前几天晚上在地下洞窟看到了一名灰影。」 玻罗祕静默半晌,没有提出质疑,反倒无条件接受的的说词,这让西司很是意外与暖心。接着,玻罗祕更提出为何不在那个场合直接坦白,西司的神情不禁黯淡了几分。 「……我反倒觉得要是在那种场合说错话会成为眾人挞伐的对象。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我就算想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用。」 「何来此言?」 「无聊说说。」 西司耸了耸肩,玻罗祕轻笑。 「嘿,碰到人生大事还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不过,我有个建议,话不要乱讲,言语和思想是有力量的。不管你知不知情,都会为你带来话中的结果。」 「什么啊……」 西司一脸不太领情的模样。 玻罗祕笑瞇了眸子,又笑了几声,再度拋出意味不明的话语。 「我们等着瞧。」 01-寻梦 谣之四 隐藏者与被隐藏者(3) 他的笑容令西司感到很不自在,索性转移了话题,毕竟他对这里完全不熟,加上有门锁撞毁也不知道是否真有人入侵的情况下,还是别乱跑微妙。 「刚才的问题……」 「世上不是每个问题都有解答。问题并非搭配标准答案才是正解,而且很多问题本身甚至连答案也没有。不拘泥于单有的框架,让自己拥有无限的可能。过分框架,反而会让自己的视野变得狭窄。你本身存有的疑惑,必须靠你自己来解惑。」 「没答案?这样问题要怎么解?」 收到回应,西司不怎么相信。玻罗祕用一种看白纸的无奈眼神看着西司。 「那就自己去找答案,只要你愿意这么做,答案会为你而来。与其想这种不重要的事情,还不如找到自己的使命还比较重要。」 即便玻罗祕用鄙夷的脸看着自己,西司却感受不到丝毫偏见感。反倒是,疑问越积越多,多到他都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 「你啊,现在被人冠上空气精灵操演者的称号。」 见眼前的人情绪低迷,沉静片刻,说了目前镇上正轰动的事项之一,却得到出乎意料的反应。 「等等,那个是什么称号啊,要取也取个好听一点的吧!」 一扫刚刚的低落情绪,西司大叫出声,对称号很不满意。 「喴,这是重点吗……」 这下,换做是玻罗祕傻眼了。 「我说啊,你知道你的赏金已经多到可以供人想尽一辈子的富裕了吗?」 闻言,西司瞇起眼。 「你想把我卖了?」 「怎么会?你想太多了,我对金钱没有丝毫兴趣。再说,虫虫营养餐、沙拉、豆类拥有许多营养可以让我开心一整天。所以说啦,把自己照顾好就好了。」 西司有些无力地垂下肩膀,坐回餐桌前,即使他不是很喜欢虫虫营养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水果做成了会动的虫状餐点,即使对方可能是闹着他玩的。但他心理上,还是不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捉弄…… 这两天的相处,西司多少明瞭玻罗祕不会伤害自己,但有时他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伤到了不少人。 对玻罗祕最大的印象值——话超多。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他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剥夺别人的自由。 但是也多亏了玻罗祕,让他有了想要寻求答案的动机……虽然,他真的还是不瞭解他说的内容,只希望要是他再说这些话题的时候,可以再说得简单明瞭一点,以便满足他的求知慾。 似乎听见西司内心话的玻罗祕,收拾餐盘,一边背着他说道。 「今天清晨……」 间着无聊数度环顾周遭,远高处某样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大致摸清大型物的摆位的西司很清楚那里原本没有那个东西,没仔细去听对方在说的话,便起身就往楼梯处走去。 「这是什么东西?纸?」 西司将被夹在门缝中的斑驳泛黄碎纸取了下来,并从楼梯上跳下,瞧了眼。这纸令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看过这纸的来源。 来找我们。卡西洛.梅菲,留。 「卡西洛.梅菲?谁啊?」 纸片上只写了这么短短几个字,让他有些识曾相似,似乎在哪看过。半晌,他猛然想起梦中石碑上的刻名,确实有这个人的名字! 难道撞门的事件,和他有关? 要真是如此,他又为何要留下纸条? 洗完盘子,玻罗祕转过身看到西司跑到楼梯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由此可知,他说的话想必没有听进半个字。 玻罗祕朝西司走过去,只见他拿着张纸看得入迷。 「你在看什么?」 他走到西司身旁,视线落下,一愣。 察觉对方的异样,西司疑惑地关切。 「怎么了吗?」 「这张纸你是从哪里拿的?」 西司指了指大门。对此,玻罗祕大略能知道那张纸的出处,他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低声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语。 隐约能听见「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的片段字眼,这话让西司联想起那个叫罗的人也对珞说过类似的话。 过了半晌,他收起了嬉戏的笑容,一脸严肃地看向满头问号的西司,沉声说道。 「今天清晨我去检查大门、修理门锁的时候,听到附近砍材的人在说有一个跟你很亲近的男孩子,和你起了衝突之后就失踪了。很多人都在传是不是你召唤空气精灵把人弄不见。」 「珞……」 西司瞠大双眸,捏紧了手中的纸张。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说!那根本不是我做的!珞、珞他虽然很气我常失踪的行为……但是他还是会拼命把我找出来,甚至把自己弄得满身伤……可是我从没看过他和那个叫罗的人起那种冷冽的衝突,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最后,就在我眼前突然消失不见了……」 面对西司失去冷静的歇斯底里、语无伦次、语末渐消,仅能从中听出部分重点字句的玻罗祕在旁静待他的情绪发洩完毕,这才接近,却一个字也不说。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拜託快告诉我!」 西司猛地抓住玻罗祕的双臂,心慌地想找到下落不明的珞,直到这时,他才深刻明白自己当初的行为,给关心他的人带来多少困扰、操了多少心…… 玻罗祕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抿起唇,斟酌半晌才开口。 「有些问题我可以回答,但也有些我不能回应,很可惜的是,以你目前的状态,我不能说的东西真的太多了。所以,很多时候,必须靠你自己去理解,更何况有些问题真的没有所谓的答案,再来,问题之所以会是问题,只因为你如此认定……」 「那是我重要的家人!拜託你快跟我说!」 几乎没将对方的话收入耳里的西司,一脸激动地又提出的请求,玻罗祕叹了一口气。 「大树是谁在管理?又是谁在维护你们的生命安全?」 「世界树管理者协会和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所以你是说珞在那里吗?」 玻罗祕不予回应。 「但是以我现在的状况……不对!我本来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为什么要对冤妄我的人们低头!」 静下慌乱的脑袋,西司道出了这项事实。 不到半天,情绪起伏甚大,简直像是在洗三温暖。 随后,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两个协会是一同创立的……却没说是在千年前何时创立的,课程内容同样曖昧不明……难道说,这跟玻罗祕刚才说得那一连串难懂的话有所关联? 关联处在哪? 对于身处境地无法立刻找人出去找人的西司,忽然脱口而出他不知所以的话语。 「千年……」 这一发言,不只西司,就连玻罗祕也一派惊愕。 两人不语片刻,各怀所思。 直觉地,西司觉得应该要去世界树管理者协会一趟。将纸条收入外袍口袋,准备收拾行囊前往他所想的目的地。 面对西司的行端,玻罗祕不知已经叹了多少次气。 「你想去哪?」 「去世界树管理者协会找可以帮助我的人。」 一听,玻罗祕一蹙眉,轻抚了一下额间。 「……你在世界树管理者协会里,有认识的人吗?」 此话一出,西司停下收拾的动作,转头看向神情复杂的玻罗祕。 「听你说的话,你好像对我的行动没有任何阻挡?还是你知道什么却不告诉我?」 西司信任这个人不会危害自己,只是有时候他会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种既开心又悲伤的感受。 他不喜欢这个人对他有所隐瞒,反过来想,他也对玻罗祕隐瞒了不少事情。 玻罗祕缓下声,说道。 「没有挡不挡的问题。想去哪做什么事都是生命的自由,只是做事要谨慎。」 「……」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要是你想继续待在这里,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你要把自己照顾好,做出适合的决定。」 「我要去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现在!」 西司二话不说,立马回应。西司坚定不移的目光,让玻罗祕再度沉默。 正当西司瞧了眼不知踪跡的黑羽蝶原待处一眼,身后响起提问声。 「……我想再问一次,你想找的人是谁?要是我知道的话,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你要帮我?」 西司面色困惑,内心有些感动。对于刚认识不久,还在那种情况下相识的状态,愿意藏匿无故遭冤被全岛追缉,甚至向他告知从未有过的情报。如今,面对即将踏入危险的自己,眼前这个人自愿提出帮助。这样的人有多少? 玻罗祕在等待他的回覆,西司感受到了。 「好吧。」 「那么,你要找的人是?」 「那堤。驻守世界树祭坛的世界树管理者。」 世界树管理者,他们的职责是必须在世界树与世界树祭坛周遭巡视、观察世界树细微变化、感知脉动,或是风向和天气出现异常时,便会在当下立即向世界树管理协会提出报告,再由协会告知人们。 由于世界树管理者的感官天生比常人敏锐,甚至能知晓万物的感受,检测结果向来都非常准确。 他们的能力与西司的强力直觉、天生能力有着某种不遑多让且相关联的实力。 世界树管理者的主要特徵是生来身上就印有不同顏色且位置不一的图腾印记。 不知是否真实,据说管理者们拥有能够看见人们脑中的内容。 「……你确定他会帮助你,不会告密?」 01-寻梦 谣之四 隐藏者与被隐藏者(4) 很清楚西司口中这人背景的玻罗祕很是傻眼地看着他。就在西司略为不悦地看着环起手臂的玻罗祕时,赫然发现对方左腕部的袖口下印有淡紫图腾——世界树管理者图腾。 「你是世界树管理者?!」 西司惊愕万分,猛地抓起对方的手腕,确认印记无误后,他忽然瞭解为何这个人总是会在自己需要求援时提出他所需的答覆了。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玻罗祕笑了一下,等待对方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 收回手,急切、不知亲人去向与这些日子一直縈绕内心的悲伤等情绪交织成一片巨大网络将他覆盖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西司红了眼眶。 玻罗祕敞开双臂,垂下眼帘,轻声安抚。 「想哭,就哭吧。一再的忍耐会对身心灵造成伤害。发洩出来,你会觉得好一点。」 或许是一直以来从会将内心情感完全表露,身体宛如受到这句话的影响,斗大的泪珠夺眶而出,西司倒进对方怀里,哭成泪人儿,久久不能自己。 时过半晌,似乎是宣洩够了,离开对方的怀抱,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在人家衣服上留下的大滩水渍,不免感到有些难为情。 玻罗祕缓缓开了口。 「虽然我曾是世界树管理者,无法说太多事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若是执意去协会的话,期待可能会落空。」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里没人?」 西司抽了抽鼻子,抹去了残馀眼泪。 「我不能决定你的去向。你未来的方向,只有你可以决定。」 西司不解之时,脑内浮现一个他在熟悉不过的场景。 「祭坛。」 玻罗祕仅以回笑,没有回答。 随后,西司又想到一个可能性,但他这个疑问和先前听见的三段说词有衝突。 『将失踪者送往医疗所的路途中,他曾一度清醒,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隐藏起来的人在哪里』,然后就又昏了过去。』 『隐藏起来的人。说白了就是两者抗争的群体,隐藏的势力操纵人们的思想,将生命由白转黑,但这么做会造成这个岛屿的灭亡。另一种就是身怀重任,努力把陷入黑化泥沼中的人们唤醒,拯救世界上的所有生命。而我们所处的社会属于前者。』 『多莉堤没跟你说吗?这件事在某方面来说还挺大条的。』 最后浮现脑还的说词,猛然点醒了西司,他知道他要往哪去找了! 既然方向朦胧,只要揭开了问题点,就能连结所有一切。 但是,那些说词和他在那晚看见的带刺藤,似乎都围着世界树祭坛打转。这表示那里真有什么?珞……也有可能在那里…… 等等,带刺藤? 带刺藤和世界树有什么关係? 此时,那天傍晚的焰火天际,带刺藤同样朝天旋绕,云层中世界树树冠。这影像为他提供未解之谜之一。 既然方向已经确定了,那么…… 「事不疑迟,我们赶快走吧!」 「在那之前,我们得收集歌词。」 「为什么要收集歌词?」 「找路总是需要地图吧?」 又是一句谜语自玻罗祕口中来。 这跟去世界树管理者协会有什么关係? 这点,西司已经有点麻木了,却也为他勾起一段记忆重要片段。 「无形地图!但这跟歌谣有何关联?」 「这你之后就会知道了。走吧。你先出去,我把门加点料。」 「加料?」 在准备东身西司的疑惑视线下,玻罗祕回以大大的天真笑容。 「当然是要准备惊喜啊!」 西司转头后,走向楼梯。玻罗祕蹲下身子,双掌贴地,口中小声地唸唸有词,以他为中心的地面泛起青绿色一瞬即逝的涟漪。当下,谁也没有发现到他这奇异的举动、引发的现象。 楼梯攀到一半,回首见玻罗祕蹲在地方,不知在做什么。 「你不是说要加料?」 「我弄好了。」 「怎么这么快就弄好了?门在上面耶!」 西司一蹙眉,无法理解。 「哈哈,小事一桩,不用耗费多久时间。」 谜一般的说词。 决定不去瞭解这句话的意思,西司转回头向上前行。 在西司爬出地下房门后,紧跟在后的玻罗祕淡淡一笑,看向了故人的床位。 虽然他曾为那职务的人,无法说太多内容确实不假。但也只有『现在』是这样…… 垂下眼帘,浅淡一笑,轻语。 「嘛,等时机到了再说吧。你说是吧?伊特诺哥哥。」 01-寻梦 谣之四 隐藏者与被隐藏者(5) 确认地面没有人。 西司拉起兜帽,踏出了大门,每到这种需要躲藏的时候,西司才会庆幸自己的穿着。 「所以,现在要怎么去世界树祭坛?」 瞧了一眼身旁据说曾经是世界树管理者却完全看不出来的玻罗祕,就他的认知中,这一行业基本上伴随这类人的一生,不太有可能有背离的情况。 至于,为何会脱离岗位……西司也没打算过问。 「当然是用飞的。」 玻罗祕一语惊人,迎来了西司的白眼。 「用飞的帽子会掉好吗……」 「也是啦,毕竟你的发色很罕见。嗯,不只发色,长相也被人印在通缉单上了。」 玻罗祕说着,将手伸入堆有成人高的落叶对中,取出一张作为证据绘有某人头像让人彻底无语的通缉单。 「那还是用走的好了……」 不愿再替自己找麻烦的西司,转回头,直接往世界树所在的东南方跨步前行。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有遇到五人组和其他有心人的心理准备。」 玻罗祕的警告,西司反射性地停下了步伐。 他一脸不情愿地回首,看着一脸笑咪咪朝他走来,又接着发言的玻罗祕。 「况且,也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明目张胆出现在大眾场所。」 「……那还不如变装算了。」 直到这时,西司才意识到有变装这一个方法,由于方才冲昏了头,以至于忘了这件事。不……不如说是从来都没想过变装一事。 在玻罗祕的劝说下,西司只好重新调整好心情往该处飞去。 奇妙的是,他们前往到达此处的途中,完全没有遭人阻拦,但也仅限于来到商店街上空。 「所以说,无形地图是传说故事里的指引路?」 「你要这么说也行,不过这故事的内容可不只有这样而已。」 「你就快说啊,别卖关子……呀啊啊啊啊啊!」 正当两人在为地图一事争论时,一隻手猛地从西司身后探出抓住了他的肩膀,天畔响彻了一阵凄厉的惊声尖叫。 「问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西司下意识转过了头,竟是熟面孔。 「罗耶……!」 待怪叫过去后,罗耶沉下了声。 「现在整座岛都乱糟糟的,你现在居然还正大光明的邀人出来间晃……算了,反正我也有事要找你。啊!还有,你旁边的人也该……」 一见此人,罗耶微微瞠大了眸子,猛然停下了话语。玻罗祕笑了笑,向人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来回看了看一惊一笑的两人,西司面色不解。 「你们认识?」 「我们是老朋友。」 玻罗祕轻笑了一下。 罗耶闻言,猛地翻了个大白眼。 「总之,这里不好谈话,先到我家去。别担心,库……咳,这傢伙佈下的保护性结界能把你的行踪隐藏的很好,让你在空中不被人看见,跟空气一样。」 一反过去对罗耶的认识,今天他说的话简直像是在打哑谜,西司看了一下罗耶,又朝话中的人看了过去。 「什么结界?玻罗祕?」 「……玻罗秘?」 罗耶的头是降下了数条黑线,瞧了持有这名字的人一眼,玻罗祕回以一笑。 「总之,先到你家去吧……玻罗祕?」 有人想到家中作客,玻罗祕面露困扰,口吻听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不太方便耶,我和他原本是要到世界树管理者协会一趟,然后找拼图拼一拼。而且,我家现在是间人勿入。」 「玻罗祕,这事不能说出来吧!」 「你到底是又设了多少陷阱啊!」 这下,西司和罗耶连仰天哀号的心都有了。 「那两人在吵什么?」路人丁飞过拋下这么一句,看都不看目前正红的西司一眼,似乎正如罗耶所说,在他人眼中只是空气。路人戊回道:「阿灾?」 「还挺多的耶,不过保证精彩。」 玻罗祕回应后者,又侧过了头,安抚了一下西司。 「你放心,他是可以信任的,我刚才也确认过了。」 西司无语。 玻罗祕一句话就把罗耶弄得没輒,罗耶微垂首,摀着脸沉下了声。 「算了……不跟你说了。直接到我家去好了,这时段都没什么人会上门,所以还算安全。」 时过半晌,三人一进巷内某间店面,罗耶立即将大门深锁,拉起了店内所有的窗帘,引领两人到位居二楼的生活空间。 自从发现玻璃球的异样起,就一直不断受到一连串惊奇的洗礼。西司都不晓得该形容现在心里的感觉了。 西司一坐下,罗耶立即上前咄咄逼人,整个人越过了餐桌,使得西司反射性地往后退,好有压力。 「你现在记起多少东西了?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01-寻梦 谣之四 隐藏者与被隐藏者(6) 「呃……罗耶,你到底在干嘛?」 西司完全不懂这个人是怎么了,不同于先前所见,一副强要他说他搞不清楚的事情。 加上这几日的经歷,他整个人雾煞煞,很希望能有个人跟他解释所有的状况,让他不至于看起来像个到处摇头晃脑又乱晃的小丑。 「别管我在干嘛,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罗耶紧绷的脸上充满既期待又紧张,没有半点退回去的意思。 见友人打哑谜,西司向一旁正在喝茶的玻罗祕投以求救神情,却没得到应援。西司只好怯弱地抱出了自己的名字。 收到了答覆,罗耶一脸失望地用力垂下了头,半趴在桌上,彷彿能看见他上半身降下充满阴鬱的数条黑线,他的行端让西司看得更加一头雾水。 「……」 「每个人的进程都不一样,你总不能叫一隻小鸡一个晚上变成母鸡吧?」 玻罗祕放下了水杯,为当事者解围。 罗耶一听,彷彿受到了什么啟发,他抬起头,双手放上了西司的肩膀,眼底浮现笑意,沉声说道。 「好吧,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很好奇小鸡到底会怎么一晚变母鸡。」 「……」 「喴,这样太不尊重人了。」 玻罗祕如此表示,眼底同样浮现了某种期待的色彩。 这情况令西司又不知所以然,决定开口向他人请教。 「……可以先跟我说明一下,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耶惊愕了,猛地扭头看向玻罗祕。 「……你没跟他说!?」 「只说了一些关于真相的浅面,但他好像一直有听没有懂。」 玻罗祕只对他说了这么一句,便暂不开口。 不同于玻罗祕,罗耶一改先前的衝动,欲言又止。 见状,这让西司对现况更是谜上加谜,诡异的气氛顿时垄罩了全场。 下一秒。 「喴!帕黎西亚!你把楼下门窗全关,害我得找隐密的地方施魔法进来!还有你找到那两个人了没?」 神秘的气氛被忽然猛力敞开的房门与熟悉的嗓门打破了,西司一转头,和进门的人一同错愕。 「多莉堤?」 「……伊……咳,小司?」 收回了惊愕,多莉堤连忙改口,因错愕而忽略对方话中关键字的西司正想开口「这里没有人叫帕黎西亚的人」时,在多莉堤进门前就赶忙收回身子的罗耶一脸无奈。 「多莉堤,别在这种时候用那个名字叫我……」 「许久不见,小黎。」 然而,玻罗祕显然没有罗耶对称呼不宜的问题,非常自然地向来者打起了招呼,后一句则是对另一个人的调侃。 「怎么连你也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事到如今也不用再隐瞒了吧。再隐瞒下去,对所有人都不是好事。」 玻罗祕扬了扬眉,瞧了略显失落的罗耶一眼,续语。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希望我的『本名』能给某个人带来惊喜。所以,麻烦两位目前称我为『玻罗祕』就好。至于其他人,我已经先和他们说过了。」 「玻罗秘?」 多莉堤露出了很是微妙的神情。 一听,脑袋当机好半晌的西司,赫然想起当初在梦中石碑所见的刻名……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那些刻名与昨天在玻罗祕家中看见的是同一种文字。 「……帕黎西亚.多雷西?」 西司一出口,现场一片寂静。 「这方面果然……」 罗耶咕噥,更多的是眾人对西司忆起的范围有了不少兴致。 经过这么一闹,多莉堤将话锋转向了当事者,问起了正事。 「你之前去哪了?」 「他这段时日都待在他那里。」 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的罗耶,指了指笑得十分开朗的玻罗祕。 「……你们现在到底都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有谁可以跟我说明一下?」 疑惑高涨,无法再忍耐的西司,二度提出他的请求。 多莉堤和罗耶面面相覷,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玻罗祕先是沉静了半晌,这才开始说明了以西司目前的认知来说,可能比较可以了解的实情。 「这个嘛……要不然我再稍微跟你说一下,这个岛屿的一小段歷史?听不听的决定权在于你。」 「我想瞭解,你讲吧……」 「虽然我不晓得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玻罗祕在其他两人担忧又期盼的目光下,叹了一口气,开了口。 「就以你目前在学校所习得的部分讲起好了。你在学校学的东西全都是人工编制,根本不是真的。真实的歷史,并不是你们所学的那样。」 「哈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西司轻咳了一声。 「你继续。」 「伊特诺岛屿,原本是地面上的一座荒废的古城,经由我们……其他人的前世与当时的都城势力……也就是地下组织的前身对抗,在那时被称为魔法使的人们带着人工生命,也就是我们鸟羽一族到达了现在这片土地还没上升到空中来的披护所,却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我们……嗯,这样你能理解吗?」 玻罗祕在途中停了下来,确认了一下对方是否能够跟上。 「什么样的代价……?」 此番解说,西司有些讶异竟与在藏书区阅览的文献内人相同,即便一部分的不同文献所提,但基本上大致到还是可以勉强理解。 玻罗祕静了一下,再次说明起来了,同时一手按住了略微颤抖的左手。 「我们没有完全清除当时的势力,同伴之中有内应,许多人都因为这样遭到毒手……也因为过去的心愿无法实现,所以现在有许多人再次转世回到了这座岛上。并且希望能够扭转这一切,脱离所有不该有的支配,使这里变成一个人人喜爱的乌托邦。」 然而,西司的理解度却叫人吃惊,完全与先前在他家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西司直觉地将梦境、文献、几日经歷所提,快速地在心中整理出了一个大概,撇去了玻罗祕方才提及人工编制一事,确认感觉差不多后,便开口提出了他的猜测。 不得不说,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在奇异方面的灵敏度简直高得吓人,只是推测归推测,他大部分都还不是很瞭解就是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想要收集所有的玻璃球……也就是钥匙,开啟人人口中的那一扇大门,然后救助岛上的所有人?」 此言入耳,现场又一次惊愕地沉默了。 西司顿时感到有些好笑,看着他们现在的模样,莫名的令人感到十分怀念。 一道画面自脑中闪现,快得无法捕捉。 仅有,声音在脑中残响了许久,那是一道十分陌生却又熟悉到令人近乎落泪的熟悉嗓音。 『如果觉得痛苦,就把痛苦忘了。每天沫浴在快乐里,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不一样,总能找到愉快的事物。』 「……西……」 「西司……?」 几声呼唤,将西司的意识从静默中拉了回来,只见眼前的人们一脸忧然地望着自己,罗耶先行关切。 「怎么了吗?」 「……」 西司摇头不语,罗耶顿了顿,神情复杂地探问了一下。 「……你是真的都瞭解了吗?」 『要是我全都理解了,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声音再起,画面即逝。西司不自觉地话出口。然而,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是我全都理解了,你会……一直陪伴我吗?」 两方惊愕。 宛如玩不腻惊愕游戏的孩子般,然而,这份惊愕究竟会持续多久……谁也无从得知。 片刻,玻罗祕勾起一抹不着痕跡的浅笑,眼神多了几分柔和,好似在传递一股「久远缅怀」的情感。 令人不禁好奇西司的转变,究竟是如他所想的,还是…… 01-寻梦 谣之四 隐藏者与被隐藏者(7) 午后艳阳。 风吹云飘。 群林婆娑。 诸叶倒影照射在垂掛洞窟口花藤与林中小径。 一名黑发少年神情凝重地独自行走在小径上,行经洞窟时,一道女性嗓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所谓的脾气误事,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你想说什么?」 听闻此声,珞停下了步伐,目光依然望着前方的小径,口吻十分不悦。 模糊脚步声自黑暗洞窟中传来,随着步伐声渐进而清晰,来人走出阴暗处,让珞能在眼角馀光中瞥见已经看到烦腻的熟面孔。 「我就算不说,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不是吗?」 「……」 「不过我不得不说,你在製造风波方面的行为……不太符合我的期待。」 珞静默。他知晓他的衝动,为这座岛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 柯莉涅静望少年片刻,又开口了。 「橘、黄两色和一名身分不明的人在你离开之后,昨天傍晚和今早已经跟那个孩子进行接触。你想排除掉他们吗?要是你想,我可以……替你完成。」 「就算深入接触,西司大概也不太可能会瞭解多少吧。现在的我……可能已经没办法待在他身边了。」 珞神情一沉,眼底闪过了一丝愁然,手紧握成了拳状微微颤抖。 见状,柯莉涅轻轻一笑,惹来了珞的怒视。 「笑什么……?」 「不,要是你还愿意听,我就继续说下去。」 「……」 知晓他的性格的柯莉涅,直接往下说了下去。 「已经确认最近失踪的那个人的身分了。」 「谁?」 「库里希。这件事真的是非常有意思。这个人完全不同于之前那些摔得稀巴烂的人的摔法,而是直接凭空出现在世界树祭坛上。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私自将人给带了回去,完全没有向外通告,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也没有出现任何举动。再来、再来,更惊爆的是……」 一改教书的行事风格,柯莉涅现在的行端整个像是一个孩子。 一整段话听下来,珞的不悦指数渐然向上攀升。 「所以到底是有几件事……一次说清楚好不好!」 「他说不定也是你想要找的人。再加上……」 柯莉涅舔了一下嘴唇。 「『那个人』好像出现了。」 「为什么是好像?」 珞一听,一蹙眉,瞇起了双眸。柯莉涅回应了。 「我们的人手不是很足够,所以只能收到这种疑似中立带头者出入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的报告。至于那个人的特徵,因为有干扰魔法的影响,所以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目前只知道是一头紫发、身材高挑的男人。呵呵,这不是很有趣吗?你的兄长……」 珞闻言,一愣。完全没有听进对方接下来所说的话。 一头紫发…… ……难道是罗? 但是……不可能,如果是他的话,不可能会出手救西司,因为中立者只能作为旁观者,静关一切发展,不可以干涉两派势力的对肆。 片刻,珞决定将这个念头拋向脑后,过一会儿再来瞭解。 「那么,人手不够还是基于那些原因?」 「当然,大部分人都被寰守猎人给净化、彻底成为那边的人,回不来了。当然,一小部分的人是被杀掉了……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隐约听出了话语中的前后矛盾,珞猛地扭过了头,怒视那人,低吼。 「给我等等,你刚刚不是才说寰守猎人没有任何动作!」 「我指的是,表面上的无动作,私底下对我们的行为可是一点也不温柔。虽然大多人没有人丧命,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回来。」 「……」 「……」 见双方无意再继续交谈……正确来说,是其中一方没了这个意愿。 「所以呢?还有什么想说的?要是没有我就先走了。」 语毕,珞拋下话准备起步时,柯莉涅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说来也奇怪,你想找的那个人怎么会去闯世界树?照史书来说,上面基本上除了『诅咒』之外,应该是没有什么东西才对。」 珞轻哼一声,倚靠树身环起了手。 「……人要是清醒,根本不会去挑战世界树。」 「但你不也一直待在那孩子身边七年了。他同样也处于未甦醒状态。」 柯莉涅垂首望着面色紧绷的珞,珞仰首回瞪。 「你这些话是想代表什么?对我的控制?还是希望我能顺你的意,完成你对我的期盼?」 「是报告。亲爱的孩子。别忘了你的身分。」 柯莉涅语气高扬,表情一瞬淡漠,眼中却满是笑意。 这话听在珞耳里,从刚才到现在的谈话,完全不像是所谓的报告,而是单方面的控管,要求自己听从她的指挥。 柯莉涅伸出手,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是你选择了我做你的母亲,更选择了这个家庭。来吧,孩子,我们一起去把这岛屿闹个天翻地覆。」 无法将愤怒彻底发洩出来的珞抿起了嘴,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对方的掌心。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无风歌谣,落叶彷彿有生命地在两人身周环绕了一圈,歌谣随风而降,待叶群消散,已无人踪跡。原地仅留一颗遭叶片半覆盖的赤色玻璃球,晨光下熠熠生辉,好似在传达着无声的呼喊。 01-寻梦 谣之四 隐藏者与被隐藏者(8) 滴答、滴答…… 水珠滴落于水窟,激起一波涟漪、四散水珠又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水内扬起了细散尘土。 在经过特殊加工散发微光的萤光石照耀下,岩面映照出了来人的倒影。 一名少年身着世界树管理者服饰,灰色发丝静静披散肩头,衬托出了近乎透明的白皙肤色,侧脸上的海蓝图腾让整体更显吸睛。 灰发少年望着岗岩上刻印的文言,轻声低喃。 「眼前的事实,方能为真相?」 「那堤?」 一声呼唤,将那堤的注意力给唤了回来,萤绿色眸子望向了朝他走来直望眼前的文言,轻抚歷久岁月不衰岩壁的紫发青年。 「罗。」 「嗯。」 罗平淡应了一声。对于很熟却装不熟的人,他不必供出太多有关自己的情报。 对此,那堤不怎么苟同。在他的认知里,同伴要相互扶持,不该有丝毫隐瞒,更何况是已经来往近十年的友人。 「面对同伴,不该是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虽是如此,但我对你所知甚少……」 「你面对认识的人……不该是这样的态度。还有,你为什么每次一见到我就装成一副刚认识不久的样子?这样好玩吗?」 「……」 冷冷回望,罗扬了扬眉。片刻,貌似按奈不住情绪,撇过了脸,咕噥。 「谢谢你,把库……里希带回来,噢,他现在的名字有够难唸!」 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对于这个持续数年的游戏已经有些腻了的那堤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没少听过这个人和自家表兄弟在岛上磨擦出了正火热的杰作。 然而,这项杰作却也让整体变得有些棘手。 那堤悄声地提出了他的建议。 「罗,坦率点。这样才不会老是跟你弟见面就互扔火药。」 那堤一语搓中对方的心坎,罗回过身瞪向了对方。 不带恶意,只是表达关切;不带一丝敌意,只是宣洩情绪。这是双方都瞭解的。 「你们……游戏玩不腻啊?」 凝视了两人许久的岗岩道出声来,吓得罗往退了一大步,直瞪向了声源,早已感知到波动的那提淡定地站在原地凝视平坦岩面浮现了一波又一波的波澜,波澜扩大至整片岩壁,最终走出少年高又不见五官,隐约能看清是一抹人影的灰影。 「你看多久啦!」 罗怒吼。 灰影先是不语,回应了罗的问题,随后吐出了不相干的回答。 「不久,三天前深夜,我在岗岩外面看到他了。只不过他好像还没醒来的样子。唉,要是在不醒来,现在岛上的情况,也不知道可以撑多久……」 由于三天前貌似除了灰影之外,谁也不在,近几天同伴皆为昏迷之人与岛上的事情颇为忙碌,故而今日三分之二的主要成员在场且间暇时开口。 「谁?」 一听,罗一蹙眉,不解他说的『他』为何人。反观,那提立刻进入了状况,尚未开口,一道稚嫩童音伴随急促步伐声从远出跑了过来。 「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特徵?声音?我都想知道!天啊,竟然在这么短的距离看到他,好羡慕你!」 同为知晓的金发女童一脸急迫地想要答案,不过问灰影的时间点,使劲拽了拽罗的衣摆,套在上的白袍也随她的动作来回摇曳。 「喴,艾比你别拉我的衣服!」 「说啦!我那天人不在,要是我在的话,肯定会感应到有人,才不会现在跑来问你们。而且,飞罗现在把自己弄成那样,我根本抓不到他,只会穿透过去啊!」 艾比一句话回答所有问题与当时的不在场。 「你都几岁啦!你去顾人啦!」 「才一百三十岁而已,五十岁的!」 在一旁观看一如既往景象的那堤,感知到前阵子送来此处昏迷者的意识状态后,便转过身打算去看顾即将见面的人。 起步前,那提趁争吵空档,插进话中,满足女童的好奇心。 「天蓝色头发,天空蓝眸子,相貌清纯,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名字、声音你之后可以去和搭话,就会知道了。」 「誒,那特徵?」 艾比停下扯衣行端,闭起了双眸想像着少年的模样,不闻项目其一,她睁大双眸,嘟起了嘴,拉开嗓子向那堤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还有吗?」 「多了一对翅膀。但气质上,听大长老说感觉就跟以前没差多少。」 语毕,那堤微笑地头也不回地步向了昏迷者所在。 「翅膀!」 相较于直喊着「好可爱、好可爱」沉溺在想像中的艾比,飞罗以青涩的嗓音询问了隐约意识到谈论何人且一脸不耐正准备转身离去的罗。 「罗,今天你去驱逐黑影的时候,有发现到什么吗?」 「图书馆的藏书区是有看到黑影,但为了救你口中的那个人,把黑影给放跑了。不过,单就今天所见……他并不像你说的还没清醒,可能已经发现到什么了。」 听闻此讯,艾比开心的在地上跳了跳,故作险些把飞罗的『着装』给踩落。 退避某人特意的强烈攻势,飞罗静观此着人的喜乐,暗自苦笑了一下。 「喴。」 罗一唤,飞罗瞧去。 「有事吗?罗。」 「虽然这可能是你的个人喜好,但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何时才要把这身装扮卸下?就我所知,以前的你可不是这副模样。」 就罗所知,从他出生加入此地至今,他从未见过对方移除身上的灰影,更别说着装扮下的真容了。 话一出,跳耀中的人停止欢呼,保持跳跃行端,满脸饶有意味地看着注目焦点,却迎来了对方的无语。 「……我都披了快五十年,你早不问,现在才问。」 「对了,三天前,你除了看到那孩子之外,还有做什么吗?」 对同伴的兴趣未减的罗笑着耸了耸肩,暂撇开此事,先行出言探问,口吻听来却十分咄咄逼人。 飞罗三秒定胜负。 「我啊,我去寄了一封信给老朋友。还有,这不是刚才就该问的问题吗?」 「你管我。你寄给谁啊?」 对飞罗的速答与挑语病早已司空见惯的罗,勾起了一丝兴致,仅得来这么一句。 「静候佳音。」 「搞什么?这么神秘。」 原地跳了许久的艾比,欢乐地小跳步回岩窟中央的石块,蹲着身子,看着躺于平滑表面昏迷的淡绿发少年。 「人都不醒耶。」 「每个人醒来的时间都不同,你不能要求别人一定要按照你的标准来做事,这是非常不尊重他人的行为。我想,即便我不说,这道理你肯定懂的吧?」 那堤轻笑一声,道出此地人们皆懂的道理。 「嘿,小朋友你也不赖啊。」 艾比用手肘推了推那堤的腰际。 两人谈话同时,少年修长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眸。 注意到变化的艾比,顿时高兴地再次跳了起来。 「啊,醒了醒了!」 那堤探过身,凝望刚甦醒的少年,不先检视库里希的身体状况,而是轻声询问了以下疑问。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熠亮的金色眸子有些涣散地瞄了一眼发言者,虚弱且悄声回应。 「青……」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1) 在你徬徨时,相信会有生命在已看不见的地方帮助你。前提是只要你肯提出请求…… ◇ 入夜,商店街一如往常喧哗,西司所在的店面也毫不例外。 从早待到晚,明白为了要躲人,却一直窝在这里什么事也不做。途中曾试问玻罗祕和多莉堤两人未闻的名字与歌词一事,却被以因时机未到为由被拒,晚间提出了回老家再遭拒。 无奈之下,仅能旁观三人互动,意图从中摸出线索。 「你今晚不开店吗?小黎。」 「我想开就开。真要说的话,这位仁兄怎么还不去照顾你家忙碌的员工。」 「我想到再说,他们有没有我在旁照顾也没关係……」 顺着好奇心看着三人的互动,近来的熟识感,在脑内闪现不知名的影像之后,变得更加强烈。 想着,一滴泪水就这么从他的眼眶滑落了下来。 「喴……你是在哭什么啊?」 话到一半的罗耶,瞥见西司的异样,顿时愣了一下,或许是受到惊愕的影响,语气也变得衝了一些。 一旁的两人也跟着望了过来,当中一人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西司?」 多莉堤轻声关切。 见状,西司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湿润的脸颊,连忙抹去泪水,怎料越擦泪水越是夺眶而出,怎么擦也擦不完。 对于此状,玻罗祕安慰着,并表示让他一个人静静,却被当事人回绝。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刚刚脑中浮现了奇怪的画面之后,就一直……很奇怪。明明跟多莉堤和罗耶都很熟悉,明明跟玻罗祕不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们就是有另一种熟悉到想哭的感觉。」 「我看还是让他静一下好了……」 当下,玻罗祕说了这么一句,便逕自起身往房外走去。 在多莉堤跟着出去后,罗耶回拒他人而留下。 他换到了友人方才所坐的位置上,凝视并等待着对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少年宣洩完情绪。 宣洩莫名的情绪后,西司擦去了满脸泪痕,哭红了的双眸,哽咽地凝望着对方。 随之,罗耶道出了歌曲一事,请他独自一人去面对想要的一切。 西司不解。 「……你不是说要等时机?」 「时机早到了。只是在等你什么时候愿意面对我们。我不能说太多,要是你想知道答案,就把歌词收集成曲,凭你在外的游晃能力,应该没少听漏半句吧。」 「……」 西司静静地望着对方,不发一语。他不懂他为何要面对罗耶他们,他们在隐瞒什么? 对此,罗耶趣味一笑。 「到你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有你想要的答案也不一定。」 待人离去,多莉堤环着手倚靠着门框,不怎么高兴。 「你怎么把『东西』都告诉他了。」 罗耶转过身看向来人,浅笑。 「我只不过是提出方向。要是西司为了回避眼前所见而选择躲在狭小视野,我会尊重他的决定。虽然无法干涉他的决定,但我肯定会非常困扰,再说,我也不想再等到下一次了,我们已经等太久了……话虽如此,我们谁也不能少,这个岛屿需要我们,但是……我们还是得持续等候,毕竟每个人的甦醒速度都不同。」 罗耶苦笑地耸了耸肩,双手枕着后脑杓,瞧了对方一眼。 「……」 「……他人呢,怎么没看到他跟你一起进来?」 知悉罗耶话指何人,掛着平日对待自家人的平淡面孔,如是说。 「一旦人们向自己的目标迈进,总会吸引自身所需要的一切帮助。」 ◇ 顺着罗耶的引导,西司来到了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管理者们大致感受不到他人脉动的远处。 世界树下段受周边灯火照耀,树身以上没入阴暗云层,星光熠耀也未见丝毫枝枒,两者差异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带刺藤盘旋,颯声始终不曾停歇。 多看了一眼景观,收回目光,思索着该如何有效进入。 对他来说,正大光明进入是最好的选择,可惜现下不适用。 罗耶夸过自己自由行记歌词的功力。事实上,他其实没有对出生至今听腻的歌谣有半点意思,最多也只有对歌声听起来很哀愁的想法罢了。 现在,目标跟歌曲有关,再也不能当作听听就好了。 方才,他也尽可能努力的把最近有印象的歌词记在之前在玻罗祕家里捡到纸张背面。 「我还是不懂歌词跟地图有什么关联……就算玻罗祕他们跟我说了一堆……唉,顺其自然吧,事情总会解决的。」 毫无危机感,席地而坐。前后翻了翻衣袋掏出纸张,盯着依然没一丁点头绪的词句。 请静静聆听。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于此之时,歌谣悠然降下。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好样的!空气精灵真是深得我心,完全知道他现在的心境。要是可以再多一点线索的话,肯定会大大感谢。 心语刚落,宛如听见西司的祈祷,歌声飘降,多了几许不曾有过的笑声。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 好!很好! 非常感谢空气精灵,他好爱你们啊! 西司有些自暴自弃地从包中取出了一枝笔,记下了新歌词,一边在心中大声感谢。完全没注意到许久前停佇在背带上阴影处的黑羽蝶。 他原本压根没有对精灵有所期待,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得到答案! 「偶然吧。」 刚下这番结论,立即被西司打翻。 不对,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记得歌声出现时,都跟他当时的状态有极高的相衬性,简直就像是有所安排一样。 没这么巧的事吧,哈哈。 接着继续探索他手上的谜题。 西司现下还不知道他的随性揣测实质正中要点。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研究了半晌还是没头绪,他有些气馁地身子往后一倾,躺在了草地上,随手把线索纸扔在一旁,遥望夜空繁星。 不禁思索起自己人生的意义,基于崇尚鸟儿悠游自在的想法,选择过着悠间又具有冒险性的生活,最终换来的……是现在身处纷乱中的生活? 未来想怎么过?找到珞再来打算。 找到珞之后如何应对?顺其自然。 西司侧过身,蜷缩成了虾状,思绪如洪水般朝他袭来。日积月累的内心沉积,终于不堪负荷爆发了出来。 「……唔。」 最想探索的地域?不知道。就算自己故作开怀,梦想到外面的世界,对于未知的一切,却只想躲在自己的安全领域,一刻也不愿踏出一步。 不管是那时候的事,还是在孤儿院里发生的一切……四处躲藏只不过是想逃避人群罢了。 好痛苦……好想逃……可是,他能逃去哪? 『如果觉得痛苦,就把痛苦忘了。每天沫浴在快乐里,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不一样,总能找到愉快的事物。』 心中声响闪现。 勾起西司怒火。 悲苦随之交杂。 「要是有这么简单,我早就做了!拜託……不要再有声音出现了……!」 话末哽咽,泣不成声。 风儿轻抚,树林婆娑,好似在为这名徬徨少年掩盖他的泣鸣,而植物们也确实这么做着。 大概是哭累了,压力得到了抒发,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唉,果然如此吗……」 草丛沙沙作响,远跟在后的玻罗祕来到此处,低头一瞧,神情尽是说不清的复杂。 他蹲下身,捡起了遗落对方身侧的纸、笔,收进了怀里,随之凝望着沉沉睡去的少年。 抱起沉睡中的人,在他耳边倾诉细微话语。 「……辛苦你了。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可能会让你痛苦不少,但很快就会结束了,你放心吧。」 越过层层树丛,毫无阻拦地走入了管理者们投以关切目光下的世界树管理者协会。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2) 轻轻睁开双眸,映入眼底的是木色天花板与垂掛在半空中的萤光石吊饰。 意识逐渐清晰,看了下四周摆设,身下单人床铺、简易成套书桌椅、零散书籍的墙架以及门边衣架上掛着一套被细心保存着世界树管理者的制服。 房内仅有他一人,西司忆起自己清醒前后的处境,整个人猛然跳起。 房门敞开,步入令他感到十分惊愕的人。 「清醒啦!」 玻罗祕笑着向人打招呼。西司怒号。 「你出卖我!」 「说的真难听,我要是真打算把你卖了,会直接把你送到意图毁灭岛屿的群体手上,不会让你在这里睡到自然醒。」 玻罗祕不改笑意,环起手。西司瞇起了眸子沉声探问。 「你要不要先跟我解释一下,明知道我的状况,为何还把我带到这里?」 「很久以前,我跟罗耶商量过,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罗耶?!」 惊愕之馀,西司不禁开始揣测他是否被这些人给蒙在鼓里看戏。 「多莉堤和其他人,你现在都还没记起来,当然你目前还不认识的人也有。」 玻罗祕毫不隐藏,揭开了隐瞒西司的一部分疑云。 此刻,西司又惊愕不已,连气愤的心情都忘了。 房外的聆听者入内,吸引西司略为呆愣的目光。 「商量是指一千年前的事,能记到现在真是不简单。」 来者诉言,玻罗祕回望了后方忽然出现的一名灰发浅绿眸子的少年一眼。 「没那回事。需要时才用到。那堤,你怎么现在才来?」 「刚从地窟过来,还走不到这里,远远就听到你的声音。」 「不是可以瞬间移动?」 「不想用。用脚移动比较健康。」 语毕,那堤将视线从谈话对象挪移回到了西司身上。 「他傻了。」 玻罗祕闻言瞧了过去,微微一笑。 儘管西司多少已对惊奇体验感到麻木,然而,这一次却受到不小惊吓,一时半刻说不出半个字。片刻,他终于找回了声音,西司整个人往后退到床墙。 「等、一千年……你到底几岁啊!」 「年龄一点也不重要。」 玻罗祕秒回。 当下,西司天真面孔染上徬徨色彩。他正认真思考自己究竟为何会蹚这趟浑水。难道,所谓的「好奇心害死一隻猫」是这个意思? 结果证实,「好奇心害死一隻猫」这句话无法套用在西司身上,若真如话中所行,在他幼时至今的自由行过程中,早已不知道遇险多少次了。 怎知,他尚未提出此疑惑,玻罗祕自行为其解惑。 「这里是我房间,应该说是以前任职请人帮我留下的……话是这样讲啦,我想也没有人会发配给他人吧。在这的话,我可以陪你直到你唤醒自己,尽可能不被人打扰。」 「……」 不晓得已经是第几次了,西司深深觉得玻罗祕有读心术,不然他什么问题都还没问,就被同一个人给解开了。要说是巧合也太过牵强了。 西司的茫然与愕然,全都被那堤看在眼里。 「玻罗祕,你之前都是怎么跟他解释的?」 「嗯?当然是照我所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 玻罗祕一语惊人,至少对那堤而言是如此。 「……没有更浅白的意思?」 「我不晓得他到底能理解多少,但从他在帕黎西亚那里的解说听来,应该……算能……吧?」 「你这个回答听起来很微妙又危险。」 话一入耳,玻罗祕摊了摊手,一副「努力中」的嬉皮笑脸,和不久前在商店街的稳重模样相去甚远……不,不如说,打从西司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没看过他有特别严肃的一面,完全是以和待人的样子……除此之外,就是太神秘了。 撇去了不方便插入的对谈,貌似有所指引般,西司想到不久之前捡到这张纸后,玻罗祕的表情。 他翻了一下口袋,惊觉那张纸早已不翼而飞。 即使在对谈,玻罗祕仍留意西司的一举一动。 「你在找这个?」 玻罗祕从怀中取出某人正在找的东西。 「它怎么会在你那里!」 西司惊然大吼,玻罗祕耸了耸肩。 「你睡到东西掉出来都没发现。」 有谁会在睡觉得时受,察觉到身上的东西有没有掉出来?西司在心中吐槽。 「有没有感觉到物品遗落,因人而异。」 「你果然有读心术!?」 一想到之前自己在他身边上演的内心小剧场都被全程观看,西司不禁感到愤然、难为情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更多的是对此事的好奇。 「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早说……听别人的内心话很好玩吗!」 「因为你没问我啊。」 玻罗祕回了一个非常欠扁的回应,让当事者险些没有被气昏过去。 「你把人弄火了。」 那堤给了如此的感想。同时,他也对西司内心波动的反应感到了一丝趣味,淡然面容勾起了不易察觉的浅笑。 深吸吐了一口气,先不管看似想把人气昏的场合,西司趁谈话停顿剎那,立即开口探问了关于自己所有遭遇中,最希望明白的疑问。 「……玻罗祕,之前你看到我捡到那张纸上的内容,你的表情有些奇怪……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这个人?」 西司提问一出,玻罗祕微微瞇起了眸子,现下的嬉皮态度多了一丝神秘,一边将手上的纸递还给了西司。 「我相信等你清醒过来之后,就不会再问我这个问题了。」 「隐藏起来的人……难道不是指那个人……?」 西司接过纸条,垂首凝视了一眼纸条,低语。当下,他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 艾利希那晚所说的寻获者…… 知悉西司口中何人的玻罗祕,淡淡一笑,如此回覆。 「你只答对极小部分,但以某方面来说,很可惜,并不是正确答案。」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3) 西司抬起首,望着眼前的救命恩人,他已经不晓得自己到底可以信任谁了。 玻罗祕轻笑了一下。 「信任一事,你要先信任你自己,瞭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相信自己,又该如何去信任他人。相对的,以你目前的状态,能信任你的人……除了我们之外,不算多。」 「……」 话中的矛盾,西司已经不在乎了。 他比较希望找到珞,问清楚前些天他所做的一切……本该是如此,但他却待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处境……那找到珞的可能性…… 「可能性是无限的。如我之前和你所说的,你还是按照你的节奏和方式去理解,也许你就能坦然的面对我们了。」 语毕,玻罗祕转过了身去,走向了房门,停下了步伐,一回首,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便转回头走了出去。 「……」 西司不语。他还是不懂,他们一直提及的「面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静了片刻,谈话中断后始终在一旁观望的那堤,道出一个以对方来说,非常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现在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 「咦?」 西司一望那人,一脸疑惑。 对此,那堤笑而不语。 后者离开,独留前者。 大门紧闭,房内静謐。 一出外,那堤瞧见了站在走廊不远处的玻罗祕,站在窗框前遥望窗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千年的世界树依然屹立不摇,此时,依稀能瞥见硕大的绒毛叶片落了下来,在不对外公开的魔法保护下,丝毫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如羽毛般轻盈的落在了祭坛外围。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早已察觉对方到来的玻罗祕,目光凝望窗外景色,轻轻地开了口,声音听来不大也不小。 那堤一脸平淡地回覆了。同时,他也为对方施展了隔音结界,确保他能在此彻底发洩囤积已久的情绪。 「还不如说这是他原本的个性还比较贴切。」 「我一直很希望能再见上他一面,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现在,我终于看见他了……但他给我的感觉却不一样了,我知道万事万物是会改变的……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不晓得他忆起前世后,会不会又变了个人……一方面希望他能忆起他的所是,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受到任何负面的影响……但是不面对……就无法向前……」 微垂首,玻罗祕说到一半哽咽,泪水止不住地滴落于林中。 那堤聆听,不语。 他不瞭解这个人,也无法彻底了解,为了等候那个人,在混浊的社会中花费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也不瞭解对方陪伴在西司身边时,多么努力不让自己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崩溃的一面。 即使压抑真实的情绪很不健康,甚至会引发疾病,他还是这么做了。 年纪不到他千分之一的那堤,仅能默默倾听,无法发表此刻的言语。 ◇ 一名老者佇力于窗台看着远方世界树,徐风轻抚,藏于风中的一股魔力将系于脑后及于下背的辫子的系绳给割裂了开来,紫银发随风披散,即使受到这等攻势,他的神情依然故作平静,实则多为忧然,毫无一丝畏怯。 「冤妄西司的风波、柯莉涅和珞的失联,作为造成此等事态的始作俑者之一,有什么想说的?」 南那一回首,倪了一眼男扮女装和在縈绕着他手掌上的炫目彩光,多莉堤面无表情地凝视眼前的老者。 虹光魔法并不会伤及任何生命,只有投向恐惧、负面情绪思想以及陷入过往记忆沼泽中的人才会感到痛苦。 南那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笑顏。 「……你真的愿意在库兹提作为据点之一的图书馆,施展你那攻击性的魔法?」 南那顿了顿,饶有意味地轻笑一声,吐言。 「或者该说是,歷史的真相?」 话一入耳,多莉堤神情一凝。 「这点,你不用担心。现在整座图书馆都在守护结界的保护之下,我想在此定居良久的你也很清楚,就算岛屿坠毁,这里也不会受到一丝损伤。当然,除了不在保护内的你和你引发的黑影。」 「……」 「岛屿坠毁,人们啊……」 南那发出了感概,意有所指的微微一语。对此,多莉堤轻笑了一下。 「即便真的面临坠毁的危机……你施展的护法会守护人们,不受一丝伤害活下来。」 沁柔徐风,此刻显得冷凉。生命可以重来,但已发生的事情无法如此,更别说这件事……无法、更不愿再来一次…… 多莉堤知晓,事态已刻不容缓,且再也没办法停止…… 「魔法本该是人人都该知道的事情,因为地下组织的人的权力慾望,让过往至今,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受到了多少伤害?」 多莉堤凝视着南那冷淡的面容,儘管能隐约看出他眼底的痛苦神色,就算他有意在责难和原谅中选择后者,由于对方没有向自己提出任何帮助的请求,也无法为此给予援助。 即便,南那汉族长之间早已有了契约…… 若非本人允许,也没办法为他多做些什么…… 千年前的恩怨,多莉堤早已释怀……更不愿在和同伴有任何不必要的纠葛。 「……」 淡淡地、轻柔地。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蘶蘶地、分明地。 「……你走吧。我不打算再重蹈覆辙。」 南那回过头,下了逐客令。 多莉堤拒绝离开,反倒问了个相当有意思且令他困惑多年却一直无从或解的探问。 「这里,是图书馆,藏有过去纪录的重点地带,你为何私自承担执事职责?还有,数十多年前销声匿跡的史书是不是你做的?」 面对逼入核心的质问,南那嘴角微弯。 「是不是我做的,总有一天会有解答。」 「……」 即便不再深探,也已清楚地瞭解到话中的含意,多莉堤脸上闪过了些许落寞神色,收起了虹光,随即发动了传送魔法,离开了此地。 南那按住了另一隻微颤的手,闭起了双眸,深吸了一口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再多的后悔,也无法改变他所做的一切…… 徐风拂过了南那的面庞,披散的发丝随风摇曳,却带不走他的忧虑神态。取出了先前从友人那里收到的……或者该说是曾视为友人寄来的信籤。 微睁开眼,垂首凝望,脸上尽是说不出的哀伤。 「……要是,故事能够从此虚幻就好了。」 一切有果必有因——飞罗。 ◇ 来找我们。卡西洛?梅菲,留。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4) 微微地、模糊地。 书写声充斥房内,西司匆忙记下了风中的歌词。 基本上,他解歌词的功力并没有自家兄弟来的厉害。即使如此,他仍尽可能地做到最好。然而,不久前,依循直觉而行动的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 轻呼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杰作。 请静静聆听。 淡淡地、轻柔地。 抚过了生命万物的徬徨乐章。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微微地、模糊地。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天之寰,星之鸟。 蘶蘶地、分明地。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所以,这代表什么?」 解谜解到忘却自身处境与急寻亲人的西司,嘟起了嘴,呢喃。 他缩起了双脚,一手抓着桌缘,以后椅跟作为支点,前后来回摇摆,抿着唇思索。 随之,他忽然联想到了不久前在残破的文献上看到的…… ……如果说,圆珠体指的就是玻璃球,也是开啟天寰所必须具备的钥匙。 而他身上的玻璃球……正好就是那个东西。 那么,为什么能够透过玻璃球看见那些影像?原因就在于它本身就是一颗附有钥匙兼记录影像功能的纪录石。 「对嘛,这样……誒、誒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于解开疑点而感到兴奋的西司,身体猛然一震。由于支撑点无法承受他的重量,连人带椅整个往后倾倒。 惨叫与轰然巨响在房内一同响起。 「痛……痛痛!」 受到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强烈衝击,西司抱着头蜷缩成虾状哀号。 对侧房门猛然传来了开门声,再来是自家房门被来人用力的打了开来。 一入内,那堤就看到对方躺在角落抱着头缩成一团,他一蹙眉,不发一语。 与此同时,指引的方向就此降下。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仿佛受到一头棒喝,他微微睁大了双眸,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连接起来了。 那天的黑羽蝶、彗星,要是他没有猜错,这一切的指引很可能都在那个地窟里。 知晓了西司目前思绪状态的那堤,依然不语。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西司一个人。 待痛楚消退,多少有注意到有人进房又出去却不知何人的西司,对此不以为意,缓缓坐起身,盯着被捏得变形的纸张,将其摊了开来,默默地书写起了方才所听闻的词句。 抚过了万物生命的徬徨乐章。 「……」 从他选择收集歌词的那一刻起,便频繁地听见了这些歌谣,儘管他很希望能忽视这一点,然而,早已点燃的好奇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片刻,想不到其他线索的西司,静下心暸望了一下窗外景色,感受着微风徐来的一丝凉意。 「生命来去如风自由……没有任何人能够管制生命本有的自由。」 这是自他幼时起,就一直不停縈绕在脑中,不曾散去的一句话。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5) 「你对星寰遗孤和罹难者的事情瞭解多少?」 「你怎么会突然对那些遗孤有兴趣了,你认识的人里有这类人是吗?」 「你对这件事瞭解多少?」 面对艾利希面不改色的逼问,正在协会内特有的顶楼花园整理文件的猎人同僚疑惑不解,对于总是在外出勤的前者,后者属文书处理部,时常经办各种文书,孤儿、罹难者、失踪者资讯,不可能会不晓得这类讯息。 据他所知,那些遗孤不是被其他亲友收养,就是被送进孤儿院里等候有缘人领养他们,一般孤儿院都存有孤儿名单与领养相关纪录,但是原本收养这些孩童的地点早已成为地下势力洗脑的温床之一。 「不过罹难者名单通常都是由世界树管理者协会和医疗所共同管理,虽然另起的石碑上也有罹难者的刻名。」 抚着下巴,心情上不免有些失落。虽然知道这些,他无法进入世界树管理者协会,更别说自家兄弟在那工作,即便两单位只有徒步半天的距离,他们两人也不怎么返家,相会甚少。 艾利希对终于有方向却无从着手的状态感到懊恼。 一旁的同僚整理了一下文书,同时拿出了纸镇及时压住了险些被风吹走的资料,一边爆出了内幕。 「是啊,况且寰守猎人管理协会与世界树管理协会一向关係密切,两方资料互通,包括罹难者与星寰遗孤的所有资料,自家协会都有拷贝一份。要是你想找更早之前的资料……很抱歉,东西都被封住了,看不得。」 猛然看向身旁正在抓脸的萨夫,艾利希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嗓音因惊讶而有些微扬。 「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协会机密,可别说出去。」 说到事关协会机密,意识到自己说溜嘴的萨夫连忙压低音量。一头柔顺及肩橘发随着他的动作摇曳,拨于耳尖后的瀏海垂落且遮蔽了他的视线,连忙重新整理。 「那些资料……?」 「哼,我才不会告诉你近十来年的档案都保存在资料室,平时无人看管任人查阅。」 对坦率的同僚投来的助力,艾利希笑了。由于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不用担心事情外洩,加上艾利希口风本来就很紧,杜绝了这个可能性。 「不过西司的事情也真够呛的,整个岛屿都乱成了一团,我是不晓得你们的工作爆增到什么程度,但我也已经被搞到整整三天没睡了。」 「……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不了,我工作还没完成,在这边吹风、动动身子才不会想睡。要是可以的话,我是比较希望你可以多留一会儿陪我聊一下天,帮我的脑袋清醒一些……前提是你要有空。」 「我等一会儿,要去档案室一趟。」 就他所知,十多年前的档案封存于更些年停用的档案室,近来年,因工作需求,早已将资料室的档案全读取下来了,就只差在早些年的空白资讯。 此话一出,迎来了萨夫的惊骇表情,艾利希满是不解。 「怎么了?」 「那边被搞得像是被轰炸过一样……还不时有骇人的传闻出现,你想去的话可别拉我……我绝不奉陪!」 这话题勾起了艾利希的兴致了,对于要前往的地方,多些了解,总是好的。 「这话怎么说?」 「你也知道,我们那边多少有一派人有意倒戈地下势力,档案室那边整个都被设置了古代魔法,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破解不了,也进不去。所以,现在都把资料、档案,收在另外开的……也就是现在正在使用的资料室里。原本想要找的资料几乎都在档案室里,也因为这样,很多工作都停摆了……」 话说到最后,萨夫语气很是无奈,他的眼底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喔?这听来真是有意思。」 一听,艾利希的冒险意识被点燃了,与此同时,萨夫方才一语,也令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萨夫故作脸色丕变,猛地停下手上的作业,瞠大了一双鹅黄水灵眸子,扭头朝艾利希看了过去。 「不会吧!你真的要去!?」 「……嗯哼。」 「那真是太好了,你去那边的话请帮我把《遗孤资料集》带回来,十几年前的资料都被封存在那里,想去拿又受阻。交给你啦!」 「……」 「为什么一副很无语的表情?」 不想解释自己无语的原因,因为自己不讲,想必对方也多少感受到了……就这方面看来……嗯,很微妙。 随之,艾利希决定换一个话题,也调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说的十几年前是多久,那时我还没入职,加上我时常在外奔波,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 「大概十七年前吧。」 据说已经五百二十岁仍保持十五岁纤弱少年模样的萨夫抖了一下微垂尖耳,思索了下,微语。随后,他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鸟羽一族的平均寿命为八千八百岁,十七岁即为成年,但这认知却只有一部份的人知道,寿命一事在有心人士的教导下转为仅有平均八十多岁且身躯会随着岁月老化的错误认知。在资深人员眼中,年仅二十岁的外貌一表青年的艾利希还是像个孩子。基于平等原则,不管年纪、地位差距,都是平等待人,不允许有任何丝毫的不当行端,甚至是将机密外洩给协会以外的人,也因如此,早在入职当事人许可下,施展在身上的监理魔法会将此事传送回创办者面前,并赋予相应的处置。 「啊,对了,你那边有收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什么有趣的?」 「当然是你的工作啊!不然还有什么?」 「这我不能说。」 「誒!怎么这样!太可惜了……还以为有能听来当宝的内幕呢。」 拒绝一事,惹来同僚的失落,艾利希不语,因为机密不能说是常识,但也仅限于内幕。 然而,他也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这点程度的消息,萨夫自己也能掌握,何必去问他? 想当然,等会要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作为诱饵……唉…… 「我能说的只有,有不少寰守猎人表面上为了奖金跑去找人,把巡逻和子虚乌有的奖金统合在一起了,为的是不让他们的行动惊扰到了居民。」 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包含了自己在内,则是为了将那孩子保护起来,为了把『那个人』保护起来……因为他们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必须团结起来,携手保护这一切,不在受到任何的伤害。 「……哎,是喔。」 这对近来已成每日必办风景的作业处理不怎么感兴趣,萨夫随口应了一声,回过了头,继续执行起了未完成的工作。 过了半晌,陪伴的任务已达成。艾利希向萨夫表示离去,对方则是挥了一下手,一边为文书做最后的整理。 「记得帮我把资料带回来。」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6) 从萨夫那里得知位于昏暗地下室末端的档案室,刚下楼梯,尚未进入目的地便感受到了和充斥屋内暖意回异的阴冷,肌肤一瞬起了鸡皮疙瘩。 一般来说,凡是与两大协会有关的生命都知晓且懂得如何使用魔法,魔法分为两大类,光魔法,主要以助人不为己而使用,待人待己真诚,愿意分享自身拥有的一切,具有乐观主义者、享受自由的特质,以虹光为首、其次是金、白、粉红、黄色、蓝色。此光能让生命感受到放松、快乐、自由,像个孩子般玩耍;暗魔法,则为自私自利、欺凌控制他人思想为乐,以黑灰光为首,其次是深色且黏稠性质的光。此光反之,则为让人恐惧受怕、自欺欺人、以谎待人、重视权力地位、过于在乎他人眼光等特徵。 大眾自幼起便受到了扭曲思想的洗礼,认知多为魔法是童话故事中才会有的元素,现实中不可能存在,可见教育失调的可怖。 「看来真的和他说得一样……真的很有问题。」 环顾四周,基于暗处总有小动作的考量,艾利希确认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动身前往了档案室。 还不到门口就忽然被影藤给绑住了手脚,他往下一看,眉头一皱,只见,又有几条影藤从自身的影子中窜了出来。 随着影藤逐渐有了愈加綑紧,将他拉入其中的趋势,他不疾不徐地将金光覆盖全身,受光照射的束缚宛如遇到天敌班,剎时消散了。 如同光与影相互连系,光与暗互不相容,仍即为一体。 为预防再次遇袭,他维持光辉,在黑暗中简直像极了一盏行动灯泡。 亮光一照,艾利希瞇起了眸子。 一见墙面疑似有着镶有萤光石的凹槽,现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珠,骨碌碌地看着他。 当下,艾利希不禁感到有些作噁。微微低下头撇开了视线,却收到更大的反胃衝击。 地面遍佈绿色遇热起泡的黏液、指甲,泡沫一破遍撒出大小不一的指甲,不时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蠕动声响。 艾利希连忙扬起了头,勾起一抹笑,一抹微妙的笑容。 「……」 到底是谁把这里搞成何等惨样。艾利希切身体会到为何萨夫死都不要跟他一起过来,光是中途就让人有想逃难的视觉衝击,前方、门内又会有多少轰击在等着他。 冒险精神高涨了一些的艾利希,摀着脸发起狂笑。 「就是要这样才有趣啊!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所谓的衝击吧!」 这个举动在他所不知的地上楼层掀起一起风波,这又是后话了。 由于受光保护的影响,一路上他再也没有遇袭,令他感到很是惋惜。 一入内,放眼望去,整理成册的书籍陈列在错综复杂宛如迷宫般的书柜中,置于天花板受损的萤光石忽明忽暗,冰冷气息垄罩了整个房间,不知从何处吹进来的冷风发出了低鸣,彷彿下一秒会出现某种让人彻底吓破胆的惊悚存在。 ……虽然他一点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 「这到底该从哪里开始找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知道他一定会找到他想要的资料。 就在他开始考虑,要不要重新搜索此地的真实性时,发现脚边不知何时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想也不想就直接捡了起来。 「……书区分类表?」 上头还很贴心标示出了各书区的路线图、哪些地方埋藏哪种类型的陷阱以及攻击范围等各类事项。 此况,艾利希一蹙眉,完全不了解这东西的意义,以分类表上纪录时间约十多年前绘製……也就是出事前就在这里了,这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思一此,他的脸上闪过了一私失落。 「……族长、大长老他们,都不曾透漏过……这到底……?」 然而,再怎么思索,现下的不解,在时候到来之前,想必都不会有答案。 将疑云甩了开来,在书区分类表上找到他要的区域后,毫不犹豫地依照路线图的指示前行。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是否真如标示上设有陷阱,抱着凡事小心为妙的心态。 一路上,依然没遇袭的艾利希来到目的地,将周遭看过一遍,架上的书籍无一是东倒西歪,并且都蒙上了一层灰,他不禁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捲起了衣袖。 花费好一番功夫,终于在书堆里找到他想要的资料本,然后将书封上的尘埃抹去。 出乎意料地,萨夫託他寻找的资料竟与他寻觅的方向一致。 「这还真有意思……耍人的新境界?」 打开罹难者记录,他循着目录仔细翻阅,生怕漏掉了某些重要部分。 半晌,翻阅的动作在某一页中忽然停了下来。 看着绘有一名女性,十分栩栩如生的精緻画像,女性拥有一头罕见淡蓝色直发,容貌清丽。 翻到下一页,他整个人呆愣了一下。 绘有黑发男子的画像,那个人的容貌与西司有点神似,却也不代表他与西司之间有什么关联。 不管是西司的淡蓝发还是女子的淡蓝发,在岛屿上都不是常见的发色。 「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 大概是职业病发作,有些太敏感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隐约间,他觉得事情可能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不少。 就在准备闔上本子时,瞥见上方的某一行文字,使他不禁睁圆了双眸。 画像下方明白记录着两人的夫妻关係,育有一子。 上头的子女栏列中,白纸黑字非常清楚写有西司的名字。 离奇的是,不管他怎么查阅,毫无珞的一丝纪录。 他将本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翻阅起了领养手册。 南那执事,膝下并无子女。 时间明确记录,十年前的今天南那执事收养了年仅七岁的西司,三年后的同一日再度收养年仅十岁的珞。 看着手上的资料,艾利希皱起眉。 为什么他要在同一天领养孩子?会不会是巧合? 不过,为什么在歷史中初代星环突破天寰的那天领养小孩? 如果是巧合的话也太刚好了,还两个人都是。 所以,这代表什么?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7) 剎时,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艾利希猛地瞠大了双眸,盯着手上的纪录。 萨夫曾说过,十七年前的资料全被封在这里,算一算西司和珞的年龄正好是档案室事发当年,照理来说他不可能会在这里找到有关他们十岁前的纪录…… 是有谁刻意把这些纪录放在这里让人去找? 难道什么人或组织正谋画的杰作有关联?抑或是……孤儿院的人把珞给派遣到图书馆,是有什么目的? 他对珞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平时到过哪里和他的交友状况。他想得到的只有学校、住家,最常接触的人,除了学校师生……能想到的只有南那执事和西司。 ……虽然他也有收集这方面情报的能力,可他却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只能说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等等!」 他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孤儿院内确实有珞的生活纪录,包含西司在内,他记得当时回传的情报里有堤到,那时他们的照顾者是……柯莉涅! 他连忙下查珞十岁前的所有资料,所有方向都指向了柯莉涅,毫无一丝作假,却唯独找不到除了方才的资料以外,任何有关西司的所有情报。 为何这人要把珞放在身边,甚至不惜将他送到西司等人的身边? 他理出的答案是——「监视」。 艾利希不禁被自己理出的答案给吓了一跳。这表示,那些势力已经知道了『那个人』的转世存在,真要是如此,千年前的屠杀很有可能会再一次重演,不只创造钥匙的八个人会再次遭杀害,岛上的所有人可能也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好不容易……才兴建起岛屿的部分平和秩序,又要被毁了? 书页在他手指的施压下,划出了无数摺痕。 一道不寻常的气流划开空气,时刻警戒周围动静的艾利希一动身一手接下施有攻击性魔法朝他头部袭来的踢技。 「是你?」 一名黑发束腰,面容清丽无表情的少女,为偷击失败且收不回脚的状态不悦地皱了下眉。 若他记得没错,她是部下报告中尾随西司动向的新进寰守见习猎人,为什么见习猎人会在被封锁的地下室? 心中闪过了一起念头,艾利希沉下了声,问道。 「你是地下组织的成员?洁依……」 「……」 「操纵内部成员,把风声传遍协会和岛屿的人是你吗?回答我!」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艾利希前辈。」 声音听来十分清冷,她放弃收回脚的念头,洁依索性以两倍重力将其缠绕,意图将此人压垮、击毙。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显然有发觉到对方意图的艾利希大吼了一声,因情绪失控在没有护身魔法的状态下,要扛住这置他于死的攻击,显得有些吃力。但她要真想置他于死地,不可能只有这种简单攻势。难道还有其他人? 一道掌声响起,应证了他的揣测,随着重力越加沉重,他咬紧牙关吃力地朝逐渐靠近的步伐声,倪了一眼。 来者走入他的亮光范围,一头灰发掺杂一搓青发丝的女性,展露此人身份。 「这么做,是为了把你给引出来,八人魔法使之一的部属,艾利希.梅莉塔夫。没想到你这一世居然会沿用上一世的名字。」 「柯莉涅!你到底想做什么!千年前的事端,你们难道没受够教训吗!」 柯莉涅一笑,笑得十分孩子气,轻语。 「我的孩子,很快就会将你们想守护的人……抹杀!」 「你的孩子?」 疑惑之馀,一道不妙的感受闪过了艾利希的心头,他睁圆了双眸,想起了不久前一名部属交给他的红彻玻璃球,确实蕴含着珞的魔力……以及一丝细微几不可见这人的魔力反应。 他怎么会没想到,柯莉涅和珞是……亲子? 不不不,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八人之一会成为地下组织的成员!? 欣赏着艾利希绝望而扭曲的神情,柯莉涅享受地舔了舔嘴唇,上前在他的耳边轻语。 艾利希再次瞠大双眼,神情满是气愤。轻抚了一下对方的下顎,柯莉涅轻笑了几声,扬手离去。 「亲爱的洁依,你继续吧。」 「是。」 碍于洁依的阻挡,艾利希撕心肺裂地连声吼叫。 「柯莉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柯莉涅!柯莉涅——!」 最后,一道道沉重踏伐伴随断裂声与液体喷溅声响遍了藏书区域,落于血漥中的待给书籍染上了嫣红。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8) 「……他怎么拿书拿这么久,都晚上了。」 二郎腿跨在办公桌,摆荡了一下后椅脚的萨夫嘟起了嘴,手指转动着铅笔,倪了一眼桌上缺某本用书的待办文件,咕噥。 文书部办公室外忽然整个闹哄哄,不晓得在闹腾什么。轰动之下,随之而来的是一起又一起撼动了协会的爆炸声响,整个地面猛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萨夫面对这情况无动于衷,因自家协会的部队总是会不时举办各种类型的夸张训练,在巨大隔离结界内进行训练,确保不会殃及无辜民眾,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只是,作为诱饵,也得有一定的实力才行。你可别死了,艾利希……」 吵杂未歇,一阵急促的步伐声传入他的耳里,一名同僚,猛地撞开了门,门板因反弹作用弹回弯着腰喘气的人身上,故而跌坐在地,萨夫故作惊讶,险些从椅上摔落,随之,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 「已经开始了?」 「是、是的!艾利希……已经如计画的那样,出事了。地下组织的人渗透了协会,好多人都被杀了!」 同僚不顾疼痛,喘息地说道,话中满是不安又多了一丝奇妙的兴奋。 「那、那他……」 萨夫一听,脸色丕变,连忙从椅上站起衝到同僚面前抓着他的双臂,赫然发现他的衣服上满是血渍。 「我……我不知道他到底伤成怎样……只是我经过地下室门口时,听到艾利希的吼叫和很大的撞击声……当我、我……看到他被人给抬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告诉我,他已经……已经……」 「……死了?」 同僚抿起唇,垂首点了几下。 萨夫脸色苍白,松开了紧抓那人的双手,整个人脱力地跌坐在地,很是难以置信……今早才一起说笑过,怎么现在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是那些人…… 至今为止剥夺的生命还不够?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只为了要再次造就千年前惨剧的无情文明? 他们到底要重蹈覆辙多少次才甘心! 才会看清他们造就的一切!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明白! 为什么! 「……他、艾利希呢?人去哪了?」 「已经被送到医疗所了……」 闻言,萨夫蹣跚起身,朝至今未吐真话的友人身边前去。甚至不曾留意通报之人的状态。 他心中始终回盪着一句话——一切,有果必有因。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9) 「发生什么事了?」 受到微之振动所撼动的西司,停下了执笔,侧过了头,望向窗外。 只见森林另一头飘起了诸道狼烟,早先感知到的世界树管理者们驻守在协会外围,后来赶上的一些人员从协会中奔驰了出来,气氛不知为何显得十分异常凝重。 西司直觉地感到事情很不对劲。 「呃……痛!」 随之,他猛然瞠大了双眸,摀住了胸膛,却止不住由心中併发出的剧痛,整个人从椅上滑落,倒地前馀光瞥见草地上一段时日不见的熟悉人影。 ◇ 「……」 黑色发丝在徐风中飞舞,少年面无表情仰望着管理者高端宿舍的窗筵,似乎在锁定着什么。 目光随之飘向与管理者们大开杀戒,身着黑衣的一名组织成员。 随伺身侧的部属上前告知,神情满是藏不住的雀跃。 「首领。」 「嗯,动身吧。」 话语刚落,一名瞬移至珞后侧的管理者手中凝聚光团意图将其手刃,尚未得逞,便被从者强化过的手刀划破了咽喉,珞动作不疾不徐地抹去了喷溅在脸庞上的朱液拭去。 倪眼失去生息的躯体,珞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光彩,收回了视线,步履缓慢地越过鲜血四溅的修罗场。 一路血洗至西司所在的卧房,对于拥有感知特质的珞来说,并非难事。 敞开了房门,珞冷眼凝视了一眼,倒卧在地痛苦挣扎的自家兄弟,后者听闻声响,吃力地将目光挪往了来者。 「……!」 西司猛地瞠大双眸,不敢置信。 佇立在门口的珞与站在他身侧他不认识的人身后,隐约能瞥见诸多残缺躯体散落各处,形成了腥红景致。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那些人会变成这样? 止不住洪水般汹涌而出剧痛的西司,颤着身躯紧抓衣襟,微弱话语口中一齣。 「……珞……唔咕!」 闻声叫唤,珞不为所动,静默凝望。 珞与先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难以辨识他此刻的心神。 西司对此感到强烈不解。 落于地面的物品映入珞的眼帘,迈开步伐在西司目光的跟随下来到他身侧,蹲下身捡起纪录歌词的纸片,翻看后方的留言与名讳。 「珞……」 西司无力地叫唤,想靠近对方了解他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跟在他身边的人又是什么人? 外面发生的一切,又到底是? 珞将纸收入了怀中,冷望了一眼西司缓慢挣扎地朝他爬来,将手伸向了自己。 尚未触及,一道惨叫传入耳畔,嫣红液体再次溅了珞和一身无污的西司满身。 方才随伺在侧的部属身首分离倒卧在血泊之中,同样溅染了鲜血的玻罗祕,怒不可赦地怒瞪着珞。 即便西司意图开口,刚刚的动作已将他的体力近乎耗尽,仅能清晰意识与不明剧痛相伴。 「珞!你背叛我们了吗!」 愤恨的话语从玻罗祕的牙关中挤了出来,眼中佈满了血丝。 对此,珞平声回应。 「……没有背不背叛这种事。」 话一落,珞的脸上被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流淌了下来。 扬起手施展了攻击魔法的玻罗祕,一方面专注于珞,一方面则将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处境艰涩的西司身上,要不是西司邻近珞,他早就让对方头颈分离,而不是在脸上轻划这么简单。 「你为什么要杀了艾利希?为什么要杀害寰守猎人和管理者?」 不愿过问对方何时倒戈,转而先行探问了对方不久前从那堤那里收到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沦陷和艾利希遇害的报告。即使,他早已知晓会有这么一天,然而,事发至今,他依然无法接受。 西司难以置信地仰望被冠上兇手之名的珞。 艾利希……死了? 被珞?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10) 接受到自家兄弟的视线,珞缓缓开了口,瞄了曾是自己部属的遗骸一眼。 「那不是我做的。至于……这里的人,一个都不是我杀的,动手的人是被你收割的傢伙。」 「……你的目的是什么?」 「西司。为了不让过去的事情重蹈覆辙,也为了不让千年以来的计画停滞,伤亡并不是必须的,但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是,也说不定。转变总是如此,适者留存,不适者离去。这道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库兹提.梅萨提——世界树管理者协会和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的创办人。」 一语揭露身分,玻罗祕面色一瞬动容,随即换回了怒容,却藏不住眼中的惊愕,完全没料到对方居然会在时候未到之时揭他的底。 他迎上朝他投来西司惊愕万分的神情,他一直想向他亲口承认……只是当时的状况与时机不符…… 一瞬停顿,成了致命破绽,珞瞬移至玻罗祕身前,已强化与使触碰之人失去反抗能力后的手臂掐住他的脖颈,将人举离地面,面对玻罗祕的挣扎、呻吟,珞始终冷眼相待。 此况,西司看得胆战心惊。 似乎是感到烦腻,珞扬起了另一手面向墙面,受魔力干扰的墙面泛起波纹,在人断气前,以不折断颈子的力度,将人扔了过去。 墙面彷彿泥沼般接下被投来者,一点一点地将人沉入了其中。 瞥了眼下半身逐渐没入泥沼的人,始作俑者漫步走回已无力动弹的西司身边,他单膝跪地,将他的俯卧摆为仰卧的姿态。 咳了几声后,玻罗祕见状,不顾昏眩和脖颈的不适,怒吼了一声。不论他再怎么试图挣脱,却陷越深,直到泥沼吞至胸膛。 「珞,你要对他做什么!」 「你在那边看着我怎么做吧……」 珞轻语,一边轻柔地将西司的头枕躺在自己的膝上。他轻轻一笑,让身在痛苦中的西司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不捨、同情,想要安慰他,请他不要哀伤的念头更甚于方才所听闻的一切,可他却动不了一根手指。 珞垂首,手抚在卧躺者的颈部,散发出了一抹淡淡光晕。 知悉那魔法的用意,玻罗祕撕心肺裂地请求他别执行此事。 「别这么做!珞!西司……快离开他!快啊!」 即便早已知晓西司身处的状态,要求他此事无非是天方夜谭,但无法动弹的他能做的也只有恳求对方。 无奈,珞的食指抚过颈部,嫣红花朵绽于体表,血花四溅,为两人再添一抹红。 时过片刻,两人便已处于血泊中。 让西司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明明被划破咽喉,却不感丝毫疼痛,仅有胸膛不停涌出的痛感。 此时,模糊的影像在他的脑中浮现,花草丰饶之地,一名淡金发少年将哭得极为哀凄的黑发少年拥入了怀中,浅淡一笑,在少年的耳边轻语。 从未听闻的语言,縈绕于耳际,久久不散,不知是生命将逝,竟将影像中的黑发少年容顏与珞相互重叠。 隐约间捕捉到了某种闪念,尚未剖析,他的世界随之蒙上一层濛雾。 在玻罗祕看不见的角度,珞盈眶泪光映入了西司朦胧的视野,他吃力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吐出了无声话语。 辩读其意,珞眼中的泪水夺眶滴落在西司渐然苍白的面庞,目睹湛蓝双眸逐渐失去了光辉。 身怀任务的他,无法在此做出痛哭失声的行端。 受到监视的他,无法在此做出违逆计画的言论。 他将身子压低,手掌轻柔地将无辉双眸给闔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他!」 头部外露的玻罗祕凄厉哭嚎,墙面波澜在人沉入后,恢復了平静。 房内微微充斥着外头攻防战的声响。 珞伸出了双手,撑起了西司的上半身,又垂下了头,将额头轻抵在沉睡之人额间,静静啜泣,同时,以不被察觉的魔法,为怀中的人止了一下血。 时过半晌,感知到组织成员的接近,珞抬起头,抹去泪痕,以魔法遮掩哀伤面容,显露出了方才的平淡容顏。 横抱起了西司,珞缓缓站起身之时,正迎一名组织部属。 看见珞怀中深眠之人,以及珞浑身浸染血跡面无表情的模样,部属面露喜色地笑了出来。 「头领你这次的行动,想必副领头会感到十分欢雀!」 珞静默不语。 「你这是怎么了?『那个人』不是已经被你给……咦?」 话未说完,部属的视线忽然一阵翻动,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看着自己逐渐倾倒的身体覆于之上,遗骸豁然膨胀,随之爆炸了开来。 早有预备的珞架起结界隔绝一切波及,爆炸退去,瞧眼所剩无几的尸者残骸以及除了他所在的结界,卧房面目全非、无一完好。 「她果然不信任我。借我之手抹消重要人士,最后甚至想将我置于死地。好让一切都能顺她的意,是吗……?」 珞轻哼一声。 随之,垂眼望向怀中紧闔双目的西司,他走向窗口,站于窗槛,眺望屋下的纷争场景,接着暸望林中不远处的世界树。 「……」 原本静待西司行囊背带,现已无物的地面,受金光包裹的黑羽蝶,撤下了保护,抖了几下翅膀,隐去气息,飞往并停歇至珞的后领。 拥有极强感知能力的珞,完全没发现道他身上多了一名不请自来的访客。 徐风吹来,西司方才所言,回盪于耳畔。 『……找到彼此,约好了。』 他轻呼了一口气,展开羽翼,向他所望之处翱翔。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11) 在珞起飞后不久,听闻爆炸声未参与争斗,也担忧西司和玻罗祕安危而从林中地窟中返回的那堤,瞥见了空中的两道人影。 「那不是珞吗?他怎么会在这里……等等,他怀里的人是西司?」 那堤瞇起了眸子,连忙转望原先西司所处的地方,只见整个窗户只剩窗槛,墙面遭到破坏,碎石奚落。 猛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那堤赶紧展翅飞向了顶楼卧房。 一入内,所见之处一片狼藉、溅满血跡,见不着活人,仅有一名断首侵入者与看不出原形的残骸。 那堤心里很是不安,不管他再怎么将全方位拓展他的感知,就是无法得知玻罗祕的气息。 「……」 摸索同伴行踪之际,一走到被寻觅者之一所在的墙前,墙面发出了龟裂声响,墙面中央绽开了诸道蜘蛛网般的裂痕,遍及了整个墙面。 一望去,佈满裂痕的墙壁炸了开来,粉尘充斥了整个房内,受到惊吓的那堤吸入了少许尘埃,咳得频频拭泪。 半晌,不适退去,惊见寻觅不着的人倒卧在地,瞠大双眸地看着自己,完全没有那堤的一身灰,整个人一乾二净,不见一丝污痕沾染。 「你……」 ……怎么会在墙里? 刚吐的话顿时哽在喉里,那堤一脸疑惑地看着玻罗祕缓缓坐起了身来,垂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掌心,满脸不甘、痛苦抑或释怀的复杂神情。 「西司,可能死了……」 闻言,那堤惊愕不已。 「等、等等!我刚刚才在外面看到西司被珞带走,怎么可能会……」 话到一半,那堤猛然感知到方才从未察觉且逐渐扩散开来的信息,他愣愣地侧过头看向窗边的大片血漥。 「不会吧……这不是真的吧!」 那堤整个人彷彿被抽去力量般跌坐在地,然而眼前血泊中所传递出的讯息却是不可抹灭的事实。他没发现的是,信息中藏有着一道细微到不使用虹光就感知不到的线索。 「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珞怎么可以……」 不同于那堤近乎崩溃的喃喃低语,玻罗祕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摀着脸,脑中尽是被封入墙内的发现。 被封入的片刻,虽说一时半刻动弹不得,加上受到情绪的影响,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珞施放在他身上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弱魔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他的实力,要是真想抹消他的话,在他掐住他颈部时就能乾脆解决掉了,根本不必花这么大的功夫来保留他的生命…… 他猛然又瞠大双眸,一脸惊疑,似乎想到什么事情,玻罗祕连忙随意捡起散落满地的一小块曾是墙面一部份的石块。 「……怎么会?」 持于手中的石块隐约散发出了微弱的隐匿魔力。又一次想起方才被掐住脖子的景色,反射性地摸了摸脖颈,果不其然……珞在那时,就已经用保护结界把他给保护了起来,只为了防止他被其他人给波及…… 珞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为了掩饰什么? 「……每件事的发生,都有他的原因。」 每到有事情发生时,他总会忆起了千年前伊特诺时常跟他说的一句话。 虽说,他很气愤珞扼杀了西司。但是……要是那是有理由的呢?也许……也有可能西司根本没死?但那么大的失血量…… 这时,他注意到珞留下来的魔法痕跡居然藏有追踪信号,在阳光照耀下会散发细微银白光晕与不时衬出的虹光,若与他人的力量交叠便能在夜间辨识其方位以及此人的状态。这现象仅有未被他人操纵的清醒之人……或是拥有施术者部分力量才能够瞥见一二。 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堤也是知情岛上情况,丝路十分清晰的人,不可能会没发现到才对! 难道…… 玻罗祕猛然望向泫然欲泣的人,只见他身上的淡紫光中有一条条的黑色细丝,垄罩了他的全身,或许是因为这样,让那堤无法探知这一切。 黑丝,表示这个人的情绪、思想十分负面,抑或是…… 通常,光并非只有致力击垮地下势力,将世界夺回的组织群体才有的能力,每个生命身周都有独特的光晕,能从中知晓他人的情绪,虽说看不见思想,即便人们会为了掩盖真相吐露虚言,光中情绪与思想引发的色泽一览无遗,无从隐藏。 「那堤……你来这里之前,有接触过什么人?」 泪眼盈眶的那堤,面露疑惑地看着玻罗祕,但还是如实表露。 「有跟罗谈了些事情。」 「罗!」 玻罗祕被吓到了。就他所知,罗和珞,这两人是……亲兄弟。 联想起在墙内听见的谈话声……珞是组织的领头?那么,副领头……该不会是就是罗吧! 但隐约间,又觉得不太对劲……这到底是? 「这下真的……」 由于受到了不小的震惊,一时忘了早先安排好的事情,没有深入去思索的玻罗祕,当下忽然有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绝望感,其次是强烈的莫名疑惑。随之,意识到散佈在那堤光晕中的几缕黑丝,一回头,黑丝已荡然无存,换成一丝橘光。 「……那堤?」 被呼唤的人泪痕满面呆望着连结窗外的虹光,貌似理解发生了何事,他嘴唇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随后,他情绪激动地蹲下身子,再次嚎啕大哭了起来。 现况,玻罗祕完全不知所措。 当他终于从哀伤的状态中恢復时,已是三天后的事情,并收到世界树管理者协会与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的人数大幅锐减的报告与萨夫带来艾利希携带在身上的那一颗红澈玻璃球。 01-寻梦 谣之五 背叛者(12) 两大协会遭受攻击、西司遭遇不测一事,在岛上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岛上居民反应两极,有些人认为岛上的未来之星就这么消失,实在令人惋惜;有些人认为这是西司为了报復人们对他的追捕,而进行的自杀式攻击;有些人则是认为闹事者少一名总是好的,岛屿太平;有些人…… 谣传、揣测多不胜数。 两大情报专家第一时间从协会创始者那里收到了真实讯息,内心满溢的悲伤浮现于顏表。 即便玻罗祕将他的揣测以意念的方式告知给了其他两人,除了在最安全的世界树管理者之地保护下受害的悲痛、对重啟世界树大门的钥匙之一销声匿跡的茫然无措,更多的是对于珞的误解。 「……珞背叛我们了?」 受轰动影响,暂时休业的麵包店内,坐于昏暗店内客椅的罗耶垂下了首,双手肘靠在桌上,两手握拳撑着额头,语气中满是不确信。 「谁知道……」 隔着薄纱窗帘外望街道,多莉堤背对着提问者,沉声回应了。 过了半晌,巨大的寂静依然垄罩着两人。 此时,一阵轰然巨响将店主的大门给炸了开来,焦黑烟雾、难闻气味充斥了整个店内。 首当其衝的两人纷纷频咳不已,早在炸门一刻知晓来者无恶意,且为熟人,又或者该说是此人对久违造访的对应有些玩味,故无对自身设下保护结界。但对于访客的行端,不管过了多久、看过了多少遍,依旧不敢恭维。 咳意退去,罗耶眼眶泛泪望着浑身伤痕累累、大小伤势渗血,朝他们咧嘴大笑的绿发少年,后者伤势透过治疗魔法瞬间癒合后,笑着一手扠腰,探问。 「你们现在是怎样啊?一副哀脸迎人。」 多莉堤面露不悦地横了对方一眼。 「唉呦,小多莉堤别这样看我啦,我会害羞耶!」 绿发少年对送他特殊电眼的同伴俏皮一笑,朝同伴挥了几下手。 罗耶闻言,无语。片刻,他有些不知所谓地开了口。 「你来这里是想来做什么?库里希。」 「当然是想来找你们嘛,好不容易恢復以前的记忆,加上我最近都在伊特诺开创的祕窟里休养,一养好就直接来找你们啦!亲爱的同伴!」 「……」 库里希疑惑地瞧了眼门外。 「不过街上怎么闹成这样……是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情绪更加低落的罗耶,摀脸轻叹。 「现在都闹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艾比他们都没告诉你?」 「在我出来前,艾比好像有要跟我说什么,但我满脑子都只想来找你们,就没听啦!」 库里希轻抚下巴,思索了一下。随之,似乎想起什么事,又或是…… 「是在说协会和失踪的人吧。毕竟能让全岛的人陷入慌乱的,大概也只有这两者吧……虽然也是有其他事件能引发啦。」 罗耶深深觉得,除了库里希不亚于西司吓死人的直觉力和行动力之外,他的切入点总是准的要死,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库里希将视线转回到了他们身上去。 「所以,你们不去找吗?能让你们消沉成这样的,也只有认识的人,对吧?」 「就是因为不知道西司在哪,所以才会一直在这里等……」 话到尾端,多莉堤语气渐小、无声,由于一直以来都是靠感知魔法知晓岛屿、地面各处所发生的事情,唯有协会、西司遇袭一事无法获知,更别说遍寻不着西司和珞的踪跡。 「那去寻找、确认就好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说得没错吧!」 库里希弹了下手指,笑容满面,不见一丝茫然。 「一直坐着等答案,答案也不会自己长脚跑来找你,还不如动身找到自己想要的。话是这讲,有时答案还是会自己来敲门,前提是自己有为自己设置问题,甚至是愿意去看……而且啊,说不定结果会超乎我们的想像!」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西司在哪?」 话一入耳,多莉堤猛然侧过了头,直望库里希。罗耶深吐鼻息,不敢苟同多莉堤只想问人求解的行端。 「不知道。」 一听,多莉堤对库里希的回应感到失落,后者又接续说了下去。 「但只要去找就一定会找到。世界上不可能会有找不到的人、事、物。」 似乎受到他的鼓励,罗耶呼了口气,站起身。他说的没错,不去找的话,什么也不会有。 「罗耶?」 「罗罗,是要去找了?」 相较于多莉堤的犹豫不决,罗耶豁然地浅淡一笑。 「是啊……不过啊,我还是希望你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多莉提脸色丕变,紧握双拳。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多莉堤,就像库里希说的,『世界上没有找不到的人、事、物』,只要去找,总有一天肯定会找到。」 「总有一天……那西司不早就变成白骨了。到时,不就要在经歷一次相同的事了……!」 多莉堤不免哀号。 库里希耸了耸肩。 「那至少还有白骨啊,又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虽然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都没有这种事啦。」 「……」 罗耶对这直白话语倍感无言,多莉堤则是又送了一记怒视给了库里希,接收者丝毫不以为意。 「既然方向有了,就走吧!」 冒险魂激发的库里希双手握拳、举高双臂,二话不说,直接衝出门外。 被留下的两人互望一眼,罗耶轻笑。 「你要去吗?」 「哼!走!」 01-寻梦 谣之六 回归者(1) 位于天罗院树身下的庞硕地域。 昏暗中,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吼叫。 「你说什么!珞那孩子没死成,还失去下落了!?」 柯莉涅猛拍桌面,白皙严谨面容因气愤而扭曲,咬牙切齿。 半跪的黑衣属下身子抖了一下。柯莉涅大手一挥,大吼。 「现在马上给我集结人力,把那孩子给找回来!」 「但是副头领,要我们抓头领……实在是有点……」 听到这话,下令者气得把桌给掀了。 「现在!马上!」 「好……」 部属离去后,柯莉涅坐回大位,咬了咬大拇指指甲。 珞把尸体带走是想做什么? 虽然不难了解十多年伴西司在侧的珞会对他產生亲人般的情感。 但有南那在,也不至于会造成叛逃一事才对。 到底是为什么…… 思路一转,她连忙手一挥,闪现透绿萤板,调出属下自爆前传送给她的纪录。 影像中,呈现出珞和世界树创始者对肆的画面、西司喉咙遭划破的一幕。 等等! 她瞇起眸子,放大画面,仔细窥看珞手上的白光。 片刻,猛然瞠大了双眸,惊觉珞所施展的把戏。 难不成…… 她愤然站起了身来,往地面通到走去。 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灰暗中,闪耀着一抹夕光。 伴随歌谣,地道中传来一阵规律步伐声、滴答声。 镶于岩壁两侧的萤光石,随着少年的移动而忽明闪烁。 「萤光石……唉,看来库兹堤真的把这里保留下来了,明明以前跟他说过要炸掉……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罗耶走在令人怀念的走道上,神情既感伤又开心。 虽说,在他眼中,库兹堤早已不是孩子,但是在那个时代,他们选择离开的方式,将有意跟随他们一同离去的他留在此处。他们的这个决定,对当时的那个孩子来说,想必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而那孩子,甚至还一手创建了世界树管理者协会和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甚至是隐藏在幕后默默付出的中立一族。 他无法想像那孩子,究竟是以何种状态与残存的同伴们去支撑起这一切。 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帘,渐缓步伐。 一个人……面对眼前不胜枚举的挑战。 但事实上,路途,真的只是自己一人在走。 自己选择的道路,也只能一个人去走。 『你害怕困难吗?』 一道嗓音忽然自耳边响起,优美、轻柔。 「不,我不害怕改变。到是祢,怎么又在这种时候出来?不是跟祢说过不要忽然冒出来。」 罗耶瞥了身侧的飘浮金色光点一眼。 就他所知,这里除了他们过往的气息之外,还有库兹堤、十分细微的西司等人,以及一些不请自来之人的气息。 而且……不只一个…… 『能够与吾等交谈之人……世界正在转变。』 「对此,我们一直都在努力。」 他微微沉下脸,开口了。 「我相信世界会变更好……努力了很久……也失去了许多人……」 『生命万物没有所谓的真正失去,那些殞落的孩子们皆以迈向他们渴望之地……而非世人们所称『永久失去』。』 『这个世界上……』 『不存在永别,死亡只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 「不存在永别,死亡只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 两位生命异口同声,早已知晓此话含意的罗耶,轻笑了一声。随之,他的神情一瞬凝然。 「确实,不存在永别。也因如此,为了转变这个世界,『我们』才会回来,只为了让生命脱离那些人的掌控。」 『看来你很确定未来一定会很美好。』 「这世上的过去与未来即在于当下。思想拥有力量,想好的事并付诸行动便会成真;坏的,亦然。」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因如此,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思想,保持寂静。否则……』 「我明白,我了解这力量是何等强大,这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力量之一,我们都是自己世界的创造者。」 然而,掌控住世界的人,自以为是地奴役生命,权力、地位、99%不捨于财富、权力揽于全身,即便与罗耶等人战斗、世界发生动盪,也不顾一切地力求巩固自身利益、不惜毁灭岛屿上的所有生命,并另转他处,再一次地发起类似的事端。 想到这,罗耶收紧了因气愤而颤抖的拳头,咬牙切齿。 『帕黎西亚……』 「抱歉,我没控制好情绪,失态了。」 意识到自身失控,罗耶连忙静下心,令自己维持在无论发生何事,都无动于衷的状态。 『控制好自己。』 此次发言,显得严肃许多。 「我懂你想表达什么……」 思想加上情绪,会加速愿望的实现,好坏皆是。他不允许自己再次失控……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发生什么…… 他紧咬下唇,险些渗血。 片刻,他只期望一切别再次恶化,艾利希……西司……他不希望再有人牺牲,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保护这一切…… 然而,八名基石,一人死亡、一人反叛。重要的钥匙不见踪跡。 大门……是否开啟? 又或者该说,那群人的目的之一,或许已经达成? 满脑子揣测,令他的心略显不安,更深的是对此事的不认同。隐约间,他不认为那群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好半晌,罗耶喃喃低语。 「……是否会演变成这样,还不知道呢。」 『这可不一定。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能够聆听到歌谣的人只有半个岛屿的 存在,其馀的人将汝等视为何等存在。想必你深知于心。』 「空之灵……何必把话说成这样……」 当下,罗耶紧戒地回过身,怎知这一转,便是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颈子上,冷汗直流。 此刻,对于能够感知到身周三英哩范围一丝风吹草动的罗耶感到不可置信,没料到居然会有人有办法突破他的感知。 甚至,一点气息也感觉不到! ……这怎么可能!? 「罗……!?」 罗耶瞠大双眸,即便他再怎么想挣脱,碍于他使用的魔法会伤及他人,故而未使。 「欢迎啊……」 抵在罗耶脖子前的匕首无动声色。然而片刻,在另一道声音响起下,匕首有了微贴颈部的趋势。 顺着声音瞥去,罗耶看着从阴暗处走出的人影,再次不可置信的又一次瞠大了双眸。 「你是……」 01-寻梦 谣之六 回归者(2) 「洁西萝去哪啦?」 双手枕着头,一副悠哉毫无面对危机紧绷感走在地道内的库里希,仰起头,口吻飘然地说着。 「她喔?大概在忙被分配到的事情吧?嗯?看来差不多要到了……」 多莉堤看着手上摊开的地图,一边回应库里希的疑问,同时找寻追觅的所在地。 自与罗耶分头进入千年前所建的地下空间,两人走了半晌都没遇见半个人影,理当生活在这里的库兹堤因要是而暂驻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罗耶则是通过当事人的允许从库兹堤在许久之前在协会土地下增建了的居家通道进入。 「真亏库兹堤可以把通道又增设出几十条,听他说的时候,我真的吓了好大一跳,当初的单纯风格彻底变成迷宫了。」 看着整张密密麻麻线路平面图的多莉堤,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蚁窝。 「……不是本来就是迷宫了。」 见身旁的人整张脸几乎贴在地图上,不干涉对方是否会将陈旧地图突变成吸油面纸,库里希看了看天花板,静思片刻,瞥了旁人一眼。 「还没到吗?黎黎?」 「呜唔……还没……等等,我发现我把地图拿反了,我们走的地方和目的地是反方向。」 一脸发青且欲哭无泪的多莉堤发出了呻吟。见状,不见库里希对此有多困扰,反倒是平时冷冰冰容顏破功的多莉堤,令他很是惊讶。 没注意到同伴投来的惊讶目光,多莉堤一蹙眉,瞥了眼地图后方的一角,若有所思。 库里希直觉地受到某物吸引,望向前方不远处转角黑紫烟雾的身影,他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 「……嘿?」 看来接下来会很有意思。怀着此心思的库里希迈出步伐朝散发近乎无感的来者走去。 结伴同行的概念不在库里希的字典里,再者,作为钥匙创造者之一的实力也不会差到哪去,基于不干涉他人选择的原则,多莉堤又继续了他的审图工作,随同伴去了。 毕竟,一切行事,自行负责。 随着距离拉近,令库里希讶异的是,这不请自来的访客竟然没有逃跑,而是在原地驻足,彷彿是在等候他一样。 「不会吧,怎么可能?」 撇开脑中的想法,他自嘲轻笑。 继续拉近距离的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 步入转角,满脸的趣味转为惊愕,冷汗自脸庞滑落。随之,他猛然一愣,似乎察觉到了这很可能是昔日同伴惯用的小把戏。 「……」 听闻同伴的惊呼,多莉堤从地图中疑惑地探出头,瞧了眼转角处的人和一团人形烟雾…… 烟雾? 多莉堤神情一凝,赶忙跑往同伴身边,还未触及,竟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烟雾吞噬。他所到之地,已见不着人,仅剩一颗翠绿色玻璃球。 在微暗地道中闪过一丝光辉。 01-寻梦 谣之六 回归者(3) 烟雾吞噬后,睁开双眸,库里希发现自己佇立在一道光采中,不刺眼且散发微暖气息,四周所望之处一片黑暗,仰头一望,如圆锥状的光源自不见天底的地方投射下来。 「什么鬼地方?」 疑问回盪,无人回应。 独身一人,不见人影。 不知在这待了多久,不管库里希用了多少力量和魔法,都无法从中离开。 理当的徬徨、想要离开此处的心,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反倒是想要尝试在这个地方,自己可以把习得的东西使出多少? 他想看看自己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不畏惧的笑容在他脸上展现。 试着试着,细微声音禪入他的耳畔。 「……我不会拋下……你……一个人……」 声一入耳,他微皱眉。 「什么声音?」 好不容易把第九十九项技术实行完毕,准备实行第一百项之时,被这奇异的声音给打断,好心情有些受影响。思忖片刻,他撇开扰人的负面想法,燃起冒险精神朝声源走去。毕竟他玩乐与尝试的心态多过于逃离的想法。 当他踏出步伐,所经之处竟浮现出了冰跡且散发出了一片又一片芬芳的冰花。 这是刚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惊讶之馀,库里希收起了惊愕,绽放宛如发现惊奇事物,孩童般的笑顏。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没亏我故意被抓。要是错过了这种好戏,那就可惜了!」 细小回音回盪广阔空间,无法正确分辨出声源。受直觉与好奇心指引的库里希,毫不迟疑的朝来听闻之声靠近。 「小意思。」 库里希哼笑了一声。 行走半晌,一道白光自远方延伸而来,穿过库里希一路走来的冰花,形成一道光路。冰花散发出了光华,也散发出了精美光粒,光粒浮升至一定高度便不见踪跡,貌似有什么在阻挡一般。 「……」 此景,库里希越看越是趣味。 趣味一笑转为兴奋咧嘴一笑。 「就是要这样啊!不有趣的话就,不好玩了!」 语毕,库里希不理会分开的同伴,因为他知道他们的心总是连接在一起,不管在哪,都是如此。 走至途中,隐约能听见一道微弱的呻吟……不,仔细聆听会发现是一种非常细微的泣鸣。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可以把泣鸣弄得像呻吟。不过,这感想在某方面来说相当的不尊重他人。意识此态的库里希,耸了耸肩,不再发起任何不尊重他人的言行。 看似无尽的道路上,显现出一道绚烂却不刺眼的温暖光芒,认为自己找到了出口的库里希,先是愣了一下,随之,像是发现什么有趣、惊奇事物的孩子一般爆出清朗笑声,毫不迟疑地朝光辉奔驰而去。 一踏出通道,并非如他所想的华美、惊奇自然的景色,反倒是继黑色空间之后又连接到另一个十分有样品屋感的黑色空间。 不冷也不热,整个空间充斥着暖意、花儿芳香。 「……」 无语半晌,正当库里希疑惑自己是否跑错方向时,一个粉色光球自他身侧飘了过去,往下一看,惊见自己所站之处泛起了一波波涟漪,样貌十分讨喜的花瓣就驻于涟漪上,一扬首,为数眾多的花瓣自不见尽头的黑暗中飘散到了四周,造就了唯美的景色。 他伸出了手,一株花瓣飘落于掌心,花瓣发出了一抹淡淡光晕,受到力量引领的库里希顺着光所导引的方向看去。 除此物外,方才未见其景的黑暗之中,又出现了一道光。 见状,库里希一蹙眉。 受到好奇心的驱使,以及隐约明白了这背后所蕴含的含意,他不带有任何想法,继续他的探索。 顺着指引,他来到了一道透出了白色暖光的黑色墙面,轻抚了一下墙垣,他多少能感受到,两名生命正在这道墙的另一侧,其中一名的气息很是熟悉,由于受到干扰,没办法获悉此为何人,另一人的生命气息则十分微弱,简直到了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程度。 不管他施展了多少魔法,都无法彻底破解构成这道墙的力量。 「看来,只能等施术者愿意解开了……天知道等多久。」 令库里希感到不解的是,方才听闻的声音,与他感受到对侧一人的气息相同,既然如此,此魔法并非无解可破,只待当事人愿意开放。 「虽然可惜……但只能放弃了……」 话一刚落,他席地而坐,涟漪般的水面十分温暖,完全不用顾虑到是否会溺水一事,加上,这地方并没有令他感到一丝威胁性。对此,他才能像现在这样十分悠间的坐在这里。 没多久,他提高了一些自身听力、感知能力,以备不时之需,更多的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偷听这种行为,非常不可取。 隐约间,多少能听见对侧的细语,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太到。 竖起了耳朵,瞇起了双眸。 「很多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能一直陪伴着我。不管你在哪?我都想伴在你身侧。」 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是谁的声音? 墙的另一侧。 一名黑发少年坐于岗岩旁叹息地凝望躺于平滑岩块上的紧闭双眼的人。 他将沉睡之人的瀏海拨于耳际,手背轻抚此人的苍白面庞,低喃。 「就算是依循着计划而做的事。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惜把你留在我身边,甚至对你做了这种事,我这么做真的很自私……你会怨我吗?伊特诺?」 伊特诺!? 伊特诺在这里?! 听到这里,库里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双眼瞠得老大,一脸悚然。 这件事,必定要通知其他人。 这件事……太重大了,涉及的范围太广了。 「……」 但是,整个中立一族……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一件事?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尚未行动,便感受到墙面传来一丝波动,墙上泛起了一波又一波诸多相触相叠又绽开了无数涟漪。 对此,即便再怎么因好奇而使命向前衝的库里希,看到这一幕,多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被发现了!? 他频频向后退,目光始终注视着此景,同时等待着离开此地的可能性…… 对他来说,失去此生的生命没有什么,只是他很不想再重来一次……对此生的发展,他可不想再经歷一次! 冷汗自他的面庞滑落了下来,滴落在地面,四散成了水花的同时,宛如美丽花卉般的墙面,散发出了炫目又温暖的白光,中央处由上至下展开一道裂缝……无法看清里面究竟为何,自己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没有恐惧、不安,更多的是对此事的期待、兴奋…… 意识到自身的想法,方才冷汗瞬逝。 清秀面容崭露笑顏,金色瞳眸闪着比平时更透亮的辉熠。 他停下倒退嚕的行端,双眼眨也不眨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白色光辉越发强烈,最终盖过了他的全身,充斥了整个空间,将整片黑暗转为透白,且无法辨出覆盖之人、墙对侧两人的气息、身影与此地景物。 片刻,光中浮现一道浅小黑灰影,随之逐渐放大,最终形成一道人影。 无风之地,颳起暖风,淡金色发丝在光的辉熠下飞扬,识不清神情之人,那一名少年崭露了一抹温暖的微笑,天蓝眸子在光中很是耀眼。 他缓缓微张开了口,微弱的声音消逝在风中。 除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及,光中之人……究为何人…… 01-寻梦 谣之六 回归者(4) 『我回来了。』 他被惊醒了。 昏暗的卧房中,南那睁大了双眸,瞪着昏暗的天花板,喘息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惊疑未定地从床上撑起了身子,抹去了脸上的冷汗,他再次轻喘,略为平復梦中所带来的衝击后,才行动缓慢地下了床。 深吸吐气了一下,他望向窗外,远方世界树的身影始终屹立不摇,粉色花瓣在风中飘逸,飞往不知地。 貌似能够观想出参天古木枝叶摇曳的样貌,此景却带给他一股怀念又哀伤,同时掺杂着期盼的复杂情绪。 与此同时,梦中白光景致、光中之人。所言之意,令他握紧了拳头。 待情绪缓和了下来之后,南那的目光移往房门,闭口不语。 整个卧房静得不可思议,唯一能听见的仅有夜风在窗面的拍打声,以及…… 即便知晓那两人可能不会再回来……但梦中之人所言之意,却让他怎么也笑不起来。 这究竟是第几次了? 自从那两人失踪以来……他到底梦到这场景,听到这句话多少次了? 他不愿去想。 他不想面对。 他的所作所为。 他的一切因果。 即便,他知晓自身所做一切,皆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报在他身上,且与他所为如出一辙。 世间一切,都有着所有生命都无可违逆的因果法则。 『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 他知道、他何尝不了解。 那人所说过的话,即使歷经轮回,他之所言总是不时地在他脑中响起、回盪。 再一次地,他望向窗景,猛然瞠大了双眸。 此时的窗景何来美景,如黑色黏液般的人形物体趴在窗面,血红双眼、森冷利齿、不寒而慄的嗜血笑容衝他而来。 南那整个人重心不稳跌坐在地,目光停留在在此物之人身上,道不出一字一语。 他知道这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知道,也后悔。 可惜的是,再多的知晓,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你能逃多久?』 此物之人咧开了赤红大嘴,不自然的嘴角简直如裂口般裂至耳前,渗出同色液体,很是怵目惊心。 「……!」 『你能逃多久?』 森冷话语,又重述了一遍。 一听,南那倒抽了一口气,频频向后退去。 微弱的嗓音自他的口中溢出,充斥了整个卧房,染上了不安的色彩。 同样的话语,不停重述。 「住口住口住口!拜託不要再说了!拜託不要……!」 他摀住双耳,试图遮去此言之声,此声如魔音般穿入脑中,不停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此物之人消散,魔音渐歇,终而无声。 南那像是受到了强烈衝击的惊骇生命一样,趴在原地浑身瑟抖。 看来,縈绕在他心中的负面,仍未完全消除。 何时面对、何时瓦解,只待他愿意之时,方有可能。 01-寻梦 谣之六 回归者(5) 「……」 无言。 不久前将一些人送了出去,回到了此地,等候了良久,等候之人依然未归。 金发微捲及腰的少女环着手,食指轻敲手臂,紧盯着光源外的黑暗空间,很是不耐。 「还没来、怎么还没来……」 一旁扎了个公主头浅紫发及肩的少年意会了少女行端之意,浅淡一笑,看了一下周围成人高的萤光石照亮的半层墙垣,又看了上半层逐转昏暗的天花板,动作随意地像是在数蟑螂一般。 事实上,他真的是在数蟑螂。不知为何,此地景物总是不同凡响。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上面爬满了蜘蛛,不知道下次来会遇到什么?」 少年饶有趣味地笑了出来。 话一入耳,少女一蹙眉,转头望向席地而坐的少年,似乎不怎么同意少年所言。 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他笑弯了柔和的浅褐双眸,回望少女时,少女眼中更是透出了复杂神色的艷紫眼瞳。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洁西萝?」 「……」 洁西萝眉头深锁,面容再添一抹愁。 理解对方对此言趣味无感,少年耸了耸肩,动起双手操弄着袋中的物品。 短暂无话又寧静。 来自天花板的沙沙作响,为气氛中增添了一分乐色。 好半晌,洁西萝的目光从少年所行之物上挪移到了他的脸上。 「但我们已经等了三天三夜了……」 洁西萝嘟嘴,不悦地说着。 「不用急,慢慢等,总会见到的。三天而已,不比千年来的久……」 「……」 洁西萝眉头皱得更深了,平时的无邪笑顏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此,少年没有多说些什么,垂首专注在他手上的工作。 洁西萝叹了一口气,侧身倚墙,挥了一下手,手指在泛着微光的紫板上滑啊滑,最终在文字某一段落停止,微垂双眸盯着萤幕已看过了无数遍的讯息,神情依然微妙。 地下屋守护者,为排除一切伤及此地与不请自来等之人、攻势,而存在的职位。然而,这职责,却另有其人…… 他们的活动范围,不仅止于地下通道,也包含了三大祭坛中分别位于岛上各一方位的两座祭坛…… 只不过,理当自愿作为在地下屋代为守护某一地域的两人,即便有再强的实力,在地窟内却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正面迎敌,除了千年前岛面上的战争之外,此地建成后,展露身手的机会也就少了许多。时至今日,可说是没有任何出手机会。也因如此,平时的巡逻工作结束后,都在泡茶聊天,可说是过得十分悠间。 直到前些天,地下屋中目前唯一的居住者引领来访者进出后,傍晚,便收到唯一居住者传来的讯息—— 『我在房内准备了惊喜,除了当下的所有者之外,无可进入。届时,自有方向将其人们引入。请两位与同伴们共同守护此地……必要时,可破坏……若可行,还是尽可能地保留吧。』 「……」 不论重复检视这则讯息多少次,洁西萝回应几乎如此。更多的是,传讯者对此地的依恋。 「言下之意是,他为不久之后来访的『拜访者』们,准备了盛大的惊喜?」 对此感到不怎么惊讶的少年,一脸淡然地将茶叶放入了茶壶、壶中自动升起了覆盖茶叶泛着塋蓝光的水,放下壶盖的同时,壶的气孔与倾口飘出细微蒸气、消失在空气中。 不久,掌握好时机的少年,将垂落了下来的发丝拨于肩后,取出了做工简约精美的水杯,低喃。 听见了少年的话语,水回应了他的愿望,将滚烫的茶水降温至可入口的温度。 少年露出开心的笑容,合十礼,感谢水之灵为其所做的一切。 随之,地道发生震盪,震落下来的细微沙尘与石砾,落在了少年早在三天前便准备做好防护罩上,不受干扰地继续他的祈祷。 震盪结束片刻,祈祷也完成了。 洁西萝瞥了正从袋中取出茶点的同行者一眼,挑了挑眉,对这持续数天茶会的发展不感意外,甚至光是品闻茶香和少年令人沉稳温暖的气质、态度,不禁觉得自己的忧虑或许是多馀的,几日以来的紧绷感也因此消退了不少。 对此,洁西萝又叹了口气,既然事情都按着计划进行,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所要做的就只有尽可能的做好她所承担的任务。 貌似读出了女性同伴的想法,少年将茶水入杯,品闻了一下茶香。 「毕竟,很多工作都被他完成了。」 「杰罗斯提恩,不是这样的。不是很多工作,而是,我们做了许多工作……只是人们不知道,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稍有提振的神情,转为了落寞、哀伤。 停下手上的动作,杰罗斯提恩瞧向了洁西萝,淡然开口。 「人们,最终会知道所有的真相,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有做好自己的任务,并且尽可能地完成,同时也让自己对好心情敞开怀抱吧,相信一切都会顺利的。」 语毕,杰罗斯提恩品了口茶水,随后因茶的香气与美味而开怀地笑了出来。 「要喝吗?」 杰罗斯提恩再次望向洁西萝,朝对方伸出持有另一个空杯的手,诚心问道。 「不了……」 洁西萝立秒回应,态度十分中肯,方才的疑虑,似乎也因杰罗斯提恩的话而有稍减,对此,她淡淡一笑。 「是吗?那我就自己喝了。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跟我说,我可以为你沏一壶好茶……看你是要自己沏还是我帮你?」 话至中途,他顿了一下,才又说了下去,之后确认少女没有这方面的意愿后,他才继续了他的品茶行端。 洁西萝静望着他,不语。 杰罗斯提恩面色温暖地又回望她一眼,即便他知道对方想诉说的话语,基于尊重原则,她的话语必须由她来表诉,他不得先行袒露,若对方需要自己的帮助,亦须本人开口要求。 只是…… 一个人的一生究竟会经歷多少事情,取决于自己,也只有自己知道,毕竟……这是生命在诞生前便已决定好的事情,更是自身要从中学习、成长的必须功课与体验。 杰罗斯提恩微垂下双眸,恬然一笑。 惆悵感再次涌上了洁西萝的内心,美丽脸孔染上了一层阴鬱。半晌,她才缓缓开口。 「杰罗斯提恩……」 「嗯?请问有什么事吗?」 「……人们、不,我是说……我们会见到同伴们吗?」 「要是你总是这么想的话,你就是在为自己创造这个现实,并置身于此。一如我方才所说,保持好心情吧。是否要持有好心情,取决于你自己。再者,所有的问题都是自己造就的,要是有疑问,就询问内心吧,总会找到你需要的一切。」 「……」 杰罗斯提恩没说的是,若是与情绪低落的人待在一起,他也会受到影响,势必会暂离此地。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跟一名情绪总落在低谷的人在一起。 她不快乐,自己也会不快乐。 生命,总是相互影响,相互引导,相互学习。 似乎了解对方未诉之语,洁西萝咬了咬下唇。挣扎了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巨大的决心般深吸吐气了一下,她才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然而,这个笑容,看起来泫然欲泣。 看着对方的表情,杰罗斯提恩依然微笑,他闔起双眸,柔声且沉稳地开口。 「顺其自然吧,相信一切所遇都是最好的安排。」 杰罗斯提恩说到这,微睁开双眸,啜了一口茶饮,便暂不再开口。 冬暖夏凉的地道中,飘散着令人感到为之放松的青草芳香以及沉稳、不安的氛围。 「可是……」 即便对方刚才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却也不是不能了解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对此,洁西萝依然不死心。 杰罗斯提恩放下茶杯,轻叹,他觉得自己还没完成自己的工作,反倒成了替自家同伴开导的那一方。 话说,她知晓自身的处境吗? 歷经千年,不该是如此…… 「这并不是我们该插手的,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不如,等候时机到来,执行我们『真正』的使命到来。」 01-寻梦 谣之六 回归者(6) 「……」 洁西萝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杰罗斯提恩,续言。 「与其抱怨,不如收起抱怨。活在当下,享受生活。」 杰罗斯提恩再次研磨茶叶,沏了一壶茶,品了品杯中飘散的清雅茶香,如此说道。 「总会见到的,不用担心。」 说着,他又品了一口茶水。 似乎是呼应杰罗斯提恩所说的话,话语刚落,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整个大片碎裂,大量落石和一名少年落在了他们的保护结界上。 「……」 杰罗斯提恩淡然品茶,随之瞧了横躺于自身结界上的绿发少年一眼。 「……!」 洁西萝虽早已知晓会有人落下,可看见来人,不免会感到吃惊。 「哎呀!痛痛痛……没想到居然会是延迟性的地洞陷阱……真是,雪熵那傢伙也太乱来了吧……只期望他别把自家给拆了……」 库里希摀着头,痛得泪眼盈眶,缓缓坐起了身来,不见四周景象,低喃。 「拆不拆,看他和我们的意愿。若他不想继续住在这里,我个人还想继续。」 杰罗斯提恩始终淡然地啜饮茶水,好似一副没有什么事能惊动他。 「……哇靠!谁啊!」 听闻嗓音,库里希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下意识地朝声源看了过去,发现竟是许久前的熟人。 「杰罗斯提恩!?你还在啊?!」 「……我一直都在。」 杰罗斯提恩慢条斯理回应,随之,朝惊愕中的洁西萝瞥了一眼,轻笑。 「看,这不就见到了。」 「……什么见不见到?」 库里希顺着杰罗斯提恩的目光挪了过去,瞧见另一名同伴,开心地咧嘴大笑。 「洁西萝!?好久不见!我不久前才跟多莉堤聊到你呢!现在好吗?」 「……」 洁西萝扯嘴一笑。 杰罗斯提恩摇了摇茶水见底的茶杯,望着翠绿茶饮。 「黎依.帕兰基里亚。原来她现在叫这个名字。其他人呢?」 他将视线转往上方将目光转回向他的库里希相视,库里希盘起腿来,摇了摇身子,笑了一下,一改方才轻挑口吻,语气低沉。 「……这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怎么还问我?」 闻言,杰罗斯提恩轻笑不语,片刻,他才道出了结界逐客令。 「……结界虽然功用颇多,但是我不怎么愿意看到自己的结界被人当坐垫。」 库里希挑起一侧眉,神情不怎么知趣,耸了耸肩后,便从结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看了看四周,神情饶有趣味,眼底浮现了一丝怀念。 「上层地道就算了,我还真没想到居然连下层都保留下来的……」 库里希仰头一望,无数生命映入眼底,笑容一凝,声音有些瑟抖。 「……这么完好……」 坐于一旁的杰罗斯提恩不知是有意无意,还是根本没看到库里希僵在原地,逕自将近来所见的此地变化表诉来人。 「……上周是蜘蛛群,昨天是蜈蚣群体漩涡,再来……」 闻言,库里希立刻回过身,做出了暂停的手势。 「等、你给我等一下!停下!马上、彻底停下!」 库里希认为自己百分之百被眼前这人给耍了,虽说同伴之间并非不能打闹、互开玩笑,但是就以能够感知对方当下所想、所言与其意图的人来说,这玩笑似乎太强烈了一些。 「嗯?怎么了?」 杰罗斯提恩无辜地淡淡一笑。 「我不想听这个……」 库里希面色铁青,垂下双肩,方才的气焰整个萎靡了下来。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洁西萝不禁笑出了声来,原先垄罩在她身上的担忧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本该等候遇袭的不安气氛,在库里希加入后,彻底盪人无存。不,或许感到忧然的只有洁西萝一人…… 摀着额的库里希闻声皱了一下眉,随后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将两人互动看在眼底的杰罗斯提恩温润一笑,神情很是柔和,望了茶水一眼,又是一笑,闔眼又轻啜了一口。 简单地享受这美味的茶水,接着他从袋中取出了茶点啃啊啃。其声响大到引来库里希的注目,不理会对方一脸呆愣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他的下午茶。 库里希看了片刻,轻叹一笑。 「看来你还是没什么变啊……」 杰罗斯提恩停下了进餐动作,抬首望向了库里希。 「不,我变了,不管是我、洁西萝还是你,所有岛屿上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但接不接受变化,是否往前迈步,还是拒绝改变而在原地踱步在于个人。」 「你还是一样认真耶,明明可以活得轻松自在,却一直窝在这里。」 「这是我的选择。」 「有想过出去吗?」 「……呵,总会出去的。但现在我比较希望待在这里,过我想过的生活,尽我需要尽的责任。」 「……你那只是为了义务,才过的生活吧。」 杰罗斯提恩依然不疾不徐地回应,不理会对方的吐槽,他顿了片刻,才又开口。 「稍早,库兹提传了讯息,要我们注意这里的生命动向,他为拜访者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惊喜。」 洁西萝当下立即反驳。 「才不是,他才没有提到任何惊喜是『盛大』的,而且他是要我们守护这里!」 「是没有……但他的行事作风总是这样不是吗?虽说也有可能不会如我所说的那样是一场盛大的惊喜,但就以他的选择来说,会选择怎样的方式举行,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很期待,这会是怎样的一齣惊喜。」 杰罗斯提恩放下茶杯,双手交握,笑容很是深沉。 「……哇,腹黑一面出现啦。」 库里希很故意地摀起了嘴,口吻轻挑。 「何来腹黑一说?」 杰罗斯提恩挑起了一侧眉,瞧了库里希一眼。 库里希挥了下手,一脸不以为意且略带烦扰。 「自己去观察,别问我……」 「话说,你来这里前有遇到什么人吗?」 貌似想起一件重要事情却总是摆出一副无关紧要模样的杰罗斯提恩再一次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抬首瞇起了眸子,凝望此人。 闻言,放下轻挑的态度,库里希一脸正色地找了个石阶席地而坐,搧了一下手。 「嗯,遇到了一些事情,至于……」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一凝,想起方才所见的一切,以及那人令人熟悉的身影与声音,本该有的两位生命气息,在光芒出现后,却又感受不到光中之人的气息,是投影吗?还是……有什么在干扰,甚至是久远前的设置的机关?又或者是…… 库里希顿了一下,不语。杰罗斯提恩如此说道。 「要是不确定的话,就别说了。确认后,再来讨论也不迟。毕竟,所有的一切,也只有当下即为真实。」 「嗯哼,这倒是。」 库里希倪了对方一眼,心中同意此言。沉默半晌,沉思片刻,他缓缓开口,口吻很是沉痛。 「……千年前的战争……我们失去了许多东西、事物、甚至是挚爱的人的生命……」 「久远前的战争已成过去,过去无法成为现在的自己,却也很矛盾的成造就了现今的自己。最重要的,生命活于当下,而非过往。青,你还想沉静在过去多久?」 杰罗斯提恩一语,令库里希顿时闔上嘴、面色有些难看。看着库里希的模样又朝微愣的洁西萝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他望着水杯,杰罗斯提恩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出了此意。 「想想吧,你……不,你们究竟还想活在过去多久?现在的你们又想生活在哪?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想必你们都十分清楚。」 「……」 沉静片刻,杰罗斯提恩续言。 「……沉睡的人,是无法为世界付出什么有益的一切。要是没有沉睡之人,岛屿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这不会维持太久的。」 抿了抿唇,库里希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手握成拳状,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知道。」 杰罗斯提恩闔起双眸,再一次地静默后,他轻柔地开口。 「时候到了,该甦醒的,就会甦醒。」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1) 「洁依,那些傢伙真的在这里?」 步伐声此起彼落,萤光石的暖光在这一行人行经下,不约而同地逐渐转暗,丧失了原有的色泽,转为忽明忽暗,仅发生在一瞬间。 脸上蒙着黑布的男子直望前路,一面聆听旁人的对谈。 「是的,就在前面。」 平淡嗓音在此起彼落的步伐声中,显得有些飘渺。 提问的浅褐发少年枕着头哀号的说在不见天日的地道里走了很久,都见不着半点趣味之事。 以蒙面男子为首,包含洁依在内,共有十八名地下组织的成员,自他们从早先与此地住户起争执进而发现地下屋,经过一番计画,在副首领引荐的洁依指挥下,前来至此。 起初,他们对地下屋满怀不解,地下屋约五人生活空间,却挤了六个大男人,整个空间被挤得几乎水洩不通,何来据点一事,不管成员们使尽多少魔法都无法使其显露隐藏之所,反倒透过数次攻击魔法的洗礼,都无法对此地所有物有所伤害,此一发现,更加证实了据点的可能性,一群人正讨论是否以另类方式拆解地下屋时,身形娇小的洁依步出人群,跳入地下屋,前至一座橱柜前蹲下,伸出手将底层抽屉拉开最底,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不发一语起身跳入其中。 经过此事,他们发现了隐藏在地下的巨大空间。 迷宫般,迷雾般,摸不清。 「……」 洁依瞧了眼一旁施加隐藏和经过了某种方式抹除了气息的室内亭,收回眼,继续随队前行,在没有测时器具的辅助下,他们完全不晓得到底走了多久,不少人一脸疲惫,甚至有人因此起了头。 「到底还要走多久啊!走到现在都没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全都是岩壁,连个该有的活人都没有,这算什么据点!根本是已经荒废了!」 安耐不住性子的男子,气愤地重踏地面回过身走到洁依面前,抓起洁依的衣领,怒视少女,咬牙切齿咄咄逼人。此衝突,也让前行队伍停了下来,故此,队员们也从中歇息了一下,各做各的事,完全不打算参一脚。 「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对于男子的攻击,洁依始终无动于衷,静望不语。这一举动,令男子火气更甚。 「你……!」 「好了,别玩了,要是真把人做掉,我们也不见得出得去。」 「你说什么!」 即使有这番轰动,对中依然保有寧静,似乎不愿对此有太多的反应。随着开口的浅褐发少年指了指周围,男子下意识地顺着看了过去,除了左右镶嵌的萤光石地道,什么也没有。男子不解其意,少年说了下去。 「你看,要她真是有心想要害我们,我们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浅褐发少年摊了摊手,一脸不以为然。 听着少年的话语,男子即便再不爽,也无法做出任何违抗的行端,最后仅是瞪了洁依一眼,撤下拎起对方衣领的手,悻悻然地扭过头,不发一语。 队伍再次向前。 在洁依走着一边整理被弄皱的衣领时,浅褐发少年探了过来,口吻听来很是轻挑。 「哎、哎,我们还有多久会到啊?」 「很快。很快,就会到了。」 洁依平淡回应。 「……喔。」 少年一脸有些狐疑地转回了头,浑然没有发现洁依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 茶香充斥了整个地窟,伴随着悠间地啜饮声。 「杰罗斯提恩。」 「嗯?」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那里悠间品茶?」 三名男女分散地道各处,洁西萝屏气凝神地看着讯息版上的入侵者的监控资讯;库里希躺在地面上凝望上方成团的生命体,试图克服怕虫和密集恐惧症的问题,一边向杰罗斯提恩搭话;杰罗斯提恩静静品茶,不疾不徐地回应。 「不然呢?你又在做什么治疗性疗法?」 毫不理会上方传来的震动和掉落的石块与虫,杰罗斯提恩不疾不徐说着,隐约间感受到库里希的强烈情绪波动,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对方未说完的话转为尖叫。 「接近了……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什么!?」 正看得投入的洁西萝,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吓得正着,悬浮掌心的讯息版也硬生碎裂成了许多光粒,消失在空气中;杰罗斯提恩喝到一半被茶呛到,频频咳嗽,天花板上的爬虫类被震下了一堆,增强了尖叫音阶。 「蜘蛛啊啊啊啊啊——!」 洁西萝和咳得泛泪的杰罗斯提恩惊愕地看着库里希上跳下窜疯狂惨叫的模样,却完全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杰罗斯提恩被呛得几乎无法说话,也没间功夫做其他多馀的行动,洁西萝则是惊吓后为自己和同伴们撑起了保护结界,以免遭受对方的无差别攻击。 「喴!你们谁快帮我把虫给拿掉啊啊——!」 「……不要,因为我也怕蜘蛛。而且我觉得虫子可能比你还惊恐。」 咳意缓解后,杰罗斯提恩一脸铁青,同时向一旁的洁西萝眼神示意,后者没有反应,显然不愿参与。 当下,库里希理智线断裂。 「杰罗斯提恩——!」 经过一番折腾后,终于撇开虫子雨的三人……不,仅有库里希筋疲力竭地趴在地上休憩。 倚靠在岩壁上的杰罗斯提恩惨白着一张脸,看向了眼前趴在地上魂从嘴巴飘了出来,整个飘来晃去的库里希,以及下虫子雨的那一刻,始终无动于衷,实际上已经飘出神了的洁西萝。 杰罗斯提恩虚弱地笑了下。 ……看来他们三人还真是怪人……杀敌不畏,却怕虫子…… 起初是想让自己克服虫子,才请库兹提安排此地,结果不但没治好反而更严重…… 虽然一方面也是为了喝止一些人的行动,才这么做的。 ……只是,看这样子,多半也…… 「……」 一声细微的动静将杰罗斯提恩拉回了神,朝声源看去,已收回魂的库里希缓慢坐起身,一脸憔悴地看着杰罗斯提恩。 待沉静在思绪汪洋的洁西萝回过神时,环顾四周一片狼藉,岩壁还穿了洞,岩块、碎石洒得到处都是,几乎看不见路面,杰罗斯提恩和库里希分别一身狼狈地坐卧在自己不远处的左右岩壁,显示这两人干过一架。 所幸没有拿出真本事,不然这里就不会只有岩壁穿洞这样了。 看了看上方,活体生物群都还生龙活虎地活跃于天花板。 震动再起,落石、虫子雨洒下之际,洁西萝及时为所有人设下结界,杰罗斯提恩向他投以感谢目光,库里希则是在自己和其他人身上展开多层防护罩,多到由外来看,像是三颗巨大的玻璃球体。 「开始了。」 杰罗斯提恩的声音在落石撞击声下响起,声音丝毫不减,一清二楚地传入其他两名同伴的耳中。 语毕,他摊开手,诸道金色光粒自他掌心显现浮于半空中,顏色由金转绿,最后左右延伸化为一条横线,向上伸展,最终形成一道能看到对侧岩壁的萤幕。 他透过萤幕对库里希沉稳一笑。 「就让我们来看看,两大组织的创办者为这些『拜访者』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吧。」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2) 「哎,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浅褐发少年对方才一派暴躁的男子询问,得来一句不怎么好的回应。 「哈啊?哪来的声音?你听力是又有什么问题了?」 「……」 浅褐发少年笑而不语,放慢脚步退回到洁依身侧,瞄了对方一眼。 「有什么事吗?」 「洁依姐……你来这里真的只是头儿的命令?」 浅褐发少年双手放于腰际,微倾身视线由下往上看了一眼这名黑发少女,微瞇起了一下眸子,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还是另有目的……?」 对于少年的言论,洁依依然冷着脸,同时警戒着来自周遭不怎么友善的视线与气息,在组织中,没有人会完全相信彼此,有的只有表面友好,若稍有不慎踩仅对方的陷阱,可是会被吃的不留痕跡,这点,对从小就存在于此的洁依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事了。 「目的是什么?哼,要是有这种不信任的关係,带领者想必会大受心寒,毕竟部下都如此,带领的人又会做何感想。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你哪位?」 洁依不带痕跡地瞥了对方一眼,不惶多让地不改平淡口吻,直接将问题拋回给了对方。 「……怎么?难道你的意思是组织里有内奸?」 少年话一出,周遭歇为悠间的气氛瞬间凝滞,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洁依莞尔一笑。 「到底是不是,我可不知道,想必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你在怀疑……我们之中有内奸?」 少年的眼睛瞇得更细了。 「……我说过了,到底是真是假,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说不定我说的话也只是空穴来风,何必太过听信,伤了彼此的感情。你说是吧?」 一听,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逝,拢上一层阴霾与冰霜似的冷酷。四周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惹得周围不少人打起了哆嗦。 「感谢你至今以来的情报……洁依姐。」 话刚落下,周围紧绷升上了最高点,也纷纷起了动作,意图朝洁依靠近。对此,洁依挑了挑眉,凝望着眼前貌似毫无感情的少年。 「想灭口?」 「你说呢?」 「只是说出事实,就这样?」 「……」 「还没到达目的地,达成组织领头所愿,就打算闹内鬨?」 洁依冷着脸,环起手,不怎么在意环于身周的人手。 沉静片刻,少年猛地噗哧一笑。 「好吧,算你有理。这次我就不追究了……话是这样讲啦,我也没这权限,我叫夕暮,最近刚加入组织,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就想跟你开个小玩笑,不过好像开大了点。抱歉啦,洁依姐!」 夕暮耸了耸肩,笑了一下。 「各位大哥大姐,抱歉啦!把气氛搞得这么僵,哈哈!」 「臭小鬼……你又给我来乱!」 方才的男子又怒了。没怒多久,就被周遭同僚给带走,似乎是不想再给任务增加变数。毕竟在此人爆走下,先前许多任务就此泡汤,惹来一堆烂摊子和同伴的不快,险些被自家人送去另一个世界。 骚动渐息,队伍继续前行。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洁依以聊天似口吻主动开了口……但听来依然平淡。 「毕竟你是头儿的左右手,不想知道也难。」 说着,对洁依的脱线感到好笑的夕暮双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随之朝洁依咧嘴一笑。与方才的散发威压的冷酷模样彷彿不是同一个人,差异大得让人不禁冒起了冷汗。 对此,洁依没有任何表态,仅仅是观察此人动向。 「……」 「不过走了这么久,都没出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哎,洁依姐,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通往目的地的机关啊!」 夕暮双眸闪亮地盯着洁依瞧。 洁依不予以回应,继续走她的。夕暮则笑着又问了一声,惊动一票人的话语。 「哈哈,对了,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了他,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喴喴……小伙子,你都没仔细听副头领的命令吗?」 方才被拉走的男子额上再一次猛爆青筋,上前来掐住夕暮的脖子,将人悬在半空中,怒斥。 「连命令都入不了耳的小伙子!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进入组织,难道……你是刚才说的内奸?哈啊!」 「……咳……」 「说话啊!」 强迫要被人掐脖子悬空中的人回应是一件十分刁难且无理的要求。然而,男子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不顾少年已面色惨白、呼吸困难,甚至是试图挣脱对箝制而踢打,仍执意要对方给个答覆。 「……那你说……命令……是什么嘛……咳咳……」 被掐得快喘不过气的夕暮,微弱的话语硬是从牙关中挤了出来。 洁依则依旧在原地冷眼旁观。 「……命令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会想不起副头领下达的令!?」 正要回应指令的男子,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陷入了某种不知所以的不解、困惑之中,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畏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困境,大部分人嘲笑此人,然而下一秒,他们纷纷发现自己也陷入了同样的情况,却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忘却了他们口中副头领的指示为何。 「……我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队友甲开始哭泣。 「不知道……不知道,我、我的名字……我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队友乙双手抱头喃喃自语,最露似乎连自己的一切都忘却,而陷入了恐慌。 「到底发生了什么……」 队友丙缩在角落面色惨白,不知现况究竟为何。 哀呼声此起彼落,被气氛喧染的男子将夕暮丢到一旁,拔出腰上的长刀对着空气胡乱挥舞,一脸惊恐地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之类的话语,不知是看到什么。 捡回一命的夕暮摀着脖颈,猛咳了好几下,他贪婪地吸入更多的空气,却因此咳得更厉害了。 待咳意、不适感消退后,一道温热液体喷溅在他的脸上,他抹脸一看,手上竟满是鲜血。 「……!」 他微颤着手,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的乱象。 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 当下,他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幻觉。 这里的人,都被幻觉给迷惑,迷失了自己。 明明上一秒每个人都还记得指令……每个人?真的是每个人都记得? 但……那指令又是从何而来…… 经过了短暂思考,夕暮得出的结论是…… ——根本没有什么指令。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3) 这结论,让他嘴角微微上扬,身体因莫名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此时,一声怒号,将夕暮给拉回了神来。 只见,方才对他不利的那一名男子丧失理智地见人就砍,杀红了眼。喘息之馀,他瞥了夕墓一眼,便二话不说,直接朝他衝了过来,夕暮一声惨叫,连忙抱头蜷缩起了身子。 半晌,意外地仍感受不到一丝疼痛,随之而来的是武器落地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誒?」 他缓缓抬起了头,见男子双眸往上一吊,双手缓缓地垂落了下来,身子左右摇晃,下一秒,颈部浮现了一条血痕,大量的鲜血溅洒在不知何时设立他身上的结界上,所见一片嫣红。 随之,男子倒卧在地,头颅滚了过来,直接撞在结界上,在反弹作用下又滚往了他处。 「……」 夕暮惊呆了,若没这一惊险际遇,他根本不可能会知道,自己身上居然会有结界存在。 哀号、尖叫、怒吼此起彼落,在嫣红未掩盖视线的结界外,他不可言喻地看着这宛如地狱般的场景。陷入了狂乱的人们彼此互相残杀,鲜血四溅,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平息了莫名升起的大乱斗。 若是平时的他,肯定会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制止,就连暴动也难不倒他,用附加魔力的长刀随意的挥一下好了,完美解决。 ……实际遇到时,脑袋竟是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何是好…… 在寧静之中,响起了一阵渐近的步伐声,夕暮望着结界,神清一僵,愣在了原地。 随着来人步伐渐近,佈在他周围的结界也跟着解除,身上金光瞬逝,溅洒结界上头的血液一瞬洒了下来,又溅了他一身。 看着走出阴影处的人影,他整个人又呆愣了一下,他微垂下了头,身体微颤,随后撩起了瀏海,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来人看着在血漥中狂笑的少年,那人原先的高冷面容缓和了下来,淡然神色转为柔和,勾起淡淡的笑容。 「洁依姐……不,洁依,你这一手还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到少年面前,洁依伸出了手,前者则是摇了摇手,婉拒了对方拉自己起身的好意。 「真是……明明这点攻击我还是可以挡下来的……不过还是十分感谢你为我设下结界。」 夕暮抹了一下眼泪,向对方回以感激一语。随之,溅洒在他身上的血在他的手势下,落回地面,身下的血漥也跟着抽离,形成了一个空心圆,夕暮所在之处恢復了原有的乾燥。 洁依一蹙眉,表示不认同。 「……以你现在的模样直接反击,要是当中还有人清醒,曝露身了分反而不是恰当的选择。」 「恰不恰当是我的决定,至于是否有人清醒你就不用多想了。在这魔法之下,除了早有我护持下的人以外,没有人的意识会是清醒的。再说,这段期间,你演得还不赖。」 话一落,夕暮全身泛起了一抹白光,青涩嗓音转为了沉稳的同时,身形也开始拉长,恢復成了原有的样貌。 看着眼前的青年,洁依哼笑一声。 「你也演得不错,艾利希。」 「感谢你的称讚。」 艾利希柔和一笑,接着双手撑着些微后仰的身体。 「幸好当初选择了时机性的短暂封锁、编成假性记忆,不然可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誒!等等!所以你潜入组织的时候,记忆是封锁的?还编程了!你封锁了哪些记忆啊!」 洁依惊到了。 「嗯?就封锁孩提时代到任职猎人时期的记忆。而且,要是不这样做,很容易就会被组织的人察觉。」 艾利希耸了耸肩,认为这没什么。 「那、那记忆编成的部分?」 「记忆编程……就是把幼时记忆和假性……也就是虚假记忆跟性格、认知混合成一块,在塞入脑袋里,让自己误以为是这样的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 「……」 洁依整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原先她还以为是对方不愿曝露,而互做不认识。但她完全没料到对方会选择经由封锁、编程虚假记忆手段来获取情报和信任……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取夕暮这个名字?」 片刻,洁依收回神,提出她近期一直以来的疑问。 对这人在她的罩应下,组织里的即便疑惑也没有一个人敢违抗,近期潜入组织却从不给她偽装的名讳,称呼上也令她颇为头疼,大多时候,仅能以之前那种很不尊重他人的方式来呼唤。在新进人员间,担任副头领左右手的她无法随意与他攀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任务的完成,不可有一丝松懈、情感上的一丝流露。 也因此,少了个能够知晓讯息的管道。 但她可没预料到会有团体互相残杀的事情发生……虽然原本就有灭口的打算,但可没打算付诸实践啊! 「你不觉得『夕暮』这个名字,很适合用来形容地下组织的终结?」 艾利希又一次拭去了泪水,笑着回应了。 「不过,就结果来说,不是还挺好的?只要我说出这一名字,一次性的针对某些人的毁灭性魔法就会发动,进而造成渐进性恐慌,不用我们出手,事情自然会解决。当然,虚假记忆会逐步崩坏,復甦原有的记忆。嗯?不错吧?」 「……你这是间接杀人……不管人是不是你杀的,魔法依然是你施展的,话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一听,洁依一脸无奈,有些脱力地叹了口气。 「……你这手法跟组织有何差别。」 「用意上的差别。」 艾利希直接了当地回应了。 「只要让他们误以为他们有副领头的指令,就能轻松地把人给引过来了。」 艾利希笑着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洁依又叹了口气,笑了一下。 「……不过,这次还能看到你年少时期的模样……嗯,也不差啦!」 「哈哈,你还真是喜欢我年轻时的样貌。」 在尸体遍野中说笑的两人似乎没有感到任何不恰当,说笑了一会儿后,洁依又开了口。 「……不跟你弟说明原委?」 「不了,呵呵……等时候到了,我会跟他说的……哈哈,我好期待看到他到时的反应……!」 艾利希说着,缓缓站了起来,不时透出了笑意。 「……这还真是恶趣味的玩笑。」 洁依苦笑了一下,对被蒙在鼓里的那堤,感到十分同情。 「可不是吗?」 艾利希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此刻的他,与先前给西司等人温厚老实的良好青年形象有相当大的落差。 「再说,现在社会上,除了少部分真诚待人的人之外,还有谁是没有戴面具的?」 说着,艾利希露出了一抹诡譎的笑容。 「……你在说你自己吧。」 洁依瞇起了眸子,环起了手。 艾利希哼笑,抬起手,指了指散佈在他们周遭支离破碎的尸体。 「先不管这个。有何打算?」 「风化掉。」 洁依毫不迟疑回应,语气不带丝毫情感。一拂袖,挥出了魔法的瞬间,将躺了一地的尸体化成尘沙,回归大地。 「真果断。」 艾利希吹了一记口哨,下了如此感想。洁依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若有所思地看着洒了一地的尘沙,微微皱起了眉。 艾利希板起脸,立即将眼前的女子拉向自己,甩出保护结界的剎那,风化的尸粉爆出刺眼红光,巨大爆炸下石块、某种生物尸块直接撞在结界上,掩盖了来自下方的惊天惨叫,烟尘密布,看不清外面的确切情况。 见状,洁依不禁流下冷汗。若刚刚艾利希没有把她拉走的话,现在她早就不在这里了。更别提…… 艾利希望着攀附在结界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色蜘蛛群,在结界和同族尸体上爬得密密麻麻。 「看来你早被怀疑了……」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4) 「……组织不信任成员是常有的事。」 「……不信任到在彼此身上施魔爆?」 对此,艾利希一蹙眉,沉下了脸。 魔爆,通常是用来消灭国家而使用的,歷史上曾有数百国度,但都因内部腐败、国与国界争夺战中,时常会使用这种毁灭性术法而毁于一旦,辉煌且文化多元的大陆毁至仅剩一国都市,那都市更是竭尽全力抵御防护罩外因毁灭性武器所造就吸入便会腐朽的死气,地面上的世界曾拥有的一切也因此几乎不復存,倖存下来的人们只能在有限空间中求生存,如同活在牢笼之中。 这种攻势几乎只用在间谍、自杀攻击上,凡是有理性的人都不可能会让群体植入这种东西。 在这千年流传下来,对外不透明的文献记载中,不难想像这武器所带来的危险。 「真是疯了……」 艾利希咬了咬牙,手握拳用力敲了结界一拳,攀附在结界上的一隻蜘蛛掉落了下来,随之,结界透入一丝光线,引起蜘蛛群的慌乱,整个结界随之又被爬得一片漆黑。 过往接触中,多少隐约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魔爆,也为自身和周遭设下无数相对性的保护结界,若非如此,他不会随忆把人拉向自己。 「是想把整座岛给炸得连灰也不剩吗……?」 艾利希悻悻然地看向洁依,后者挣脱对方的手后,往旁走了几步。 「……我早把施在我身上大多数的魔爆尽可能移除了,其馀的则压制在引爆点之下……只有在我有引爆意愿的时候才会啟动。」 看到对方的动摇,洁依笑了笑,话中透出一丝苦涩。 「……这我早有心理准备。」 艾利希看而不语。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战场上的死伤是常有的事。沉静半晌,在蛛群爬声下,艾利希嗓音微颤地开了口。 「……那帮人,到底是想做到什么程度?」 「……如同你的猜测,摧毁岛屿……可能也有打算不留岛也不留人。」 洁依的声音冰冷到令人感到颤慄,艾利希彷彿没有感受到身旁製冰机的威力,一脸严肃地瞇起了眸子。洁依继续说了下去。 「……除了他们自己。只要自己在大灾难发生前离开,在外头安全的地方,看着他们的杰作收尾……想必是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吧?」 「……」 艾利希蹲下身,两指抹了一把地上的死灰,用拇指抹了抹。盯着指腹透出的指纹,对此嗤之以鼻。 「哼,逃避性计画,是想再到其他地方玩相同的游戏?」 「……打从我们决定参与抗争拯救岛上生命时,就没有退路了。」 洁依苦涩一笑。 站起身,将手上的死灰在衣服上抹了两下,艾利希沉着脸说着,一边将视线瞥向了洁依。 「正确来说,原本就没有可以让我们退的『路』存在。只要我们一退,这岛屿上,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生命,都很有可能因此会受到奴役和威胁。」 说到这里,艾利希笑了,态度坚决地笑了。 「当然,我们也不可能让他们有任何一丝出逃的机会!」 随着他们的交谈,烟尘逐渐散去,外头景象开始显露了出来,刚才的爆炸在地上炸出了巨大的洞口,奇异的是,岩壁完好如初,不知是设下了什么样的防护,居然连一点裂缝、死灰也没有,除了他们脚下地面之外,整个路面全被炸个粉碎,不胜枚举的蜘蛛自脚下残破的地下汹涌而出,依然被阻挡在结界外。 沉静了半晌,洁依瞧了一眼眼前的惊人景象,也不见她有一丝神色起伏,毕竟背后阴谋可比会自行恢復伤残的地道还来得迫切;艾利希则是倚靠结界上,托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就在洁依试图解析眼前物种兇残度时,忽然被一旁传来的击掌声给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转头看去,只见艾利希一脸奸笑地搓了搓手,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一面感叹对方面具下的反差,一面无奈地说道。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笑容很欠扁?」 「你是第一个说我笑容欠扁的人。」 艾利希笑得超爽朗。 「……这还真是荣幸。」 她其实不怎么相信会没有人不知道他这本有的性格。从小到大,只要是有什么鬼主意,肯定会在他脸上看到这笑容。 「所以呢?看你这表情,是有什么计划了?」 「不,没什么。」 「……」 艾利希再次整了整仪容,同时对沾满了一身血腥的湿润服装,不悦地皱了一下眉。随后,他吐了口气,笑了笑。 面对女性质疑的眼神,他又一次耸了耸肩。 「你有没有发现这地道……这地窟本身的存在状态?」 洁依听而不语,只是以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说白了,这地窟没有什么能促使这里恢復原貌的魔法。」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算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都没有察觉到地道的魔法值为零?」 话说到这里,洁依这才惊觉不对劲。随即冷静下来,想了想此地的可能性,除了限制特定人士施展魔法,以及对地道一切的掌控,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即便她再怎么不去想正视这个问题…… 「活的……!?」 艾利希对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洁依,点了点头,视线挪往了结界,接续说道。 「安多拉蜘蛛。肉食性昆虫,幼年群体生活,成年时会脱离群体,因有着强烈巨毒特性,而身体上那三点红就是他的特徵,据说安多拉蜘蛛可长到十公尺高……不过成长期缓慢,长到成年需要近千年的时间,通常產下子嗣后,灵魂就会回归动物界,而孩子都是啃食母体长大,在成年前牠们的顎力不足以让牠们撕咬猎物。不幸的是,由于有这种劣势,所以取而代之的是会以群体围剁猎物,并以獠牙上的毒液把猎物腐蚀成液态以便食用,毒液不伤自身,只伤猎物,所以没有毒死自己的问题,要是没有这种习性,不然牠们早在成年前就先饿死了。看这体型……年纪差不多是落在刚出生不久的阶段?」 「为何是用疑问句?」 洁依皱眉不解。有些不敢置信爬满结界光是一隻就足以一个成人高的蜘蛛,竟然只是刚出生的幼崽,这让她很不能接受。 「因为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从没看过实物,只能大略推敲。」 耸了耸肩说着,艾利希用指节轻轻地敲了一下结界。 「不过我记得安多拉蜘蛛早在三千多年前就绝种了,因为毒性的关係,据说那时期的人们,将猎杀牠们作为力量的象徵,所以被猎捕到几近灭绝,直到近两千年前的那场战役而全数灭绝了才对?」 「……你记得这群蜘蛛的栖地在哪吗?」 艾利希毫不迟疑直接给了答覆,说着原先泛着笑意的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拉古希帝国,千万年前殞落的世界最大国,那里的人们和所有生命共存,那时的安多拉蜘蛛……这名字是后来人们后来加上去的,原本好像是没有称谓。我大概只知道安多拉蜘蛛原本是没有这些伤人的特性,个性很温驯,可能是在某个时代下为求生存而演化成现在这样。」 「敢问你这些资讯是哪来的……?」 洁依铁青着脸,声音微沉。 「勒菟丝图书馆的禁地。那里的藏书量可真不错,一饱眼福。」 艾利希自顾自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以前间着无聊,为了锻鍊身体兼练魔法就从协会地下挖洞,因为当初也没多想,只是纯粹挖土,大概挖得太开心没想到会挖到西司他家的图书馆禁地去,毕竟书也挺多的,就随手挖了几本来看……放心,我是在那里看完,有放回去。」 他大笑几声,丝毫看不出这入侵民宅的举止有什么不恰当的。然而,他当时也没料到,那是某个人特意让他进入的…… 不然……以那地方的情况,要单纯挖洞进去,也难如登天。 「……!」 一听,洁依惊呆了。有谁会想到,全民保母会用这种原始技术去挖自家禁地的…… 「库兹提曾跟我提过,拉古希帝国是活大陆……这么说不太对,世界本身就是生命体,只是我们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你可以更明白的说,我们现在生活的土地,就是拉古西帝国的一部份遗址……」 洁依面色苍白地抚着额头,语气有些无力。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闻惨叫,他们重整姿态,了解声音来源。洁依瞧了蛛群缝隙中透出了的结界外一眼。 「从洞口来的。」 「走!」 两人各自在身上设下新的结界,一衝出的同时原有结界硬生破裂,随之跳进了即将收合起来的地洞,吞入了两人后,地洞满足地打出一声响亮的饱嗝。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5) 一跳入,艾利希不禁有些傻眼。 见眼前出现的两人,艾利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洁依则从二度无奈被压顶的杰罗斯提恩的结界上滑下,着地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洁依一脸平淡,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同样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在他们眼前是文件上记载早在千年前就已失去下落的两人,即便经歷战役而失踪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曾经嚮往的人物眉预警地出现眼前,多少还是令人惊愕。 可惜,过往一切资讯,遭有心人全面封锁,无法全然获悉。现今生活在岛上的居民所受的教育,大多都是错误的,大多人全都处在被蒙在鼓里的状态,对现在的人来说,是早已被歷史掩盖的存在。 然而,就他所知,真实的歷史,目前是由至始终,都从未倒向任何一方的中立一族管理。 对尚未记起前生记忆以前的他来说,这两人是传说故事上才有的嚮往人物,千年前大半相关资料严重残缺,表示曾有人意图将这些人和过往发生的一切抹去,但做的不够彻底。然而,即是在记忆全然恢復的现在,他对他们的了解,可说是少之又少。 问题来了,失踪了千年的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谁啊……!」 从惊吓中回神,艾利希一脸惊愕地惊见倒在地上,蜘蛛爬满全身只露出半张脸和几缕绿色发丝横躺在地上的人。他连忙甩出魔法,轰去了遍佈在他身上的蛛群,衝上前去把人从里尸骸中给挖出来,见对方有着保护术法护着,但整个人惨白着脸,早已昏厥了过去。 「库里希。」 始终没有过问方才爆炸一事,坐在后头的杰罗斯提恩一脸平静地给出了这三个字。洁西萝则是慢了一步跟了上来,补充。 「他没事,只是被蜘蛛雨给吓到了。刚才我们也确认过,不要紧。」 听闻此事,艾利希想到之前名单上的倖存者,他想不透理当被世界树管理者协会保护起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你……他都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不伸出援手?」 洁依来到艾利希身侧蹲了下来,协助昏厥的人身上的物种,同时施下另一层隔绝此物种接近的驱离术法,随之,蛛群散得散、逃得逃,以他为中心三公尺范围整个净空。 「在没有应许之下,我们是不被允许去随意碰触他人,就算碰了,也没办法实际去接触到。对此,我们能做的,只有在他身上设下保护。」 身后传来杰罗斯提恩柔声伴随一点忽悠的话语,正当艾利希准备回过头时,便惊觉对方此刻已无声佇立在他身侧,若不是知晓对方属于己方,不然他早已身首分离,让他不禁流下了一丝冷汗。 通常,这里除了受承认的人,和此地居民带领进入的人之外,否则是没有人能够进来的,然而,令他感到纳闷的是,他作为协会创办人的协助者,频繁出入此地,却一次也没有看过这两人露过一次面。 由此可知,方才在上层所经歷的一切,只怕是此人在操弄。 「这里是我另外开闢的空间,除了我们的允许,否则没有人能踏入此地。」 感受到艾利希心中的疑惑,杰罗斯提恩有些慵懒地解释了一下,接着,他又说出了不符现况的话。 「中立一族,确实很擅长收集情报,作为间谍是不错的选择。」 杰罗斯提恩摆了摆手,笑出了声来。 「不过我还是想建议你们的族长,能够在让族人有更充分的应对准备。」 说着,在洁依点头的许可下,杰罗斯提恩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抽出残留在她身上的魔爆术式。 在他们的目瞪口呆下,宛若成人高蛇身的腥红术式,形成倒金字塔漩涡,随之融合成了一颗巴掌大圆球悬浮在他手掌上,他手一握,球体便发出了玻璃破裂般的清脆声响,碎裂成了粉末,随之被不知从哪吹来的冷风给吹散了。 洁依一脸难以置信。她花费数年倾尽所能也无法完全清除的棘手魔法,就这么简单被瓦解,轻松得像是在「只是在呼吸」一样。 「掌握诀窍后,就没什么了。」 「……」 「……」 洁依和艾利希两人顿时无语。片刻,艾利希才将怀中的库里希小心的安置在地上,缓缓站起了身,一脸正色地表露身分。 「很抱歉,现在才跟您介绍自己。好久不见了,我是艾利希,来自中立一族的大长老的旁系血亲,目前就任寰守猎人一职,前一世是曾与您有过三面之缘的艾利希.梅莉塔夫。这位是洁依,是我的表妹,同为猎人。」 说着,摊开手掌伸向一旁仍蹲于地面的洁依,接着他微微倾身。 「方才之事,因我处世尚浅而有失礼节,希望没有冒犯到您。」 杰罗斯提恩仍是静默,艾利希接续说着。 「虽说我和洁依出身自中立者一族,多少也明白一些世事,但很抱歉,我们对你们的认知少之又少。」 对洁依来说,眼前的两人,是参与千年前始末的重要人士,也是他们一族的长辈。 「被不被人记得不重要、也不需要。」 杰罗斯提恩挥了挥手。 在艾利希抬首时,似乎看见他眼光闪过了一丝光采。 「……」 「重要的是,生命在此学到了什么。」 「……」 「跟我们说话不需要敬语,和朋友一样聊天讲话就好,也不必太拘束。艾利希,用以前的口吻和我们说话,也是可以的。」 洁西萝笑着上前搧了搧手,似乎很高兴遇到了新生同伴。 在洁西罗和杰罗斯提恩搭话的期间,洁依站起身,将艾利希给拉了过去,一手半掩嘴靠近了艾利希的耳边,语气听来很是不解。 「哎……你之前不是说过,你跟那两位曾在千年前共事过?」 儘管身为旁系血亲,洁依多少还是知晓艾利希的过往身世,但也仅仅知晓曾与那两位一扫战场,虽然好奇,但她和自家表哥因任务在身,鲜少碰面,就算见到面也很快因要事返回岗位,再怎么令洁依好奇,详情为何也只有当事人明晰了。 「是共事过,不过我当时的责任是誓死守护鸟羽一族存续的那个人的护卫,和充当某些人契约结缔的见证人。在那一世中,我和那位也只见过三次面,一次是千年大战前的会议上,一次是见证他和伊特诺缔结契约,最后一次则是在他交手的时候,其馀就没了。」 想到过去的血泪史,艾利希苦笑了一下,他摸了摸洁依的头,在对方挣脱并投以不悦的目光下,他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坐不下来,常往战场跑的那类型的人……」 洁依落寞地咕噥了一下。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对他们使用敬语?」 对于前话,艾利希心想这话或许可以送给更适合的人…… 「……因为那时的社会以地位和凡事以金钱说话。」 目前,他能说的,只有这样。 再者,即便当时仅有三面之缘,然而听闻在他死后不久,那两人失踪前可是极其古怪的人……摸也摸不透两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想起了伊特诺和那两人的处事对比和过往种种…… 只能说,同类相吸啊…… 下了如此评语的艾利希完全没有意识到,千年前会加入伊特诺一行的自己,也是个怪人…… 此言,艾利希苦笑加深,摇了摇头。 「……没有人会想长伴沙场。就连现在,我也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逐渐浮上檯面的战役。」 「……」 「……况且,我当时死得早,那两位也在我死后的某一场战役中失去了联系……」 瞄了一眼容貌一如当初的两人,艾利希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初失踪的人……谁知道……」 对真实歷史颇有了解的洁依,仰天一望。 谁知道会被伊特诺/族长另给安排/藏了起来…… 表兄妹心里闪过了这么一句,精准到只差了几个字,却也显现出两人对真实歷史的了解程度上的千差万别。 两人的谈话传进了一旁的杰罗斯提恩耳中,他对这两人孩子般的举动,感到很是玩味,神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此时,一道呻吟传进了眾人耳里,艾利希连忙回过身,探视了一下库里希的情况。 见库里希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眸,一脸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搞不太清楚状况。待意识逐渐恢復清晰,赫然想起了刚才天花板忽然破了一个大洞,漫天蜘蛛倾洩而下的情景。 他猛然张大了双眸,猛地坐起了身来,随之感到了一阵昏眩、噁心感,随即被一旁的艾利希赶忙搀扶。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復,别太激动。」 「……谁?」 「艾利希。」 「……你怎么会在这里?」 库里希面无血色地微垂下了首,絮乱的发丝随他的动作垂落于面庞。此时,洁西萝感到了有些不太对劲,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你又是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在世界树管理者协会接受保护吗?」 艾利希眼神示意洁依不要出声,回过头一脸严肃地询问身体仍有些无力的库里希,后者呼了口气,没有回应,直接推开了对方。 「你……」 「……我现在心里有点乱……刚才的爆炸?」 抹了一把脸,忽然发现本该在身上游览的虫子没了踪跡,望了望周遭,同样也没个影。 对此,在洁依无言的目光下,艾利希四两拨千金的将方才的爆炸给带了过去,对于艾利希的说法,库理希一蹙眉,有些不认同,却也接受了对方的说词。 毕竟,现况并非是因这样的小事,而闹内鬨的时候。 待艾利希解说完毕,洁依给了库里希这么一个解释。 「……我在你身上放置了驱离术法,三米内不会有任何虫子出现在你视野范围内。」 「……喔,谢了。」 稍早,他向另外两名同伴发送讯息,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回覆。不免有些困惑,毕竟他们俩人并不是那种会刻意忽略信息的人,除非有要事,不然不会拖这么久。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是说……从分开到现在过了多久?他又昏了多久? 「放心,他们俩都没事。」 像是为了舒缓库里希一直烦扰的事情,始终关切、知悉此地一切的杰罗斯提恩温和地开口,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你只昏了一会儿而已。」 「……他们俩?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闻言,艾利希连忙查问库里希,后者在眾目下,想了想,这才开口。 「我和罗耶……多莉堤,我们……是为了找西司的遗骸才会来这里……」 「遗骸?!」 洁依一脸惊愕地摀住了嘴。经过两大协会遭袭和受保护者失踪等事件,不难想像此人的下场。 即便大多人都希望可以避免最差的结果,但实际从他人嘴里听到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些震撼。 「……还没确认,别乱说!」 艾利希立即反驳,随后,顿了一下,似乎感到一丝不对劲。静默了片刻,他道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令在场的人不解其意。 「……还有,你也没有回答,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6) 就他所知,地下屋拥有极高的自我恢復性,但也仅限于听说,除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外,可说是从没实际见过,更别说是,有这个地方的存在,而这也说明了,此地确实是如杰罗斯提恩所言,皆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望了一眼地面上不受魔法影响的蛛群尸骸,手伸了过去。 若他猜的没错…… 「你在干嘛!那……」 话到一半哽在喉中,见对方触碰毒蜘蛛的手穿了过去,洁依整个人瞠圆了双眸,愣在了原地,似乎意会到了什么。 「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艾利希沉下脸,沉着声对身旁的杰罗斯提恩问道。 扣除了洁西萝,所有人的视线街投放在杰罗斯提恩身上,艾利希接续问话。 「……你刚才说过,你无法碰触生命体。」 杰罗斯提恩侧过头凝望对方,一改柔声口吻,十分慵懒。 「我是说过。」 「那你是否能解释一下,为何……刚才你能够将洁依身上的魔爆术式给移除,你那时的举动和你刚才的说词很不合理。」 艾利希瞇起了眸子,眸光凌然。 听闻这项说词的洁依整个人愣了一下。确实,他在帮她移除术式的时候确实有过肢体接触…… 嗯?肢体接触? 然而,给予答覆的并非是遭质问且一脸从容淡笑的杰罗斯提恩,而是身为当事人的洁依。 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洁依半举起了手,连忙发言。 「……这部分我得陈清一下,当时他在帮我移除的时候,他的手并没有直接碰在我身上,而是相隔一段距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会有这种隔空取术的方式……」 洁依的话,令艾利希很是怀疑也不太认同,于是开了口,要求展示证据。 「……我是否能触碰一下,你的身体?」 艾利希眼神十分坚定,坚定到会让人误以为这人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奇特的行动。 「……这是怎样?」 洁依低喃,对自己的证词不被採纳感到失望。 杰罗斯提恩静默片刻,闭起了眸子,还真的愿意让对方摸自己。 「无妨。」 艾利希伸出手抓至对方的手臂,整隻手穿透对方的身体,仅有一丝冷意残馀手心。 杰罗斯提恩在惊愕者们开口前,先行转移话题。 「这个问题……我待会儿会向各位解说。现在……」 眼角馀光瞥见了洁西萝一脸和蔼地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来,他话未说完,便被艾利希给打断了,他站起身,直望对方微笑弯的瞳眸。 同时,稍作休息后,思路转为清晰的库里希,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愿,仅仅是看着此事的发展。 在这情况下,他思索了一下,是否向眾人告知自己在掉到这里之前的所见到的一切。 然而,就算他不说,以他对杰罗淤提恩的了解,他多半早就已经知道了。 他只想到一个可能性…… 「……库兹提曾跟我说过,地下屋里有着管理一切的守护者,所以……刚才天花板之所以会出现洞口……是你的意思?」 杰罗斯提恩闔上了眸子,呼了一口气,回应了艾利希的问题。 「……为了让你们为之后的事情有所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 对此,洁西萝露出了有些哀伤的笑容,补充了一句。 「……我们……想让你们见一个人。」 「见谁?」 库里希站起身,微歪头不解其意。这里除了他们和其他失联的两个人之外,还有谁在吗? 洁西萝笑而不语,杰罗斯提恩没有给予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去了,就知道了」。 斟酌片刻,艾利希点了下头。 「那就承蒙你的好意了……」 话刚落下,所有人脚下出现了移动法阵,整体远比他们所使用的还要复杂上了许多,一瞬爆出柔和不刺眼的白光,垄罩了所有人。 当他们转移到目的地时,艾利希等人已经不知道吃惊多少次了,映入他们眼帘的是,白水晶打造的纯白走道,随着他们跟在杰罗斯提恩的身后,越是深入,原本的白色空间逐渐出现了镶有七色小水晶的晶石柱。 「……这里是……」 库里希一愣。他知道这个地方…… 「……这是哪?」 艾利希一问,一时间尚未得到任何的答覆。 随之,他便感受到了来自晶墙外,库里希残留的大量未散去的残馀力量,不用明说,库里希就了解到了,这是不久前他在那个黑色空间里的杰作,由此可知,自己身处在当时想进也进不来的内部。 「……」 艾利希微瞇起了双眸。这两个人,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这里是通往疗晶所的道路。」 洁西萝一反刚刚的开朗,面色哀伤又期盼地向其他人解释。此答覆引来艾利希的惊呼。 「是那个疗癒眾生的疗晶所……?」 「是的。」 洁西萝点了一下头,为依然不解的洁依解释了一下。 「疗晶所,顾名思义,就是让受到重创的灵魂疗伤的地方,这里是拉古希千万年前拉古希帝国的地下疗癒所,仅有皇室能够进入,祭祀祈祷方面的仪式,也会在我们将要到达的地方进行。水晶,具有疗癒的力量,每一种水晶都有象徵性的力量。以白水晶为例,白水晶能够为持有着为进入此地的人,驱逐负能量、净化全身混乱的磁场,还能防小人,刚才你们也有看到镶嵌在晶柱上的水晶,当中就有不少是专门疗癒和其他功效的。一般来说,这里是不让人随意进入的,但以现在的你们来说,还算在容许的范围之内。」 随着她的话语,一行人来到了更加广阔的场域,半透明的水晶花开遍了所见之处,空气中捎来了散发淡淡清香的冰冷气息,花海中佇立着七道巨大晶柱,天花板高到令人不可思议,隐约能看见透亮闪耀同为七道水晶柱,整体比地面上的小了一圈,看起来就像是被环绕在里头,即便两者距离有着非常大的距离,但仍让人感到十分接近的错觉。 高的十分离谱的巨大晶柱石,在中央处形成环型,环中佇立了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平台,水晶花花瓣从不知哪吹来的风中飘舞至高处,在晶柱石之间演奏出了响亮清脆又悦耳的乐声。 花海摇曳,诸多花瓣随风起舞,在这纯白空间中演奏的悦耳乐声,响彻了整个肃繆之地。 飘渺歌声,悠然响起了。 鸣响世界的呼唤。 一仰头,透莹平台透出了随风飘舞的淡蓝发丝和其身影映入了艾利希的眸中,他又一次瞠大了双眸,身体忍不住颤慄,大吼了出来。 「西司……!」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见状,他展开羽翼衝上前去察看对方现在的状态。然而,其结果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乐观。 只见西司闭目,面色惨白,一身高洁蓝白长袍,即便用魔法探查也近乎绝望地发现生命气息微弱到心跳随时都有可能会停止跳动。 对此,他也不敢挪动对方,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人送往了另一个世界。 跟了上来的库里希过目后,沉下了脸,眉头深锁,严肃说道。 「……他体内有不属于他的微弱魔力反应,这么做的人可能是想将他的身体运作,维持再最低限度的机能,使他呈现假死状态。很不幸的是,在变成这样之前,他被放过血,而且量还不少……身上也有不少被施展了魔法的残馀痕跡,灵魂大概也受到了不小衝击吧……不然也不会像洁西萝说得那样躺在这里了。」 此言,艾利希等人陷入了一阵沉默,同时他也提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人把他……弄成这样?」 「这点,就由当事人来说明。」 一路上始终沉默的杰罗斯提恩忽然开了口,迎来大伙的不解。 「……什么意思?」 回应艾利希的是,离他们不远的晶石柱后方缓缓地飞出了一道人影。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7) 现场一片死寂,艾利希猛然睁圆了双眸,难以置信对方会对自己的同伴做出这种事情! 当时在档案室,柯莉涅对他说过的话,始终不曾散去,眼前所见更是牵引出了愤慨的情绪,尚未理清思路,话已衝出了口。 「珞!」 「珞?」 库里希迟疑了一下,他身旁知晓两人内幕的洁西萝为他大致说明,实际详情却闭口不语。 「是你也认识的人……」 库里希闻言不语,令他不解的是,照理说罗耶和多莉堤也该到场……却没看到他们。 令他更不解的是,这名叫西司的少年,又跟千年前,有什么关联? 莫非…… 不理会一旁库里希的揣测,洁依望了一眼陷入假死状态的淡蓝发少年一眼,微一蹙眉。 「……」 「我现在就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艾利希的逼问,珞始终不语,微微移动了身,杰罗斯提恩在艾利希发难前伸手制止和眾人的目光下,珞来到假死之人身旁,轻抚了一下对方曾被划一道触目惊心,如今已被治癒的脖颈。 「你不要碰他!」 艾利希一脸愤慨地越过了杰罗斯提恩阻挡的手臂,衝到了珞身侧,不顾对方的感受直接跩住了他的衣领,强行将人面向自己,对着他大吼。 「……拋弃自己的使命,还成了地下组织的首领,甚至对西司做出这种事情,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对这座岛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 面对艾利希的责难,珞始终不曾有所表示,一脸淡漠静静地凝望艾利希愤怒狰狞的面容,若是之前的他,早就想方设法挣脱他的箝制,只是这次的事情涉及太广,也有需要和他们告知此事的义务……而且…… 最让艾利希感到不解的是,既然此地如洁西萝所言,只接受心无恶意的人进入。因此也让他更加无法理解这人为何会对自己的同伴做出如此兇残的事情? 即便他人想制止这一起没有任何意义的衝突,因无法干涉他人的选择,是这世界的固有法则之一,也只能静望事情的发展,并在心中送出了平息衝突的祈祷语。 好半晌,珞淡然的面容有了一丝舒缓,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 「……」 「……」 库里希从旁感受到了一股强烈哀伤和愤恨的情感充斥了珞整个人,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珞隐含在嘴里的话——「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他。」这意料之外的发现,让他多少有些震惊。并非他一人,他也感受到其他人同样察觉了珞的发言。 既然想要保护对方,又为何要伤害对方? 背后是有什么原因? 还是什么无法抗拒的理由? 让他选择这么做? 就算他再怎么猜测,答案也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艾利希一蹙眉,不解对方这么做的用意,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的虚假之意。 「……你这是怎么回事?」 「……」 珞微垂首,不语。反倒是杰罗斯提恩开口安抚了一下对方,听来却没什么安抚作用。 「这里没有人在监视……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 听出话中有话的艾利希,瞧了杰罗斯提恩一眼,随之将视线挪回到了珞身上。 「……什么意思?」 在杰罗斯提恩开口之前,珞先行一步,将话给说了出来。 「这里被施展了针对地下组织的隔离结界,与外界的联系整个切割了开来,除了……」 说到一半,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该如何表达,没多久,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换个说法好了……这里的结界并非是当初我们八人所设立,而是单靠伊特诺将这里的结界重新设定,当倒戈者和地下组织成员进入时,就会啟动环扣型反向追踪和导引出他们的真面目,并以直勾他人阴影的幻觉,直到返回黎光势力的一方或遭毁灭之前都不会停止这两种融合性的魔法,即便是我们的间谍,也会有相同的作用,但基本上是被保护着,并不会危及到自己人。」 「……我们当中有背叛者?」 在艾利希再次发难之前,库里希板着脸上前提问,珞闻言,闭起了双眸,耸了耸肩,语气有些无奈。 「……不然千年前,伊特诺为什么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反转结界把反叛者关在这里,进而来保全鸟羽一族和自己人?甚至是连带遗跡土地切割成了一座岛屿飘在空中?」 微睁眸子,他的脸上再次染上哀伤神情。 「造成岛上现状……但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初都不告诉我们!」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库里希很是不能接受,他咬紧下唇,双手握成了拳状。 「……难道是我们不值得信任?」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误解了……伊特诺殞落前将结界掌控权移交给了我,但没多久我就被杀害了……结界的魔法、术式和施加在鸟羽一族身上的守护结界也被一同破坏……製作相关术式的能力也被封印……几乎所有相关的魔法使也被灭口,不仅『史书』的相关资料被销毁窜改,除了中立一族和曾经跟我们一同作战过的人,其他的人都被植入了不该有的术式,扭曲了他们后来原本该有的生活,若不把掌权者拖下来就无法使用……即便我希望将这一次性的魔法转交给其他人,在当时……」 这一世,在他马不停蹄的调查下,终于取得了当时倖存者们和倖存者后裔的所在,也取得了联系与对抗地下组织的相对应措施和计画。 现在,也只差了最后几步…… 珞摇了摇头,说到一半,又顿了一下,面色沉重地说了下去。 「你们……都比我早离世……即便我想交给最后一人……我也不能这么做……作为同意了伊特诺做这件事的我,也必须负很大的责任……」 当下,库里希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一时之间无法掌握,只好提出了其他的疑问。 「……术式被毁,光是要重置岛与结界的可能性……?」 这些话,让原本就已经多少感到精疲力尽的艾利希一行人,不禁感到了绝望。似乎是看透了他们的反应,珞笑了笑。 「别担心,这些都有备份……」 术法还能备份?! 看着除了早已吃过惊的杰罗斯提恩和洁西萝,大伙一脸惊愕的表情,珞不禁苦笑了一下,当初他听见这消息时,何来不是震惊,但更多的是对伊特诺所拟定计画的无奈,每当执行这项计画的时候都让他哭笑不得……可偏偏还是得执行…… 说着,珞指了指疗晶所。 「……全都备份在这里。这里,也和世界树有所连结。伊特诺他……不,之后,你们可能也会明白的……」 「?」 艾利希一脸疑惑,库里希则是一蹙眉,后者开口。 「……难道你的意思是,备份的术式旧储存在这里的某一个水晶里?」 「……那怎么可能!」 相较于一脸晴天霹靂的艾利希,珞摇了摇头,再次投下了一记震撼弹。 「……不是在某一个水晶里,而是整座疗晶所!」 「整个疗晶所……!」 在当时,这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使出如此庞大的术式?要知道,光是要施展一个魔法就得付出相对应的代价,每个人的生命削减的程度不尽相同,更何况是涉及了整座岛上眾生的大魔法,可想而知那有代价有多可怕了。 「那代价……」 「……以自己的大半生命作为代价。」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8) 闻言,库里希倒抽一口凉气。珞接续说着。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甚至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但……这原由也只有他知道了。」 珞神情既哀痛又落寞的苦笑了一下,看向了躺在水晶上沉眠的人。 「我也是在他死后……在他留给我的记忆才知道的,他在啟动那个魔法前,曾在这里设立了防卫点和隐匿魔法,只要他在三尾流星出现的那晚啟动了林中的结界大门,就会自动牵动起整个疗晶所的封印,进而促发足以撼动整座岛在这之后的发展,而流星就是结束这一场最终战役的信号。所以,只要他在施展了这个大型魔法的同时,啟用岛上的双重结界就有可能会被啟动,重置结界则是处于休眠状态,直到伊特诺甦醒并回归时才可啟用……但是,也得需要有『钥匙』才可以。所以为了这一刻……他才会支付如此庞大的代价……」 「……」 「……我很抱歉,一直隐瞒你们这些事情。本来我们是希望这件事能平安落幕。怎么知道计画会被捣乱……」 就连雪熵,也没料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他所知记忆的计画中的一大部份……的一小篇章。 邻近长篇大论尾声,珞开始哽咽,泪眼盈眶。 「但能啟用的……只有设下它的伊特诺……为的就是不希望有任何人,为此牺牲……」 现场一片静默,更多的是对这縝密计画的震撼,仅剩水晶花的脆响,回盪了整个空间。 结果会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这看似毫无章法的行事风格,即便危险,却还是救了当时的大多生命,却也让这些生命陷入了另一种困境…… 半晌,库里希打破了沉默,直接导入了问题核心。 「……那你为何要袭击两大协会?还把西司搞成这样?」 珞抽了抽鼻子,拭去眼泪,续言。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因为这是伊特诺交託给我和另一个人,早已事先拟定好的计画,为了在将来的某一个转捩点做好准备。因为未来地下组织的人肯定会有所动作,为了不遍及整座岛……甚至被毁灭,所以族长……认为壮大两大协会是必须的,但计画上多少……还是有些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珞顿了一下,嘴唇抿成一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一旦偏离,就会强制执行这项计画。非常不可理喻,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眾人。 听到这里,珞的嫌疑已被洗刷的一乾二净,对他的愤怒也有所削减,艾利希不免有些同情珞的处境,松开了紧抓他前襟许久的手,并向对方致歉,珞似乎也不怎么介意,点头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原本的计画是我们投生在不同家庭,入住孤儿院之后,再次投入场域分别展开击溃组织的任务,我负责应付地下组织,在这计画里成为魁儡首领和双面间谍是必须的,为了取得柯莉涅的信任……不过就结果来说……似乎没有达到原本预定的效果;至于西司的话,他是负责在岛上各处设立破除点的术法。并在适当的适当的时机啟动它们,在执行这计画前我们也知道这将会让我们的记忆遭到封锁,被导入洗脑教育,也不知道自己原有的力量,这方面我还好一点,有事先为自己设下防护术法,让负面资讯隔离在外头,不会渗入其中,也在适当的时机醒了过来,认清了这一切和我该做的事情;西司那方面……整体来说,復甦的时机点我并不清楚,所以在孤儿院时,我就和柯莉涅提出了我有被派遣到八人之首身边的意愿,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他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也就这么做了。而我也不时得将情报回传给组织。但她的意图,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摸不透……」 表面上是监视,实际上是为了就近观察并保护西司的安全,以及评估他的状况。 在另一方面,却也是对他的一种牵制…… 「……」 一路听下来,艾利希眉头深锁。既然组织的人马早已知道了,当时开创钥匙的所有人,那么转生到这一世的人们的所有行踪,不也早就全都把握住了? 库里希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那……你……回传的讯息……」 「我所回传的讯息没有一个属实,他们大多信以为真採取行动,被引导到错误的方向,尽可能地不让居民受到太大的伤害。但这对整体局势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这一点,中立一族的族长,也是知情的…… 所以,他才会放任他这么做……并一同在不久前的世界树管理者协会演出了那一场戏…… ……只是,在他面前对西司下了毒手……唉…… 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和他相处了…… 「……但你不是地下组织的首领吗?」 没有完全进入状况的洁依,提问了。对此,珞哑然失笑,轻语。 「……那也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我只是傀儡首领,真正的掌权者是柯莉涅。」 「……」 「我们已经计画在扫除所有地下组织成员后,就将是否把岛屿返回地面的决定权,交还给岛上的所有人……」 珞神情凌然,口吻坚定。库里希又一问。 「……过了千年……不,就算是这样,地面上的人不可能会放任岛屿脱离他们的掌控。」 「……那些人大概都死光了吧,毕竟那时的环境已经不适合居住,只能生存在保护罩内,但保护罩又能为他们提供多少生活品质?只要他们的劣根性未被拔除,难保后来重新建立起的保护罩不会因他们的堕落而又损毁了,进而造成地上最后都市从此灭绝。目前,千年下来,岛上也仅剩新人种了……真是讽刺,自认高人一等的魔法使,竟然会被自己拿来维持生存和供赏玩物的物种给取代……不过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 珞耸了耸肩,语气听来有些消沉且不以为意。 艾利希对此提出疑点。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追着西司到处跑?」 「……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是怎样的吧?」 珞无奈地笑了笑,知悉话中人物性格的人们,无奈一笑,不禁同情起珞来了。 「……而且,若是不把他顾好,难保他不会被组织的人给抹灭。况且,他总是无意识的在岛屿各处放置各个破除点……虽然,我认为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我都会定期在他身上放了一些守护性魔法,就算我不在他身边,也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但是……我在图书馆被我哥刺激到之后,施放在西司身上的魔法也跟着瓦解,而我当时整个气昏头加上又被什么都不知道的西司给惹火了,一时之间也忘了把魔法给重新放置回去,就直接返回组织了。」 不然,以西司那随兴乱跑,老是拿生命开玩笑去挑战新事物的性格,就算没有被组织的人给完封,也有可能先被他自己给玩死了。 「……这些……都是你们计画好的?」 终于进入状况的洁依整个愕然,珞点了点头,回应了她的问题。 「虽然组织的人确实有在追踪我们这些人,但没有真的打算让八人全军覆没……虽然我也不能说,之后不会有这种可能性。」 「……这话怎么说?」 库里希不明所以。 「真正的重点是……若是由我和另一名『钥匙』开创者共同监督,一切都好办了,不仅能削弱彼此的能力还能做到相互残杀并且重创对方,甚至还能夺取玻璃球开啟大门、毁灭岛屿,进而返回地面重起当时的黑暗时代,还不弄脏自己的手。这不是一举数得?」 珞一脸正色,语气断然地回应了。 「毕竟『钥匙』持有者会相互吸引进而產生共鸣,透过这一点,就能知道谁是持有者了,共鸣是无法造假的。」 「所以……他们打从一开始针对的人,就是西司?」 「正确来说是西司持有的玻璃球,毕竟透明色功用是记录过往至今所发生的一切境象。他们也没打算让他们的所作所为被公开,毕竟灵魂没办法被消灭,所以不管这个玻璃球的持有者转生了多少次,他们肯定也会为了巩固自己所建立的一切,乐于消灭他的肉体。」 「……」 经过短暂沉默之后,洁依直指了另一个问题点。 「……但是,你们离世后,『钥匙』确实是被族长代为将大门开啟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天之罗寰是在百年多前关闭的,然而当时,遗失了的玻璃球以最快的速度回收了回来,并遣返给逐一返回到岛上甦醒的八人手上。 随着真相越显清晰,库里希心中浮现了更多的疑问。 「但是……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既然是代为开啟,那么收回后不是可以直接再次开啟大门,为何还要返还给我们?难道,当时协会就已经被渗透了?」 「虽然我是近二十多年出世……进入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后,多少还是从族人和前辈们口中听闻了此事,经过了多次查证,确实是如此。」 「……」 「……所以当时,族长才会决定冒这么大的风险,返还『钥匙』并加以追踪所有人的状态,并以此来钓出八人中的内贼,不过事发百年,掌握了特定人士,但因有组织在背后干预,甚至将岛民作为人质,扬言只要我们一有动作就会让居民连岛被炸毁,顾及所有的有情眾生,所以,计画才迟迟没有进展。」 艾利希对此投以肯定,也因有追踪所有者的魔法存在,所以早已知晓玻璃球已移交到西司手上。 对此,库里希沉下脸,似乎是想起什么,沉痛地说着。 「……我们最初的计画,即便我们都阵亡了,也能够有人将门开啟。」 「那为什么不直接灭口夺取钥匙,而是採用这种迂回战术?」 艾利希反问。即便他曾参与过千年前的大战,但也只有接受指令,详情未闻。 「……我们创造出『钥匙』的同时,也在上头放了光魔法,处于暗黑世界的人只要一触碰就会被融合或是被消灭,所以,也只有我们这些同处于光世界的人能触碰,但碰归碰,能使用的也只有我们……」 说到最后,库里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睁圆了双眸。 「难道……」 「怎么了?库里希?」 艾利希回首,一蹙眉,对面色忽然苍白了的库里希表示关心。 「若我猜得没错……倒戈组织,促使千年前惨状的罪魁祸首就是……」 说着,库里希嘴唇发颤,视线投向了一脸沉痛的珞,见后者抿起了唇,闭起眸子用力点了一下头,库里希倒抽了一口气,心都凉了。 见两人的行端,感到不对劲的艾利希,直觉告诉他问题可能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你们是怎么了……?」 「……你们认为将我们领出孤儿院的,是谁?」 珞短短一句话,将反叛者给拉了出来。 艾利希一瞬瞠大了双眸,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整个人已经震惊到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想到当时在档案室中所查阅的资料上,满是疑点的名字…… 南那。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有内应潜伏在我们之中,只是我不希望因为这种猜测引起同伴间的不信任,更不想影响之后……也就是战役的发生……但是该来的,怎么躲也躲不掉……只能去面对了……」 库里希咬了咬下唇,嗓音微颤了一下。 由此可知,当他从珞先前的话中导出了反叛者时,儘管他再怎么想逃避也不愿意去正视这个问题,更深的层面上,或许是他畏怯他的决定会影响过往至今团队之间的融洽受到影响,倘若他当时提出了这项质疑,是不是就能改变当时的状况,避开当年那一场战役的发生了……?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再多的后悔也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 艾利希怜悯地拍了拍库里希的肩膀,库里希身体微颤了一下,指甲掐入掌心,渗出了丝丝血珠,滴落在了透莹的水晶地板上,绽开了一朵朱花。 珞垂下了眼帘,静默了片刻,瞧往了西司一眼,轻抚了一下,他面无血色的面庞。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遵守约定……」 即使珞再怎么希望西司能够甦醒过来,就如他们每个人都有復甦记忆的特定时刻,再怎么强求,终究无法立即实现…… 寂静笼罩了全场,所有人都因这真相感到非常不忍心,心有戚戚焉。 更多的是……近乎无法挽回的局面。 过了半晌,珞再次泪眼盈眶地转向了眾人,哽咽了。 「没关係,只要把错误改正就好……一定,会没事的……」 对于他的坚强,艾利希只感到了心痛,库里希更是微垂首,咬了咬牙,紧握的拳头收得更紧了。 「既然将你们送达此处,得知这一切,我们的使命也已经达到了。」 来此之后,便鲜少开口的杰罗斯提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十分困惑。 珞一蹙眉,用衣袖拭去了泪水,回过了身,看向了杰罗斯提恩。 「……你这是什么意思?」 01-寻梦 谣之七 逐渐逼近的真实(9) 面对眾人的视线,杰罗斯提恩淡柔一笑,洁西萝飞向了对方身侧,轻柔地牵起对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回望一脸问号的眾人。 「……你们现在是怎样?」 一抬首,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库里希对这两人突然的放闪感到不明所以,不理会他们的举止,他话锋一转。 「……什么叫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杰罗斯提恩……你到底在说什么?」 杰罗斯提恩露出了有些伤感的笑容,轻语。 「就如同我刚才字面上所述,将你们带来此地,重新聚集千年前的同伴,知晓岛屿的一切中的一大部份之后,我和洁西萝的大半使命就已经完成了。很抱歉,我们无法和你们一同参与岛屿的一些作战。」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都听不懂,什么叫做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工作?这岛屿……可是面临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何不愿意参与?」 面对库里希反应稍大的疑问,杰罗斯提恩微笑不语。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艾利希再次将手放到了库里希肩上并轻捏了几下他的肩膀,劝言。 「库里希……别这样,别逼迫别人一定要回答你的问题,你这是在侵犯他的『自由意愿』。」 自由意愿,每个人都拥有绝对的自由从事想要的每件事,这世界中的法则之一——自由意志。 凡是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生命所做的任何决定,一但干涉,便会侵犯他人的自由意志,同时也会在他人之间造就业力,以此轮回,直至解开枷锁。 虽说如此,但只要觉察到自己的行端,并在业力尚浅时,及时清除,便不会有轮回。 在库里希清除环绕身周的黑丝,调适好心情,过了半晌,杰罗斯提恩终于开了口。 「……我的躯体早在千万年前就已回归大地。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我遗留在这里的一部份力量。」 对于杰罗斯提恩突然投来的一记震撼弹,在眾人错愕之下,艾利希拋出不确定的答案。他们完全没料到,在这消息之后,竟会是多大的错愕? 「……意念体?」 杰罗斯提恩轻闔上眸子,点了一下头。虽说他并不是不能触碰他人的身体,只是他不太愿意而已。 「洁西萝……」 好半晌,从震惊中回神来的库里希一脸泫然欲泣,望向了眼前过去同为战友的女子,神情满是不捨。洁西萝仅回以平静的温暖笑容。 昔日同伴成了这副模样……即便许久未见,即便再怎么对他有意见,面对这种情况,他还是无法以平时那种轻挑来送别昔日同伴们。 「……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们说,虽然听来不是什么大事,关于……」 杰罗斯提恩开始解释蜘蛛是库兹提五百多年前放置的,为了不造成人们的恐慌,而将牠们安置在这里,牠们也是护于晶体中唯一没有受到生存影响,而凶暴化的蛛体,岛上也仅剩下牠们了,不过在百年前受到攻击而全灭……之所以会将牠们的姿态拟真到这种地步……虽说如此,但也保留了原有的特性,也因此对于驱离性的结界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不过这也只是用来吓唬人罢了。而一小部分是为了克服我们自身怕虫的恐惧,虽说不至于怕到失能地步,但也足够。另一方面则是在库兹提的提议下,作为一种对入侵者的捉弄罢了。 至于,没办法触碰他人这一事,纯粹只是因为他不太想碰触他人,而在自己身上使用了回避性的魔法罢了,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以及,将这计画,和涉入其中的人们,带往此地并予以告知。 「……」 过程中,所有人一片静默,和在过往情感深厚如今已成了意念体的两人,库里希淌下泪来。此时,片段记忆也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没过多久,全部的记忆,逐一回归了。 即使,心中已然搓破了对方话中的不协调感,但他的眼泪,却怎样也止不住。 「……」 想起不久前和两人想处的经过,两人谈及的莫名话语,在那段讲诉中也有了解答。说着,库里希哽咽了,谈及语末时,更是瑟缩了一下。 「那……为何不直接和我说明这件事……」 「要是不这样做,就没有克服的价值了。」 杰罗斯提恩笑了一下,耸了耸肩,给了一个让人十分吐血的答覆。 儘管如此,却没有让库里希感到一丝被耍着玩的怒气,只觉得好笑。 一望同伴一脸哀戚的笑顏,他微张开了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笑着,凝望眼前笼罩在哀伤氛之围下,不时哭泣的人们。 「不必哭泣,终有一天我们会再团聚。」 语末,杰罗斯提恩全身泛起了淡淡的深蓝光晕,身影逐渐透明了起来,淡笑柔语。 「生命不存在永别。笑着说再见肯定是最适合的方式了。」 一旁的洁西萝也散发出了粉红光晕,微笑地诉说了最后的话语。 「下次再见。」 杰罗斯提恩在身影散化成莲花光粒消失在空气中,他的话语,在整个疗晶所回盪着。 「……」 库里希垂首,握紧微颤的双拳,静默不语。 即便,他知道该离去的还是会离去……只是他一直不想去承认罢了…… 看着离去同伴留下即将消散的光粒,库里希走上前,双手捧着悬在掌上的逐渐散化的莲花,泪流不止,脸上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 「……我们下次再见。」 话末,莲花散化成了许多花瓣,随之整个碎化,消融在空气之中。 歌声再次悠扬,冷风抚过了西司的面庞,发丝飘舞。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01-寻梦 番外之一 玻璃之忆(1) 夕光下。 沁风徐。 人之心…… 忆之声,何时了? 迎着风,眺望远方世界树。 轻抚窗前放置的年岁已久作工精美、色泽依然的银蓝小方盒。 坐于窗台前的一名黑发少年,垂望了他一眼,微微叹息。 至今为止,经歷了许多考验,看尽人生百态,真正从中获得了什么? 不如说,这一生,他又看了多少、际遇了多少?又从中获得了多少? 「不只西司……我也是……」 一望窗前倒影,姣好的面容染上了一抹哀愁,紫晶色眸子透过窗景,一见楼前的浅空发少年绽放着笑顏,和此店店主挥手道别,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一叹。 手轻放在玻璃上,好似希望能够把那一抹笑顏藏于掌心,一刻也不想让他远离。 一见少年转身离去,玻璃倒映一改愁容,染上了泫然欲泣的容顏。 随着少年的身影逐渐远离,些微使力地把手收成了拳,玻璃上浮现了一道淡淡的五指印。 随之,他的手无力地滑落到了腿上。 他微垂首,柔顺黑色发丝掩盖了上半边脸,识不清他此刻的面容,他口吻艰难地低喃了一句。 「……不要……」 ◇ 「珞……」 好半晌,一道平淡的嗓音响起,传进了他的耳畔。 微抬首,黑发少年一瞥佇立于房门前的一名女子。 一开口,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异常乾涩,声音十分沙哑。 「是你啊……多莉堤。」 「……你确定那傢伙在这里?」 女子一开口,就是这一句。 微开口,又闭上了口,一抿唇,珞收回了目光,垂望自己置于腿上的拳头,悄声低语。 「是又怎样……」 一听,多莉堤的异色瞳眸闪过了一丝光采,神情淡然依旧,从口吻中,多少能听出他此刻心中的澎湃,微扬了不少。 「这件事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望夕日,开了口,珞嗓音微抖而扬。 「不久前……不,应该说是很久以前……」 微吸一口气,珞忆起了久远前的事情,微微一笑, 林木枝叶婆娑。 自然乐曲响起。 人、非人同乐。 嘻笑不绝于耳。 宛如时光永存。 可惜…… 「森林……」 虽然时常为了那人的事,而到处奔波,从他以现在的角度来看,那或许,是他那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吧……?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当下,现在的一切要好好珍惜,让自己享受在其中。 然而,他却没有那个心思…… 此时,悠然歌谣徐来,窗被风吹得作响。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此时,珞微瞠大了眸子,似乎忆起了什么,又或是…… 特意传递给他的讯息……? 一道未曾有过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也随之而来。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少了点什么吗?』 破晓之际,两道在人佇立于崖上,树海伴风四逸,一名淡绿发青年朝伊特诺伸出了邀请之手。 『若你想改变都城、改变鸟羽一族的一生,不妨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开拓想要的天地。』 一听,伊特诺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 「不了,我已经有了更好玩的方式。」 话一下,他一拂袖,一道青色火焰一瞬在青年足下窜出,随之包覆了他整个人。 始作俑者的人,泰然自诺地看着眼前自己所做的一切。 在火焰的祝融下,那人收回了手,接着一动也不动,金色的眸子盯着下手的人。 『……你会后悔的。』 一听、不语,伊特诺伸出了手,一握紧,烈火焚烧、火光四射,一会儿,青火消散,那人早已不復存在,仅剩一缕灰白沙尘散落在地。 一望此景,伊特诺蹲下了身子,垂望了眼灰白沙。 微垂首,淡金色发丝垂落面庞,浅蓝眸子很是清澈,也多了一些茫然。 半晌,薄唇轻啟,微语。 「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我要是不做,我一定会后悔到死!」 话一下,灰白沙尘伴徐风起舞、消散。 一片静默之下,珞一抿唇,久久不语。于此之下,歌谣悠起。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在一旁静观的多莉堤,倚靠在门框上,环起了手,一脸不解,随之,似乎领会了什么,便在此地静静等待。 一会儿,他一动身,朝床旁茶几走去,倒了一杯水。 片刻,待珞回了神,他才开了口,同时也把水递了过去。 「看到了什么?」 微抬首,望了多莉堤一眼,珞一手摀着额,回了一句。 「……一些过往的画面。」 一下之后,珞一蹙眉,神情微沉。 他忽然意识到,他并不是不曾听过那人的声音。 那声音…… 夕日西下,洒落房内的火红,渐然被渐升的夜幕星空取代,月光照映了下来。 珞微瞇起了眸子,一抿唇。 「……」 久远之前,他曾有耳闻……也不曾忘却。 01-寻梦 番外之一 玻璃之忆(2) 「……你今天是怎样?突然把那东西拿出来,你是想把谁吓死?做出那种事,不怕被人陷害?」 从消沉的状态中恢復过来之后,这是珞开口对多莉堤说的第一句话。 接过了对方手上的水杯,饮了一口。 「……西司也就算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让西司安然无恙的活着,沉重的那一面,就由他们去处理就好…… 虽然有时候,看到他一脸天真的样子,又让他很不是滋味…… 不时他会和他斗嘴了几句,来发洩一下压力……但,这对一切的发展,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我不希望看到他再遇上之前的事了……那种经歷,一次就够了……」 「……」 看着这样的珞,多莉堤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示。然而,他多少能理解珞的想法,但他认为,是否要再经歷一次,就要看当事人了,因为这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插手的。 「现在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不然……」 一语之下,珞微握紧了手。 「……你今天吓得不轻?」 多莉堤挑了一侧眉,嘴角一端微扬,挑衅意味十足。 「……!」 忽然发现自己被套话了,还是一头栽进自己设下的坑……珞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白皙的面容,微微红晕。 对此,多莉堤感到好笑,不一会儿,他微瞇起了眸子,嗓音淡然。 「说吧。你,看见了什么?」 珞一脸不甘愿地倪了他一眼,一副「我为何要跟你说,你是我的什么人」的气势,不屑的态度表现十足。 一会儿过去,见珞几乎要把水喝完了,依然没有要表态的意愿,多莉堤呼了一口气,坐上床缘,倚靠床头,又一次环起手,开了口。 「……你大可不说,凭你现在的实力,真有办法应付接下来的事?」 一语堵住了珞的嘴,片刻,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他才开了口,说了方才画面中的所见所闻。期间,多莉堤不语,即便提到了故人的名字,他的神情依然平淡,没有起一丝变化。 「……大致上就这样。」 「不如说,空之灵为什么要让你看见这些事?」 一语,多莉堤指出了问题点,而这也是珞颇为不解的地方。接着,多莉堤又说了下去。 「那么久以前的事,不、我想……不如说是伊特诺.达拉亚那一时代的过往,为何会现在又忽然出现,还选了你?」 珞一摇首,表示他也不知情。 静默了一下,珞忽然说了一句。 「会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和什么有关联?」 话一入耳,多莉堤一挑眉。 「你不是说你不知情?」 「猜的。」 珞两手一摊,笑了一下。 对此,他又接了下去。 「再说,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了,毕竟要解决的还是要解决。但是……西司……我还是希望他能一直过着平稳的生活,可以的话,真希望他可以打消到外界去的念头,不要再去追寻什么初代星寰了……!」 多莉堤一蹙眉,不太能认同对方口中所谓的「无所谓」一语,语气因错愕而有些许微扬。 「……无所谓?」 「……」 珞微垂首,不语。 「……珞,你是想说,至今为止我们付出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 「为了西司一个人……你连岛屿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都想忽略了?!」 因情绪上扬,多莉堤一贯的平淡表情有了一丝变化,口吻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 「……说啊!」 多莉堤一再地逼问,站起了身来,些微哽咽地吼了一声。 「……你到底在怕些什么!」 面对珞的隻字不提,气焰未消的多莉堤又怪叫了一下。好半晌,多莉堤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他踉蹌地往后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多莉堤。」 一片静默下,珞唤了一声,多莉堤的名字。 「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情……」 「够了……你先回去……」 见多莉堤不愿再谈下去,即便他想,现在的气氛也不适合再多说些什么。目前他的状态也不太好…… 若是多说多错…… 不如少说少错…… 暂时离开此地,也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01-寻梦 番外之一 玻璃之忆(3) 夜幕星空。 明月高掛。 夜风徐来,拂过了他的愁容,夜色发丝随风摇曳。 夜静之时,沁凉于心,夜森小径…… 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走在返家的林中小径上,珞一脸哀愁地仰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明月,不禁呼了一口气。 「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细眉下垂,他一脸泫然欲泣,又欲言又止。 此时,一道闪耀着三尾流光的光芒缓慢地划过了整片夜空,如蜗牛漫步。 这一幕,珞瞠大了眸子,一脸不可置信,唇微抖。 「不、不可能……」 他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愿接受眼前发生的事实,以及这背后所代表的含意。 微垂首,一手摀住脸,指尖透出的双眸微颤,喃喃低语。 「西司……」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呼吸一促,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可以怎么做。 没多久,一股细微的魔力波动席捲了整座岛屿。 珞倒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猛一抬首。 「西司……!」 本能地,他立即一转身,朝西司的所在奔去,他知道在这魔力之下,所有的魔法都会一瞬变得不管用,虽然也能在那一瞬之后使用,但他实在不想把找西司的事情用在等待上。 路途中,他心中浮现了许多不曾有过的情感。 也浮现了,很多……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所有思绪之中,唯有一事,他十分清楚。 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西司! 当他气喘吁吁地来到所在地,西司早已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确认对方还活着,也无大碍,珞跌坐地上,松了好大一口气。 「太好了……!」 休憩了一下,缓过气之后,珞苦涩一笑,向前一倾,轻拂了一下倒地之人的散乱的发,凝望此人一会儿,他手拂上了他的睡顏。 「……」 一阵呻吟,他连忙收回了手,眼见他如羽般的睫毛微颤了几下,他开始唤起了对方名字。 但他依然没有清醒的跡象,这让珞开始着急了。 没多久,他一抿唇,泫然欲泣。 一抹去脸上的泪水,抽了几下鼻子。 「……西司,醒醒。」 半晌过去,依然未醒,这快把珞给急死了。令珞不禁一想,是否该前去地窟一趟,但他又不希望把西司一个人放在这里。 谁知道,无人看顾的情况下,地下组织的人是否会趁机下手。 「……地下……不能让组织的人知道……」 在他喃喃自语那一剎,他隐约瞥见到西司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这一幕,珞又快哭了。 但他又一次抹去泪水,尽其所能地平復情绪,准备好了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摆出一贯在西司面前的强势模样,朝他吼了一声。 「喴!你这傢伙又给我整晚不回家是怎样!」 果不其然,西司被惊醒了。 之后,他对自己说了一段不久前发生的经歷,说到最后,一脸怯弱地看着自己,一副「你不可能会相信」的样子。 对此,珞感到好笑。 对他来说,没什么比西司更重要的了。 「我相信你。」 ◇ 一段日子过去,珞又去找了多莉堤。 他去为自己当时的无理,道了歉。 而多莉堤,当时的气焰早已消去。 也接受了他的歉意。 「不管是哪的时代……那傢伙都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他少见地恬然一笑。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不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其中一人?」 珞苦涩一笑,微一侧头,望着窗外一片夜蓝星空的夜景。 对他而言,不管西司遭遇何事,他都希望能他避免岛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虽然矛盾,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带出岛外也行…… 但那样的话,无疑是加速了西司的逝世…… 「……」 不久,他不再打扰多莉堤,先行离去了。 只是,很多时候,计画往往赶不上变化,该发生的依然发生了…… 后来,西司在图书馆受到黑影袭击,险些遇害,好在罗出现把黑影击退,也把西司救了下来。 一到场,见上西司完好,他对自家兄长感到感激,也很不甘……因为这是他本来可以做到的事……却因为,自己的疏忽…… 又因为对他的不喜,也和西司闹得不愉快,脑一热,居然把不该说的机密给洩了口。 也因如此,他又不敢面对接下来的事,逃跑了。 『要是再拖下去,不只是我们,重要的事物可是会不保的。』 「他说的没错……」 因为他的疏忽、他的脾气、他的软弱,不愿面对,让西司受到了不该有的际遇。 而后,因家族管道,知晓了西司的所在,强行破坏树下大门之后,他在久远前的熟悉处之一,门口下方,塞入了一张纸。 ……只希望,那张纸能够在未来派上用场。 「西司,你等我……」 再一次见上西司,珞已是陷入了两难的身分,看着西司痛苦倒地的样子,他快哭了,但却不得不把感情掩饰起来,不让部下看见,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烦。 在那人的哭号下,珞划破了西司的咽喉,即便早已为彼此做了后路,他依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方式。 即便,这是早已计画好的……也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目光涣散的西司,微吐了一句话。 『不管你辗转何方,我们都要找到彼此,约好了。』 是暗号! 一听此,忆起久远前的记忆,珞的眼眶承受不住泪水,溢了出来。 之后,他抱起陷入假死状态的西司,也除掉了一些妨碍他的人。 也为……某个被他封入墙壁里保护起来的人……放了一个不起眼的引导暗示。 一走到被破坏的窗口,他展开羽翼,望了一眼世界树。 心中浮现了一丝苦涩。 呼了一口气,他展开了羽翼。 朝他所望之处翱翔而去。 「西司,你一定会没事的。」 01-寻梦 番外之二 空之鸣(1) 唯有何时…… 心系之人…… 方能见于此…… ◇ 晨曦拂照、大地生辉。 沁风于心、浮云多变。 这一天,迎来一场风暴。 「珞,你看!」 坐于书桌前的西司一脸雀跃地往坐在床边木质地板,微垂首补眠的黑发少年一望,顺手将一张绘有青绿字跡的纸张放到了他的面前。 昨晚找了对方一整晚的珞,一脸睡眼惺忪地张开了眸子,便被突如其来的纸张给充斥了视野。 「看什么……这啥?」 珞一蹙眉,完全不了解对方拿这张纸给他,有何用意。 虽说如此,他还是一手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来看了一下自家兄弟又做了什么『好事』。 除了,先前为了吸引帮臭老头吸引更多的人来图书馆借书,增加自身的知识含量。 西司竟然抱着一叠宣传纸,跑到岛上各处去散播小爱心,什么都不写,偏偏把图书馆写成了马戏团一样的东西干嘛! 图书馆可以很神圣……但不是为了这种事而变得某种意义上的『神圣』……尤其,主演者还是西司本人…… 要宣传,也不要用这种方式……拜託…… 没想到来的人还一大堆,破了歷年来的来客纪录。 ……少说也有将近一千多人。 他深深觉得,聚集起来的人,不是为了来这里借书,而是为了看他家的兄长又打算搞怪什么了…… 要知道……事后收拾那些东西,得花上多少功夫…… 可他万万没想到,现在西司居然只塞给他了一张纸? 一张纸? 疑云一思,珞愣了一下,开始仔细打量起白纸上的文字。 看了一会儿,珞沉默了。 ……他了解到,他可能深深地误判了西司惹麻烦的功力。 某种意义上,他实在是『功力了得』…… 「我把之前的歌谣给写下来了……可惜不完整。」 西司一脸可惜地说了这一句。 珞一听,无言了。 「……你抄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玩而已。」 话说的如此顺口,听的人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珞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随之,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要让自己知道太多事情,以免造成太多不必要的负担。 可惜,有些事情,不能不去知道。 「……」 沉默半晌,珞好不容易找回自身定力之后,他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这么做,并不太能使他多了解一些对方这么做的用意。 忆起方才纸上的内容,他闭上了眸子,低吟。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算了,还是不要去了解太多好了……」 微微一倾身,珞微扬起手上的纸挥了几下,一边说了这一句。 然而,一抬首,尚未起身,他就愣住了。 「……呃,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只见,西司一脸面无表情,目光凝望着他,依然坐在椅上,却给了人一股空灵、神秘感。 随之,西司站起了身,微风透过敞开的窗,吹进了房间,几片粉色花瓣,拂过了两人之间,伴随而来一丝淡淡的清香。 西司漫步朝珞走了过去,手上的纸笔也落了下来,纸飘落在地,笔在地上滚了几圈,便停了下来。 见对方情况不对,感到不太对劲的珞,望了一眼滚落地上的笔,又看了一眼眼前朝他走来的西司。 可惜,即便他想起身,确认对方现在的状况,他现在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復,光是捡起那一张纸,故作淘气地挥动了纸张几下,就几乎快用尽气力了。 即便如此,他唤了他一声。 「西司?」 来人没有回应,静静走到了他面前。 珞紫色的眸子倒映了自家兄弟面无表情的面容。 亲切、熟悉,却神秘。 和蔼、柔和,却愁然。 眼前的人,既是他,却又不是他。 彷彿成了另一个人…… 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被遮挡在西司的身后,为他面无表情的脸庞铺上一层阴影,浅蓝色的眸子令整体显得更有空灵感,一丝惊悚感也没有。 ……怎么回事? 此时,西司微微一倾身,伸出了手,食指轻挑起了珞的下巴。 现下,珞脸上降下了一层阴霾,浑身起了一丝鸡皮疙瘩,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喴、喴……」 片刻,西司勾起了一抹似如水般的微笑。 不知为何,西司的转变让珞感到疑惑,又感到一股熟悉的违和感,但他说不出这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此刻的姿态,让他很无言。 想挥开他的手,又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在珞陷入了两难之际,随之希望对方别再玩了的时候,西司率先开了口,话语中混合了不属于他的嗓音自他口中传了出来。 『好久不见了。』 01-寻梦 番外之二 空之鸣(2) 那是由数道音律所组成的女性嗓音,嗓音听来轻柔、熟悉,却又从中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哀愁。 「?」 似乎是感受到了珞的疑惑,西司……不,如西司般的女子,换了一个说词。 『隐藏起来的人,在哪里?』 此刻,珞瞠大了双眸,倒抽了一口凉气,坐在地上的他,整个人被吓得弹跳了起来。 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由于碍于西司在于此地,他不能有太多不必要的动作。 只能默默退到床上……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 收回了手,目光随着珞的行端移动,可西司的神情,没有一丝的情感波动。 好半晌,珞才回过神,仔细打量眼前的那个人。 外表上依然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但为什么…… 是因为什么……?还是触发了什么? 脑海中,一想起,方才的低语。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他沉默了。 「……」 很好,这一次,是他给自己找碴了…… 随后,珞嚥了口唾沫,扯出了一抹虚弱的微笑,故作镇定地询问了一下对方,嗓音听来有些颤抖。 「……西司,你在做什么?」 良久,西司不予回应,歛起了微笑。 珞深吸了一口气,尽其所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他遇过不少险境,可他从来没遇上过这种奇葩事! 接着,他忽然想起了这……人,似乎说了一句有些耳熟的话。 虽说,他不敢肯定,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祢,哪位?」 『呵呵,吾等为天之罗寰的守门人。』 不久,西司的唇角又一次勾起,回应了。 一听,已经猜对了的珞,沉下了脸,嗓音微沉。 「西司,怎么样了?」 『别担心、别害怕,吾等只是借用他的身体来跟你交流一下。这对他的身体,并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害,多少只会消耗他的精神力,使他感到疲倦,休息一会儿就会恢復了。』 他是想过会有久违的和自己缔结契约的空之灵谈话的一天,也想过数十种场景,但他完全没料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祢们……为什么要……」 话未说完,空之灵又接了下去。 『吾等能够感受到他人的心、情感、深埋于心中的执念。吾等以歌传递讯息,为生命排除潜在危险。』 「这方式早不管用了……」 一语之下,西司的笑顏依然,只是嗓音沉了几分。 『吾等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岛上的万物眾生,以及不久之后,即将诞生的生命。』 「……所以,祢想说什么?」 对此,珞一蹙眉,屈起一隻脚,一手臂上放在了膝上,歛起了表情,沉下了声。 『一切……有果必有因。』 「果然吗……?那祢们……为什么要附在西司身上?」 祂的话,令珞的思路返回了一早可问的疑问。 『透过和一名名为库里希的孩子……不,是和青有所接触过的人,吾等感受到了钥匙的鸣响,能够凭依的,只有这个孩子。』 「啊啊……他又乱跑了!」 一听,一记白眼又一哀嚎,珞一手摀脸,微垂首,几乎靠在了膝上。一点也没发现,明明他身上也有同样的钥匙,为何不找他……而是找西司? 就算不是他,西司身边也有不少具备相同条件的人…… 「……」 静默片刻,珞才又开了口。 「……祢们是什么时候,选择他的?」 01-寻梦 番外之二 空之鸣(3) 似乎是觉得眼前的人的反应很好笑,西司微微一笑。 如实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话语中没有一丝迟疑。 『六天前。』 好,他没话说了。 那天,他刚好陪西司一同去看他石碑上已逝父母的刻名。 也许是在那时候,被标记的…… 西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该说是註定的?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要是那天他没有选择到祭坛,也没有一定要陪同…… 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随她们去选,为何偏偏要选他们……? ……算了,既然都发生了,也只能接受了。 「『钥匙』,是吗……?」 『钥匙,即是开啟与结束现今的一切境地,重啟万物生之大门不可或缺的珍贵之物。』 「……」 珞弓起另一隻脚,环起双手,置于膝上,整张脸埋于臂弯。 对此,空之灵又接了下去。 『是否维持现状,抑或结束一切哀愁?』 「……够了,我的未来我自己决定……西司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沉默了一下,珞一抿唇,又深一蹙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了此一句。 『如汝所愿。』 既然空之灵都出现了,那就表示……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祢们。」 微抬首,珞沉下了声,问一句。 貌似知晓对方会如此一问,西司的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请说,只要是吾等可予以回应,即使那并非汝之所望。』 又抬了一下头,看见了自家兄弟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太能接受。 珞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提出了一问。 「……一直以来,辛苦祢们了。不知道祢们是否有想过放弃拯救人们?又或是依然执守当年的誓言?」 『……』 「而祢们,明明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去救那些生命?」 对于珞前后不一的疑惑,空之灵给予的回应,使他的心一瞬凉透了一半。 『门已闭,结界阻挡之下,外界之风可入此岛屿,反之,吾等之力不可流向他处,因无流洩之处,以致者加持影响,吾等试图拯救生命,也是徒劳。』 「……『隐藏起来的人,在哪里?』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汝早已心知肚明。一切……有果必有因。』 「……这倒是。」 一听,珞乾笑了一笑,吐出来的话,听来却如此乾涩不已。 一语之下,一语又起。 『……深陷迷途的孩子,对汝而言,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感受到了珞心中的迟疑、不捨,空之灵静默了片刻,又提出一问。 话一入耳,珞凝望此人,思绪飘去了远方,久久不语。 这期间,空之灵依然静静等待。 回过了神,珞唇角微微一扬,收回了手,他下了床,缓缓走到了西司的面前,一手轻抚上了他的面颊。 西司,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 他微垂首,又一抿唇。 那还用说吗? 西司的存在。他的答案始终只有一个…… 他抬起首,正视了西司空洞的双眸,开了口。 「……是无比重要的存在,无可取代。」 随之,空之灵之音又一次响起了。 只见,西司的手轻覆于自己的胸前,此问早已有解,却始终埋藏于心的凭依少年。 『持有造就了一切愁然与憧憬钥匙之人,汝将如何抉择?』 语毕,西司缓缓闭上了双眸,彷彿断线娃娃瞬间失去了支撑一般,身子微微向前一倾。珞一见,连忙两手一伸,可惜他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復,刚才那一搞,又耗了不少。 两个人纷纷跌在地上,珞以身体护着此人不受到一丝伤害,小心翼翼地将他平躺在地,随手拉了一条被褥往西司身上一盖,以免着凉。 可惜,天气一热,一出汗,又吹风,想当然就感冒了,当初的好意,似乎给了对方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又是后话了。 此时,房中尚存,两名少年与沉寂相伴。 一仰窗外晴空、浮云,珞一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随之,又染上了一丝伤感。 「我会保护好你……只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1) 『吾等会等的,直到回归的那天到来,会一直等下去。』 ◇ 夕日西斜,天染火红。 沁风徐来,云彩飘扬。 云层中传来了不间断的振翅声。 模糊身影由黑色小影渐然清晰。 原先就比低海拔地区的气流,更加杂乱的高海拔地带,光是处在这个地方一段时间,便会让人感到头晕目眩,无法正常呼吸。越是往上空气越稀薄、寒冷。 然而,对于年岁小于千年之人是如此。 但对他们而言,看似艰难的困境也不再是个问题。 「队长,你觉得这次的成功率有多少?我有六成的把握可以突破天寰。」 经过长时间飞行,身上的服装被风吹得鼓胀,没有受到衣装遮掩的皮肤在强风下隐隐作痛,温暖灵活的肢体逐然冰冷。 少年挥动了一下羽翼飞到领队身侧,一脸笑嘻嘻地劈头就提出没有人可以给他解答的疑问。 吹得倒束的绿色瀏海下是一双摺亮的金黄色眸子。 被称为队长的人抿起唇没有回应,少年则迎来其他人白眼。 「库里希,你话不要说得太满……」 身后的同伴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同样吹得倒束的乌黑长发,为了避免受到散落的头发干扰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绑成了一条马尾。 「怎么会啊,洁依前辈。虽然我才刚成为星寰没多久,对于天寰的攻略拥有十足的热忱,而且我最近发现逆风已经没办法满足我了,我渴望热血、战斗、和诅咒对肆的力量!只要给我时间一定、不对,是绝对会追上鷲的脚步,突破天寰到外界去探索未知的一切啊!」 洁依又摇了摇头,她真的很想忽视某个人的无聊演讲。 「呵。」 同时,她也为此感到可笑。 从祭坛到世界树高空的这段路途里,库里希的精神一直处在兴奋状态,三不五时就开口说些有的没的,看在洁依眼里简直幼稚的可以。 她作为过来人,能明白新进小子为何会有这般言论,却也无法全然了解,她为何要这么做…… 以及,等待之人,究竟何时才会到来…… 「呵呵,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听着库里希的强力自我推销,队长轻笑了几声,随后闪过了隐藏在云靄巨大枝枒,一头金发随风飘曳,湛蓝瞳眸闪过了一丝笑意。 「队长你不也一样年轻,别把自己说得像老人嘛!」 同样也看到前方障碍物的库里希,闪过树枝之际,顺手摸了一把上方附有绒毛的叶缘,随之,又挥动了几下翅膀,再次回到了领前者身旁。 队长先是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 「有热忱是很好,不过想要往上爬的话……」 还以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惹人不愉快,才刚在心里反省到一半,库里希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对方身上。 在不影响队伍飞行的情况下,他聚精会神地提高听力,希望一字不漏地将接下来的话,给全部记下来。 他嚥了嚥口水,一脸既紧张又雀跃地等待队长的下一段话。 究竟会说什么呢?难道是要教他直衝天寰的诀窍?还是在短时间内锻鍊出与诅咒抗衡的能力? 队长没有转头看向自家成员,眨了眨有点乾涩的双眸,他勾起了嘴角。 「还是先把危机感练出来才比较实际。」 「……队长!」 两人的笑闹声与气急败坏的嚷声在不算安静的队伍中响起了,不过很快就又给风声掩盖了过去。 「哈,你这菜鸟还太嫩了。」 一道苍老嗓音自库里希斜后方传来,老者挥动了一下羽翼往他侧边靠近,脸上掛着一抹戏謔的微笑。 「不要老是幻想自己能和鷲一样,能毫发无伤的冒险闯荡啊,跟每次出来就弄得浑身是伤的小傢伙不一样,人家可是有练过的,哈哈、喔……咳咳咳!」 嘲弄对方时,逆风也直接灌进了他的嘴里,想把嘴巴闭起,却又被口水呛到,让他的笑声瞬间成了咳嗽声。 「……前面的,要是想飞得安全有保障,无性命之忧,请看着前面,撞到东西摔下去是你们家的事,不要事后怪我说我没提醒。」 和其他人保持一小段距离的洁依,倪眼不顾坠落风险,仍在那头一搭一唱抬槓的队友们,对此翻了个白眼。 「啊啊!洁依前辈你怎么可以对亲爱的队长说这种话,我和这老头也就算了,要是因此招来诅咒怎么办啊!」 「……咳!臭小子,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 已经不想再听某人朝奇怪方向发展的诡异言论,身为话题当事人的队长开始认真考虑起了任务结束之后,要不要把某个傢伙踹出临时队伍的同时,周遭传来了一道淡悠模糊的音律。 十分轻柔,夹杂着令人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奇异感受。 好似……能够深入其境般的丰富情感,涌入了内心…… 唯一可确定的是,这个嗓音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人。 仔细聆听后,队长瞪大了双眼,随即转头向同伴们发出了一声警讯。 「……空灵出现了!」 彷彿在回应他的话语般,悠淡歌谣渐然放大了音律。 抚过了生命的徬徨乐章。 收到呼唤,库里希先是呆愣一下,才赶紧跟着他人一同进入了警戒。 「乌鸦嘴!」 「唉,所以才说新人啊……」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原以为已是身体最能够抗衡的寒风与冷意,霍然变得冰寒刺骨。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歌声仍吟唱。 暖意不停地从体内流失。 惊愕感遍佈了全身,一道思绪自脑海中闪过。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追求的冒险……? 在冷风和惊畏之下,羽翼再也无法承受如此摧残,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感觉到身体向下倾斜,同伴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即使想奋力抓住眼前的树枝,却力不从心,手就这么从枝干上擦了过去。 绝望感涌上心头,他心想要是就这样直接摔落地面…… ……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意识矇矓之际,绿色伴随木头气味的一个物体以非常快的速度,朝他落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抹黑灰小影。 这是他最后看见的画面。 「谁掉下去了!」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2) 今日麵包店依然开张。 并没有因近期发生的事情而受到一点任任何的影响…… 「所以找到了没有?」 多莉堤双臂放在桌面上,自从听到一名少年从世界树上摔落后,时隔几天,依然没有获得一丁点有用的任何消息。 他更换了一下姿势,一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拄着侧脸,一脸不耐烦地斜望了一眼站在斜对侧一再地提问的人。 「还没……你这问题是还要再问几次!」 多莉堤回吼了一声。 罗耶细眉下垂,捧着托盘,递上一杯果汁,轻叹一息。 「所以……找到了没有?」 今日,第五十次了。 一听,多莉堤额冒一道青筋,咧嘴咬牙切齿,猛地拿起了茶杯一口饮尽温热的茶饮,重重地砸在桌上,朴美的陶瓷杯一瞬绽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几天……从早上趁自己休店的时候,就不时来他店里窜门子,不停询问最新的情报。今天更好了!直接在他店内待了下来,到了他自己的店要开张才回去! 明明知道今天是同伴之间一周一次的情报交换,他居然还给他这样搞! 一来这里,刚开门,就见上刚分开不久的人,一身彬彬有礼地行了一礼,笑的一脸斯文,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多莉堤握紧了茶杯握把的手,额上又浮现了数条青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即将有人大开杀戒,大多人早早逃离,就连服务生也被一早通知今日休憩,一旁作为始作俑者的知情人士则故作一脸疑惑,好似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生气。 同时,更火上浇油的想着,他脸上的那一堆青筋会不会爆掉? 「……!」 感受到了对方的感言,多莉堤更是气到一脸铁青。 这是怎样!是被小司的星寰魂上身,还是怎样! 不!他这根本是算计好的! 气死他了! 「……嘖!」 殊不知,人比人,气死人,而气死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 然而,某种意义上来说,罗耶还挺缠人的。 叮! 门铃作响,一双修长的腿踏进了此地,一望店内仅剩几隻小猫,和一道几不可见的闪电在彼此之间炸开,正争得难分难捨的两人。 一见此人……不,该说是,一见大门敞开,剩馀没胆逃离的小猫们,直接抱头逃窜、逃离了此处。 「……」 来人一望,无言了。 此刻,店内除了在场的两人之外,完全没看见任何一名服务人员。 当他正思索着,是不是又被罗耶给支开了的时候,他身后又来了一名少女。 「怎么了?」 少女一探头,一束长及腰的马尾如瀑布般倾洩而下,一双灰眸倒映了眼前两人的身影。 少女一叹息。 「……又在吵了。」 黑发少年轻笑了一下,回了一句。 「是啊……」 「真是不管到哪,都会看到他们斗嘴的场面。」 少女一撇嘴,似乎早已对这场面见怪不怪了。 对此,少年回以一笑。 「……嘛,只要不是大打出手就好。」 静望片刻,一道嗓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吸引了少年少女的注目。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堤!」 「嗨,好久不见,那堤。」 「好久不见了,珞、洁依。」 回了招呼,一身世界树管理者装束的那堤,一瞥店内情形,随之了然于心。 「啊,又来了,他们的感情真好,怎么吵都吵不腻。」 一句话,争吵中的两人彷彿一瞬按下了停止键,僵在原地。随之,在那堤又一句「啊,僵住了」之际,一站一坐的两人马上弹跳了起来,目光转向了门口三人,互指对方鼻尖,异口同声地大吼了一声。 「一点也不好!」 这一幕,可见默契十足。 「这不是……挺好的?」 珞一脸贼笑地,附和了一声,多莉堤气得咬牙切齿,一侧的罗耶则是一蹙眉,沉声开了口。 「一点……也不好笑,珞。」 面对此景,珞依然贼笑,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不少。 对此,一见事情快要一发不可收拾,那堤连忙介入两方之间,苦涩一笑,又有些无可奈何,暗自叹了一口气。 「你们在吵下去,好好的饭局都要被毁了。」 洁依一脚踏入,掠过了前方的两人,直接走到了多莉堤对侧的位子,朝罗耶嫣然一笑,轻语。 「今天有什么推荐菜色?」 「……不都是蛋糕、甜食之类的。」 不搭理多莉堤的嘀咕,罗耶回以一笑,手伸向身后,从后方的桌上拿取另一份餐馆菜单,递给了眼前的少女。 「你要的,都在这里。」 笑弯了眸子,罗耶朝站立在门口的两人,打了招呼,邀请他们入座。 待来者们都入座后,也点了餐,记下菜品后,罗耶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厨房。 珞双臂放在桌面上,身子微微一倾,脸上漾起了一抹讨好的笑容。 「你们是为了什么吵起来?」 一听,多莉堤的脸更臭了,回到一手拄着侧脸的姿势,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那堤和洁依互望一眼,好似在以眼神传递信息,可惜在女方摇首后而作罢。 即便多少感知到了多莉堤怒气下的动机,可是关键的原由却不得而知。 「……多莉堤。」 微一蹙眉,珞一撇嘴,半瞇起了眸子,一股细微的骇人气息呼之欲出。 一感受到杀气,不只多莉堤瞪大了双眸,一旁的两人同样惊讶,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在此地放出杀气,罗耶朝来源所在吼了一声。 「够了!」 随之传来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又吼了一声。 「要打架就给我出去!这里是给人吃饭的地方!」 「……」 一瞬间,来客区陷入了沉默。 多莉堤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珞眉头深锁,双眸瞇得更细了。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刚刚不也差点在店里打起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吶喊。 片刻,似乎是感受到要真是做了某人口中之事,真会受到不得了的礼遇。不希望自己的行为,为之后的计画添加一些不必要的要素。 珞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一叹,收回了杀气。 店内又恢復了原先来客前的半冷半温馨的氛围。 那堤又苦涩一笑,洁依翻了一个白眼,两人又一互望,前者依然苦笑,后者两手一摊,彷彿是在说,要真是发生什么也不关她的事。 可能是察觉到了来客区的不稳气氛缓稳了下来,厨房又响起了炒菜的声响,没多久,一股诱人的香气充斥了此地。 也激起了一些人的味蕾。 「好香。」 宛如为了打圆场,又或是为了打破现下的沉默,那堤闭上了眸子,嗅了嗅飘散在空气中的香气。 「……嗯。」 珞回了一声,一旁其馀的两人则是完全不予回应。 「珞,你觉得会上什么菜?」 珞一瞥此人,平淡地一回。 「不就是一开始点的那些。」 「……」 那堤尬然一笑。 「……也是啦。」 「也许会有额外的惊喜!」 此时,洁依忽然插了进来,竖起了一记食指,一脸兴奋地分享。 「惊喜?」 珞一蹙眉,重述了一次重点字汇;那堤则是一脸纳闷。 面对两人的不看好,洁依不屈地又说了一次。 「说不定真的有啊!」 「……」 两人不予置评,坐于洁依对侧的多莉堤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脸皮薄的洁依,一瞬就红了脸,缩了回去。 不久,罗耶出了菜,走了出来。一见,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甚至还有人红了脸、一脸茫然的样子。 顿时,罗耶心中浮现了一堆问号。 「怎么了?」 菜上了桌,在珞的疑惑目光下,罗耶一回身,走回了厨房。视线一望斜对面的洁依,她耸了耸肩,唇角微微上扬。 在洁依神秘的目光下,对斜对侧的人,说了一句。 「你记得要回答我,不能打马虎眼。」 「……」 「喴。」 「?」 那堤一脸纳闷地一望他们,洁依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他看向珞,珞微一抿唇,什么话也没说,神情却些微凝重,一脸若有所思。 珞置于桌下腿上的手,握紧了拳,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在场的人,各有所思。 殊不知,接下来的发展,竟在不言中。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3) 「来、来,这里、这里。」 注意到来人,除了多莉堤之外,所有人都朝声源看了过去。 一见来人的托盘上端了好几杯紫红液体的高脚杯,珞一蹙眉。 除了知晓的动机的那堤微瞠大了双眸,一脸恍然大悟,又一脸感激,洁依则是咧嘴大大一笑。 罗耶分别将饮品放到所有人的餐点旁,珞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紫中透红的液体,在灯光下,于桌面倒映出十分漂亮的光采。 那堤淡淡一笑,致谢了一声,朝罗耶投以感激的眼神。 对此,罗耶回以一笑,把托盘随手放到了身后的空桌上,随之在他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吃吧,不用客气,这餐我请,饮品也是特别招待的。」 罗耶伸出手做出了邀请的手势,随之,逕自拿起了餐具,吃了起来。 「这是?」 珞也动了餐具,道出了一些人心中的疑云。 罗耶不急不徐地嚥下了口中的食物,开了口。 「葡萄汁,给你补血的,因为你总是把自己弄得满身伤,葡萄营养多多,对身体很好的。」 「……?」 珞疑惑地又眨了一下眸子。 罗耶又吃了一口,吞下后,接着说了下去。 「之前找西司的时候,负伤了对吧。」 这番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话一入耳,珞微一抿唇,瞄了一眼桌上的茶饮。 「那其他的是?」 虽然疑惑他为何会请他们喝果汁,但察觉到他可能发现了一些事情,连忙又一语。 「总不能差别待遇吧。」 「……」 珞又凝望了一下茶饮,冰块在稍微溶解,在玻璃杯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十分悦耳。 好半晌,他悄声回了一句。 「……谢了。」 一说完,他便开始吃起了晚餐。 罗耶淡淡一笑,回一句。 「不客气。」 用完餐,收拾好了餐具,他们开始了今日聚集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今天有任何发现吗?」 罗耶一问,那堤摇了摇首。 「……一无所获吗?」 「也不算是。」 那堤一句,神情微凝,罗耶的目光朝他一瞥,其他人的视线也挪了过去。 「最近,风的感觉有一点奇怪……」 「世界树?」 「嗯。」 那堤頷首。 罗耶轻抚自己的下巴,一蹙眉。 「世界树管理者居然会这么说……什么样的奇怪?」 一旁的珞,又陷入了若有所思。 其他默默听着的人,除了多莉堤,也分别开口了。 「尤其是,这几天更为明显……这几年,我从没看过这种情况,无风歌谣,几乎……只在那时候的文献上看过。」 一说此,那堤一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了下去。 「就连资深的族人……和前辈都说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偏偏……这时候,族长又不在。」 「他好像已经消失很久了。」 罗耶一手拄着脸,侧目了一眼一开始和他有过争执的人。 他微瞇起了眸子,神秘一笑,轻轻一语。 「有多久了?」 多莉堤神情淡然,望了一下眼前的紫红茶水,他拿起水杯,唇含住吸管,啜饮了一口。 「百年了吧……」 一说百年,在场的人的年龄都不超出二十五,年过百年的一些人,都是平时不怎么好惹的人。 「南那……?」 那堤一语,罗耶一听猛一蹙眉,神情很是厌恶,沉了声,开口。 「那傢伙……」 一瞥友人,多莉堤呼了一口气,对一脸疑惑又貌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惊愕的人,如此一句。 而事实上,那堤的确说了不该说的话,对罗耶、珞和……他而言。 「他不行。」 「可是……所有能找的人,符合百年的人只有他的……而且其他族人也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像是什么大忌一样……总不能去找大长老吧。」 那堤一脸可怜巴巴、小心翼翼地一瞥罗耶等人,说到中途,一见一些人的神色很不对劲,微沉的气氛,更是整个降下了冰点。 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又不知自己到底採到了谁的底线,还是什么没道出的族规……他垂下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管怎样,也和他没关係。」 沉下声,话说的沉重,那堤也不由得闭上了嘴。 「族长……该不会早不在人世了?」 久久没有消息,身为族人之一的罗耶,不由得将心中迟疑多年的疑云,道了出来。 「要真死了,传令文会发送给继承人,也会告知所有族人……不可能会突然人间蒸发……」 那堤微微地摇了摇头,垂下了眸子,一脸哀然,又不知所以,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 罗耶一问,口吻听来不怎么认同,又有一丝诉不清的情感。 「因为族长……不是,长老们都是这样……」 那堤唯懦地吐了一句。 一句话、一言一语,道出了许多人心中而不言中的千言万语。 话一下,现下一片寂静。 好半晌,珞微微地开了口。 「一切……有果必有因。」 「……」 「你想说什么?」 罗耶一语,神情一瞬冷冽;那堤一瞬瑟抖了一下,说不出一句话;洁依叹了一口气,微微一摇头;多莉堤闭上了双眸,摆明了不想参与进去,神情依然淡然,此时近如冰。 「你也知道,一些人的过往。」 一句话,道尽了一生富含情绪下的波动,以及……一些人心中的痛。 一听,罗耶没再多说什么,站起了身,微微开了口。 「……今天就到这里。」 其馀的人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很快就接受了这项提议。 那堤、洁依……珞,纷纷站起了身,珞一抿唇,在他转身之际,罗耶凝望桌面,轻一语。 「那堤。」 「怎么了……?」 洁依微微一笑,直接走向了门,手持门把,又一笑,门一开,瀟洒地走了出去。 「……」 静默了一会儿,在那堤的疑然注目下,珞也准备动身告辞,终于薄唇轻啟。 「这是多莉緹要给你的情报费。」 感知到所言其意,那堤微瞠大了双眸,随之,恢復成了原有的和善面容,和蔼一笑。 他感知到了,这一句话,并不是针对他说的,而是另有其人。 这一语,珞猛一停下了跨出的步伐,他连忙一回首,看着苍然一笑的人。 对此,那堤半垂下了眸子,柔语。 「我知道。」 一语之下,珞缓缓瞠圆了双眸,一时之间,吐不出一个字来。 那堤一转身,直往敞开的大门,走了出去。 「你特地去找的?」 珞深吸了一口气,听出了他意有所指的人,心中很是动摇,他朝此言之人看了过去。 然而,罗耶没有再做任何的表示。 一旁的多莉堤只是半瞇起了双眸,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在这种时候,有些话,多说无益。 更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与其如此,不如不说。 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无从收到回覆,却也表明了一些事情,不可向外透露的隐藏之事。 「……是吗。」 珞神情消沉地一抿唇,又一次回过了身,步出了此地。 来到稀无人烟的街上,望了一眼石板路,他一仰天,眺望漫天星辰,珞目光一茫、黯然,神情闪过了一丝愁然,喃喃低语。 「……要开始了吗?」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4) 同一时刻。 「那堤,等一下!」 一闻声,虽说一早就知道她尾随在他身后,直到蜿蜒小道上没什么人了之后,才跑出来见人。 一回眸,望了一眼不知其意的表妹……不,早已知晓背后动机,在她跨出门口之际,就知道了。 「有什么事,洁依?」 一转身,那堤多看了一眼,小跑步到他面前的表妹。 「今天心情好!」 「……」 「什么啊……你根本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哈哈!」 一见眼前的少女乾笑了一下,那堤歛下了微笑,吐了一句。 「洁依,罗耶先生他晓得你把那件事卖给了情报商吗?」 「……他要是知道,我以后就别想再来这里了。」 「那……」 「我早就晓得你想问什么了,以你的个性一定会想听这类的事情,你以为我是第一天认识你?」 洁依一手插腰,一脸无奈一笑。 「……麻烦你了。」 「对了,洁依……有一件事,我一直很不明白?」 洁依一听,眼睛一亮,连忙一脸兴奋地凑了上去,吓得那堤一脸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红晕,目光移往一侧,两手做出了推拒的手势。 「……怎么这么见外,那堤,我们是表兄妹耶!嗯……算了,你想问什么?」 一见那堤推辞的行端,洁依嘟起了嘴,咕噥了一下。随之,依循对方的意愿,她往后退了一步。见对方又瞄了目前的距离一眼,洁依一脸沮丧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 距离差不多够了,那堤放松地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回首,双颊红晕微褪,收回手,他提出一语。 「你和那个……掉下去的人,为什要还要替罗耶先生起队长的绰号?」 每次在她们去挑战世界树前后,他多少都会听到她们口中的「队长」一词,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要给那个人取这种绰号,看那人每一次听见都一脸彆扭的样子……虽然最近看上去是放弃挣扎了。 一听,洁依翻了一个大白眼,险些滑倒,没料到对方居然会因为这一句话,要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随之,她一脸拿他没办法地轻笑了出来。 「你说这个啊……哈哈,你不觉得这样听起很威风吗?」 「……威不威风我是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称号挺蠢的…… 「不过,跟库里希一起掉下来的人……死了吧。」 一说此,那堤明显地呼了一口气,方才在店里的那气氛,让他一直找不到时机问这问题。 「……啊,这个啊。」 洁依则不然,一脸欢乐的表情整个垮了下去,一侧头,拨弄了一下直长发尾,半瞇起了眸子,神情冰冷,口吻更是如此。 「那傢伙……走了也好。」 「……果然吗?」 那堤一想,微一抿唇。他没想到,地下组织的人早已渗透了民间,而且还是身为领头左右手的人……不,若是没有,才是最奇怪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有那种可能性。或许,族长也是基于什么考量,才会让一些可以抗风的一些族人不时去探索世界树的一些状态,以此来对外表示能够护卫一小部分的「人们」。 而这些「人们」,正是那些极有可能是『回归者』的那些一心憧憬『星寰』的人。 只是这么做,等于是在谋害一般人…… 「你没发现?」 「……不,他隐藏的太好了。我以为……」 那堤一说,神情有些困恼、愁然……以及想起了一些事发当时的惊吓感。 「呼,太好了,幸亏我当时没少踹他一脚。」 话一入耳,洁依大呼了一口气,瀟洒一拨刘海,咧嘴一笑。 「结果是你踢下来的!?」 那堤一听,猛瞠大了双眸,一脸错愕,随之,他歛下表情,额际浮现一道青筋。身为当时险些被砸个正着的人,那堤整个怒气值飆涨,暴怒了。 此时,整条小道上回盪了那堤的怒吼。 似乎是第一次看见眼前这名性格温和少言的二表哥暴怒的样子……更别说是被骂了,洁依当下整个呆愣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后,有幸见上了从温和小羊一瞬变成大魔王那一刻的洁依,在小道消息上又不学乖地转卖出去,听闻岛上传言的那堤,又发难了。 甚至,传出了小道上惊闻阿飘美人唤人的奇异怪事。 也因如此,罗耶的生意大受喜好神秘事件而来探险的人们欢迎……每天都生意兴隆,也因此流失了一些常客……让他很是困扰。 而这又是后话了。 灯火明亮。 夜风拂过。 夜来寧静。 待所有人离去,罗耶一人坐于原先的位置上,手肘置桌,手指微弯轻拄着侧脸,微垂下了眸子。 『一切……有果必有因。』 忆起方才,珞对他说过的话,他脑海中闪过一丝闪念,神情一瞬愁然。 一望窗外,他轻一叹。 「……何尝我不是这么想的。」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5)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由诸多树林环绕于中央,即使从高空抬头仰望仍无法看到竖立千百年的世界树顶端。 岛屿底部窜出的几千百条柱状气流捲起了带刺藤条向上延伸至天际消失在云层。 深夜及临、悠然歌扬。 微凉风起、枝叶婆娑。 感受风带来的凉意,让焦虑的心得以舒缓。 环绕于四周垂掛在枝干上的灯火左右摇摆。 一道人影在祭坛前方来回漫歨。 那堤在洁依回去之后,回到了世界树所在,开始了他一如既往的工作。 倾听风所带来的细语,仔细感受世界树细微的变化与脉动,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古怪。 通常歌谣之后,脉动会有好一段时间都处在波涛的状态,大约需要经过一整天的调适,才会有缓下来的跡象。 他仰起头,树干高到看不到半片叶子。 摇曳的枝叶倒影投射在树干、大地上。 世人们所渴望的出口就隐藏在那里。 「……」 他是知道不久前发生的事件,照理说不太有会过了这么久都没看到半个人影,除非那个人掉下来的时候,运气好卡在哪里的枝干、树叶上,但可能也凶多吉少。 思一此,他微一蹙眉。 片刻,他将视线移往了一旁小径,不远处坐落着一座巨大落叶与枝条交叠成高塔明早将交到商人手上的预售品。 从这里看上去,估计也有五棵榕树聚合体那么高耸。 那堤想起了之前同僚好像有说过,世界树落下的绒叶和枝条品质很好,经过加工之后,在市面大多作为寝俱和居家商品贩售。 他回过身,望向了世界树树旁的阴影。 「好安静。」 跺了跺脚,不忌讳地将足前的小石子踢向了据说是用来弔祭故人的简华祭坛。 同样分散在其他七个方位善尽职责的同僚们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 依稀能感受到了同伴们的位置,多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波动,至于,动机、念头……他不是很希望去了解。 微一侧头,从森林深处望去,能看到佇立于深处的几道微弱鹅黄色的灯光。 那一刻,那堤笑了。 明明是在笑,却有一种像是在哭泣的错觉。 就在他打算一回身,准备继续值勤时,一道轻柔歌谣悠然响起了。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 同一时间,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过了半晌依旧是那一股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寒意。 他从来不信那套,但现在的状况,让他不由得想起前些天族人之间无聊打发时间所说的鬼故事。接着狂风以过往从未有过的形式瞬间倾洩而下。 见情况不对,他立即朝灯火处的方向飞去。 狂风落在他原本站的地方,草儿皆被这股衝击往旁倾倒。 四周的纸灯被风吹得猛地左右摇摆。 好在他有马上反应过来,及时闪过了突如其来的风浪。 他睁圆了双眸,倒吸了一口气,冷汗自额旁滑落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 「……什……!」 似乎是感到不太对劲,下一刻,那堤连忙将手臂护在头前抵挡着强风所带来的衝击,努力站稳了脚步。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即使想要到其他地方躲避,但也已经来不及了,风就这么从他头上灌了下来。 请静静聆听。 由于歌谣来的实在太过突然,那堤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风止息。 「……」 他微睁眸子,确认大抵没有其他的状态要警戒后,他放下了手,下意识地仰望了一眼世界树,他轻呼了一口气。片刻,思一此,他一转身,打算继续他站岗的职责。 这几天,常有无风歌谣袭来,却从来没有遭遇到如此强烈的风……不,不是风,而是风中的那一股……无法辨清的情感……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那些存在,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又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知道。 「……」 又过了片刻,一道轰然巨响伴随沉闷折裂声,从他所在的不远处炸开了,响彻了整个寰树区。 「……!」 那堤猛然又瞠大了双眸,身体猛然震了一下,被吓得心脏漏跳一拍,一脸惊恐地看向了方才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的地方。 「怎么回事……?」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6) 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他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异样……为什么突然? 然而,现下他的状态是,没被吓死,大概也只剩半条命了…… 半晌,稍作冷静,惊觉是有东西掉了下来,但到底是什么,他心里多少也有底了…… 他连忙起步,往声源疾走了过去。 受到惊动的同僚们纷纷朝声音来源狂奔、飞了过来。 「那是什么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那堤!」 不久,目的地随之映入眼底。 那堤伸出手,指向了西北方已呈现半毁状态的枝叶巨塔。 「有人掉下来了!」 如他所言,确实有感受到生命的气息,但十分微弱。 同时,他们也感到了另一股,不属于他们所在地的力量…… 十分清脆、柔和,又带了点哀然。 其来源,和平时所感受到的风息,是如此一致。 究为何人,已经很清楚了。 除了那堤以外的所有人展开羽翼飞往了巨塔的正上方,其中一个人立即朝正在下方戒备的两人大吼。 「快去通知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 听到急迫喊叫的两人,不敢怠慢地连忙朝林内远方鹅黄色灯光处奔驰而去。 那堤看着眼前的景象半晌,目光随之转往了一旁的世界树。 片刻,那堤一回身,朝树塔所在走去、展开羽翼,飞了上去。 一上去,他猛然听见一名同僚的悄声惊呼。他一眨眼,有些好奇地凑了上去,同为小声地回问。 「怎么了……?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了?」 「你来看。」 「?」 一听,那堤一脸不解地往同僚所指的方向看去,与此同时,包裹在昏迷的少年身上的一抹微弱银白光晕,一瞬散化,成了无数光粒,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 他难以置信眼前所见,以及刚刚少年身上那一股熟悉的力量感。 随之,目光一望此人,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惊见这一名青绿发的少年,确实是失踪一些时日的那人,只见他双眸紧闭,身上多少有些擦挫伤,以及益处较为严重的伤势之外,其馀看来似乎并无大碍。 但这并不是他惊愕的所在。 而是,从少年松了开来的衣领中掉出了一条银鍊,以及缀饰在上头的透绿色玻璃球。 「……这、这是!?」 那堤深吸了一口气,险些不稳,从高处落了下去。见状,一旁的同伴,一把搀扶住他,不至于让他倒栽葱。 片刻,缓和了一下呼吸、情绪,他缓缓地降落在叶塔上,跌坐了下来,随之,他以颤抖的手指,慢慢地,把那一只掉出来的鍊坠,收回了对方的衣襟内,系好了衣领上的绳扣。 这代表了什么?他们都十分清楚。 「怎、怎么会……!」 一旁同样激动落泪的同伴,轻抚了一下那堤的背脊,以示安慰、激励。 ……也代表了,那堤并没有看错。 「那堤……」 「……」 这、这不可能……没道理他们不知道……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即便已经和这人有了好几次照面,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那人身上有玻璃球的气息、魔力之类的一丝波动…… ……为什么,现在? 那堤一仰头,又一次朝高耸的世界树看去,百思不得其解。 空之灵,到底想向他们表达什么? 此时,一股微风徐来,拂动了他们的发丝。 名为库里希的少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金灿眸子朝他们一瞥,薄唇轻啟,口吻、嗓音,却不是原有者会有的声调。 而是,一个非常熟悉、柔和又哀然的悠然嗓音。 如吟唱般…… 轻柔、悦耳。 『隐藏起来的人,在哪里?』 「……!」 那堤等人一瞬都惊呆了。一副难以置信眼前所见,然而,他们所见,却十分真实……又如此的飘渺。 似乎是传递完了讯息,少年又闭上了双眸,缓缓一侧过了头,又昏了过去。 「……」 这发展,快得完全不给他们一点开口的时间。 这一幕,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快、快把他给保护起来……!」 好半晌,终于有人回过了神。深知一旦这项发现被某些人给察觉了,这人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那里去。思一此,那堤连忙提出了建言。 而这建言,也被同伴们一致同意。 昏迷的少年,很快地就被赶来的寰守猎人管理协会派来的人们给送去了医疗所,而他们自己则是重整态势,和世界树管理者协会上呈了方才的经过之后,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执行他们的任务。 至于,这一事,在两大协会中,受到了一些事情而萎靡的情绪、氛围,一瞬受到了一记鼓舞,振奋了起来。 「……」 回到了自己的岗位,那堤走向了他职守范围内,位于树下的祭坛前。 这里是唯一可以让亲属弔念殞落星寰的地方。而那一块纪录了罹难者名讳的石碑就竖立在他所在的世界树的另一侧。 他望向了佇立在祭坛正中央,一块岁月已久,绽裂开来的一块刻有『钥匙』持有者们刻名的石碑。 遍野紫苑环着世界树、祭坛,在风的吹抚下摆动着身姿,彷彿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他垂下头,静静地望着祭坛,来到了石碑前,轻抚了一下刻印于石碑上、隐藏于内部的名字。 彷彿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些人一样…… 然而,那些人……如今…… 「……」 他一抿唇,不语。 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 这些跡象,在在指明了一件事…… 那些珍贵存在所蕴含的力量之所以会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是代表,有什么要结束了? 还是,隐藏多时的『那个人』,终于要现身了? ——伊特诺.达拉亚。 伊特诺岛屿的创始者。 「……」 微凉的风由上倾洩而下,灰色发丝随风飘扬。 他不知道。 但他总有一天,一定会明白。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回过身,跨出步伐的那一刻,强风再次降下。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7) 光暗转换,破晓之际。 晨曦照映在如高塔般的百年古木,枝叶随风婆娑起舞。 当他们接获了消息,踏入医疗所大门,经由艾利希的指引,罗耶和多莉堤跟随在他身后,走过一层又一层的螺旋式阶梯。 在这里他们无法任意飞行,若随意展开羽翼,沾黏在身上与掉落羽毛的病菌会传播给免疫力较差的患者们。这不仅是为了保护患者,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当他们终于走到了库里希所在的第二十五楼层,三人气喘吁吁地转向了一旁的转角。 除了哀号着腿快断的多莉堤以外,罗耶抹了把脸,同样满头大汗的艾利希,也喘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终于到啦,我快累死了!」 无视另一位跌坐在地上同行者的哀号,体力几乎整个都快透支的罗耶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喘了几口气。 「……这、这些人是怎样!好好的移动阵不走……走楼梯!」 同样汗流浹背、喉咙乾燥的多莉堤,也回了一句。 「……你也不想,现在要是弄了那些东西,有多少人会……咳,被吓死!」 「……天啊!」 不理罗耶的哀号,多莉堤继续他的休息和哀号。好半晌,艾利希缓了一口气后,他走上前去,将手伸向了蹲坐在地上的罗耶。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一见,罗耶微抬首,一脸有些虚弱地朝他感激一笑,点了一下头,收出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上,让对方拉了自己一把。 将人拉起后,稍微检视了一下对方的状况,除了耗去了过多的体力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艾利希,我也要。」 闻声,微一侧头,瞥见坐在地上的多莉堤眼巴巴地望着他,并伸出自己的手,艾利希则是一手拍掉对方的手。 「……既然还有力气把手抬起来,可能也不怎么需要我特地拉你一把了。」 「嘖!」 见此,罗耶嗤笑一声,惹来了多莉堤的一记白眼。 讨不到一丁点便宜的多莉堤缓缓站起了身,跟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后,漫步走向了三二一号房。 艾利希轻敲了两下门,不久,房内传来了一道女性的嗓音。随之,他们面前的门迅速地被来人给拉了开来。 一见此人,两方的人脸上一瞬闪过了一丝错愕。 「哎呀!这不是艾利希吗?啊,两位也来了!」 一瞧艾利希,洁依一手扠腰,一脸俏皮地打了声招呼,下一刻,注意到后方来人,她眼睛一亮,一把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路霸,连忙向他们又来了个十分热情的打呼。 「嗨!」 罗耶温和一笑,挥了挥手。 「都是自己人,招呼就免了。」 多莉堤一语,呼了一口气,冷冷地以眼神示意,在洁依往一旁挪了过去之际,绕开了前方的人,直接走了进去。 「……」 现场一片静默。 艾利希和洁依相视淡苦一笑,罗耶则是一副耸了耸肩,见怪不怪地走入了病房。 探病人士一入内,后方的表兄妹这也才跟着踏入,关上了房门。 ◇ 多莉堤一入内,一股混合了消毒水的淡淡香甜气味,窜入了鼻腔。 环视四周,除了眼下是一间单人房,盥洗、更衣间、室内装饰品和食用花草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不……往床旁桌走去,一望一侧,他无言了。 这一望,他知晓了那甜味是从哪来的了。 桌上摆满了一大堆甜腻到令人嚥不下去的甜品,没有一处可以再塞下其他东西。 「……」 随之,罗耶来到了他身后,一见他一动也不动,他循着多莉堤的视线看了过去,立刻就知道了他为什么沉默了。 随之,他噗哧一笑。 多莉堤依然不为所动,闻声而起的沙哑嗓音,从床帘另一侧传了过来。 「……是谁?」 多莉堤和罗耶朝那人所在之处,望了过去。 微风拂动了一来就见上已被拉上了的雪白床帘,只见上方映着入住者坐起身的倒影。 「这两位是来探望你的。」 待多莉堤准备开口之际,洁依的嗓音从后方传来,随之,越过了前方的两人,直接走入了床帘内,经过了对方的应允之后,前来的艾利希步在他们之后,也跟了进去。 多莉堤一见,坐于病床上的人,一脸疑惑地看向了他和身后的人。 那人身上缠满了绷带,掛有三角巾的右手臂铺了一层厚重的石膏,一侧面颊贴了一块纱布,几乎快佔去了半张脸。 这一幕,再一次说明了这人能活下来,简直是一个奇蹟。 然而,其身分,仍得在证明…… 「洁依……他们是谁?啊……队长!」 一开始的迷惘,在一看见自家队长之后,库里希那紧绷的脸和身子整个稍微舒缓了下来,他呼了一口气,目光挪向了自己放在被子上满是擦伤的手,抓紧了被单,一抿唇,薄唇微抖。 「那老头……」 「……他死了。」 罗耶一语,库里希闻言,微垂首,哑然不语。 没多久,他瞥见有一人坐上了床沿,温热的手轻覆上了他紧抓被子的手,柔暖的触感,温暖了他的心头,泪水盈了眶。 罗耶的嗓音,轻柔地传了过来。 「……不要太在意,这不是你的错。」 一语之下,库里希微微抬首,看了他一眼,一脸泫然欲泣。 打从他醒来,他就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队伍的拖油瓶,自己因衝动摔下去了,还拖了一个人下去……一个人在那里担心另一个的安危,问了洁依前辈,什么回应也没有,现在可好了,人死了……自己成了间接害人丧命的兇手。 当下,他哽咽地吐出了如此一句。 「我杀人了……」 「……」 罗耶知道,库里希给人的感觉十分阳光,为人也很活泼、开朗,不拘小节,做事上也不太上心,但在某些方面,却执着到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程度。这些表现之下,有着一颗十分脆弱、纤细的心。 现在的他,彷彿只要再多给他一丝信息,就会变得支离破碎一样的脆弱。 如玻璃般。 「……你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所以……」 不知何时走上前的艾利希,一手轻搭上了库里希的肩,一脸怜悯地安抚了一声。 「……」 库里希没有看向他,依然沉静在他的哀伤之中。眼见,罗耶以不伤及伤势的力度轻轻握紧了他的手,神情很是不捨。 「……不是的,你别这么想。」 罗耶顿了一下,又接了下去。 「很多时候,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顺我们的意,但……你要相信,你是被保护着的,你……一定不会有事。」 「若有必要,多莉堤都会保护好你。」 「……」 「啊,对了,还没跟你介绍,他叫多莉堤,是风烙亭的老闆。」 闻言,被拖下水的多莉堤一蹙眉,多瞧了罗耶一眼,又把目光挪回了库里希身上,深深一蹙眉。 不久,似乎是想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暗自顺了罗耶的意。毕竟,此事就算真成了,也算是给计划上多了一个好路走。 只是他一点也不太想去给他这个面子。只可惜…… 多莉堤脸上绽放了十分灿烂的商业笑容,嗓音也变得十分悦耳,和一早的清冷大相逕庭。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 「……!」 这一次,换罗耶微垂首、微弯下身子,嘴角上扬,身子微抖。 这一幕,看得站于前方的艾利希无奈一笑,后方的洁依已经闷笑到快把自己的肋骨给憋断了,库里希则是一头雾水,不知现在是在演哪一齣。 感知到此人颤抖的原因,后方的洁依只感到好笑,唇角不禁上扬了几分。 同样的,多莉堤额际浮现了一道青筋,沉下声。 「……喴。」 终于忍不住了的罗耶,仰天大笑了出来。 要不是有艾利希和洁依前来制止,病房险些上演全武行。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8) 「对了,库里希,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待库里希情绪平復的差不多,在他人帮助下,险些被捶成肉饼的罗耶,唇角仍止不住地微微上扬,轻笑地开了口。 这一幕,看得在旁护卫的艾利希翻了个大白眼。由此可见,罗耶在某些方面,简直学不乖,同样到了不到棺材不掉泪的程度。 而这一点,似乎也和库里希差不多。 可见,物以类聚…… 然而,艾利希似乎没料想到,如此意说的自己,也算是其中一员。 「……啊,可以。」 库里希应允了,经过方才一事,嗓音似乎又沙哑了一些。 确认对方真的没又问题,不是表面的说词之后,罗耶才又说了下去。 「……你有想起什么吗?」 接获那堤的报告之后,连忙拉上多莉堤赶来的罗耶,神情微微一凝,微沉下声。 此一问,库里希一脸不解。 见状,罗耶双手一摊,歉意一笑。 「啊……我问太快了。你在坠落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吗?」 一旁的艾利希唇角微微一抽。 ……这有差吗? 库里希细眉一抖,这一个问题似乎令他忆起了不太舒服的记忆,随之他在艾利希的诧异目光之下,頷了一下首。 「抱歉,让你想起不太好的回忆了……」 罗耶慰问了一下,神情怜悯,眼底竟是不轻言放弃的神采。 「……不会。」 库里希唇一抖,微抖地回了一声。他知道,队长是一名什么事都要追究到底的人,对于这事……在他一早醒来时,就知道了。 不能说谎…… 「……」 可是,那件事本身就是一说出口,就会被当成是白日梦…… 加上……他还听说了队长的家族背景…… 要真是如此……在场的人,说不定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思一此,库里希唇一抿,手又收紧了一些。 「我……」 「……你不会有事的。」 艾利希轻拍了一下库里希的肩,不知为何,令他心中涌起了一丝勇气……一股非说不可的渴望…… 即便,这可能没有人会信…… 「……我……掉下去的时候,除了有树梢从我上方掉下来之外,还有……一个人……」 「……」 说至此,在场的人都知道库里希所指的人是谁,尤其是洁依,更明白那人是『如何』掉下去的…… 「在那之后,我就没记忆了……」 「……是吗?」 「……」 库里希没有回话,一会儿,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一瞬即逝。 罗耶收回了手,在他准备起身之际,库里希缓缓睁圆了双眸,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袖子。 「……等等!」 「怎么了?」 被人忽然一抓,吓了一跳的罗耶,和多莉堤对望了一下,后者点了一下头,前者似乎了解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柔声安慰起了库里希。 库里希身子微抖,罗耶一见,似乎感到有些不对劲。 在罗耶意图说些什么时,库里希开口了。 「……我掉下去了……我知道我掉下去了,但……我感觉不是我了……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一个人?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说来听听。」 继罗耶提问,多莉堤也发话了。 库里希慌乱地嚥了一口唾沫,由于太过紧然,险些呛到,仍反射性地咳了几声。一会儿之后,稍微缓了下来,库里希呼吸一促,开了口。 「……我听到了声音……好像有人在对我说话……又好像不是……」 「有人在和你说话?」 一听,罗耶一蹙眉,多莉堤也一脸若有所思。 库里希頷了一下首。 「……有人对我说了一句话,然后……我半梦半醒的情况下,我跟着说了和她一样的话,但感觉我和她的声音混在一起了……她、她说了『隐藏起来的人,在哪里?』……!」 所言之意,在场的人都早已明白了,而他们此行,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原来如此。」 罗耶附和。 多莉堤一问。 「还有吗?」 话一说,罗耶一侧头瞥了他一眼,多莉堤一脸「没什么」的淡然表情。虽然不怎么认同他说的话,罗耶微一蹙眉,又把目光挪移了回去。 「……我看到了、看到了……!」 「先深呼吸一下,你再慢慢说,你看到了什么?」 库里希顺从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整个人稍微缓了下来,他才又说起了此事。 「……天空……上……有个圆寰……」 「圆寰?」 罗耶又一蹙眉,口吻微微上扬。 库里希又点了一下头,说了。 「……七块晶石……里面可能都有人……感觉和死人一样……不知道为什么……附近有其他像是可人儿一样的……透明身体……」 「……」 话至此,所有人都沉默了。 「之后……我失去意识前,多少是知道自己倒在了枝叶塔上……」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保护了我,让我不至于丧生……」 是谁保护了库里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至于库里希,则是几乎把自己能说的东西都说了,心中有了一股舒畅感,但那一抹不安感依然尚在。 静默了片刻,罗耶开了口。 「很高兴听到你说了这些。」 罗耶微微一笑,这一笑容,又令库里希不安了,他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些话,到底会不会有人相信。 但他还是,开口了。 「……你、你相信吗?」 罗耶愣了一下,随之和蔼一笑,一手轻放在对方紧抓他衣袖的手上,他轻轻一语。 「我相信。」 库里希一听,心中多了一丝舒畅,随之,似乎是为了寻觅认同,目光一扫他人,只见除了多莉堤一脸冰冷不知感想之外,其他人纷纷一如罗耶,表示相信。 不知为何,他会和这些人说这些事,但也不知怎地,他直觉地认为,这些人是可以『信任』的。 由此,心中的不安感,也消去了。 收回了手,库里希深吸了一口气。 「对了……」 库里希一语,又引来了他人的注目。 「那个画面,有一名可人儿还说了这一句……『吾等会等的,直到回归的那天到来,会一直等下去。』……我觉得,这句话,好像是说给那个『隐藏起来的人』听一样。」 此言,在罗耶、艾利希和多莉堤心中,激起了一道波澜。 而洁依,则是不知所以。 「……」 迟了好半晌,库里希才看向了一旁的艾利希和应允了要保护自己的人,然而,他越看多莉堤冷冰冰的容顏……并非说男扮女装不恰当什么的,只是纯粹不希望被冰块护住…… 思一此,库里希的目光微微地往笑得一脸温和的艾利希看了过去。艾利希察觉了他的目光,也回看了过去,回以一笑。 「……」 库里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嗯?不舒服吗?」 罗耶一瞧,只见库里希身子微倾,又紧抓了棉被一下,他一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话一入耳,库兹提微微摇了摇头。 「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一语之下,库里希神情艰涩,薄唇轻啟。 「……哈哈……只是不太想被女孩子保护……」 闻言,所有人一愣,所有人的目光都飘到了话中人的身上。 下一刻,罗耶又大笑了。 艾利希和洁依因为辈份关係,不方便笑出来,身体却很诚实地微微抖了一下。 当下,多莉堤的脸更黑了。 「你旁边的人是艾利希,是一名寰守猎人,好好相处。」 罗耶目光以示他一旁的人,说完,又笑得闔不拢嘴。 这举动,迎来了多莉堤的白眼。 一会儿过后,笑声和缓了下来,罗耶抹去泪水,又笑了一声。 「……哈哈,艾利希你去帮他吧。到他恢復为止。」 艾利希一开始想拒绝,因为他本身的工作量已经很多了,也有了要誓死守护的人,再多一个,也不晓得会不会超出他的负荷。 「没事的。」 多莉堤淡淡一笑,推了他一把。 「以前那些事,你不也挺过来了?」 多莉堤走上前去,拍了一下艾利希的肩,悄声地开了口,口吻温和了不少,冰冷面容也有了些温度。 「……嗯。」 感知到了他的动机,所有人都笑了出来,唯有多莉堤又黑了一张脸和一脸不知所以的库里希。 「……你们现在是准备上演哪一齣?」 库里希一语,两人目光一望发言者,多莉堤惊见他们此刻的姿态,似乎离「壁咚」只差了一线之隔。多莉堤连忙退了回去,正想要向艾利希表示他不要想太多时,又发现对方竟然脸红了,即便当下明白对方对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只是他也发现了姿态的疑虑…… 罗耶又笑了,然而,这一笑,对某人来说,根本是在落井下石。 想反驳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面对此状,多莉堤的脸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红晕。 一见,罗耶又笑得更大声了。 「罗耶!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9) 「……你吵到其他人了,安静一点。」 待笑声缓解,罗耶整个累瘫了,倒在床尾休憩,这对身为当事人的库里希来说并没有什么。然而,从方才一开始就收到了医疗师传来的多次警告的多莉堤,就不怎么好了。 白皙的漂亮脸蛋,自洗过三温暖之后,又黑了不少。 多莉堤一脸已经不知可以说些什么的样子,半晌,他只好说了如此一句。 「哈哈……!」 可想而知,罗耶根本一点也不领情。 「……」 多莉堤无言了。其馀的人都朝他投以同情的目光,除了库里希之外,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通常,多莉堤在被多次惹恼又被挑衅的形况细下,若是陷入了沉默,随之而来的是,会是一场称不上腥风血雨的暴风雨。 然而,那种惹怒又挑衅的行端,也只有罗耶一人敢做了…… 对此,为了不扫到颱风尾,表兄妹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能避就避。 尚未等人发难,一抹光忽地在神情恍惚的库里希身上併发,在场的人都愣了好大一下,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我。」 库里希意识矇矓地轻语一词,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往旁一倾,倒了下去。 「……!」 见状,罗耶连忙上前扶住了库里希的上半身,唤了他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即便岛上的幕后现况并非良好,为了让人来到这里安置、休养,许多人费了很大一番的心力。 然而,此人的现况,却不知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是地下组织……?」 多莉堤一蹙眉,撇开了方才的不愉快,此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不、不是……我想这可能和空之灵脱不了关係。」 罗耶神情一凌,待确认过库里希身上的魔力波动之后,他紧绷的脸,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他、没事吧?」 洁依上前询问了一句,一望罗耶侧面容顏的表情,她一抿唇,微垂首,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那几位……」 洁依唇又一抿,微声开了口。 「性格使然吧……」 罗耶回了一句,立即收到了多莉堤的一记白眼。 「大多是有什么用意……毕竟现在要跟她们联系,也不太恰当,不希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多莉堤微垂下眸子,微语。 「……嗯,这倒是。」 罗耶动作轻柔地将身上泛着光晕的人躺回床上,拉好被盖后,站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吐。 目光一望窗外景色,岛外气流柱环绕下的世界树,其周边的美景映入眼帘,然而,此人的心情却一点也不美丽。 他,现在能做的事,是什么? 此一问,心中早已有了回应。 「……做好我们现在能做的事就好。」 ◇ 「好热啊……」 晴空上、圆寰下。 微风徐、浮云飘。 植木旺、花儿香。 一名浅蓝发少年倒卧在医疗所空中花园雪白篓空的长椅上,一手臂摀着上半脸,一脚弓起,宽松的服饰整个平坦在椅上,垂落的衣角随风摆动。 一阵数起步伐声,朝远处传了过来,距离在此地聚集合,还有一会儿的时间,随着声响越来越近,可他却一点也不想起身。 就这样一直赖在椅子上,继续他的不雅行端。 「……你这是在干嘛?」 待步伐声于身侧止息,一道嗓音在他耳边随之响起,他仍一动也不动,任由微风拂动他的发丝,为他捎来一丝凉意。 「……飞罗。」 一见少年依然装死,遮掩住了上半脸的手臂微微一动,薄唇轻啟,不发一语,把原本要吐出口的前语吞了回去,道了一声少年的名讳的罗耶额角浮现了一道青筋,唇角抽了几下,一抬起脚,作势往此人身上踹下去。 「你有在听吗!」 想当然,浅蓝发少年没有被人踹的嗜好,缓缓一收手,放于自身胸前,他微微一笑,和西司神似的面容,有着一丝沧桑、散发沉稳的洗鍊感。 「……早安。」 棉柔的嗓音,响起了。 罗耶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往那人身下的长椅用力踹了一脚再说。 「你、你在做什么啊啊啊啊!」 洁依在后方一见此景,连忙奔上前来,意图阻止对方往自家人身上补上一脚的姿态。 一旁的艾利希也是一脸错愕,但长椅上的人的面容,却是比长辈被踹的惊愕中来得大了一些。 「……西司?」 猛一回神,意识到那人并不是自己平日所接触到的那人,只是样貌多少有些神似而已。即使如此,他心中的惊愕依然未消。 「您……!」 「祖父!」 久久未见,洁依连忙往少年身上扑了上去,可惜,对方似乎早已知晓了对方的动机,不疾不徐地站起了身,往旁一站,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族人和长椅来了个亲密接触、哀号声响起了。 飞罗笑弯眸子,垂于一侧耳的垂掛式耳坠来回摇晃了几下。 「好久不见了,洁依。」 微一侧头,翠绿眸子一望不远处的少年,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柔语。 「你也是,艾利希。」 「……您、您也是!」 惊愕中又一回神,艾利希连忙向自家长辈行了一礼,打了一声招呼。 「不用那么拘谨,放松一下、放松一下。」 一见,大多明白艾利希为何会有这般反应,飞罗微笑了一下,搧了搧手,予以慰问。 「您的大衣……为何……拿下来了?」 不搭理一旁坐在长椅上喊痛的洁依,艾利希对昔日不感异样,如今却相似性极高的容貌,看傻了眼,有些口吃地提出一问。 「太久没卸下了……想说来这里看看你们,也顺道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 对于飞罗一语,罗耶毫不留情的吐槽。 「你是因为想看一些人对你这张脸的反应才来的吧?而且,想了解情况……这句话你还真敢说,我看你早就把情报匯集好了,那一句纯粹是你无聊多说的吧。」 「哎,你怎么可以这样掀别人的底?」 「你和我认识多久了,还不够掀你的底?」 罗耶嗤笑一声,环起手,随之唇角上扬。而飞罗,回以一笑。 一旁的两人,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洁依。 「……」艾利希。 「你们两个怎么了?」 飞罗了他们一眼,一脸不解,翠绿色眸子却流转着一丝柔和、促狭。 飞罗柔和一笑,开了口。 「艾利希。」 「……是?」 艾利希不解了,飞罗又接了下去。 「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到附近巡视一下?」 「巡视?这是为什么?」 飞罗一语,艾利希眨了一下眸子,回问了一句。 就他所知,医疗所的建立,是以千年前继承了的一名八名开创者之一的魔法使摩尔.萨多意志的一名族人一手建立。 即便医疗所现在已属独立机构,基本上很大一部分还是由中立一族来管辖,但就巡逻上,这里的人不也会巡视? 为何要叫他……? 一见,飞罗微弯一根手指轻抵下唇,笑了一下,笑弯了眸子,其容顏看来很是漂亮。 「你去,就知道了。」 所言之下,他有事要和其他两位谈一些事情,请回避一下。 即便不知道内容,艾利希暗自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巡逻去了。 这片空中花园,占地十分广阔,要回来,恐怕要花上好一段时间,而这段期间,对他们要谈的事情也绰绰有馀了。 「你变得恶趣味了。从哪学来的?」 对于飞罗和艾利希之间的对话,罗耶确认了一件事,同时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你指什么?」 飞罗回以一笑。 「……」 罗耶不语了。一旁早已疼痛退去,一双明亮的灰色眸子,眨也不眨地一望两人,时而伴随对话,而有所飘移。 「洁依。」 飞罗一开口,洁依的目光也飘了过去,罗耶则是一脸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十分入神。 「……是?有什么事?」 一语之下,飞罗一脸柔和地看了对方一下,看得对方不明所以,时过半晌,他才终于开了口。 「『那些人』的动向,如何?」 01-寻梦 番外之三 向阳(10) 所言即是,地下一党,洁依心知明瞭自家长辈,指的是什么,没多久,她回话了。 「现在并没有太多的动作,但似乎为了活捉……『那个人』,里面的人都吵得不可开交。」 「吵得不可开交?」 罗耶一听,一蹙眉,朝洁依看了过去。 见状,洁依頷了一下首。 「是的,大多不外乎是在吵……要把人杀掉,还是一如前年前那样,把人逼入绝境之后……」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在场的人都了然于心。洁依一抿唇,又接了下去。 「里面有不少人是那个时代的人……」 一席话,听者两人反应各不相同,罗耶一握紧手,指尖掐进了手心;飞罗则是一脸气定神间地望了对方一眼,垂下了眸子,若有所思,不予回应。 「所以呢……?」 飞罗微微一笑,微放下了手,柔语。 「要怎么处理?」 一听,罗耶险些滑倒,一张俊容一瞬降下了数条黑线,嘴角抽了几下。好半晌,他才又气又好笑地,开了口。 「你、你……这不是在你的管辖范围里吗?!怎么还问我怎么办!」 怎知,飞罗完全不吃他这一套,笑瞇了眸子,笑说了。 「嗯?怎么会是我管辖的呢?那组织又不是我的產物,而且……我们现在讨论解决方案,而不是推卸责任……再者,这一件事,你我都有份,很多人都包含在内,这么说的话,有很多事情可以大家一起共同探讨眼下适合的解决方式。你说,是不是?」 一听,罗耶暗叫不好。飞罗这人最讨厌有人把责任推托到他身上,尤其,还是涉及如此大的事,更别说是自己本要处里的…… 「……」 一语之下,罗耶不予回应。 微渗冷汗,瞧了一眼眼前的今昔同伴、代理的一家之长,那人仍一脸笑咪咪的样子,很是可怕…… 而往往,如此一试的人,无一例外,自食恶果。 「洁依。」 忽地被唤名,洁依见气氛不是很理想,正想找个正当藉口离席,就被早已看破她技俩的飞罗给叫了回来……不,不是叫了回来,而是,心思被跩正了回来。 心知不妙的洁依,冷汗直流,抖着唇角,硬是上扬。看得一旁的罗耶,很是同情。 然而,他自身,却也没好上多少。 「回去,继续执行你的任务。」 飞罗侧过身,朝她淡淡一笑,耳坠随他的行端晃动了一下。 「是、是……!」 一接下指令,洁依连忙脚底抹油,跑了。 「……」 罗耶当下,不予置评。 「好了,接下来……」 飞罗笑瞇了的目光挪回了罗耶身上,轻吐一语。 一见,罗耶叹了一口气,一转身,走向了洁依方才所在的长椅,坐了下来,翘起了脚。 「……人也跑了,差不多要来说正事了。」 闻言,飞罗一愣,扬起了手,食指微弯又轻抵下唇,又笑了出来,此容貌,十分孩子气,不使人不悦,反倒令人心生好感。 「不管哪个时候……男女通吃啊……」 其容貌,前世今生,都令人不知要如何诉说。 「……哈。」 一想起昔日友人,罗耶不禁猜想,要是那人知晓了这傢伙的真面目,又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係,不知会做何反应,真为他感到同情…… 「嗯?」 飞罗收起手,微歪首,淡淡一笑。 「……没什么。」 罗耶又一叹,一抿唇,微声开了口。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嗯……顺其自然了。」 罗耶一听,一蹙眉,重述了一句。 「顺其自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醒来的时间,我不想逼他……不希望,他因此受到伤害,他受的伤……已经够多了。」 「……」 「……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必须痛过一次,才会有所成长。」 飞罗微垂下了眸子,细语。 罗耶瞥了他一眼,一问。 「……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飞罗朝他淡淡一笑,对于拥有感知能力极强的一族,即便他不开口,罗耶也多少知晓了一些事情,以及他一直以来心中所缅怀的一切…… 而这情感,是基于同伴……还是,希望得到了解? 也许是前者、或后者…… 也许,两者都有…… 飞罗看着微垂首思索的罗耶,淡淡一笑,一仰首,眺望整片晴空浮云,一隻青色的鸟儿伴风、嫩叶飞过,他唇角微上扬,一脸泫然欲泣。 他的思绪,也伴着风,旅向了远方。 ◇ 不久,战役前夕,似乎是感知到了不怎么令人舒服的气息,縈绕着整座岛屿。 对此,飞罗当机立断,请了族中包含那堤在内的几名族人,将身在医疗所中又昏迷过去了的库里希移往了地窟,以避免最糟的情况发生。 「钥匙,一个都不能少……」 透过落地窗,眺望远方世界树与其周遭景观,飞罗将手收于身后,青翠的眸子不禁染上了一丝黯然,微垂眸子,漂亮的容顏也黯淡了几分。 即便他早已知晓了那人的身分,却又不能对一些特定族人以外的人们说破,以族内所有大多资讯『公开透明』的不成文族规下,即使感到很是矛盾,他一抿唇,面色艰难地闭上了眸子,又嘀咕了一句。 「……你到底,在哪里?」 ◇ 没多久,衝突爆发,世界树管理者协会和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不约而同,受到了袭击,造成了许多伤亡,由其是世界树管理者协会,更是如此。 为了感知世界树的脉动,世界树管理者是不可缺少的人才之一。 然而,本以人才稀罕的管理者,经过这一闹,人数更是减少了不少,几乎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所幸,其候补在不久之前,就已经先行把其中一部份在城内的孩子们和他们的家人召回族内保护了起来,族外的孩子则是安置在其他地方,另行保护,以防一族的存在外传,也设下了不少技俩,不为其遭遇不测。 之后,从那堤口中得知,西司被珞杀害,躯体被带走了…… 就连族长,在当时也险些遭遇不测…… 事后,不管是在重建两大协会、舒缓人们的情绪、收集情报,以及数不清的会议,汇整成了一份又一份如山高的壮观报告。 这期间,不只族长,包含他在内的所有族人,都为此付出了不小的心力…… 也为此,许多人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 飞罗微垂首,瀏海掩盖了上半脸,唇一抿,深吸了一口气,一滴泪水滑落鼻尖,落在地上碎成了泪花。 他一手摀脸,微抖了一下。 「……呜……」 在他一人所在的静謐书房,传来了细脆的泣鸣声。 钥匙,是否真有齐聚的一天…… 02-乘歌 谣之一 一切的开端(1) 阳光轻抚大地。 光之语沁入心。 愿一切,皆如祢所愿。 古老歌谣传唱,即便已知者近乎消弥,但仍存在…… ◇ 『生命没有所谓的终结,死亡只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迎着风,眺望远方世界树。 那个人过去曾对他说过的话,从不受光阴的洗礼而褪去,却像扎了根一样,形影不离。 歌谣入耳。 无形恐惧。 诉说千年。 一再提醒,他从前的选择…… 久远的记忆,那天的情景宛若昨日般鲜明,歷歷在目…… 大地发出了悲鸣。 翠绿的大地在震裂下为开闢者划出了圆弧,将遇险即逝的生命护于寰中。 一道银白光束射入乌云中,为波折不断的世代拉开了序幕。 抚过了万物生命的徬徨乐章。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悠然歌谣响起了。 强劲的风不带过往的柔和,为守护之人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气流防壁。 种籽由血肉之躯转化为突破天际诸多树根缠绕岛屿的高耸巨树。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精灵吟唱了谣曲。 牵引土地上的万眾生命另寻一片可望不可及的新天地。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悠扬词句伴随同伴无法阻止生命逝去的哭号刻入了血肉灵魂之中。 那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始终相信同伴能够代他保护鸟羽一族,不再受限于人工生命毫无自由可言的残酷结局。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他希望自己能够选择与同伴一同守护无辜生命,而不是投向反叛势力手刃七名同伴。 打从他做出抉择的那一刻起,早已注定了自己往后的命运。 即便杀害了等同神般的精灵,受到近乎永世的诅咒折磨。 他仍渴望为自己的行端赎罪。 若还有这个机会…… 02-乘歌 谣之一 一切的开端(2) 哗啦! 虚无黑暗之中,银白光晕垄罩在一名紧闭双目悬浮于黑暗中的淡蓝发少年身上,为这千年暗中无物的空间带来了一道曙光。 一股沁风抚过了少年的面庞,随之他身周被数道涟漪围绕,诸株泛着浅蓝光晕的凤尾蓝浮出了涟漪,随风摇曳。 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微颤了如羽般的睫毛几下了,缓缓睁开双眸,模糊视线逐渐清晰,他愣了一下。 一来是不解自己为何一醒来便看见身上会有暖光,二来是来自身侧的一切。 看了眼宛如延伸暗夜由无数花朵组成,散发出了淡雅清香的花,看着看着,竟不禁泪眼盈眶。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完全不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情绪与反应。 拭去了泪水,调适好情绪后,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赫然发现,这并非他刚刚所想的无星夜空与花海。 看似无尽黑暗,却感受不到一丁点黑暗会有的阴冷,在蓝色花朵环绕下,好似被守护着。 他慢慢地站起身,环视这一切,除了花与暗之外,就没其他的东西了。 「……这里是哪里?」 回应他的仍是一片寧静。 看着眼前的黑暗,他不由得好奇心使然,伸出了手,朝光外伸去。 随之令他惊艳的是,手碰之处,竟如水一般,奇异的是不管他怎么摇晃手,怎么在这黑水中挥舞,都不见这片黑有所动静。 他脸上满是惊奇,随之而来的是满肚子的疑问。 然而,他的疑问,似乎有些不同。 为什么感觉不到温度?明明身上的光就很暖和,为什么会感受不到这像是黑水一样东西的温度? 方才所想阴冷之事再次浮现于脑海。 「之所以感受不到阴冷,是因为你一直都被保护着。」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愣,连忙抽回了手,往声源一看,不见半个人影,仅有回音回盪这近乎无尽的空间。 他一蹙眉,即便声音清晰到无法忽视,再次环视周遭,依然如此。 半晌,就在他准备回过头去研究黑水时,馀光瞥见的异样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在他眼前不远处忽然荡漾起了一阵涟漪,涟漪在无限空间的拓展下,原有的黑暗瞬间染上了一片深浅渐层的蓝,起初的涟漪中央,浮现了诸多金色光点,向上飞舞,光所照耀之处转为白光,飘离时又转为方才的色泽。此时,一道光点朝他飞了过来。 「……?」 散发出了温暖气息的光点,亲暱地在他脸上轻碰了几下。 很轻,很暖。 他伸出手,摊开了双掌,似乎领会了他的心般,缓降悬浮在他的手上。 他笑了出来。 笑得很轻松、真诚。 「小傢伙,你怎么会跑来我这?」 似乎是回应他的话,光点飘离他的手,随光点飘向的方向望去,光点与其他飘散的光点聚成一个少年的高度后,光柱瞬间爆裂开来,无数细小光点纷飞,原有光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着高洁蓝白长袍的淡金束发及上背的少年。 他被惊到了。 彻彻底底被惊到了。 他刚刚说的小傢伙,怎么变成一个……男的了? 想到自己刚刚的行端,脸上顿时染上一丝红晕。 看着脸红且目瞪口呆的少年,浅金发少年温润一笑。 收回神,儘管经歷这般离奇的体验,以及这少年的出现……都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少年重述了方才所言,嗓音听来俏皮温暖,柔音涟漪般回盪。 「之所以感受不到阴冷,是因为你一直都被保护着。」 「保护?我吗?」 当下,淡蓝发少年满是困惑,不解这地方为何,也不解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地方,更不解这戏剧般突然出现的少年为何会一再地说他被保护着。 淡金发少年没有给予回应,随着少年走向自己,涟漪在少年的步伐下绽开,他放下悬空的手,看着少年朝自己走来。 两人距离拉近,也逐然看清对方的容貌。 少年有着一头及肩的柔顺发丝,一张透着一丝柔和的俊秀面容,嘴唇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和蔼地看着眼前的浅蓝发少年,给人一种很讨人喜爱的调皮气质,最令浅蓝发少年注目的是对方澄澈无瑕的天空蓝双眸,令他不由得看呆了。 「……」 即便心中有许多疑问,但他还是说出了另一个最令他想吐血,却也是最根本的问题。 「……你是谁?」 淡金发少年笑弯了眸子,柔语。 「我就是你。」 「什么?」 闻言,浅蓝发少年一大错愕,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就是你』? 「西司。」 此言入耳,少年一瞬屏息,瞠大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无法理解毫不相识的人为何会知晓他的名字。 似乎是对少年的反应感到好笑,淡金发少年扬起了手,微弯了一下手指举至唇边,轻笑了几声。 「也是,没有先自我介绍就突然直接出声叫你,是我不对。」 收回手,淡金发少年一脸开心地微笑了一下,将举起的手改放在自己胸前,诚挚地自我介绍。 「虽然以这种方式见面还是第一次,初次见面……」 淡金发少年顿了一下,续言。 「我的名字是伊特诺.达拉亚。」 02-乘歌 谣之一 一切的开端(3) ——我的名字是,伊特诺.达拉亚。 听闻此人之名,西司惊呆了。 数次在梦境、古书、文献以及在无形话语中不停看见又听见的人名…… 此人,以意想不到的出场方式站在他的面前! 即便是好奇心旺盛的西司,也不禁为这离奇且衝击性的状况,感到一阵昏眩。 所幸没有昏倒的西司,微垂首,轻抚了一下额间,无声地叹了口气。随之因依特诺的发言而抬起了头,一脸困或地看向了对方,不明所以。 「我很高兴……」 「?」 「很高兴,看到你将纪录石放在身上。」 「纪录石?」 顺着伊特诺目光停留在不知何时掉出衣襟的鍊坠,猛然想起了不久前在那份毁损文献上的纪载。 天之罗寰八方位上皆镶有一颗圆珠体,圆珠体顏色各不相同,主要分为八色,红、橙、黄、绿、蓝、靛、紫。 第八方位,北方,为透明色。其功能为记录过往至今所发生的一切境象。 所有圆珠体皆为天之罗寰的基石,亦为钥匙。 基石缺一不可,凡是缺少其一,直至归还之时,方能重新开啟。 所以,这真的是钥匙?天之罗寰的钥匙?所有至今的事情都记录在这颗玻璃球里? 西司微张开了嘴,难掩惊愕,伊特诺续言。 「很抱歉,因为纪录石的关係,让你有不愉快的经歷。」 伊特诺抱歉一笑,接着他敛起了笑容,神情严肃了些。 「但是,这都是必须的。」 听到这话,一道青筋在西司额际炸开,暴怒了。 「必须的!?有没有搞错!你知不知道我因为这颗玻璃球遇到了多少事情!」 至今为止遇到多少离奇怪事、纷纷扰扰,不只连住处都没了,不得不在岛上游移躲避赏金猎人的追捕,更别说脖子还被亲人给划了! 面对眼前气愤不平的西司,伊特诺依然保持温润笑顏,倾听他说的每一句怨言。 直至怨言吐得差不多后,西司喘了几口气,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终于把失控的情绪给平復了下来。 「抱歉……」 即便很不愿意,但情绪失控是事实,他只能坦然向对方表示歉意。伊特诺淡淡一笑,十分随意地挥了挥手。 「不要紧,平时别太压抑情绪和感受,不然会像刚才那样爆发的。」 西司沉默不语。 似乎知晓他在想些什么的伊特诺,再次掩嘴笑了,望着西司的神情也变得更加柔和,如水一般。 好半晌,他轻声开了口,迎来了对方的不解。 「看来是时候,让你知道事情的一切始末了。」 「……什么意思?」 「嗯……若不先从我的事情说起的话,后续的事情就算让你看了也会不知所以……我这么说好了,简单来说,我,是你上辈子的……」 「情人……?」 西司一语令他愣了一下,随之他摇头轻笑,止不住笑意。 「不是、不是,哈哈……绝对不是这种关係……」 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伊特诺又续言了。 「说白一点,我是你的前世。」 好半晌,西司脑中一片空白,彷彿能听见乌鸦在他头顶上飞过的鸣叫声。片刻,他发出很是不知所以的声音。 「啊?」 「……」 确实,忽然对什么都不了解的人说『我是你的前世』确实会有这般反应。 伊特诺心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也了解到,当时创造钥匙后,当晚在湖边回应找寻自己已久的友人的话语,虽说这跟现在的状况是两回事,但似乎多少也有点体会到了一些,总是对自己的不善言辞、优柔寡段又随性的性格而无语的友人了。真是……有点同情他啊…… 思一此,伊特诺双眸微瞠,随之转回微弯的笑眸,沉默了下,脸上浮现让西司不解对方脸上为何浮现了一抹既同情又像是领会了什么的表情。 种种疑惑、经歷,就连为何身在此处,都让西司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断然放弃了无意义的思索,直接放手,顺其自然等时机到了,解答自然会出现。 抱着这种超然态度,西司呼了一口气,不再执着这个问题,凝望着眼前满脸缅怀又哀伤的少年。 似乎在斟酌什么,伊特诺笑了一下,开始对西司心中的疑问,进行了部分的解惑。 「我之所以会说你所经歷的一切事情都是必须的,是因为这些都是经过精心计画好的……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拯救岛屿,拯救上百万的生命,更多的是为了从中收集茆之花的碎片。」 「计画好的?!还有这跟我的际遇和岛上人民的事情有什么关係?而且茆之花的碎片又是什么?」 先是听到方才令他恼火的话语,正想发难之际,后续的发言又给了他一记哑谜般的震撼弹。 「无形地图和歌词能找到答案。你回去后,可以去研究一下,就算你不想,也不得不去做,毕竟这可是开啟大门和连结岛屿一切秘辛的关键。」 伊特诺又换了一个方向,似乎完全没有要正面给他回应的意思,反倒是要他自己去摸索答案的意味十足。 ……又是歌词。这下更好了,连无形地图都出来了。 「这跟无形地图又有什么关係……莫名其妙,还不如让我离开这地方,让我去找珞。」 西司先是无言以对,瞇起了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好似这样就能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解答一样,随之又一脸放弃似地要求对方放人。 然而,这要求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这里是你本来就要来的地方,也是我预先设立好的,而且没有恢復记忆的你,肯定会没办法应付你接下来要面对所要发生的事情。说的更直白一点,没看完,无法走人。」 伊特诺一语,西司顿时无法接受,垂下双肩、垂首,情绪低迷。好过半晌,西司仍垂着头,终于悄声开了口。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碰到这种事情……」 话语虽小,仍传进了伊特诺耳里。他有些好笑地微弯手指掩嘴轻笑了几声,引来了西司的不解与恼怒。 「若非如此,你不会来到这里。」 「……什么意思?」 西司抬首怒着眼前的视少年,大有把对方射穿的趋势。 依然不减笑意的伊特诺,又笑了几声。 「嗯……这话很难跟你直接讲述,就像我刚刚说的,回顾记忆,会是比较好的选择,整体会比较详尽,也能知道很多一直让你无法释怀和縈绕在你心中挥散不去的沉痛。」 此话一出,勾起了西司的兴致。再者,这段期间一番奇妙的际遇轰炸下,心中早已积累了不少怎么也化不开的困惑,或许真的只能透过这件事才有办法…… ……即便他真的很不想去面对。 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我该不会死了……才会来到这种地方和自称是前世的我对谈……?」 02-乘歌 谣之一 一切的开端(4) 对于西司的自暴自弃,还特别将前世的我这几个字加重了语气,伊特诺莞尔。 「你没死,你的身体目前正在沉睡,进行修復。」 伊特诺朝一脸不信的西司向旁伸出了手,摊开了手掌,凭空展开了一道光幕,显现出了外部的如实画面。 「不信的话,你看。」 只见,画面中是一座诺大银白空间,巨大透明如水晶般的石柱环绕画面中停滞在空中的眾人,然而,此刻竟是一番火药味——一名浅褐发青年揪着一名黑发少年的衣领质问,身边还围观了一群人,一副想要制止却又因无法干涉他人自由意志而在旁静观的景象。 除了一名有一头浅紫怪异发色的少年,一脸平静地笑着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撇开画面中两名不知何人的一对男女,认出了出现在画面中的那一群人,以及当中最想寻觅之人的西司,瞬间瞠大了双眸。 「珞!?为什么珞会在那里?!」 随之注意到介于两者之间躺卧平台上,不知为何换了一身装扮、被打理好了仪态,且陷入了沉睡的自己,而最让他在意的,不久前受创的颈部竟是一点伤势也没留下,完好如初。 这发现,又给了西司一记不小的震撼,不解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在那里。 那现在身在此处的自己又是…… 呆愣了片刻,他回了过神,怯生地开口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很是疑惑。 「伤口怎么不见了……明明那时候……」 「这就要请你去询问当事人了。不过,当你明白了一切始末之后,想必这个问题,也就不怎么重要了……」 明知原委又不诉的伊特诺,拐弯抹角地提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解决方案。方才续言之事被他拖了许久才说明的解释。 「再来,这里是我之前设立的精神空间,也只有你在遇到这一次生命遇险事件的时候才会触发,进而让你自己能够以过往最为熟悉的方式去尽可能地快速了解遭到遗忘的一切始末。」 因前者话语衝击过大,以致于忽略了对方后续到底说了些什么。 「……问珞?」 西司一愣,为能见上寻觅之人而高兴,随之先前划颈一事在他心中染上阴影,对于见人一事有了强烈的矛盾。 忽视了心中的那一抹阴影,抱着侥倖的心态撇开了不久前伊特诺才跟他说过的离开事项,他又开了口。 「……我要怎么样才能去见其他人?」 明晰对方刚才后续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伊特诺笑而不语。 此笑顏,明白地告诉了。没有看完,就无法离开这里去见人。 然而,画面似乎只能看不给听,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感到十分着急与焦虑,想要赶紧了解实际状况。 对此,他下定了决心。 「好吧……我看总行了吧。只要我看完了,就要放我出去。」 「没问题。」 伊特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眸中一瞬闪过了一道黯然眸光,随即恢復了方才的神采。 「在这之前,我还得说明一件事……」 这期间,伊特诺大致将魔法起源、岛屿现况、隐匿了千年的中立一族、两大协会与地下组织幕后交战等一事大致上讲诉了一遍,这些过去无非是童话和小说剧情的情节和设定,如今竟真实上演,更惊悚的莫过于身处于事件中心的西司了。 于此同时,虽对魔法、两方组织交战、中立一族的存在感到雾煞煞,而这也解释了他所经歷的奇特事件、夜里林中发光的玻璃球和凭空出现的大门、抓住了他脚踝的那一道诡异黑影,甚至是珞在他眼前消失的事情…… 对此,西司惊了又惊。今天他到底要惊多少次? 他不知道的是,之后还会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这又是后话了。 02-乘歌 谣之一 一切的开端(5) 「千年,百年……造就了现今岛屿事态的真正始末。嗯,为了让你好些理解,我们还是先从千年前的事情说起好了……」 对此言感到了好奇度胜过了对此人的不解,让西司完全忘了对方对自己的惊人表态。 伊特诺话未说完,便被西司给打了岔。 「很抱歉突然打断了你的发言……但我想知道天之罗寰究竟是怎么被关闭的,还有我为什么会从持有这颗玻璃球的爷爷那里得到这东西……而且,这东西到底是有多少问题,让我一直遇到不少怪事……」 话到尾声,西司赫然发觉先前他所经歷的一切离奇怪事都是从看到这颗玻璃球的画面开始的…… 那么……只要知道这东西为何会以礼物的方式交付给自己,和它引发的种种问题,是不是就能知道他这半年来遇到的事情了? 看着食指轻抵下唇思索的西司所说的话语,伊特诺似乎是想起什么事,神情越显柔和,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半晌,同样思索一会儿,西司忽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手。 「那把钥匙果然是用来掩饰那什么魔法使犯下的错,所以才需要我这把钥匙……玻璃球!这样就能知道事情的始末啦!」 「……」 伊特诺笑容僵在脸上,沉默了,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摀起了脸,叹息了。 「嗯?不是吗?」 被伊特诺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的西司,微微歪过了头。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看对方似乎还打算继续探讨下去,伊特诺苦笑了一下,难得会看人脸色的西司瞧见伊特诺脸上表情的剎那,愣了一下,务实地闭上嘴。 一段寧静过去,光幕影像在两人之间的对望中,变换了无数光景,静到令人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程度。 似乎是忍受不了这种寂静,西司终于打破了沉默,正好和意图开口的对方打个正着。 见状,伊特诺伸出了手,示意对方先请,随之又将手给收了回去。领会此意的西司靦腆笑了一下。静默片刻,似乎在心中斟酌了适当语意,在对方的耐心等候下,缓缓地悄声开了口,语气听来满是不确切。 「……你刚说的是真的?」 「嗯?」 「若不把这岛上的……嗯,带来不好影响的人们给驱离出去……岛屿……这个岛,会发生什么事?」 西司一脸担忧。 「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包括这座岛在内不会有任何生物存活。」 伊特诺神情一瞬转为凌然,斩钉截铁且毫不犹豫地回应了。 西司倒抽了一口凉气,睁大了双眸,难以置信后转为半信半疑,他在岛上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怎么遇到他口中如此恶劣的那些不良分子……虽说他很想这么当面告诉对方,但是这段期间的遭遇……图书馆事发后,友人们和珞给人态度上的转变,还有世界树管理者协会遇袭,他不是很了解檯面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他知道……直觉地认为,他会遇见这些事情,或许就如这人口中所说,真的就是计画好的。 若真是这样,他也不得不去面对了吧…… 再说,也没有人会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还整个岛上的生命……这玩笑也开太大了……不,根本是已经超过了玩笑的等级了…… 思一此,西司一脸苦涩地笑了一下。真要是如此,别提身在此地的自己,躺在原本世界的自己和重视的人们……也都会就这么消失……他的梦想到时也会灰飞烟灭…… 「我是说如果……真的只是如果……要是岛屿真的毁了……我也不在了……」 或许是受到了这般衝击的影响,西司微颤着声,语无伦次的提问了。貌似知晓了对方表达之意的伊特诺,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浅笑,笑得很是落寞,吐出来的话语,更是沉重…… 「……若不把事情告一段落,你还得再重复一遍这些事情,直到完结了才有可能结束。」 听者瞠圆了双眸,一脸震撼,更在心中仰天哀号。 这也太惨了吧…… 死了,岛也没了……还得在类似的世界再来一次这些事情…… 等等,不是啊…… 假设这人真的是自己的前世……以这个说法回推上去,这好像是重复了好几次的经歷? 这人经歷数次可能很多?天啊…… 到底是死了几次?重复了几次?也太勇猛了吧…… 想到这里,西司整个人险些精神崩溃,整张脸埋进了双掌中,闷声吐言。 「……能问一下,这是第几次?」 「第三次。」 喔,还好…… …… 一点也不好!这不就表示要是他没有在这一生中解决这件事,解救岛屿,死了还得再来一次?!这是什么没过最终boss关卡就无法破关的鬼概念?! 问题是这是要他怎么一个人处理这种巨大且夸张的要死的事情啊啊啊啊! 「放心,我们有同伴。」 伊特诺为他照来了一丝曙光。西司抬起了头,一脸期盼又快哭出来地看着眼前笑得很古怪的救星。 「……在哪!?」 「到纪录里体验一番你就知道了。」 「……你该不会说,要我……在纪录石里面找人……但、但……」 ……那不都是以前的人? 经过以前的什么大战……人可能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就算鸟羽一族的寿命很漫长,以他现在的状态,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找那些素未蒙面的人…… 而且,照理说,鸟羽有着长达八千多年的寿命,那千年前的事发经过不该是全岛都知道了?为什么居民都没有被告知这些事情? 再来,千年前和鸟羽被创造出来的时机不太吻合吧…… 「……」 ……等一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怎么进到这么一个拇指大的玻璃球里去找人? 他可没那种惊为天人的软骨功啊!更别说是缩小自己身形这种更不可能的事了! 天啊,这真是他这一生中,遇过的所有离奇事里最超过的一个了…… ……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谁快来跟他说这其实是在开玩笑啊……! 在西司的哀伤下,光幕投影出了一道黑发少年样貌的光景,就这么在两人之间闪现了过去。随之,伊特诺给了正在哀伤的人,一记说不上是很好的特效药。 「这些人你大多都认识。」 「……谁?」 西司的心再次死灰復燃。然而,对方直接给了西司一个简短明瞭又称不上是答案的结论。 「要是说了,就称不上是任务了。」 心死大于眼死……即使他好奇心再怎么旺盛,胆子再怎么大,也没大到这种程度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整个人都快要精神崩溃了。 超想当童话故事中的那一隻鸵鸟…… 02-乘歌 谣之一 一切的开端(6) 洗了好几轮的内心三温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得不面对了…… 被迫面对现实后,西司隐约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你刚才说过,看纪录来了解一切始末。那你说的体验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也说过你是我的前世,却说了我们这个词……」 说着,西司脸色下沉,瞇起了眸子,声渐下沉。 受到对方关于部分质疑而被质问的当事者,静望了对方良久,久到让西司感到自己被欺骗又无法离去的这一事实而懊恼时,伊特诺的唇角微微上扬,天空色眸子闪过了一丝怜悯,随之他坏坏一笑,语调丕变。 「我没有欺骗你,也请你别用这种表情看我,这让我感到不是很舒服。而且,体验本身就包含观赏,只是多了感受而已。再来,我之所以说我们,而不是说我,是为了让你好理解,要是我直接和你说了『我』有同伴,而不是『我们』,以你现在的意识状态,大概会大大的误解我想表达的意思。」 很显然,他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以西司目前的理解,若伊特诺没有转换词汇的话,很可能真的会就这样直接被误导了。最后甚至还可能向很无辜的伊特诺出气的情况…… 西司微垂首,一蹙眉,两手握成拳状,微微颤抖。 一望西司的状态,伊特诺眼神又柔和了不少,脸上坏笑依然。 「所以,我想请你相信,我不会欺骗你。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一旦我欺骗你,就是在自欺欺人。」 「……」 静默半晌,西司紧握的拳头渐渐地松了开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信你,这样总行了吧。」 对于少年一脸很不情愿的模样,伊特诺噗哧一笑。 「有人跟你说过,你这表情很不可爱吗?」 「你很烦耶!」 西司暴怒了。 伊特诺很不解风情地又笑了,还笑得很欠揍。 难得暴怒的西司,看着伊特诺的行径,一向自认温驯的西司燃起了想往他脸上巴下去,并怒斥对方「给我正经一点」的衝动。 可惜,出了手,就等于伤害对方。对于伤害生命本身,他的心就会感到很受伤、想尽可能地弥补自己造成的后果的西司来说,这是绝对要避免的事情。 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只能放下这份衝动了。 做了几次深呼吸,心情平復下来后,西司抬起头,看了对方笑得一脸欠揍的表情一眼,额边顿时又浮现了一道青筋。 对此,伊特诺故意地咧嘴一笑,令西司对他的形象感到二次崩溃。 「……」 大概是玩够了,伊特诺敛起了笑容,西司对他的行为十分不买单。 「好了,不跟你玩了,本来想舒缓一下你的情绪,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嗯,还不错。」 「……」 「嗯,效果不错。」 伊特诺又重复了一次,脸上带着颇为满意的表情。 「哪里不错啊!」 西司理智线一瞬断裂了,吼了回去。对此,伊特诺只笑不语,完全没有打算加入对槓行列的意思。 闹腾了许久,对方依然没有搭理的意思,再次体认到闹脾气无法解决事情,可能还会更糟的西司,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虚弱地问道。 「可以问一下,空灵的存在跟大门……有什么关係?你可不可以先跟我说明一下,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从刚才到现在的一连串对话下来,加上先前看到的文献纪录,曾记载了空灵好像是大门的什么守门人的样子? 既然如此,百年前……也可能是两百年前,大门之所以会关闭,可能和空灵脱不了关係……大概吧,但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话虽如此,但来源、製造目的、和文献上的纪载原由,都好想知道啊…… 「……」 然而…… 对方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若不把原由理清,就算先知道了百年前的事情也没多大的帮助,也只会雾里看花,更搞不懂原因了…… 面对犹豫不决的西司,对他很是了解的依特诺又笑了笑。 「先别急,那迟早会知道的。要是不先从千年前的事情说起,就算先看了百年前的事情,你大概也无法了解为何会发生那些事吧。」 一听,西司一蹙眉。 「那种事……?」 「先看了再说吧,知晓了一切始末后所衍生的疑问,再问也不迟。」 说着,伊特诺又笑了,透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淡淡哀伤。 究竟,千年和百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有如此神情? 「来吧。」 伊特诺朝西司伸出了手。西司斟酌了片刻,呼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对上的手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西司脑中浮现了一些有关魔法的一小部分念头,但大多都十分模糊,对此,他仍然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完全把顺其自然的想法给放飞,呈现出了自我说服,毫无入心坎的最佳写照。 「百年前的事情……」 「嗯,百年前的岛屿大门……也就是天之罗寰关闭的起因……」 伊特诺应了声,缓缓地说出了原因,而其背后的目的则未明朗。 此时,歌声扬起了。 请静静聆听。 在西司的认知中,这奇异的地方,理当是不太可能会有空灵的歌谣出现的。只是经过了一连串的奇异事件洗礼之后,似乎也不怎么惊讶了。而且,这也让他再次确认到,歌谣传唱的时机点,总和他的际遇不谋而合,精准的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之前看来稀松平常的小事,如今看来,似乎是真的什么隐含的信息想要传递给他? 再加上罗耶和这个自称是伊特诺的人也一再地表示答案就在歌谣里。他的这份精力,更加深了他对这件事的揣测。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不同以往听了便令人感到忧伤的曲调,这次声音很柔,很是舒服,可能舒服到让人想倒头就睡的程度。空灵的声音,为何会让他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说不上来的感受,将会在不久之后,在某一起体验中,让他感受到极大的震撼。 「看来她们的心情似乎不错。」 闭起了眸子,仔细聆听的伊特诺微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西司闻言,一愣。 伊特诺微睁开双眸,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里透出了不明其意的淡淡伤感。 「你知道吗?玻璃珠是有力量的。」 「但是,有这颗玻璃球……不,纪录石的话,不就可以看了?为什么还要大份周章做这种……耗费力量的事情?」 原先想甩开对方久握的手的西司,看到伊特诺此刻的表情,不由得感到一丝莫名的哀痛。 明明只要看玻璃球里的画面不就能看到所有一切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耗费心神创造出这空间? 就算不见面……以这人说的计画来讲,不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来让他知道这些事情吗? 「……」 ……不,就算真的透过其他方来告知,他可能也不会相信,也肯定会一笑置之。 以他的个性,真的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 大概…… 「你接着看就会知道了。」 伊特诺微微地挥了一下手,他们眼前的场景一瞬起了变化。 在西司看得嘖嘖称奇之际,伊特诺开口说了一句令西司来不及反应的困惑话语,未待解惑,西司整个人瞬间被白色强光垄罩,彷彿有一股无形力量般,强烈地将他提上了半空中、拉扯进了漩涡的白光之中,被光完全吞噬前一刻,伊特诺的哀伤笑顏与细语、叹息,随之消失于光中。 「我真正想让你看的是,钥匙还没创造出来之前的事情。或许……体验之后,你会有和我不一样的选择。」 02-乘歌 谣之二 都城(1) 「喴……」 白光中,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呼唤的声音。 「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喴……」 是谁? 是谁在叫他? 白光渐逝,他一蹙眉,待不适感褪去后,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从没见过的街道,他看了看周遭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那种奇特中古世纪房屋。 路央大道旁,每间格一段距离的硕大树木枝枒,宛如延伸天际般,为此地展开了一展又一展的天然凉亭,攀延在建筑物上的蕨类花草散发出了淡淡香气,充斥了整个街道,很是宜人。 来往街道上的人们穿着一身奇装异服,瞧眼叶木间隙的湛蓝天空,不时还能发现有绒毯飞过云彩,上面还坐着人的景象……更有些人,明明没有翅膀就可以在天空飞……几乎整个天空都看得到…… 在这里,甚至还能看见诺大洁白的王城屹立在远方,整个气氛让人感觉像是置身在童话故事中,有着许多难以言喻的神秘色彩。 真是好不可思议…… 徐风抚在他的脸上,鸟儿啼鸣、振翅飞舞,人们在熙来攘往的街上打闹嘻笑。 而这,说是体验,也未免太过于真实…… 然而,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片刻,身体彷彿不像自己的一般,自行动了起来,一隻白皙的手抚着额头,目光往下一望,浅淡的金色发丝随着垂首的动作垂落于面庞、视野内,接着他发现自己也穿了一身轻松且便于行动的奇装异服,他望了一下另一隻同样白皙的手,就像珍珠一样,很是漂亮。 此时,「他」抬起首,往身旁疑似是商店橱窗内的方向看去,看着立身镜中倒映出的那一抹身影,少年有着一头不怎么梳理稍微有些凌乱的淡金发及肩,天蓝眸子微弯,微扬的嘴角有着一丝俏皮,似乎是不怎么守规矩的类型,整体来看有着一种奇特的魅力。 一股虚幻飘渺、若即若离,彷彿一碰就碎,却仍不时透出了一丝坚韧,又令人不由得感到一股莫名的亲近感的神祕气质。 而他,却又属于那种走在路上就很吸人眼球很美型的帅哥。 望着倒映人影,好半晌,西司才回过了神来。 不属于他,却又像是他的微弱清脆嗓音,从他口中流洩而出。 「这是谁……」 话一出口,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无论他心底有多么不想承认。 即便如此,无论这人是否真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人,然而,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与体验,与他的认知有了强烈的衝击与矛盾。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处在他身侧的黑发少年走到他面前,望着他的脸,微蹙眉。 「身体不舒服吗?」 谁? 这人是谁? 映入眸中的少年,眉目清秀的脸庞透出了一股稚气,那双清澈如紫宝石般的眸子,此刻染上了一抹关心的色彩,凝望着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令正在体验某人人生的西司一瞬感到错愕。 看着这人,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模糊人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望着对方一脸茫然的神情,黑发少年话到一半,顿了一下,才接续下去。 「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应……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别硬撑了……先回去休息,我去报告就好。」 「报告……呃,你是……嗯?我是谁?」 「……你傻了吗?」 黑发少年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脸惊慌的少年,脸上满是「你果然是在故意犯傻吧」的表情。 「……誒?」 「我要回都城报告去了,你要犯傻就继续吧……不管你了。」 黑发少年叹了一口气,转回身之际,被少年一语,赫然停下了即将迈开的步伐。 「你是谁……?」 黑发少年愣了一下,随之面色一沉,沉下声。 「伊特诺.达拉亚……这一点也不好笑!」 被眼前一脸怒气的少年怒视,不知自己是否踩到对方地雷的西司,整个人不明所以。 此时,就在他不解现况为何时,心底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这是我的过去,也是你的前世…… 就在西司愁着没有解答时,心中忽然出现一道耳熟的声音……耳熟到才刚见过面又把自己送到这里的某人…… 虽然不知道他来这套的目的是什么,但似乎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谁叫他自己要答应要进行这趟体验…… 真是后悔到肠子都青了……偏偏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哀叹过后,他顿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这声音说了什么…… 等、等等! 这是前世?! 那、那这些人……不是,他是要怎么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找人啊?方针呢?有没有什么可行的计画?没有的话,地图、肖像也行……而且,就算这只是体验,也未免玩太大了吧! 根本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想啊! 想知道什么的话……就继续看下去吧…… 貌似没有打算正面回应西司的意思,伊特诺拋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消失了,不管西司在心中如何呼唤,仍毫无回音。 这位大哥……你也太随便了吧,随便把人丢来,连问个问题也只是丢个继续看下去的回覆……未免也太扯了…… ……算了,就继续看下去吧,看看会挖到什么。 随着这想法升起,他的意识也逐渐与伊特诺的过往记忆融合了起来。 「……啊……抱歉,经歷那种事之后,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嗯,对不起……卡西洛。」 卡西洛惊讶地愣了一下,瞇起了眸子,仔细端详了一下伊特诺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到些什么端倪,他的反应令伊特诺感到一头雾水。 「怎么了?」 「只是对你会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有些讶异而已。」 「……」 「额头让我摸一下。」 在对方的应允下,卡西洛将手放在伊特诺的额头,半晌后,收回手。 「没发烧。」 「当然没发烧,要是生病了我会……嗯,说的……」 伊特诺越说越心虚地挪开了视线,迎来了卡西洛的一记白眼。 「最好是这样……」 「哈哈……」 「还哈咧……你喔……」 谎言被拆穿的伊特诺乾笑了几声,卡西洛夸张地叹了口气,摊开了一下双臂。 「我看啊,只要你不四处乱跑,老是让人找得翻天覆地,搞到我最后得替你收尸的话,就谢天谢地了……」 「哪有这么夸张?我也只不过是在任务途中跑去赏花罢了,该做的都做了,任务也完成了不是吗?」 「最好是有人会在战后尸堆里,看花看到傻笑的……」 面对友人,卡西洛无眼地抽了抽嘴,随之又一次地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你了,就算你又跑了,我还是得去找你。」 「你还真是有毅力,搭档。换成其他人大概就不会来找我,直接放我自生自灭了。不过啊,要是我哪天真的把自己玩死了,也不用特意来帮我收尸。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一听,卡西洛脸上闪过了一丝受伤神情,随之变回了方才的无奈模样,侧身回首之际,他咧嘴笑了一下。 「是、是……大少爷!」 「喴!别用那种称谓来叫我,你明知道我很讨厌有人这样叫我!」 「哈哈!」 经过了一番打闹,或许是因为完成了任务,整个人松懈了下来的关係,伊特诺有些发懒地伸了伸懒腰,打起了哈欠,与方才险些摇摇欲坠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 对于已经看惯了自家搭档事前事后不同调的模样,卡西洛毫无半点感想地又瞇望了一眼对方。 若有所思片刻,呼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好了,赶快回城吧,上呈报告后,就有得睡了。」 「是是是。」 他转过身,仰天望着晴空,想起了方才伊特诺的虚脱模样,低喃。 「确实……毕竟遇到那种事,谁也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02-乘歌 谣之二 都城(2) 暖阳透过了落地窗斜照在硕大的洁白空间,不同于以往的寧静。此时,振笔疾书的声响充斥了整间办公室。 房内摆设十分简单,仅有一间同为洁白色调的大型办公桌,桌面摆满了各类公文,文书用具以及一块置于手边不远处雕工十分精美、透澈的水色精石。 所有用物整齐划一地放置在不同位置,执笔者一边在文件上签字,随之将其放入正前方待由他人执行的公文篮中,接续方才相同动作,不时会重新整理文件,可见当事人一板一眼的性格。 良久,似乎是累了,他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呻吟了一下。 深吐一口气,放下高举头顶的双手,站起身,束于脑后的秀长青绿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至胸前。 回过身,走向落地窗前,双手置于腰后,遥望窗外花园宜人景致,他闭起了眸子,聆听鸟儿乐声,不一会儿,缓缓地睁开双眸,正好望见在莲花池旁嘻笑打闹漫走来此的两名少年。 对此,原先因繁忙疲惫的金色瞳眸瞬间柔和了不少,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半晌,敲门声响起了。 「请进。」 磁性沉稳嗓音回应了来者,随着他的邀请,门敞了开来。 「我们回来了……」 一入内,瞧见被好几座公文堆淹没,几乎看不到文件后方站立的人影。当下,伊特诺直接给了这么一个感想。 「哇,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拚。」 后头跟了进来的卡西洛不同于伊特诺泰然自若的反应,大大地愣了一下,随之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虚脱且无奈地说道。 「……你是工作狂吗?不好好休息,还一直超时工作,你把自己的身体当铁打的啊?」 卡西洛一边说着,一边叹息地摀着上半张脸,续言。 「……就算是铁打的,总有天还是会坏的。」 他又叹了口气。他有时会这么想着,这人真是会没事找事做,总是把一些该揽不该揽的,甚至是别人的工作都揽在肩上,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好好休息。每次看到这个状态,他都会想,要是哪天出任务回来看到自家老兄,握着笔过劳趴死在桌上,他肯定都不会惊讶。 「他的身体跟我们一样是血肉之躯,卡西洛。」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不识气氛的伊特诺,侧过了头,一脸同情地看向了同伴。 闻言,卡西洛没好气地应了回去。 「……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比喻。」 「喔,还好。」 在同伴不解的目光下,伊特诺又补上一句。 「要是你刚才没说明用意,我原本还打算建议你去找个方便时段去医疗所的眼科部一趟,问医疗师吃饱了没有。」 听懂了对方的挪揄,卡西洛又抽了抽嘴角,同时隐约地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你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毒了?」 伊特诺一脸泰然自若地回了一个会让某人跳脚的疑问式答覆。 「打从认识你那天?」 没听还好,一听之下,卡西洛脸上瞬间垄上阴霾,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背对文件堆后方,自看着两人踏入此地起,便一直仰望蓝天的青年,听着两人你一来我一语的斗嘴内容,青年轻笑了一声。 他闭起了双眸,用食指推了推鼻樑上的圆框金丝眼镜,饶有意味地轻叹,低喃。 「有时真不知道你们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随之发生的事情令伊特诺很是意外,不见平时待见青年的慵懒模样,甚至还直挺挺、仪容整洁地从吓死人的公文堆后方走了出来,顺势从文件堆中抽了一张文件,作势要交给这两人。 「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个任务想交给你们,伊特诺、卡西洛。」 「你想吓死谁啊?!我们才刚回来,又有任务!?」 收到晴天霹靂的消息,还来不及休息恢復的卡西洛整个人瞬间炸毛。 一旁的伊特诺敛起了笑容,挑起了一端姣好的眉,同样静候对方的回应。 闻言,青年缓缓开了口。 「这里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吗?」 「你。」 伊特诺简约直白到了极致给了一个答復。 当场,无风办公空间中一阵冷风吹过他们,房内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卡西洛冷脸汗顏地瞥了一旁不识实务的某人一眼,又瞥向眼前依然和顏悦色,眼镜的镜片却出现了一道裂痕的青年。 对此,卡西洛连忙出面圆场。 「我们可以暂且休息一阵子吗?再操下去,不仅身体状态不佳,连带影响任务的完成度,要真发生了什么事,这都是你我都不愿乐见的。」 他指了指身旁颇有恍神状态的搭档。自街上探询对方状态后,来到此地期间,即便对方颇有隐藏意味,他仍默默关注,以免若是真发生什么要紧事。以现况来说,平时沉稳又不时孩子气的氛围不在,如今已经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恍惚状态。 开玩笑,要是不赶紧出面圆场,再弄下去可不是笑笑就能了事,一个弄不好整个房间都会被他哥给炸烂……不,还不到炸烂,他就要先变冰雕了! 「况且,这里已经有病号一枚,再接单可就真会影响到任务品质了。」 「病号?」 他循着自家兄弟的动作看了过去,只见对方对着自己傻笑。他不知几次叹了口气,随意地挥了挥手,随意得像是在赶蚊子一样。 「准了。先去休息吧,之后再把报告上呈给我。」 先将某人先送到门口之后,在另一人转过身,准备踏出房门时,青年开口唤了一声。 「对了,卡西洛。」 「是?」 卡西洛转回身,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多留意『他们』的动向,等达拉哑的意识比较清醒的时候,也记得跟他说一声。」 此言入耳,卡西洛沉下脸,不做任何表示,直接领着险些去撞门的人出了房门。 02-乘歌 谣之二 都城(3) 「你这傢伙……既然身体已经虚弱成这样,就不要硬撑,我来报告就好……真是……」 卡西洛让伊特诺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将对方的手臂揽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扶着他的腰际,支持着对方近乎全身的重量拖着走。 「哈哈……抱歉……」 「这一点也不好笑……别再这样了……」 卡西洛近乎无声地恳求,传入了将头枕靠在他肩上的伊特诺耳里,他笑道,却掩不住语气中的虚弱。 「……不会有事的……你看,每次出任务回来,我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 「……」 「……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 语毕,听闻枕靠肩头的人深吸了一口气,以及身体所传来的浮动,他吃力地仰高视线一看,不禁瞠大双眸。 只见对方眼眶泛红,拼命忍住不让泪水溢出的模样,令伊特诺愣了好大一下,前进的步伐也因此停了下来。 「……你是在哭什么啊?」 「……」 「……嘿,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可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被问者抽了下鼻子,嗓音听来些许沙哑。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直接放你一个人在外面……」 对此,伊特诺并没有对这话有所评论,只是静静地微笑着。 步伐再起,两人缓慢地往前走……正确来说,是卡西洛拖着一个近乎虚脱的人,吃力地回返宿舍。 拖地声充斥了整个无人走道,即便扛人者疲累,仍死命地想把人给带回宿舍,不愿让自家搭挡在外流浪,到时又得再耗一番体力和精力去把人给找回来。 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需要休息的操劳者,自顾自地道了下去。 「真是……该照顾好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啊……」 听闻细语,伊特诺轻笑了一下。 随之他侧过头,瞧往一旁小道,上扬的嘴角逐渐消失,缓缓睁圆了双眸,脸上写满了疑惑与难以置信。 紧接着,他的身体宛如被拋空般,整个人逐渐从仍滔滔不绝的同伴身上滑落了下来,瘫倒在地。 身旁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个措手不及,仅来得及抓住对方滑落的手臂,脸上满是惊愕,完全不晓得对方怎么会突然倒下。 目光开始变得涣散,伊特诺隐约看到模糊身影与卡西洛的呼唤声。意识朦胧之际,脑中浮现佇立于小道阴暗处看来很是怯弱的纤细娇小身影,以及身后的灰白羽翼。 灰濛小脸不难看出底下的精緻面孔,然而,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惊恐,泪水满面,似乎畏怯着什么一般,转身跑离了此地。 伊特诺不懂,为何他要露出这种令人心痛的表情,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般过激的反应。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02-乘歌 谣之二 都城(4)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这傢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自与伊特诺相遇以来,大约已过了近十年的岁月,相处至今,彼此打闹嬉笑,玩过头被士兵追着跑,甚至因对方的无理头和随意失踪一事,而找得快抓狂,险些把都城给掀了的自己,任务中他们也经歷过不少同伴的死别、同生共死般的艰难任务。 过往事跡一幕幕掠过了脑海,每个场景都如同昨日般鲜明。 每每遇到搭档倒下,他脑里总是在回想过往种种,搞得像是对方,还是自己快死了一样。 「唉……这日子……」 望着躺在床上睡得一脸安稳的人,坐在一旁看顾着对方的黑发少年苦笑了一夏,低喃自嘲。 「呵呵,与其说是搭档,还不如说是保母还比较贴切……」 「你还不去休息啊,光是死撑着照顾一个睡着的人,当心换你累倒,想拖延任务也不该这样。」 朝声源望去,一名金发俊秀的少年倚着门框,手持两杯冒着团团热气的热饮,显然刚才办公室的事情不知已有多少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啜饮了一口其杯之一,微侧过了头,鲜红瞳眸瞥了黑发少年一眼,神情很是淡漠。 「你哪位?」 「……南那.提朵。你这次又在玩什么花招?别老是把别人的名字忘得一乾二净。」 「喔,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 看了一眼对方额边浮现了一道青筋的卡西洛,似乎是憋笑不下去了,笑了几声。表明了自己确实如对方所言,是在耍着人玩。 「跟你开玩笑的。」 「……」 「不这样的话,这傢伙可是会趁机偷跑出门,到时要找可就要花更大的工夫去找了。这你不也很清楚?」 卡西洛闻言轻笑了一声,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依然紧闭双目的人,随之又瞥了南那一眼,回应了方才南那的第一句话。 「别光挑达拉亚的毛病,你不也一样……」 话到一半,南那顿了一下,似乎是认为这话无法完全表达他想要的讯息,斟酌片刻,换了一句。 「……你们这对搭档都一个样。」 「……这可真是荣幸。」 完全不想被人说自己和自家搭档在这方面有共同点的卡西洛,有些无眼地回谢了。 南那走了过来,递上慰问品。 「所以,情况如何?」 知晓南那话中所指为何的卡西洛,接过了南那递来的热饮,啜饮一口。稍微舒缓了一下有些紧绷的身体后,他一脸艰涩地说道,眼底满是说不清的哀痛。 「……一言难尽。」 「难尽到无法写报告的程度?」 「……」 「……」 沉静片刻,卡西洛微声开了口,这话倒是引来了南那的注意。 「倒也不是。」 语毕,卡西洛又饮了一口。 在对方嚥下茶饮时,南那趁机开口提问了。 「所以状况到底是如何?收拾战后残局会把经歷过比这点小事还难过不少的事情的人给搞成这样?战场上,收拾残局屡见不鲜,尤其是在这一世代。」 想到当时的光景,卡西洛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转回依然沉睡的人的平静面庞,浅声一语。 「鸟羽……」 「嗯?」 无意间正好瞧见了据说是昏睡的人睫毛微颤了几下,随之又一副装死的模样,南那不禁笑了一下,发出了具有双意的笑声,打算看着后续的发展。 卡西洛一开口,便顿了一下,随之缓慢地说了下去。 「都城里的高层……为了避免人口受到战争和吸入魔爆粒子而减少,对外声称是魔法使自愿奔赴战场,实际上却是把一部分的鸟羽一族,当作砲灰送上战场……」 「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的消息,鸟羽存在至今已有数千年……不过他们的人生,似乎几乎都不怎么美好的迎来结局。」 「他们是被『製造』出来的人工產物……但同样作为生命,却没有受到友善的对待……呵,不过我们对待自己人也没多友善就是了。」 卡西洛一脸讽刺地苦笑了一下,随之将杯子放到床旁桌上。 「说好听一点是这样。」 南那耸了耸肩,随即迎来了对方的不悦目光,他摆了个鬼脸。然而,看着对方的臭脸,他又感到有点好笑地抽了抽嘴角,他手握成拳,掩嘴轻咳了几声。 「也是啦,毕竟鸟羽是作为劳役、饮食、观赏物、实验品而诞生的物种,可说是无基本人权、被成为鸟渣、连人、鸟都不如……现在又多了一个称不上身分的新身分……砲灰!」 停顿片刻,南那轻抚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呢喃。 「不过我听说……世间有着不少鸟羽和魔法使的混血儿,混血的详细人口我并不明瞭,只知道还挺不少的……经过反覆抓来审视,验证混血儿比寿命平均一百五十年的鸟羽和八十多年的人类还要来的长寿……起码要长寿好几千岁……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搞出这吓死人的数字出来的。这一族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取的,结果人人都採用,没有一丝怀疑……真是诡异。记得以前是没有名字的,好像是这近十年才出现的……啊,算了,不管了。」 「……」 「魔法适应性就跟是否有天赋差不多,但整体上,他们这些混血儿对魔力的包容度还是相当高的,几乎是原本鸟羽的数千倍……还好数量还很稀少,真是吓死人,混个血也能混出这等级……」 某人依然没反应,南那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但现在已经有不少高层在猎杀他们,不过这对颇有掌控慾的高层来说,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光是使用魔法还不会减寿、寿命又长、样貌又跟人类很像、有些不管过了几年都还保持年轻模样,甚至也存在着没有继承到翅膀部分特徵,还有鸟类特有能力,又加上拥有魔法技能这几点,就挺有威胁性的了……」 「……」 「可惜,被猎杀的鸟羽都是孩子。据我所知,似乎没有一个孩子能活过成年的。」 这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长篇呢喃,传入了因沉思而有些失神的卡西洛耳中,微语。 「嗯……加上鸟羽一族本身又是人工生命,在实验阶段便已配置了长生基因,其血脉亦是如此……要是哪天想反过来抗争都城也不奇怪……」 说到这里,卡西洛猛然顿了一下,脑中突然浮现了兄长的警告以及在南那来此之前,伊特诺所说的梦话。 ——为何他会露出这么惊恐的表情? 最后浮现在他脑海的是,在伊特诺倒下后,虽说当时的情况搞得他措手不及,也没少看漏那时消失在昏暗小道的背影,即便身形与人相似,但他绝不会看错……那对翅膀…… 鸟羽一族。混血? 02-乘歌 谣之二 都城(5) 两者看似不同之处,却隐藏着十分重要的线索。 他睁圆双眸,摀住嘴,思索了片刻。 难不成伊特诺会昏倒,是因为『他们』的缘故? 但是,这有可能吗? 然而,听了南那刚才的长篇大论,让他也有些不得不深入了解了。 「……与其说是威胁,还不如说是会造成结界毁损,进而造成居这在此地的人们消失的一部份原因……虽然我是不晓得外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倖存者?」 南那说得十分云淡风轻,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一样,又一次耸了耸肩,又饮了热饮几口。 听闻此言,只见卡西洛倒吸了一口气,猛然站起,还来不及出声,就被另一道声音给引去了注意力。 「……那些孩子现在在哪?」 伊特诺有些吃力地缓缓坐起了身来,拉开被缘,随之有些不稳地晃了下身子,连忙用手强撑在床上,勉强支撑住了仍然十分虚弱的身体,在卡西洛的搀扶下,他缓缓坐稳了身,他微垂首,一手摀着脸,如此说道。 「……必须保护好他们。」 突来一语,令在场两人顿时愣了一下,他们随来的反应大不相同,卡西洛一脸像雷劈的惊愕表情,南那则是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 回过神,卡西洛一蹙眉,一脸严肃。 「……你从哪里开始听的?」 「……差不多都听见了。」 伊特诺的嗓音听来十分微弱。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南那明知故问。 「差不多一开始就醒了,只是为了想听更深入的内容,所以装睡罢了。抱歉啦,卡西洛……嗯……南那.提朵?」 伊特诺面色依然有些苍白地说着,同时对身旁面色有些难看的搭档和对方身后的金发青年,扯开了嘴角,笑了一下……后者显来有些不确定。 对此,南那好笑地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这对搭档……算了,至少比某个喜欢捉弄人的某人好了不少……不,是好太多了!」 「……」 南那口中的某人决定忽略他所说的这一番话,将注意力转回到了伊特诺身上。 伊特诺神情凌然地瞥了卡西洛一眼,又是一问。 「……他们在哪?」 看着对方不顾自己的身体状态,也要做出如此行动的坚决态度,卡西洛犹豫了。 正当卡西洛希望对方能够调整好身体的状态之后,在行动也不迟,就在他准备如此表示时,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在结界内的某些地方。详细情形不太清楚,可能要请你自己去『找找』了。」 南那勾起了唇,露出了一抹恶作剧般的戏謔笑容。 南那一语,漾起了两样情,床上者努力地试图下床,可惜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陪伴者有些不悦地倪了南那一眼,随之又转回了头,帮对方盖好被子后,继续进行照料的工作。 笑望照料者的无声控诉,南那笑了。 还笑得非常欠扁,给了一句中肯建言。 「你再继续这样下去,躺在床上的人,可能又要再多一个了。」 背对同伴良久,卡西洛才悄声回应了一句。 「……要你管!」 02-乘歌 谣之三 鸟语一族(1) 「……下次,我可能会直接把他给丢在路上,不拖回来了。」 经过上一段谈话,已是良久,望着眼前沉睡的人,卡西洛面无表情突如其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来此何意,随兴地半身倚靠橱柜,南那一手放入长袍口袋,听闻他的话语,准备饮茶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目光转向了背对着他的卡西洛。 「……你每次这么说,但还是硬把他给死拉活拖的带了回来。」 卡西洛对此没有回应。南那见状,耸了耸肩,继续饮用他即将见底的饮品,嘴角因忍不住笑意而勾起了。 「你在笑什么?」 「!」 卡西洛的发言令南那喝到一半的茶饮给喷了出来,频频呛咳,杯中茶水溅了出来,染湿了他的衣服。 咳意间歇,南那眼中泛泪地瞥向了某人一眼,他以两指捏起些微湿溽的衣领,有些无奈地看着它,又一语。 「……你什么时候练就了背后长眼的能力?知道我在笑?」 「我只是感觉比较敏感,没什么。」 卡西洛撇了下嘴,没有转过头去察看的意思,声音听来有些消沉。 「……真是敏感啊。」 南那抽了下嘴角,同时微微侧过头,看着某位自称很敏感的人的背影。 仰首望了望绘有精美图腾的天花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将手伸入怀里,摸索了好一阵子,直至摸到了他要的东西,才把手抽了出来。 「有个要给睡美人的小东西。」 「什么东西?」 见对方卖关子神秘一笑,卡西洛撇了撇嘴,伸出手,口吻十分不悦。 收回视线,转望同伴,南那说了这么一句,就把刚掏出来的东西给拋了出去。 「喏,拿去。」 「你这哪是用拿的,根本是用丢的吧!」 反射性地仰起头,卡西洛大叫,目光顺着拋物线飞来的物品移动,经光之处可瞥见半透明,无法透视且微泛光晕的盒身和烙印在上头的明亮奇特美丽图腾,细长的透光缎带在半空中来回飘舞。 卡西洛一瞬看呆了,随之连忙回过了神,起身抓取了不明物,却在他手中调皮地弹跳了好几下,才心满意足地静躺在此人的手中。 「……这什么?」 松了一口气后,卡西洛瞧了瞧手中的东西,掌心大小的浅蓝方盒上,系着一条纯白十字缎带,包装成了精緻小礼盒,简约小巧的设计很得人喜爱。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小盒子。 是的,真的就只是个很普通的小盒子。 问题来了,刚才那闪光是怎么来的?而且那光景如此令人惊叹又印象深刻,他不可能会看错,除非他眼瞎了。况且,除了魔法之外,他还真想不到其他的来源,所以他才会有这个疑问。 「你直接交给睡美人,他就懂了。」 南那侧过身,如此说着,他挥了下手,便转身离去了。 「……」 看人离去后,卡西洛的目光又回到手上的小礼盒上,又转头看了睡梦中的人一眼,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将小礼盒放到床旁桌上,拿起了有些退温的饮品并饮尽后,他又瞧了方盒子几眼,方盒依然如方才所见,但丝毫感受不到任何魔法气息,似乎是放置了某种特性的魔法,内部隐藏的十分严密,根本无法得知内容物为何。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 僵持了一会儿后,他叹了一口气。 「算了……也许是用某种我不知道的材料製成的吧?」 又多望了这东西一眼,卡西洛挑了挑眉,随之做了个鬼脸,对这东西的来源不再追究。 就在照顾者因长久累积的疲惫而开始打盹时,卧床的人微颤了几下睫毛,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瞧了眼天花板,又瞧了瞧一旁打瞌睡的搭档,当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多睡一会儿养精蓄锐,还是立即起身,直接使用瞬间挪移到城外去寻找鸟羽一族的踪影,然而他想起昏倒前看见的娇小身影,犹豫了。 这份犹豫,让他错过了落跑时几,侧过头斟酌时,正好和中止了打盹缓缓睁开眸子的人目光相接。 「……」 「你又打算偷跑了对吧。」 卡西洛瞇起了眸子,一秒拆了对方的底,伊特诺瞬间无语。 僵持片刻,卡西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另一方以傻笑的态度应对了回去。 「对了,这是提朵要我交给你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卡西洛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小礼盒,递给了刚甦醒没多久的人。 看见此物,伊特诺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让人傻眼,只见他开心地大笑喊道,从对方手中接过了这份小礼物,接过一瞬,礼盒一瞬闪过了一抹明亮图腾,随之又恢復成了原有的模样,这一幕,收入了卡西洛的眼底,对此并没有多做表示。 「喔,太好了!终于来了!」 彷彿没看见那闪光一线的图纹,伊特诺一脸开心地大叫着。 「伊特诺,这什么东西?」 卡西洛一脸好奇地探了过去,可惜经过方才那一抹光闪现的一幕后,就没再看过这东西发亮,除了在伊特诺手上的时候。 「我请他製作的小礼物。」 伊特诺把玩着手中的礼盒,开心地笑着。 「小礼物?」 这话挑起了卡西洛的兴致。 「给谁的?」 半回首,伊特诺以拇指食指抓取方盒,在半空中挥了两下,神秘地咧嘴一笑。 「我们拭目以待。」 「搞什么?这么神秘?」 卡西洛一脸惋惜地站起了身,叹了一口气后,在心中一角偷偷盘算着总有天要在适当的时机见此真面目。完全违背了方才不再追究的想法…… 将小礼物收入了怀里,睡了一觉后,感到清爽不少的伊特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微抖声地开了口。 「不知道现在卡纳在干嘛?这次回来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认真处理公文,真让我意外。」 「……是说,怎么你每次见到我哥,都是在他休息耍废的时候?」 卡西洛有些无眼地问道。 此一提问,伊特诺也只是耸了耸肩,不予以回应。 对回应不带半点期待,卡西洛一起身,打算伸手去拿饮尽的水杯去清洗归还的时候,不料被瞬间涌上的疲劳感给垄罩了全身,双眼往上一吊,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昏倒了。 果不其然,他的倔强,应验了南那的话。 而这话题,在这之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02-乘歌 谣之三 鸟语一族(2) 「又昏了。」 果真如南那所言。听了来者的报告,青年看着伊特诺递来的伤员及报告任务报告书,无奈地闭起了双眸,叹息。 「不好好照顾身体的代价吧。」 伊特诺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卡纳睁眸瞧人挑了一下眉,没有给予回应。 多望了一眼手上的报告,随之放到了桌上,他揉了揉鼻樑,随之再次投入了工作,书写声又一次响起了。 「是说你最近是怎么了,这么拚?」 伊特诺仰头,左右看了下四周,远比他倒下前所见,如今在办公桌附近的公文,如今已多了一大堆快堆到天窗,数量庞大到简直不知有多少书籍文件。 晴空阳光照得他有些刺眼,抬手护眼的一剎那,瞥见了窗外正在向内探头探脑的小小人影。 十分的眼熟。 似乎曾在哪看过。 他瞇起眸子,正思索着曾在哪看过这一事时,后方的人又开口了。 「毕竟距离开战就快到了。」 「这倒也是。多休息一下,怎么样?」 思路被打断的伊特诺,撇开思索,继续观察躲在天窗边的人影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可惜距离稍远,无法看清来人的样貌。 「……我可不像你这么间。」 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卡纳望着文件,再次挑了下眉。 目光随着来人移动,伊特诺不时绕开碍目的书堆、文件山,持续观察了半晌。 天窗外的来者停下了探索的动作,双手晃了晃,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看着这动作,伊特诺不禁眼熟地瞇起了眸子,脑中闪现了某个画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捉不着个影。对此,他一蹙眉。 随着伊特诺在书件迷宫中逛了一半之后,响遍了办公室的书写声这时才终于停了下来,天窗上的不请自来者也收回了身,不见了踪影。 「搞什么?」 伊特诺又一蹙眉,轻喃。他收回了视线,转望向了一旁的书件。 「伊特诺。」 「嗯?」 「我弟现在状况怎么样?」 「他喔?还死不了。」 静謐了一会儿,在搭档之间所缔结的契约下,感知身心灵相通的搭档,伊特诺戳了戳夹杂在书本间的文件,不以为意地这么回道。 伊特诺看了眼露出书本间的半截文件,瞬间微瞠大了双眸。 「这是……?」 「这次的任务,就先交给你了,伊特诺。」 卡纳整了整凌乱的桌面,向后挪动了一下椅子,椅跟在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响,他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出办公桌向早已被淹没半边的茶几走去,为自己沏了杯茶,饮了几口,闭起眸子,略为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还有这种请人接任务的方式……?」 凝视着被夹得死紧,还不知抽出来自己会不会变成夹心饼,伊特诺语间透出了一丝无奈。 「回答呢?」 「……没问题。」 伊特诺咕噥。 「这是要人怎么拿啊……?」 卡纳笑了,走了过去缓慢抽出任务单并多瞄了一眼,随之递给倒吸了一口气的伊特诺。接过任务单,伊特诺望了任务清单一眼,又望了一下,抽单不见倒的书塔,同时往旁远离了几步,生怕下一秒会被崩塌的高塔给埋没似的,呼了口气,望回任务单,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过……这次真的不用带上他吗?」 「我对你有信心。」 对伊特诺刚刚的行端感到好笑的卡纳摇了摇头,随之暗自又呼了口气,闭双眸,微笑了一下。 「……」 依特诺撇了撇嘴,神情很是无奈,又仰天一望,又一次猛地睁圆了双眸。 方才不知去向的人影又冒了出来,东看看西瞧瞧的,但这并不是让他惊愕的部分,而是隐约能瞥见在那人影身后羽翼,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人影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 看着看着,他猛然忆起了这气息和他昏倒前在岔路里,看见的那一名鸟羽是一样的! 是有什么目的? 想到装睡的时候,偷听到卡西洛和南那之间的谈话,让他无法忽视这个可能性。 收回神,再次仰头一看,他又猛然瞠大双眸,彻底惊呆了。 一束白光在鸟羽贴伏窗面的掌心中绽放,细小不刺眼,白光韵采虹光,且有逐渐向外扩张的趋势,却也感受不到来人的杀气,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竟然感受不到半点魔力波动,以致在魔法方面,更为擅长的卡纳也没有发现到他的存在,静静地在一旁搜寻一些文件。 怎么回事……? 没道理卡纳那傢伙会感知不到?以他对他的了解,魔力感知,不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即便他再怎么想呼唤卡纳仍无从呼唤起,一旦他全神贯注在某件值得投入和感兴趣的事情,就会变得六亲不认,谁也无法强行把他拖回神。 「……」 额角渗出冷汗,滑入衣领。他紧盯上头的动态,正当他考虑是否将这件事不顾一切的向身旁的人告知时,他一瞬犹豫了,同时,他的注意力也被天窗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只见白光闪现,整个散化,鸟羽站起身赶忙离去,其身影消失于窗缘。 「等等……!」 见状,伊特诺低吼了一声,连忙抽身离去,待他来到房门前,准备开啟房前时,后头传来了一阵呻吟,让他顿时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回首,只见终于从文件世界中回神的卡纳,仰头看了看近乎直达天窗且一山比一山高的庞大文件,房外隐约传来运送文件的推车细微声响,他垂下眼帘,微微地叹了口气,再一次揉了揉鼻樑,一脸十分,疲惫的样子。 「看来有我的忙了……希望卡西洛可别再倒下了。」 伊特诺乾笑,怎么可能听不出卡纳是在间接点名。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02-乘歌 谣之三 鸟语一族(3) 「那傢伙……去哪了!」 一转出房间,伊特诺在长廊上跑了起来。嘴里不时嚷嚷着「给我等等」之类的话语,生怕会错失什么事情似的。 疾走一阵,他马不停蹄地猜想着一切可能性,完全不晓得对方究竟是否仍在不远处。 「……算了,不去看看,哪会知道!」 「伊特诺?怎么了?跑这么急……」 听见对方的低吼,少年眨了眨双眸。疾走而刮起的风抚过了一边抱着半人高大型文件的娇小身影,柔顺红发丝微微飞扬,神情有些诧异,似乎有些惊讶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 话未说完,其身影就消失于转角,完全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他八成也没有听到吧。」 望着空荡荡的转角,他耸了耸肩,直接侧回身,朝对方疾来的反方向漫步走去。 来到门前,敲了几下,没有半点回应。他想也不想就直接握上并转动了一下门把,推开了门,一边说道。 「我进去了。」 瞄了眼四周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又瞄了眼隐身在一堆公文后方的人,有些感叹地说道。 「真可观啊。又累积了这么多,看来那件事闹得不小啊……那任务是谁承接来着……啊,伊特诺和卡西洛……嗯,有得瞧了。」 绕过重重山脉,将新一波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一角的那一刻,一抹红光照在他的脸上,反射性地看了过去。只见一块掌心大小的澄澈水晶散发着一闪又一闪的红光。 「……你的水晶在敲了。」 抬起头,少年向公文的另一边的人发话。然而回话声不是他所认为的公文另一边,而是来自他的正后方。 「我知道。」 「哇靠!你哪时坐在这的!?」 被这一声吓得不小的少年整个人弹跳了一下,猛地往后一望,惊见正被叩的那个人,正舒服的坐在沙发上看公文。 卡纳一手靠在方才用魔法造出来的白沙发把手,支着下顎,目光在另一手的公文上来回移动,头也不回凉凉地回了这么一句。 「不久前。」 见对方只顾看着手上的待办文件,完全没有打算要搭理他的意思。少年望了依然闪个不停通讯、纪录用的红水晶一眼,又回望了当事人。 「不接吗?」 「……」 卡纳仍然没有回应。对此,想来是自己的提问方式有些偏移,又或是触及了某个重要部分,令他不愿正面回答,少年换了个问法。 「敲多久了……?」 「敲了一阵子了。」 卡纳依然望着文件,眼神有些空洞,思路似乎不知飘到哪去了。 「这表示那傢伙可能发现什么了。关于这一点,杰他们,可能也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了……」 静默片刻,少年嗯哼一声,表示了解,走到对方所在的沙发另一侧,坐了下来,整个人往后倾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后脑杓枕在双掌上,目光望着天窗外的浅蓝天幕、透白云彩。 「……这件事,你怎么看?」 放下公文,卡纳转过头,望向了一旁掛着淡淡笑意,一副轻松的好像什么都不关他事的少年,神情很是凝重。 「谁知道呢,搞不好是『那傢伙』在自导自演吧……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可要撑住啊……别被击垮了。」 少年话说得肯定,话到一半,他安抚起了对方来,然而,他的声调却出卖了他的不安。 卡纳没有回话,静静回望着手中的文件,若有所思,却显得面有难色。 撇开不安,少年一脸艰涩地虚弱地笑了几声,微微侧过了头,斜眸瞧了对方一眼。 「要真是这么难过,就不要派给他这种任务不就好了?真不懂你都在想些什么。」 少年一脸「真受不了你」的表情,随之站起身来,开始做起了他的工作。 「……」 留在原处的卡纳依然无语。好半晌,他才缓缓开了口。 「……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说是吧?青。」 卡纳一语,青停下了整理只差一步就要山崩的文件书籍的动作,回望了对方,嗤笑一声。 「所以你就把他当白老鼠了?嘖嘖,伊特诺真可怜。白白被利用,还得帮你数钞票……可别到最后,连命也没了。」 见对方不发一语,青耸了耸肩,回过头去,继续去做他手上的工作,以防某人哪天被文件山给淹没,成了足以让他笑上两、三百年的笑话。 半晌,卡纳缓下脸,仰望天幕、云彩,轻叹了一口气。 目光又一次望向手上名单上最后一行的名讳,水晶光晕将名单、白皙手指与他的面庞照得通红,染上了一丝奇特氛围。 或许,他永远也无法彻底了解这个人吧。就如同,对方也无法完全『真正』的去了解他这个人一样。 02-乘歌 谣之三 鸟语一族(4) 浅蓝天幕,云彩飘摇。 林木草叶在徐风下摇曳,漫漫树影中闪过这么一个人影,步伐微响,在其中穿梭着。 此时,疾走声停了下来,林间再次被风声鸟鸣给垄罩。 弯下腰,双手拄在膝盖上,大口喘息。金色发丝垂下面庞、落入视野,汗水自额角滴落,地上绽开了几朵碎花。 「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喘息稍缓,他发出了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撑起身子,仰望了眼浅蓝天幕,安静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后,移开视线,转望后方被林木挡去大半和此地有些距离,在光幕下微闪光辉的都城外围景物。 从方才在办公天窗上看见人影的衝动之下,一股脑儿就跑了出来,到现在却毫无目的地驻足在此地。明知找不到气息,又为何会做出这种事?还跑到这种地方来? 难不成他老毛病又犯了? 「唉……真是够了。」 抬起手,抹了把额头和脸上的汗渍,自哀地仰天一叹。 搔了搔头,环顾四周,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时,一阵窸窣声传入他耳中,一转过身,除了林中小径和一片绿油油的景物之外,没有半个人影。 「没气息……真不好找呢。」 凝神望着翠绿风景,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但也只是不好找而已。」 在战场中,虽也遇过各种各样为求自保而施展出的各种隐身特技……样式百百种,看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些什么、又为了什么而出征的了。 当一个人的实力提升到一定的程度后,就能感知到某些程度比自己落后的人的气息,就连他人的情绪、行为动机都能略知一二。对战上,他总是以退为进,完全不搭理对手,对方要来就来,他躲开就是了。 这种应对看似避战,也是为了不落入对方的圈套,把自己的程度给拉低了,跟对方搅合在一块。 不过,就此事来说,其实也让他挺意外的,就某方面来说…… 只见他半垂首,伸出手,手指与眼前如薄壁般的空气相触,一瞬漾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深入中心又回盪了中央,他微倾身,不一会儿整条手臂探入其中,微微摆动,不知在捞些什么。 「啊哈!找到你了!」 他咧嘴一笑,拉出了让他找了好一阵子的小鬼头。灰色羽翼浮出涟漪,接着是浅灰色的及肩长发束成了一个马尾、残破的民族衣着、过度磨损的短靴,最后是整个被他提在半空中张牙舞爪身形娇小的孩子。 「你做什么!放开我!」 被揪出的孩子如是道。他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瞧着很不像方才在天窗所见,作势施展魔法的孩子,若不是气息一致,不然他还真以为他抓错人了。 待整个人被拖出空气水面,涟漪逝,最终消褪了无踪。 只见,被揪住后领的鸟羽在空气中拳打脚踢,不时放出攻击性的魔法,但都被伊特诺给挡下了。 伊特诺皱着眉,看着被他伸手抓远自己的男童……不,小男孩的背影,很是不解。 从起初感知到的魔法来看,威力确实不小。但就性质来说……被封住魔力的鸟羽为何会使用魔法?而且还是大范围的?那属性……以感知来说,只知道属于光属性,但功用却是他在群书里都不见其一。 而且他刚对他使用的那些魔法效力,都远比一开始看见的威力来的小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放开我!」 灰发男孩仍不断喊着,而沉浸在思路中的伊特诺,似乎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忘我沉思去了。 令他感兴趣的是,为何他会感受不到这孩子的魔法气息?照理说,人们在施展魔法时,都会有气息、魔力上的流动才是。莫非是有什么原因? 看着在依然空气中挥舞着手脚的孩子,伊特诺无语了。 即便他再怎么自我安慰「高手不张扬」,但看着这孩子的举动,实在令他无法不做他想。 「都叫你放开我了!啊——!」 不悦被抓的男孩放下挥动的手脚,随之猛地在半空中来了一个扭身,直接往被他的动作而稍微松开的手背上给大口咬了下去。 一阵刺痛感将伊特诺的意识强拉了回来,吃痛地看了一眼手,背上冒着血珠的齿痕,他甩了甩手,一边看向了对他摆出了鬼脸的小孩,正准备动身再次逮人之际,一阵恶寒拢上了他的全身,令他猛然倒吸一口气,整个人陷入了戒备状态,放眼四周,除了他和那名鸟羽孩子之外,毫无他人。 随之而来的,彷彿空气中的压力受到了加压了一样,沉重感一阵一阵地不断往他身上袭来,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的伊特诺,整个人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强撑在地,努力不让自己被突如其来的攻势给击垮。 吃力地看着张大了紫晶般眸子,彷彿在看好戏,朝他咧嘴笑的孩子,下一秒,男孩身侧闪现一道模糊光影,随之消逝。 伊特诺瞇起了浅空色的眸子。 此时,他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被他彻底忽略的事情,当时他两度在天窗看见人影,为何只有第二次才看见羽翼? 想到这里,他瞠大了双眸。 「……!」 当时还有其他人的人存在!? 彷彿为了应证他的猜测,模糊光影再一次在男孩身侧闪现,闪了几次,光影逐渐染上的色彩,如顏料滴在纸上般渲染了开来,先是浅绿的民族服装、皮制鍊坠,再来是脖子、披散胸前和腰际的长发、四肢上端,那人一手揽过灰发男孩,最后呈现出了那人的脸、头、四肢下端。 来人全貌显现了出来,唯独没有羽翼。若不是如猫般着针状瞳孔和一抹流光转动,想必不会猜到他是鸟羽一族的其中一员。 除了及腰柔顺的浅棕长发,同色眸子充满了戒备与凌厉的冷意,两人样貌如出一辙,身高也是如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孩子只是诱饵。 一开始看见的那人影和魔法,只是为了探寻他们的能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把某些特定的人给引出来,另做处理是吗?看来卡西洛他们所说的,真的不假。 「……卑鄙吗?」 拿同族当诱饵,单就这点……魔法使一族也一样…… 想到这,伊特诺苦笑了一下,随之将注意力转回到了目标上。 浅棕发男孩薄唇微啟,道出了无声话语。 伊特诺一蹙眉,抿唇喘息。起初,在与重力不断加压的状态下,要瞭解整个情况,实在具有相当的挑战性,然而,望着对方口型,他读懂了。 『看来探索引来了一个值得转化的人呢。』 转化? 什么意思? 即便这话中语意令他眉头深锁,很是不解,但这也仅维持了片刻,他的注意力便被其他的想法给吸引了过去。 冷汗自他的额角滑过面颊、下顎滴落在地,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染湿,伊特诺有些吃力地笑了。 不管是隐密性,还是探知性的魔法,都无从挑剔,达到了高阶。 可惜,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他失踪的事情一但被发现,城里必定会大乱……而且还有个肯定会发狂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跑来抓人。 「……」 不,不对…… 他是在执行任务,以这任务的性质来说,不管他有没有被发现……加上他平时爱乱跑又不让人找的情况来看……有没有他在城里……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照常运转的很好……? 想到这里,伊特诺又汗顏了。 汗上加汗,伊特诺当下脑袋整个大当机,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该继续执行任务?还是放弃?亦或是,直接灭了对方,继续前者? 看着眼前蓄势待发的两名孩子,他犹豫了。 在心中一番斟酌,伊特诺又抿了抿唇,双手微微颤抖,下了一个决定。 然而,这一决定,在往后牵动了无数个未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1) 一阵呻吟伴着轻浅的翻书声,自卧房中响起了。 一头漂亮的黑色发流垂落在枕上,此人浓密如羽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眸,模糊视线逐转清晰,看惯了的天花板映入眸中,他一脸茫然。 「终于醒啦。」 在他醒来剎那,书本的翻阅声瞬间乍止,随之因动作而起的椅子移动声响,即便不看人,光听嗓音也知道来者是谁,卡西洛一声叹息,语态不耐。 「……你来干嘛?」 看了对方笑得兴味十足的脸,他皱了一下眉,神情很是不悦。他可不认为他的卧房有哪里博得了这人的兴味,值得他一来再来的造访。 南那摊开了双手,露出了一脸踩到地雷的倒楣脸外加窃笑,一手闔起了才刚看到一半的书本。 「呦,起床气真重。」 「……你来干嘛?」 问声再起。南那朝他神祕地笑了一下。 「你说呢?」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闭起了双眸,将一手置于眸前,卡西洛无奈地呼了口气,对这名简直有着双重人格的人感到非常无奈,一下子在他面前一副轻挑、甚至成稳的模样,一下子在伊特诺和其他人面前又是另一个调调,真不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面具,没让人知道。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猛然坐起,随之而来的晕眩让他又一次地往旁倾倒下去,好在一旁的人见状连忙一手撑住了对方的身子,虽说倒在软绵的床上并无不恰当,但对于刚甦醒加健康欠缺的人来说,就有待商榷了。 「……我来收杯子。一进来房间,就看到你一直在喊达拉亚的名字,让我觉得很有趣,就在这里多留了一下,听你会说到什么时候,顺便看你什么时候会醒。」 听到最后选择把呢喃当背景音乐来听,一边看书去了的南那,放下了手上的书,又笑了一下。 「不过很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全程都在叫他的名字……执着还真不是普通的深。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执着于他,真让我好奇。不介意的话,和我分享一下?」 一听,卡西洛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拍掉了对方扶着他的手,随之整了整被弄皱的衣服。 「……我很介意。而且这跟你有什么关係?」 「是没什么关係。只是因为好奇?」 被拒的南那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卡西洛一瞬停下整顿的行端,一脸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为什么是用疑问句……?」 「这是我的喜好。」 「……真是奇怪的喜好。」 「多谢夸奖。」 整理的差不多之后,卡西洛一手支着床缘,缓缓移动了一下下半身,下了床。 从刚才整理仪容之际,卡西洛展开了魔法感知来探索四周的动静,发现房内没有一丁点那个人的气息,他扩大了感知范围到了整个都城,也是如此。对此,他暗自一叹息。 「看来人又跑了呢。有劳你了,梅菲。」 「……习惯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是说,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卡西洛不以为意地道了这么一句,然而,眸中透出的讯息却远非如此。见状,南那饶有趣味地勾起了唇角,不予回应。 正当卡西洛准备走往门口,顺便送客时,他的胸口一瞬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强烈悸动,痛得让他紧抓胸前的衣服,两腿有些无力地跪在地上。而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一旁看戏心态的南那整个一大错愕。 垂下头,冷汗从额际滑过了下顎,滴落在地毯上,将其染上了另一个色调,几朵边缘破碎不成行的水花在四周晕染了开来,映入了卡西洛的视野。 他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一瞬发黑,他一手微抖地摀着半张脸,目光开始有些失焦。 透过缔结契约的搭档之间,有着一种十分紧密的连结,当其中一方出事,另一方会同时受到相当大的衝击,至于会受到什么样的衝击因人而异,没有一定的标准。一但遭遇死亡,契约便会被解除,较为讽刺的是,因身亡而终止的契约,往往比受到伤害来的温柔且无半点伤害,也是这世代,最多人所选择的一个选项。虽不及死之契约来的严肃,但他们之间缔结的契约也并非廉价之物。 对此,卡西洛睁圆了双眸,浅白精光在他眸中闪现。 ——出事了!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2) 重力仍不断增加。 好痛…… 劈啪! 骨头断裂的微弱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 垂下头,一股温热的腥甜自喉中涌出,溢出了嘴角滑过下顎,在地面绽放一朵又一朵边缘破碎的嫣花,剧痛又一次地在他体内炸了开来,他知道他的肋骨又断了一根,这已经是第三根了。 随着断裂的肋骨插入肺部,重力所引发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呛咳,在地上又洒上了一摊又一摊的鲜血,没多久一身洁净的长袍与所在之处,便染上了大片嫣红,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撕心肺裂的疼痛一再地让伊特诺逐渐模糊的意识,清晰了起来。 随着重力的施加,伊特诺半趴在地上,断裂的肋骨再度碎裂并且刺出了体外,大量血液不断向外蔓延开来,伤口碰着沙土的刺痛都令他难受不已……好几次都想就这样直接了断自己。 但每一次,心中的愿望,一次又一次的把他给拉了回来。 「唔呜……!」 不妙……不是普通不妙,是非常不妙!不过这样诅咒自己也不是什么多光荣的事情…… 犹豫,便会错失良好时机。看来说的可能就是他现在面临的这个状况。 由于方才曾好几次斟酌是否使用魔法来摆脱这次险境,但他实在很不愿意去承担使用魔法的风险……增加他的负担。若要说也真说不上是险境……只是为了此次的任务…… 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没有提早设下防护,自由无拘惯了……完全任由对方开打过来……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种痛得要死的状态下,居然还可以有一堆内心戏…… 「……」 心中再次闪现了某项决策,虽说不知道这方法可不可行,唯有尝试之后,才有可能会知道了…… 摀起了嘴,再度咳了几下,痛得全身颤抖又掀起了另一波撕裂般的疼痛,血水自五指间流了出来,他挪开了手,看了看一片腥红的手心,目光一度失去聚焦,不一会儿又恢復了清晰,身下的一道浅蓝法阵在血色下忽隐忽现,缓缓转动着,似乎这就是透过他,才能让他的意识能拉回,还不至于昏死过去的原因。 随着血液逐渐流失,身体的暖意也渐渐的被冷意给取代。 好冷……好痛…… 「……」 抬高视线,略显空洞无神的双眸,看向了对他造成如此伤害的始作俑者,伊特诺的嘴角勾起一抹不着痕跡的笑意。 『看来,你根本没有发挥全部的实力,是在小看我吗?』 浅褐发男孩脸上拢上了一层阴霾,半瞇起了那双好看的眸子,薄唇轻啟。一旁的灰发男孩依然故我地站在一旁看好戏。 此时吹起了一股不合时宜的冷风,树影在男孩们身上舞动、光影流转,微亮的眸子在阴影下很是透亮。 溅洒在地上血泊也随风吹溅了开来,拓开了所及的范围,形成了一幅奇异的不规则弧度。 「……」 见一此,伊特诺又无言了。 居然还有心情去读唇语,真不知该佩服自己的求知欲,还是好奇心旺盛了……又或者,该不该说是不知死活? 微垂首,闭起了双眸,另一道转动于掌心的法阵瞬间破碎,发出宛如玻璃脆裂的声响。 轻脆且刺耳。 吃力微撑着的头逐渐缓慢地轻触地面,现场陷入了一阵沉寂,仅有冷风吹拂下,枝叶婆娑。 倒地不起的人影映入了另一方的人的瞳眸。 或许是运气好,碰上了一个不太懂武力的人……浅褐发男孩这么自我说服着。心痛之馀,他轻呼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稍微舒缓了下来。一旁一派认真看戏到底的灰发男孩,则是脸上绽开了一抹兴奋的笑容,大笑出了声,不断高喊着「我们办到了!我们把都城的恶人给杀掉了!」。 随着孩子的高呼,看了一眼旁一边高举双手,一边又跑又跳且兴高采烈的同行人,浅褐发男孩勾起了一抹淡淡的伤感笑容。 「我们一族终于可以被解放了!」 「值不值得呢……」 浅说了一句,音量却足以让有些距离的两人听的十分清楚,活蹦乱跳的孩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一脸惊愕地看向了理当已经死亡的人,施法者一脸震惊又惊喜,随之他歛起了神情,一蹙眉,沉下了脸,一挥手,又是一股重力压了下来。 由于惊慌所致,拿捏不好力道,不如方才来的滂沱有力,但也足以让重伤的人受到不小的伤害。 劈……啪……劈啪!骨头沉闷的断裂声再次响起。不只肋骨又断了一根,连撑着地面的左臂骨也跟着断了,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沿着手臂、手指流淌在地,蔓延了开来。 「这选择……」 边说边咳血,伊特诺缓缓站了起来,沾染鲜血的手撩起了散乱的瀏海,淡金柔顺的发丝顿时变了色,凌厉的浅蓝双目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更显突兀,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触目惊心。 原先断裂呈现不自然角度的手臂,在一抹光闪现之后,自动地扭转回原本的模样,过程中传来了一些骨头摩擦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刺耳声音。 「不过既然接了任务,该做的还是得做……接了个麻烦的差事……咳……好痛……」 随着伤势好得七七八八,轻轻拨去了沾黏在湿润血衣上的尘土,而尘土又沾黏到血手上,随后索性地抹在衣服颇为乾净的地方。 「唉……」 要是被卡西洛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被骂死才怪……算了,要来就来吧,反正早来晚来都是一样要去面对…… 不过这样一来,任务可就执行不下去了啊…… 既然如此…… 思来此,他停下擦拭的双手,垂放于身体两侧,闔上双眸,身体泛起一抹银白光晕,照亮了周遭一切景物,一阵风吹来,掀起了地上的尘土,在他身周划出了一个环形。秀发飘扬,淡金发在银白光拂耀下为整体增添了一抹旖旎美感。 微睁眸子,湛然双眸转为湖水绿。 孩子们见此不外乎都是一脸难以置信,若不是浅褐发孩子及时忆起了他的目的,连忙将一旁的同伴唤回了神,恐怕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伊特诺轻动眸子,望向孩子一眼,对此孩子们不一屏息,浅褐发男孩更是加强了警戒,伸出了微微发抖的手,展开手掌,面对着方才装死的人,一抹炫目的白光浮现于掌心,似乎只要对方再一点有动作,便会再度发起攻势,迫使这人再次躺回地上。 片刻,银白光渐逝,风儿止息,周围景物回恢復了原有的色彩,一抹天空色如顏料在水纸上渲染开来般的湖水绿的眸子,转变回了原本的眸色。 「不过……又是另一回事了。」 眨了眨眸子,看着眼前活像两名呈现石雕佇立原地的模样,话到中途他哑谜低喃,伊特诺嘴角又上扬了。 灰发孩子躲到了同伴身后,浅褐发男孩再次施放重力,对眼前这个人却不再有效,彷彿他刚才所受的伤,都是为了抓住他们而使出的演技。 瞠大了浅褐眸子,染上一丝畏怯。 几番下来,不断行使出来的重力魔法,似乎是他唯一会使用的魔法。虽说使用得当的话会是一大助力,但慌了阵脚,使出的重力也消散了八成,不如一开始的威力。 随着伊特诺迈开步伐,步步逼近,血珠顺着染湿的衣襬滴落地面,绽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有些更是被踩过,在地上印出了一道道不成形的片段鞋纹。 见状,浅褐发孩子的脸上浮现了和同伴相同的惊愕面容。 看着逐渐逼近的恶人,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躲在他身后的人绊个正着,两人因此跌坐在地。 来到眼前的逆光人影映入两人瞠大的瞳眸。灰发孩子孩紧抱同伴的手臂,将脸埋了进去,浅褐发男孩双唇微颤,无声大喊。 『怪……怪物!』 望着对他造成伤害的孩子们的伊特诺,微微一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浅褐发男孩的面前,伊特诺蹲下了身子,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来玩些什么呢?」 正当他伊特诺的手即将触及浅褐发孩子的面庞时,一阵奇特又熟悉的感受席捲全身,眼前景色一转模糊,下一秒黯淡,陷入了一片黑暗。 阿咧,体力…… 最后他感受到的是倒地时身体所受到的撞击与闷痛感。 「……」 浅褐发孩子一脸茫然地呆望眼前的景色,又征征地下移了视线,望着倒在他身侧的人,对这戏剧性的结果,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回过神时,已是看见同行者拿着随地捡来的枝枒去搓着陷入昏厥的恶人手臂的景象了。 对此,他放开了心,一脸得救地大呼了一口气。 休息片刻,整顿了一下后,想到方才的发生的种种。其中,白光一幕对他而言,更是有颇大的衝击力,垂望眼前昏迷的人,一股深埋在心底好几次有过的疑惑和一丝伤感涌上了心头。 既然有那种实力……为何不在一开始发现他们时就收割他们的生命……? 明明他们的实力如此悬殊…… 明明……他们的生命也不过草芥,不怎么重要,随手扔了便是。 凝目此人紧闭双眸的溅血容顏,一抹泪光在眸中流转。 为什么……?他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有他在白光缠身前的眼神……是同情?还是……什么他不懂的含意?是想要表达什么? 不管是初见的那时还是此刻,这些念头始终在他心中流转,即使看过也习得了不知多少次这个人展现的魔法,依然如此。 他依然没办法完全了解这个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灰发孩子转过头看了过去,一脸不解。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浅褐发孩子一脸疲惫地淡淡一笑,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对方柔软的灰色发丝。 不自觉地,他伸出了空着的手,抚上伊特诺的面庞。 此时,他脑中闪过了一道闪念,即便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太可能,然而,心中的一角,却唤来了他不容忽视的巨响,不断在心中回盪着。 这么做,或许,计画真能够实现…… 思来此,心念一动,白光闪现,三人就此没了踪跡。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3) 「快点!」 一阵破风声自林间传开,错身而过的花木草叶丝毫不见一丝晃动,就好像没有人从旁经过一般。 「喴!快回去休养!」 看着吃力地跑在前方的人,速度却快得吓人,紧跟在后却不时险些被拋下的南那呼吁着,同时心中浮现「这真是状态欠缺的人吗?」的想法,然而眼前的人,却将其当作耳边风一样,自顾自地向前奔跑着。 「真是……」 拿对方没辙的南那翻了个大白眼,即便有契约联系能够知晓对方的所在之处,但对过于重视出事者的另一方来说,可就有着过多的负担了。而眼前的这一位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可不是舒服的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咳、咳咳……伊特诺需要我!」 卡西洛吼着,下一秒便被胸前的剧痛给呛个正着,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摔倒之际,又连忙稳住了自己,不停的向前奔驰,随之他十分艰难地将话给接了下去。 「啊?」 南那一脸傻眼,完全不懂这到底是什么鬼逻辑。 这跟需不需要他有什么关联? 自我意识过剩……? 还是太自恋了? 「……你不好好照顾自己,要用这一副病懨懨的身体去帮忙?……我看你在帮上忙之前,就先帮倒忙了!」 卡西洛没有回应,依然快跑着,速度却有越来越快的趋势。令充当一日保母的南那很是头痛,轻声自语。 「要说达拉亚像是匹脱韁野马……你也好不到哪去……!」 下一秒,南那瞳眸中倒映出被照顾者像是受到某种衝击般,停下了步伐,整个人瞬间瘫软跪坐在地,双手颤抖地撑着地面,头低垂着,全身微微发抖。 正当南那见状况不对来到他身旁,准备蹲下来说些什么的时候,卡西洛的反应却让他吓了好大一跳。 「不、不!这不可能……!?」 「怎么了?伊特诺发生什么事了?」 一蹙眉,南那单膝跪地,手轻覆在对方背上,只见冷汗自卡西洛额角渗了出来,不一会儿便遍佈了全身,紫晶色的澄澈眸子瞠大、微颤。彷彿感受到了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他的反应怎么会大成这样?伊特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卡西洛一反常态的状态,种种想法在南那心中蔓延了开来。 当下,卡西洛身上泛起了一抹淡淡银白光晕,随之光晕微渐强,瞬间粉碎开来,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散化成了无数光粒消失在空气之中。 现场一片静默,诡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开来。 看来不用问也知道伊特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契约,被解除了。 通常要解除契约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双方许可下解除,另一种则是其中一方死亡的状态下,才会被强制解除契约。 虽然不清楚另一方的人状况为何,但契约被解除是事实。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伊特诺……他不可能会死……不可能……!」 『要是我哪天真的把自己玩死了,也不用特意来帮我收尸。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想起不久前刚回到都城外的小社区时,伊特诺曾对他说过的话,即便他甩了甩头想将其挥之脑外,却仍始终盘旋于脑海中,久久不散。 「这是不可能的事……!」 收紧了手,沙土上顿时出现了五指残痕,卡西洛一边喃喃低语。 瞥了对方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地撇开了头,视线转往他方许久,静謐的森林中回盪着旁人的低语、鸟儿啼鸣和枝叶婆娑声。 对此,南那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望着夕幕,他们的发、衣着、皮肤和四周景物都被染上了一片緋红。 此时,他的眸中闪过了一抹精光,他缓缓开了口,或许是喉咙有些乾涩的关係,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要不……我们去找他吧……」 啜泣声、低喃声顿时诈止。南那看也不看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去看看,又怎么会知道实际上是怎么样。」 他垂下眼帘,语气来得有些温和,不像先前轻挑的语调。 「就算……真是如此,至少也还有个身体可以回收……只要……」 没有被带走,没有被窃取记忆。毕竟,一具尸体能获得的资讯,可是多的超乎预期,天知道企图谋反的鸟羽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尤其是都城的魔法使高层的某一派人士,更是如此。 「……」 知晓对方想表达什么的卡西洛,又将拳头收得更紧了,他抿了抿唇,凝望眼前的砂土片刻,他缓缓撑起了身子,朝发言者看了过去。 松开手,放掉手中的土壤,轻轻拍去了沾黏在他的手上的沙子,也拨去额头靠在地面而沾黏上的沙土,语气坚定地开口了。 「是啊……只要去了就肯定还有机会……」 紫眸光采与夕光相互辉映,他微微一笑。南那回望,嘴角微微上扬。 「走吧。」 当两人循着最后感知到的位置来到事发地点,映入眼帘的却是与他们的希望事与愿违,一大片血泊和不成形的片片血跡,于此延伸不远处,也印上了一些浅淡的血鞋印,以及魔法的残留波动。 大片血跡下的地面,因不知原因而微微下陷绽裂了开来,血泊成了血漥。 周遭的一切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丝也没有。 看不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仅有残留此地的微弱魔力,却无从知晓与其对峙的魔力反应,反常地令人摸不着头绪……仅知晓的是,伊特诺曾在这个地方遭遇了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可怕际遇。 或许是离事发时段较短,血跡仍略显鲜红,在夕光下散发出了嫣红色泽,却也乾涩了一部份,与净爽土壤相比,更显突兀,也增添了某些说不出的奇异感。 见状,卡西洛的脸整个刷白,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更显死白,整个人瘫坐在地,呆望眼前的血泊。 「……振作点!」 南那见状,连忙上前去搀扶之际,他身侧的人再次半趴在地,半个手掌探入血水中,衣袖逐渐被血水浸染,斗大的泪水自眼中溢出滑过了面庞、下顎,滴落在血泊中漾起了一波波涟漪,早已道不出任何隻字片语。 南那收回轻抓颤抖且潺弱手臂的手,神情很是沉痛。转望一旁遍布血跡的土地,喉咙乾涩地发疼。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惊愕与震撼,惊愕是对一向冷静却只要一碰上搭档的事情就会大变脸,前后转变极大,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的卡西洛;震撼的是,即便在战场上横盪多年,看过也经歷过无数敌我死伤,早已看淡了生死,唯有这次他的心中漾起一阵波澜,一种说不清的感受。 同时,却也显得冰冷不少…… 侧过头,再次看了眼蜷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哭成泪人儿的卡西洛,却无法开口说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话语。 多说多错,不如默默陪伴,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夕光染红一切,却也仅有一盏灯的时间。 半晌过后…… 终于,迎来了夜幕。 此行唯一的收穫,伊特诺遇害,肯定跟鸟羽脱不了关係。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4) 滴答。 水沿着鐘乳石滴入水漥,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滴答……滴答…… 无数涟漪重叠,相互扩展蔓延,也逐渐唤醒了昏迷的人。 修长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眸,映入眼底的是一片灰暗岩壁,以及不远处蔓延过来的微弱淡鹅黄光晕,可见方才听见的声音就是从这附近传来的。 随之他将一侧手臂轻放在因解除失忆魔法导致轻微头疼的额上,轻呼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我第几次昏倒了……?」 ……太多次了,多到怎么数也数不清…… 感受到了轻按在眼皮上的手臂的重量和太阳穴传来的细微刺痛感。时过半晌,刺痛感才终于逐渐退去。 再度呼了一口气,此时一阵轻巧的步伐逐渐朝他前来,奇怪的是,脚步声一停一前,非常缓慢,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有些安静的空间中显得有些吵杂。 这不禁让他想到曾在某本书上看过,貌似有哪个国家在进行什么仪式时,会以这种方式行前祭坛,来表示对尊高者的敬重。是什么仪式来着?对了,好像是献身之类的…… 遥远之前的年代,大地与天空有着许多的国家,相互来往无拘,持续了相当长久的一段岁月,不知从何开始,国家之间开始有了分岐,產生了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满的累积下,也迎来的许多难以预期的发展。直到,最后…… 终于,战争爆发了。 大大小小的无数战役牵连也牺牲了许多的无辜生命,人们生活在水生火热的地狱里求生存。即便如此,造就了如此惨况的始作俑者们,仍然没有一丁点停止的意思。 持续的不断争论夺是非、争夺强者之位。然而,这行端、这思想,为世界带来了近乎难以挽回的巨大伤害。 不愿再忍受摧残,世界终于开始有了反扑。也因此,许多人,连同始作俑者们也一起走向了其他世界。 可惜,只要关注的方向没有改变,人们仍会做出类似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反扑,一次又一次…… 无数文明,都在这些洪流之中被几乎冲刷殆尽,仅有少数的人们和人文被保留了下来,製成了文献流传于世。 最终,一场可怕的武器,被创造于世——魔爆。 那是一种十分先进的武器,为了消灭国家而开发出来的。 数百国度,国与国界争夺战中,几乎都被这种毁灭性术法而毁灭,仅剩一国且竭力抵御防护,结界外吸入便会腐朽的死气,使世界上曾有的一切美好事物几乎都不復存在,仅能在有限空间中生存,如同活在牢笼之中。 昔日辉煌,仅存于书中。 『你终于醒了。』 在他发呆的这段期间,不知何时,脚步声伴随着无声的话语,在他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微微挪开了手,从脸与手臂之间的缝隙瞥向了来者。 一片柔和淡鹅黄光,显现出了先前与他交战的浅褐发孩子。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双胞胎兄弟没有同行,不知跑到哪去了。 只见他伸出了持手泛着光源的石头,朝他探进了些。有些故意地来到与他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遮挡有些刺眼的光线,伊特诺发出了不悦的呻吟。 「拿远点……」 来者冷哼一声,听来有些不以为意,但还是将其收远了些,使光线不再那么刺眼。 闭眸片刻,伊特诺挪开了手,朝依然佇立在不远处的男孩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一会儿。 「……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要做什么?」 瞥了一眼男孩手上的发光石头,让心中浮现的画面逐渐整合成了原本的样貌。 男孩没有回应。 「那我换个方式好了。」 伊特诺将视线向上转往了岩壁和眾多不时滴水的鐘乳石、地面上的各处石笋。视线又瞥回到了对方身上。 「……我问你答。要是不愿意或是有回答上的困难,就点头或摇头吧。」 男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什么表示也没有,面无表情,神情却透露着一股淡淡忧伤。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等待期间,伊特诺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在四周和对方身上来回转了转。许久过后,男孩才终于开了口。 『你没有必要帮我……们。』 「各有各的考量。就像我之前说过的。」 伊特诺斜眼瞥了他一眼,不同于先前的质问口吻,语气平稳地回答了。 『你知道后果的。』 「那又如何。」 『你会……』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可以不用相信我们……是我们把你抓来这里。』 「我只相信我想相信的。而且,我也不只是被你们带来这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伊特诺淡淡一笑,这段对话是他们之间的暗语,即便发生了无数次,依然如此。 闻言,男孩缓缓瞠大了双眸,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随之微微地垂下了头,抿起了唇,垂放身侧的双手收紧了,微微颤抖。 「关于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 伊特诺轻笑了声,缓缓坐起了身,自磐石上十分轻巧的落地。 『嗯……』 男孩点了点头,及腰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曳。 站起身,伊特诺豪不避讳地走到对方跟前,透过获得对方许久前的许可,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放在对方的头上,揉了几下他柔软的发丝。 收回手前,伊特诺一边说着,又多揉了几下,只见男孩依然微垂首,瀏海垂落遮盖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感觉实话和你会挺搭的。」 『……』 松开了收紧的拳头,转微紧抓衣襬,在对方能看到的角度,微启双唇。 『对不起……打伤了你。』 「没事,都过去了。你做的很好。」 伊特诺温润一笑,又一次轻抚着微微颤抖着身体的人的柔软发丝,眸中满是同情、不捨。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伊特诺半敛着起眸子,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话一落下,男孩轻咬下唇,再次落下了泪来。随之转过身,双手环抱住了伊特诺的腰,将脸埋在对方胸前染血的法袍上,紧抱着。 「……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就好。」 回抱孩子娇小单薄的身躯,伊特诺凝望啜泣的孩子片刻,将视线再次转向了上方的岩壁,神情转为坚定,沉声开口。 「错的是偏离轨道的观念,我们只不过是做该做的事罢了。」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5) 以两人为中心,脚下漾起了一波涟漪,男孩手中发光石的光彩如生命般被引入涟漪中心,形成了一波波的鹅黄光丝,在广阔的地面上回盪,又折返回涟漪中心,随着涟漪的激盪,四周岩壁泛起微弱银蓝光晕,许多水晶在四周岩壁、地面逐然生成,散发微光。 涟漪下,又激起了数道小涟漪,环于他们身周,与小型涟漪数量相当的金色玫瑰,自他们脚下升起摇曳。 腾出一隻手,掌心逐渐浮现了一只白蜡烛,悬浮着。接着,蜡烛飘向不远处的岩壁,他轻动双唇,道出仅有自己能听见的细语。蜡烛穿入了生成半节手臂长的一块晶体之中,固定于此。 而男孩手中的发光石子,则是彷彿受到什么召唤一样从他手中脱离,悬浮在他的面前,接着散发出了七彩光丝,随之转变成了一只烛台,轻轻地飘落在了蜡烛所在的晶石旁地面,光辉渐逝。 当下,四周的空气忽然掀起了一丝波动,温暖的气息转为微凉。 紧接着,位于他们身后的岩壁发出了一阵巨大声响,在地窟中回盪着,浅褐发孩子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向伊特诺身后的声源,伊特诺收回手,轻拍了几下孩子的肩膀。 「没事的。」 巨响来源的岩壁像是被利器切割过一样,呈现出一道长方形的洞口,切割后的岩块则是向旁挪往一旁,彷彿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是为了这一刻。 『门?为什么要做这些?』 孩子又多看了伊特诺一眼,不同于方才的拘束,此刻的他对投入眼前的人多了一丝亲暱与放松感。又或者可以说是,这是他们之间本来的相处模式……而非先前的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演的那一齣戏。 伊特诺垂下眼帘,垂首望了一下怀中的孩子,又摸了摸他的头,淡淡一笑。 「指引。为了给未来一个指引。」 早已习惯对方揉发举止的男孩,似懂非懂地看了看他,没有回应,只是有些留恋地再次瞧了一眼,刚刚伊特诺所做的一切。片刻,他才又将目光放回伊特诺身上。 「走吧。」 只见伊特诺点了点头,接着朝哭红了鼻子的孩子伸出了手,孩子松开紧抱对方身躯的双臂,毫不犹豫地轻覆上了对方的掌心,牵起彼此的手。 金色玫瑰在他们跨出步伐的剎那,散化成了无数光点,消失在空气之中。 随着他们一步步走向大门,四周空气的动盪和地面上的涟漪渐歇了起来,直到他们走入大门步下石阶,身影消失在自动挪回的门后,恢復成了岩壁原本的样子。 与此同时,起初荡漾的涟漪,也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踪跡。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6) 「这里真暗。」 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空间,凭着感受身旁动静,伊特诺伸出手制止了浅褐发孩子继续往前的步伐。 孩子的步伐停下了,但紧抓对方衣襬的手却抓得更紧了。 感受到孩子的不安,伊特诺淡淡一笑,朝孩子看了过去,用牵着的手的四指轻拍了几下他的手背,轻语安抚。 「没事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浅褐发孩子将头轻靠在伊特诺的手臂上,上下蹭了蹭,像是在传达他明白了的讯息一样。 对于他的举动,伊特诺只是感到有些好笑,又说不出心中涌现的那一股淡淡悲伤。 挪回视线,伸出空着的那隻手,摊开了手掌,手心浮现了一缕柔和的金白色光球,其光晕照亮了周遭的一切景物,同时散发出的那一股暖意也温暖了有些失温的两人。 瞧了瞧四周,颇有年岁的石阶、璧垣和天花板都佈满了蕨类,不少地方绽开了裂痕并蔓延到其他地方,裂缝中也有些蕨类探入或因湿气的关係滋生了不少青苔。 墙垣上绘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不同色调的图腾,样式十分精巧、简约。即便饱览全书的伊特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知晓,这是拉古希帝国的遗址,属于神庙的一环,由于地层下陷的缘故,不少建筑物都被移往地下,加上千万年前的战役以及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如今早已看不出原貌。 奇怪的是,明明没有阳光,为何还能长满一堆蕨类? 浅褐发男孩对这景象整个看傻了眼,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伊特诺悬浮于掌心的光球瞧,眨也不眨地,好似生怕会看露什么精彩一幕一样。 见状,伊特诺又淡淡一笑,对于目前只学会了之前教授给他的重力、隐身、疗癒诸等此类各种不同属性的魔法的孩子来说,看到未见过的事物总是会感到很新鲜,会想要上前瞧瞧,甚至多看一眼、碰个几下。 对于孩子崭露的好奇心,伊特诺脸上漾起了一抹温润的笑容。 「要摸摸看吗?」 闻言,孩子愣了一下,侧过头看向伊特诺,脸上满是期盼与不安。而这神情,令伊特诺心中感到十分不捨。 孩子薄唇轻啟,眼中闪烁着光彩。 『可以吗?』 「当然可以。」 柔声轻语。伊特诺将微举的手,放到孩子面前,同时也调整了一下光度,让光线不至于太过刺眼。 感受到光球传来的暖意,以及近距离看见光体所散发出来的美丽,仔细一看,他这才发现,方才光晕中伴随着细微的金银光粉,令整个半透明的金色球体看起来很是耀眼、又多了一些奇特的神祕感。看着看着,孩子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兴喜。 接着,他有些怯懦地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朝此物轻碰了上去。 他的脸上绽现一丝讶异,不如他预想的会穿透过去,而是能够稳稳地将手贴合在上面的触感十分柔软,温度也意外比他的体温再高出了那么一些。 正当他感到困惑,准备向身旁的人开口提问时,赫然发现方才的传遍他全身的暖意竟是来自光晕中的那些光粉。 他一脸惊愕地转过头,看向了伊特诺,只见他微笑不语。 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日相处,他知道即便他如何去问,对方都不会将他不想说出来的事情给说出口,仅是用微笑的方式作为回应。 「没事的。」 伊特诺依然笑着,又一次地重复了一遍方才对他说过的话,听来像是说给他听,又或是说给他自己听一样。只是话一出口,便能多少听出伊特诺话中的压抑,令孩子不解的是,倒映出他样貌却说不出为何哀伤的天空色瞳眸。 虽然这人不管何时,都和顏悦色又十分温柔,对待他们每一个人。 只是…… 这人眼中,总是透出一股令人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想和人倾诉却又无从发洩。 『……』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打从这个人在那时对他们伸出援手时,他……不,『这个人』的结局,就已经无从更改了也说不定…… 但是…… 想着想着,眼前的人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惊愕。浅褐发孩子疑惑了片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见手指传来了湿润感,这时才发现,他的脸,不知何时被盈眶溢出的泪水给染湿了。 他又看向了眼前的人,一直压抑在他心底深处的情感,也伴随着他的话语,泪水又一次涌现了出来。 『不要……我不要你消失……』 当下,现场陷入一片静默,仅有孩子的啜泣声,在此空间中回盪着。 对男孩突然的反应弄得一脸惊愕的伊特诺,微微张开了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凝望男孩半晌,他闔上嘴,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透出了复杂的情感。 「……没事的。」 又一次轻语,伊特诺又一次伸出了空着的手,轻柔地放在身高仅在他胸口的孩子的头上,又揉了揉。 「一定会没事的。」 话语中透出了男孩不曾察觉的微扬颤抖,他微瞠双眸,这时他才终于了解,这个人并不像他平时认知中的如此所向无敌。 他会受伤,会流血…… 他有情绪,会哭会笑会生气…… 只在他们面前保持微笑……一直表现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 只是一直将无法吐露的情感,埋藏在心里没有表达出来…… 为了不让他们感到不安……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希望自己一直表现得很勇猛又温柔阳光。 但是……伊特诺也许是他们所有人之中,最不安的的那个人。 因为只要走错一步……他将要承担的后果,可能远超出他们的想像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张开手又一次环住了对方的腰,再次将脸埋进对方的胸口。对方也因为他的行为,连忙将手上的光球拿远些,同时再次调整光线,以防照得孩子不舒服。 「怎么了?」 熟悉的温柔嗓音自上方传来,男孩没有回应,仅仅是抱着。 片刻,男孩与对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望了望对方一脸不解,以及被光线照辉熠的瞳眸。 他伸出了双手,轻拂上对方的脸庞,或许是没料到他会有如此行端,伊特诺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瞠大。 男孩没有说话,维持了这个姿势片刻,便收回了双手。 微微侧过身,拭去脸上的泪水,重整仪态之后,他静静地呆站在原地,不打算搭理一旁被他吓得不轻的人。 「……」 看着刚刚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反应、行端的男孩,伊特诺沉默了。 「……」 静默又持续了一阵子。 没多久,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男孩刚才这么一闹,伊特诺心中的不安似乎又加深了不少……虽然多少明瞭对方的不安,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趁一切都还行的时候,尽可能执行做自己希望的事情,以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 「……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 此时,伊特诺忽然意识到,他完全不知晓男孩的名字,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他不禁感到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闻此言,挪开正欣赏蕨类来转移注意力的男孩,目光挪回到了对方身上。 面对男孩投来「完全没有必要」的目光,大概是认为早晚都是死,不管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 对此,伊特诺多少能够理解,却无法打从心底认同这一观念。 「只是这样我叫你的时候,会很不方便。」 凝望年长他几岁的大哥哥脸上流露出的为难,男孩叹了口气,微动双唇。 『取什么都好。对我来说,名字什么的都不重要。』 「小小孩?」 依特诺一脸认真,眼底却是充满笑意,语气因捉弄的乐趣而些微上扬。 『……』 接收到男孩的哀怨目光,伊特诺又笑了笑,表示作罢。 『要取就快取,别拖拖拉拉的。』 「……」 看着眼前摆臭脸的小孩,伊特诺不禁有种孩子大了,脾气也越来越有个性了的感觉。 转移心绪,他沉思了片刻,随之像是为了取材似的左右张望了下,当目光停留在悬浮于手中的光球外围光粉时,忽然灵机一动,柔和声调自唇间溢了出来。 「雪熵.路沙。」 对此名与对方望着光球,眼中一闪的凝神面容,男孩安静了一下,在对方将目光瞥往自己时,开了口。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为了希望。」 伊特诺温润一笑,眼底闪过了一股男孩无法明晰的情感。 『希望?』 「是的。为了成为我们自己的希望。」 伊特诺柔声回应道,神情似水般柔和。 『这名字本身有什么涵义吗?』 男孩又提问了,他不认为对方会为自己取一些没有意义的名字,就如同伊特诺曾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过「一切有果必有因。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这是为了让我们从中了解,并从中习得什么,无论我们喜不喜欢」。虽然,他直到现在,还是不了解他说这话的意义究竟何在? 「嗯?名字涵义?嗯……我想想。」 『……』 无视男孩向他投来的死鱼眼,伊特诺撇过了头,又仰头,望了望被光微微照的石壁,笑了笑。 「就像我刚刚说的,名字本身就是希望。雪熵代表希望,路沙这姓氏,则是代表了存在本身。雪熵.路沙,合在一起就成了『希望一直都在』。」 顿了一下,目光转回男孩身上,凝视他浅褐色的双眸,伊特诺又接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无所谓是否有名字。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希望,是非常珍贵且难能可贵的。对我来说,不管是你,还是鸟羽一族的所有人,都是无比珍贵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你们。」 一听,雪熵为之一愣,随之精巧的面容垄上了一丝黯然,微垂首。 对此,伊特诺理解地温和一笑。 「别想太多。相信一切都会没事的。」 雪熵伸出手紧抓对方的衣襬,露出了袖子底下怵目惊心且刀刀见骨的伤口,血已乾涸,不知何时所受的伤至今未癒,可见他的忍受力有多高,而他依然没有一丝抬头的意愿。 虽然伊特诺不解明明曾教导过他治癒魔法,也掌握了中低阶的魔法,这伤势理当能够被治癒才对。 「希望你能走出你所期望的人生,雪熵。」 没有过问原由,伊特诺一手轻柔捧起对方受伤的手,一手轻放在他掌上。话语间,暖白光闪现,挪开手,孩子的手已恢復最初完好的模样,一点伤都没有留下来。 这一幕、这一听,雪熵瞠大了双眸,眸光流转,一股巨大的喜悦在此刻全然涌上了心头,温暖了内心。随之,又被心中的一股情感给熄灭,仅存一丝暖意。 「还有……」 此语吊起雪熵的胃口,他一脸不解地抬起头,目光望向半歛起眸子,笑得一脸十分温柔的人。 『?』 「在我面前,你可以说话的,没有关係。」 当下,又一次迎来一片短暂的静默。随之,雪熵从错愕中回过了神,他皱起眉,摇了摇头,细柔及腰的发丝来回摇曳。 伊特诺依然微笑,没再多说什么,收回了视线,松开了牵着对方的手,逕自走下台阶。 没有多做表示,雪熵紧抓自身衣襬,抿起唇,在原处驻留了一会,在光线逐渐转暗之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动身前往已走了不远的人身边。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7) 光线移动到耸立于前,镶于岩壁上一道巨大陈旧又厚重的门扉为止,雪熵步伐也跟着对方停了下来。 雪熵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这扇门有什么特别的,也不懂为什么这扇门会被安置在这里,门的另一边又会是什么。 对于男孩的忐忑不安,伊特诺笑而不语。 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鬼来,雪熵转望一旁的人。感受到对方投来的视线,伊特诺笑了一下。 「这是千万年前,拉古希时代建造的古代祠堂入口,这是我在很久以前在旅行中发现的,不过里面的东西似乎都被搬空了,几乎没什么留下来。」 毕竟在这种受到污染必死的世代没有一定的保护和特定守护人士陪同是无法轻易踏出结界,可见小时候他的胆子有多大,也因如此老是把周遭的人们闹得鸡飞狗跳。 除了其中一名鸡飞狗跳的卡西洛之外,还有快被他气死的另一个人…… 对于伊特诺的说词,雪熵一脸不解。 『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说得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一样。这是雪熵当下的感想。 但想来,他不了解这人的过去经歷,更不了解这人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仅仅知道的是,这名为伊特诺.达拉亚的人,是真心诚意的在为他们付出,就算说是为此付出了他的一切也不为过。 但是……为什么他要为他们做到这种程度? 想起最初在策画今天这事件的时候,伊特诺曾指定过要将传送法阵定位在上方且早已乾涸的地下湖洞窟。 究竟为何? 相识至今,他依然没办法了解伊特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微垂首,抿了抿唇,一直紧抓衣襬的手,收得更紧了。 「敬请期待。」 将雪熵的行端收入眼底的伊特诺淡淡一笑,给出了这么一个答覆。 话一入耳,雪熵嘴唇抿成一线,神色微沉。 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他听一样,伊特诺淡淡一笑,又揉了揉孩子的头。 「没事的,也别想太多。该来的,还是会来。」 『……』 笑了一下,多看了孩子一眼,伊特诺歛起笑容,将目光挪移至眼前的大门上,伸出了手,手掌与门面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随之,铁灰色大门泛起了银蓝色的光晕,越显光辉。 被这光线照得刺眼的雪熵连忙抬起手遮挡光芒,而他的身体也越来越轻盈,不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提到半空中去了。 离地前,仅来得及瞥见光辉转黯的大门敞了开来,后方的空间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出里面到底有着什么。 光景翻腾,当雪熵再次睁开眸子,人早已在半空中飘啊飘,刚才动手的人依然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仰头一脸微笑地望着他,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的雪熵整个人陷入慌乱,脑袋一片空白,呈现大当机状态。 看着半空中大概快要昏死过去的人,伊特诺没有任何表示,仅仅是看着。 「没事吗?」 身旁传来一道沉柔嗓音,一道身影忽隐忽现,由于受到某种魔法的影响,没办法完全显现出来,那人此刻给人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种受到严重干扰的模糊画面。 「小心别使用太多魔法,你今天……」 「我知道我的临界值在哪。」 伊特诺瞥了他一眼,悄声沉声回应,目光再次回到可以说是已经没有任何动作,在空中载浮载沉的孩子身上。 模糊人影沉默了一下,接着开了口,这次语气中多了一些警戒。不管这人放出了搜索魔法多少次,仍没有一丝收穫。 「这扇门后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除此之外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你在隐瞒什么?伊特诺.达拉亚。」 这次声音中传来了一丝微慍。即便如此,伊特诺依然保持一贯的温和笑容,完全没有要表示的意愿。 嗓音的主人不气馁,续问。 「那些孩子你有何打算?」 「时候到了,你就会知道了。」 似乎察觉到了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模糊人影淡入空气之中,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才又开口,声音听来有些哀伤。 「就怕知道时,你已经不在了。」 伊特诺没有回话,依然笑看着孩子,接着他抬起双手,空中的孩子彷彿受到某种牵引般,被轻柔地引了过去,直到被拥入他的怀中,轻抚着孩子的背脊。 「没事了。」 伊特诺一边轻抚,一边轻声柔语安抚,声音中掺杂着一丝悠然。一旁的模糊身影再次静默,随之如断线般,连同气息一起消失了踪影。 「已经没事了,雪熵。」 『……』 待不适感渐退,雪熵缓缓睁开了双眸,从对方怀里退了出来,按着有些头晕目眩的脑袋。跟飞行时的感受不同,这种突如其来又离奇的感受,可说是他人生头一遭。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茫然。 『……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 「啟动这扇门之前,要是没有经过特定的处理,可是会变成无重力状态,直接去和上方岩壁亲近了。你很幸运,只在半空中飘而已。」 说着此事,伊特诺笑得十分灿烂。 「在空中飘的感觉如何?」 伊特诺坏笑地提问了。听闻此言,雪熵的脸上一瞬降下了一层阴霾。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事先告知?』 「先让你亲身体验一下。」 闻言,男孩一脸不太服气,随后放弃似的轻呼了一口气,一脸愁容问道。 『门里面……会有什么?我……我们一族和你,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我为什么要体验这种事?伊特诺哥哥。』 「没什么,你现在还不用知道。」 安静凝望孩子忧然的面容片刻,伊特诺摇了摇头,又一次地轻抚雪熵的头,浅笑说道。 感受着周遭的氛围,他挪开了手,半歛起眸子,瞥了一旁空无一物的岩地一眼。 闭起双眸,轻呼了一口气,张开双眸,他咧嘴一笑。 「不叫声来听吗?」 伊特诺对着眼前浑身散发不爽氛围的雪熵,指了指自己,一脸欢乐地似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伊——特——诺——!」 以非常缓慢的微沉声调,故意一字一字的说着自己的名字。只见对方投来一记白眼,没有打算搭理他的意思。 而空气中也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8) 一片漆黑中,刻有环型纹路泛着淡淡银白光辉的图腾,在悬浮于空间中央圆桌面上缓缓转动,有着相同精巧纹路不同于篓空设计的十五张泛光座椅,作为号召者入座于大位,左右各为七个座位,搭档邻座,受号召前来的人们各自环坐于圆桌一角。 沉重的氛围充斥着整间会议室,现场一片安静,几乎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除了一个人…… 「很抱歉,突然号召你们回来。」 目光扫过环坐在大圆桌的八人,聚少离多的圆桌会议,通常只要不是特殊紧急的事态,在坐的人大多执行各自的任务去了,平时就算召集了,也只有两三隻小猫。 只是这次的紧急召集,多了两个缺口。 「没事,反正任务也完成了。」 有些慵懒地挥了挥手,顶着一头散乱海蓝捲发的少年,一脸疲惫地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一副完全没睡饱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才刚回来就被传唤……好累……」 坐于他一旁的搭档,有着一头及腰的柔顺紫色长发,接近颈部的发间用一条白色的麻花发带,绑了个侧马尾,垂放于胸前。 紧闭的双眸微开一缝,银色的澄澈双眸望了眼纯白桌面,又瞧了眼昏昏欲睡的自家搭档,微开口,声音听来十分清澈,很是舒服。 「开完就能睡了,撑着点。」 「所以是有什么要事?特地把我们所有人都叫来?」 圆桌一角细细品茶的亚麻色发及腰的男子,将茶杯放回桌面碟子上,望了眼白瓷杯中的浅红茶饮,淡黄眸子瞥向坐于圆桌一角,除了刚刚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就闭口不语默默整理资料的卡纳。即便接收到对方提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他依然不予回应,继续他手上的工作。 吃鱉的男子耸了耸肩,开始和旁边的人攀谈,完全没有半点紧绷感的轻松模样。 「也不是所有人吧,现场就缺了两个。」 推了推单边金丝框眼镜,一脸严肃地说着。一头金发整齐地梳到耳后,稍长的一侧瀏海斜拨至左半张脸,露出来的锐利酒红单眸闪烁着一丝光芒,瞇起了眸子,一身金底红暗纹的华美装束,绳结上的红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随后将其皱褶抚平,可见他一丝不苟的个性……不,是已到了过了头的程度。 他探出了手,又接着说道。 「既然是紧急会议,拖迟会议的进行也不是多乐见的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说罢,他的目光移向斜对角最早就座的人之一,一脸苍白无神的卡西洛,和彼此身侧的空缺。 收回视线,瞧了主持人一眼,因任务被迫中断而感到有些不爽的他,语气听来急迫且咄咄逼人,一副恨不得赶紧开完会,就衝回去继续他未完的任务一样。 「还有现在是怎么回事?卡纳。为什么突然来个紧急会议,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也太急了,尤伊。这种事等下就知道了,何必那么急燥,慢慢来就好啦。」 被唤为尤伊的人,一名亚麻色发男子朝他搧了搧手,口吻轻挑地让尤伊一蹙眉,同时向他递来了一杯茶饮。 「要不我请你喝杯茶,消消火气?」 「……」 就在尤伊准备说些说什么的时候,圆桌不远处突然展开了一个银白色的移动法阵,中央显现了一名少年。 「啊啊——抱歉抱歉,我来迟了……刚刚被负责鸟羽企划案的人给追着要资料……」 弯下身,双手撑着双膝,喘息了一会儿,少年一面解释,说到后半段,似乎是感受到场面过于寧静,又没有之前的打闹喧哗的轻松氛围,场面莫名的异常凝重。 拨开沾满汗水的青绿瀏海,弯直身子,抬起头,一双金灿的眸子环视全场,所有人中有不少人跟他一样,看来他并不是唯一状况外的人。 「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你没来迟,会议现在才刚要开始。」 观望全程的卡纳一开口,喧哗声立即静下,几乎所有的视线都朝他看了过去,只见他伸出手了『请入座』的手势,金色眸子透出来的是少有的凝重,没有丝毫的笑意。 对此,刚到场的少年眨了眨眸子,顺着他的邀请,他搔着头,走向位于尤伊左侧的空缺。 一入座,喘了一口气后,感觉到有人戳了几下他的手臂,朝来人看去,亚麻色发青年俏皮一笑地探了过来,悄声问道。 「哈尔亚,你不是用法阵过来的?为什么还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闻言,少年叹了口气,哈尔亚.提莱以同样的声调回应。似乎有些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想到这件事,在都城内跑了那个久,同时也不禁佩服自己居然有这般体力。 「也没什么……被那伙人追着要资料……在都城跑了一圈……好在被拦下的时候,刚好想到有号召,就直接开法阵闪人了。」 「噫!一圈!魔法文官还真不容易……」 随着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卡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感谢各位的愿意赏脸这次的会议,就如各位所见,此次的紧急会议不为其他,现在就让我们进入正题。」 此时,圆桌一角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发言。 「等等。」 一道嗓音响起了,所有人的视线纷纷朝那人看去。那一名少年有着一头柔顺长及下巴介于肩膀之间的浅蓝直发,外貌俊美却显一丝稚气,一身蓝底黑色花纹的法袍,更是凸显出他的沉稳却又些微稚气的柔和气质,一双温柔的浅蓝眸子,抱有疑问地望着会议主持人。 「有什么事?摩尔.萨多。」 「很抱歉突然打断会议的进行。但我们人还没有到齐,伊特诺.达拉亚的位子还空着。」 放下抬起的手,摩尔开口说道。 静望摩尔片刻,卡纳口吻严肃地沉声应道。 「这方面,等会儿会说到,不急。」 「直接挑明就好啦,说不定又是掉进什么了千年前的人设下的棘手陷阱法阵,需要有人救助。不然就是跑得不见踪影需要调动人力来找人,又或是开发一堆奇怪的新型魔法,来拖迟任务的进行这一类的事情。毕竟这也不是没有先例。」 坐在摩尔对侧的人,有着和伊特诺如出一辙的面容,一头及肩的猖狂淡金发扎成了公主头,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质,整个人往后靠向了椅背,双手一摊,朝摩尔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笑容,被凝视的人感到很不舒服地瞇起双眸,回望此人。 「……」 两人目光对峙了一会儿,似乎是感到腻了,淡金发少年将目标转向另一人。 「这么重要的场合伊特诺是跑哪去了?卡西洛,你搭档去哪了,你知道吗?」 被点名的卡西洛面色苍白地凝望着桌面,看也不看对方。好半晌,他才悄声,以所有人都能清楚听见的音量,缓缓开口了。 「……伊特诺,死了。」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9) 话一落下,现场一片死寂。 不久,那人才又再次开口。 「喴喴,不是吧?大少爷也有玩死自己的一天?他的护卫去哪了?作为搭档的你,都在做些什么?」 一听,卡西洛的唇抿成了一线,斜眸瞥了对方一眼,苍白的面颊染上一丝緋红,置于腿上的手,慢慢收紧成了拳状,微微颤抖。 「伊莱,够了!」 一反方才轻挑模样,亚麻色发男子沉声喝止,除了身旁青绿发少年一脸被吓着,其他人的视线都朝此聚集,脸色看起来都不怎么好,其中更是传来一声叹息,现场气氛比方才来得更加沉重。 「你不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玛哈雅.弗利德?」 然而伊莱似乎没有安静下来的打算,双手挥了两下,又来了一句调侃。对此玛哈雅沉下脸,唇抿成一线,他大力地拍了桌面,发出了一道剧烈声响,他又吼了一声,口吻来得严肃沉重许多。 「伊莱.达拉亚!」 全名一出口,伊莱终于闭上了嘴,转过头怒视对方,瞇起了眸子,透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都够了,开始进行会议吧。」 在他人争吵之际,卡纳将统整好的资料放在桌上,手指轻敲了桌面几下,半截拇指厚的纸堆瞬间散化成冰粉,随之消失在空气之中。 「资料上缴了?又这么多。」 完全没有介入纠纷意愿的紫发少年闭起眼皱了一下眉,一旁的自家搭档则是自顾自地又打了个大哈欠。两人压根没有受到方才沉重气氛的影响,前者一派轻松地和卡那攀谈,后者反倒是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枕靠在椅端上张大嘴呼着气,似乎这么做就能保持清醒似的。 「我可不像你和罗塔.雷根一样那么悠间,塔罗.银丝。」 被唤全名且整个人瘫在椅上的罗塔,声音有些嘶哑无力地哀嚎。 「哪里悠间了……」 由于魔法使逐年减少……为了应付日益渐增的都城内外要务,许多官员、骑士、魔法使都被抓去执行大量的任务,回收各种能够支撑都城,使其运转的晶石与各种各时代失落的资讯,各自处理各种大小问题去了。 听此,卡纳和塔罗颇有默契地瞧向此人一眼,相视一笑,没有任何表示。 「……伊特诺他……真的死了?」 摩尔一脸忧然又古怪地望向卡西洛,眼底满是不认同。 「是不是真的,直接问他家的搭档就知道了。」 伊莱神情满是不屑地用下巴朝被点名的人轻抬了一下,鄙视意味十足。 凝望与伊特诺相似的面容,卡西洛抿起唇,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哀伤神色。 「……是真的。」 微微松开因紧握,指甲掐入掌心而稍微渗血的手,卡西洛微垂下头,嚥了口唾沫,不理会掌心传来的疼痛,他的手再次握成了拳状,他轻啟微颤的薄唇。 「怎么可能啊?那强得像什么鬼似的大少爷竟然会死?你在说笑吧?卡西洛。说说看,对手是谁?」 「没有……谁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契约被解除,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去到现场也只有……他洒了满地的血……」 说到一半,卡西洛扯开喉咙吼了出来,抬起负伤的拳头用力地朝桌面敲了下去,单薄的瘦弱身躯因悲痛而微微颤抖。说到最后,更是快要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要不是有意识力撑着,他很可能早就不参与这一次的会议,因过于悲伤而回房昏死过去了也说不定。 此地的人们没有直接採纳他的说词并不是没有道理,虽说以前伊特诺也曾用这种方式来整过不少人,甚至用于逃避任务,可说是几乎到了「狼来了,人们也不信的程度」。然而,契约一事,却是不可忽视的事实,同时也没有人会以这种事来开玩闹、做文章,即便是伊特诺也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基于这一点,这也让在座的人不得不认同。毕竟『契约』是无法作假的,一旦有关的谎言一出,胸前便会浮现鲜红滚烫的法阵,这便是做假的证据。 卡西洛身上没有出现此阵,表明他并没有说谎。 对此有些看不下去的南那,终于开了口。 「我在出事地点有感知到鸟羽一族的人,所施展的魔法残留气息。人数……一名。」 「一人?!一个人就能给他这种致死伤害?」 知晓了两人曾到过事发现场的伊莱一脸难以置信,却也半信半疑,毕竟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前也曾有过几起鸟羽谋害魔法使一族的先例。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的血?也有可能是对手的血不是吗?」 在座中始终不语一名褐微捲发及腰的少女,神色凝然,声调清冷地问道。 「那确实是他的血没错……当时感知到的气息确实如此。帕兰基里亚小姐。」 像是未癒的伤口一再被刺激,卡西洛说到这里,声音又颤抖了几分。 「那可能真的就这样了。」 说罢,帕兰基里亚一脸不干她事的耸了耸肩。 「黎依,同伴是要相互扶持,不是相互针对。」 南那出声劝言,黎依撇过了头,没再多说些什么。至于她身旁的搭档,一名身着术士袍紫发面目清秀的少年——伊提.兰芬,貌似仍颇有怀疑,神情凝重地提问了。 「但他的护卫没掛吧?都没他的消息,也没看见他的人。」 「搞不好也跟着一起跑了。」 伊莱附和,尤伊起瞇了锐利的眸子,一脸凌然问道。 「尸体呢?死了人总该有个尸体。该不会是被劫持了?还是卡西洛你自己销毁了?」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良久,摩尔这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温暖的浅蓝眸子凝望对方,口吻十分温柔。 「卡西洛,实际情况是什么样?」 「我们去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10) 「刚才不都说了只剩一片血滩。」 相较于一脸疑惑的摩尔,伊莱双手又一摊,也是一脸不关他事的模样,让坐于他身侧的搭档帕黎西亚皱了一下眉。 少年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发和一双淡黄色眸子,外貌十分清纯可爱,透出一丝俏皮,此刻的他不同于平时的阳光模样,嘴抿成一线,神情看来很凝重。 对于谈话内容有些听不下去的南那,又开了口,语气、神色微慍。 「你们说话留点口德。人还活着也说不定。」 「契约都断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伊莱回了这么一句,让南那准备说出口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话来。对于此况,前者摆出了一抹胜地者的笑容,在场的十四人中不时传来几道叹息声。 坐于南那一旁的搭档也开口声援,少女金直发及肩,湛蓝双眸中有着一丝坚定。 「也有可能是达拉亚自己开创了什么自行解除契约的新魔法。毕竟他本身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现今使用的普遍魔法,也有不少是达拉亚提供的。我并非是指在座的人没有贡献,只是我认为在这种时候,同伴之间要比以往更加团结,而非内鬨、导致分崩离析。若真如此,就达不到会议本有的初衷和效果了。」 「艾亚……」 「南那,他一定会没事的。」 艾亚伸手轻拍了下恋人置于桌面的手背,温和地笑望对方,安抚着。 「天马行空。」 环起手来的伊莱冷眼望了在那放闪的两人一眼,冷哼一声,转开了视线。 「卡西洛,把这次的任务报告一下。」 观看全程的卡纳再次开了口,神情口吻很是严肃。 「喴喴,卡纳,你也看一下你弟的状态,『他』的事情已经让他有得受了,你还……这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吗?」 此言一出,让圆桌一角的人终于坐不住,猛地站起身,双手拍在水晶桌上,发出相当大的清脆声响,在此空间中回盪着。 而他身旁的伊莱嘖了一声,撇了撇嘴,双臂又环紧了一些,视线转往他处,一副很受不了他的样子。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帕黎西亚.多雷西。公事公办,本就不该掺入私人情感,况且,这件事本身牵涉到了太多问题。你要是了解,就请你安静下来,若是不满意,也可以直接离场。选择权在于你。」 敛起眸子,卡纳嗓音一沉,平时凌然的微暖,此刻却令人感到十分冰冷。 说到后面,卡纳的语气加重的许多,听来更是咄咄逼人。 「不管是不是亲人,该做的事就要去做。就算他不是我弟,也不是伊特诺的亲卫和搭档,我照样不会让涉及的人,有任何推卸责任的机会!」 话一入耳,帕黎西亚气得屏住了气息,脸色由白转青又变红,目光直瞪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认真面容。 他紧闭的唇微颤。片刻,他轻启薄唇,语调更是有些颤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是你弟也不会放过?难道……亲人甚至同伴,都不该和睦相处!只能是你的傀儡、棋子?」 「……」 现场一片静默,远比先前伊特诺遇害一事,还要来的沉重许多,其中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氛围。 卡纳再次加重了语调,神情凝然,有着一丝不可违抗的魄力。 「你要怎么解读是你自己的事。现在开始进行会议,要不要参加由你自己决定。」 说罢,卡纳便将视线转了回去,不再搭理早已气得一脸铁青的人。 一旁的摩尔在桌面下轻轻地拉了拉气得浑身颤抖的人的袖摆,微靠了过去,轻诉了一声。 「『他』的事,之后在搜索吧。现在先坐下来听一下会议的内容。」 「……」 帕黎西亚依然站立着,似乎没有半点坐下来聆听的意思。 见状,摩尔叹了一口气,不气馁地继续加码劝说。 「不听的话,你又想怎么去找生死未卜的人?要是你真走人了,卡纳说不定会下达封口令,到时你就算问我,我也不可能会告诉你。」 「……」 「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原本可以获得的线索,都有可能会溜走,我也无法百分之百肯定能在必要时帮助你。」 似乎是被说动了,帕黎西亚深吸了一口气,收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关,缓缓地坐了下来,目光依然瞪视着貌似不把生命当生命来看的主持人。 环视入座的所有人,目光最终停留在一脸惨白的自家兄弟身上,卡纳启唇沉声地说道。 「开始吧,卡西洛。」 「是……」 在南那等人的目光下,卡西洛紧握的手又微颤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的任务……是由我和伊特诺.达拉亚一同前往前往拉古希遗跡,作为被送往战场进行战偶试验的鸟羽一族战后的清洁员……这是我们当时所见……」 低沉声嗓音在寂静中,清晰地传入了眾人耳中,回音在此空间中回盪着。 这起会议,主要是由意识、记忆来掌控整体画面,以及最真实的实境呈报,在所有的会议中,皆是以此种方式进行,既不会有任何谎言、欺瞒,因为意识不会作假,是最适合作为主导呈报的方式之一。 所有人,皆能针对特定项目,进行深入其境的鲜明体验。 语毕,水晶桌中央凭空浮现了一缕银蓝光点,光点逐然转大,接着整个绽放开来,原本漆黑只有银白桌椅的空间瞬间被万里晴空、占地广大的荒凉遗跡和遍野残缺不全的尸堆所取代。 风,伴随着歌谣,徐来了……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11) 依循者、迷茫者,汝是否已选择了汝之道路? 简而华美的移动法阵在满地尸骸中的一片绿地上展开,一入眼的是遍地成堆需要他们进行回收的清洁任务。 「……卡纳那傢伙竟然把这事推给我们来做!这不是他自己该亲自查验的事吗!?」 步履在横躺了无数躯体被鲜血沾染的草地上,伊特诺一脸难以置信且忿忿不平地发着牢骚。 看着画面,摩尔饶有意味地瞥了卡纳一眼,而当事者即便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仍定睛凝神地观看呈现在他眼前的纪录。 「……别抱怨了,接了就接了。抱怨又不能解决问题。」 卡西洛一脸受不了地回了这么一句,同时闪过从潜伏在遗跡中的被作为战偶的鸟羽一族倖存者拉弓朝他袭来的一隻箭矢。 「嘖,这些战偶怎么都还玩不腻啊!」 战偶,以战役为由,让无数鸟羽孩童作为战场上提供给一部分魔法使练手的对象,并应允只要打倒前来应战的魔法使就能获得自由,不再任由都城管束。实为单方面进行对于不再取乐于都城人们的部分族群的单方面屠杀,进而削减他们的人口,使其成为餵养都城总人口的一部份食粮和族群的平衡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 由于鸟羽一族天生不受结界外的魔暴粒子影响,魔力也远比会使用魔法便会因代价而减寿的魔法使一族来得充沛,故认为自身地位受到影响的掌权者与其下长老一致认同放任他们成长下去,终有一天会一手遮天,因此必须在雏鸟离巢前扼杀在摇篮里。 至于不愿上战场的孩子们,都一个接着一个不约而同地遭到了暗杀,进行了回收。 而战死的鸟羽一族的孩子们所留下来的遗体,同样皆会被回收送返都城实验室採取样本后进行了新型鸟羽一族的诞生实验,甚至是因採集足够了的样本,便会下达销毁指令。 同理,当新型种族研究成功,并且达到一定的数量后,便会对其下特殊部门的魔法使,给予歼灭旧型战偶的指令。 两人此行的目的,便是将上一波练手的魔法使们残留下的战偶进行清扫,同时歼灭所有被遣送来此的倖存旧型鸟羽一族,并予以销毁。 「啊啊——讨厌!」 伊特诺哀号着,一回身,一边挥大手将周围满堆的尸体大范围如光沙般散化,消散在空气之中。 「魔力可别用过头,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没法帮你。」 卡西洛没好气地回了将背后託付给他的人一记白眼。手也没间着,只见他手微微一挥,一记红色月弧形的光刃自掌中跃出,一名从遗跡暗处探出头的鸟羽,意图将持有加持了特殊效果的陈旧弓箭射出,那似乎是在遗跡中寻觅的唯一武器,可惜箭矢未出,便被红光一扫,身首异处。 消灭一人的红光刃彷彿未被满足般,继续在空中飞舞寻觅下一个目标,宛如拥有生命般不停飘舞着,总能在寻见的下一个猎物,并落下。只见,遗跡不少红光所经之处,接连不断纷纷传来了凄厉惊叫、哭喊声。同时不时堤防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类偷袭,搭档之间颇有默契地分工清理大体与歼灭倖存者。 半晌,迎来了一片寂静。 随着敌人瓦解,确认没有倖存者后,解除了驱使红弧光刃的魔力,卡西洛呼了口气,稍微放松警戒,回首看了眼同样正在执行清理任务的搭档。 「……」 不看还好,看了便让人感到不知该作何反应。 「……敢问一句,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整个人愣了一下,半歛起眸子,有些眼死的盯着目前处在尸堆中清出一片环状开满了色彩繽纷无数花朵的空地上,一脸悠哉傻笑地蹲在某一具尸体前赏花的人。 似乎是感受到来人的视线,伊特诺回首,对他微微一笑,笑弯了眸子。 「你清理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闻言,卡西洛嘴角抽搐了几下,这才缓缓回应。 「……清完了。你这不是几乎都没清吗?还赏花?」 「累了。休息一下。」 面对卡西洛的疑问,伊特诺一句话总结了他现下的状况。 抿唇一线,卡西洛看到对方又转回头继续他的赏花行端,又放眼望去环视四周满山遍野的数量庞硕的尸堆,仅有一处小绿地,他深吸了一口气,摀住脸,一声叹息。额角一道青筋突起,微微跳动着。 「……」 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挪开了手,视线挪回不务正业的搭档身上,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此时,眼前的这一幕瞬间让他瞠圆了双眸。 「……你到底在做什么?」 「嗯?我在做什么啊?我也很想知道呢,哈哈。」 正搓着一株七色花花瓣的伊特诺,凝望着美丽的花朵又轻抚了一下,随之听闻卡西洛因难以置信而微扬的声调,似乎把他给逗乐了,他轻笑了几声,闭起了嘴,勾起了温和的唇角,轻柔地摘下了花朵夕色花茎,静静地凝望它。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一点也不好笑,伊特诺。」 眼死的卡西洛又一次抽了抽嘴角,好片刻才道出这么一句话。 伊特诺笑而不语,依然静望手上的那一株花朵。接着,他抬起了手中的花朵,此株植物瞬间散发出了一抹淡淡的银白光辉,随之垄罩其身至看不出原貌,远看就像是一株由光辉组成的……宛如古代文献记载的茆之花。 仰望着此花样貌,伊特诺微微一挥手,拋出此花的瞬间,两人身周所有遗骸被银白垄罩,剎然散化成光粉,消失在空气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尸骸原本所在之处,放眼望去皆是色彩繽纷的花海,唯独不同于伊特诺方才所持有的那一株七色花朵。 传说,茆之花一朵能够为世人带来希望的花朵。 没有人知道祂是何时出现的,也没有人知道,为何这花要以女子般的形象来称呼,其效用与说法眾说纷紜,千百万年下来始终没有一个答案,唯有希望本身是人们深植于心的。 千万年前曾一度出现在一名少年手中,此花为此人带来了无限的丰饶与希望,并创建了拉古希帝国,发展了无与伦比的眾多技术,令许多闻声而来的人们纷纷来此取经,牵动起了世界的脉动,走向了一个黄金时代,他作为一国的帝王,为帝国带来了辉煌,人人温饱,顺着生命之流安心生活,人们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从此少年之名广为人知。 帝国的辉煌一代代的传承,唯有这株为人们带来丰饶的花朵与少年彷彿完成了使命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颯然出现,风般消逝,留给世人如此未解之谜。 有人认为此人依然尚在,存于世上某处;也有人认为他只是不愿分享,独自享有茆之花的一切;也有人认为他只是完成了上天赋予他的使命。 最后,这段奇妙的过往,更是被撰写为广为人知的童话故事——《花与少年》。 拉古希帝国最初的辉煌,更是如这奇妙般际遇的初代一样,有一天便突然消亡了。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纪载能为其解。 茆之花,其样貌十分空灵、飘渺梦幻,宛如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消逝一样。也只有这么迷梦般的叙述,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了下来。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触碰此花,有缘者授予啟发,无缘者授予亡故。 这也是为什么卡西洛看到自家搭档触碰此花,却无大碍而备感惊讶的原因了。 倾听来自远古茆之音。 「!」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12) 看到这里,在坐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卡纳更是一脸严肃地观望此刻这一幕,置于隐藏桌面的手不自觉地收成了拳状。 「伊特诺!」 听闻轻柔洗涤人心伴随徐风的优美歌谣,可惜将其视为威胁袭来的卡西洛睁大双眸,猛地侧过头,朝不远处的人大吼示意,随之望见那人愣了一下。 放下悬空的手,伊特诺一脸严肃地望向了远方,仔细聆听着一段又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歌谣。 「我知道。」 伊特诺当下的样子,让身为搭档的卡西洛感到有些欣慰,然而作为亲卫的那一部份,又希望他能够多倚赖自己,别总是将事情一览其身,独自默默承受。 青之鸟,恆之环,将为其开啟锁链。 警戒不断,两人始终静待守备,唯有伊特诺眼中泛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光彩,似乎从中发觉了什么,不着痕跡地淡淡一笑。 永恆者,追寻者,其钥始终于灵心。 淡金色发丝随风飘扬,微微垂首,秀长瀏海遮盖半张脸,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卡西洛一脸不知所措,除了该警戒的部分,但面对宛如神祉掌控了风元素的空之灵,他当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状况 空之精灵,又称之为空气精灵,掌管空气与风两大元素,将富饶与一切可能性的魔法,如投石涟漪般拓展到整个世界的拉古希帝国,将陪伴所有生命相互扶持,共生共荣的此种族命之为——空之灵。 「……」 伊特诺沉默,细听歌谣,不同于自家搭档的状况外,不如说,这是伊特诺所希望的。 他所希望的,究竟为何? 他心中所愿,起源为何? 他诚心盼望,光景为何? 或许,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知晓。也或许,有这么一个、无数存在知晓明心,他此刻的心愿。 即便,那对某些人来说,并非来的如此美好。 然而,世界美好与否,仅在于一念之间。 因为,世界,即是投影,即是观点、念头。 一切的转变…… 永远,即于『心』…… 何来者,倾诉说来意? 「!」 对此,终于从中反应过来,知晓歌谣原主的卡西洛一脸呆愣,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不,相信任谁也不曾想到会有这种事的发生! 空之灵会突然和他们搭话什么的……除了帝国初代帝王的拉古希,大概也无他者了……? 一旁的伊特洛,则是淡淡一笑,不着痕跡地轻啟薄唇,传达了无声之语。 来吧,知悉者,吾等将为汝开闢一道光之门。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的卡西洛,从茫然的状态中回过神,神情征征地看向脸上正掛着一抹神秘笑容的伊特诺,缓缓地又一次瞠大了双眸。 「伊特诺,你……」 知悉者、迷茫者、窥探者。『吾等』,将为其付出一切。 徐风转为强风,暖意垄罩一切,捲上了许多花海群瓣,在风中来回舞动着。卡西洛抬起手抵挡吹来的强风,不由德往后退了几步,一旁的伊特诺却是一副泰然自若地静处原地,淡金丝般的秀发在风中摇曳。 『汝』与『吾』,同当。 语毕,唯独此句的回音回盪此处,似乎在宣扬着什么。话落一刻,风止息了,随风飞扬的花瓣纷纷飘落,独留两人佇立于此。 半晌,从惊愕中又一次回神的卡西洛,看向了仰望湛蓝晴空浮云一身洁净的伊特诺,连忙拨去了发上、身上的花瓣,尚未完全整理好自身仪容,赶紧跑上前去关心。 只见对方以一贯和蔼的笑顏,看向了卡西洛,卡西洛嚥了一口唾沫,微微开口,溢出唇间的却尚未平復惊吓,微抖的声音。 「你跟空之灵……」 「没事。卡西洛,『一切,都会没事的』。」 说着,伊特诺笑着伸出手为对方拨去遗留在发上的花瓣,彷彿有着魔力般的话语,卡西洛惊疑未定的心逐然平稳了下来,脸上浮现了淡淡笑容。 「……我知道了。」 闻言,伊特诺笑弯眸子,笑得十分灿烂。 「我们,回去吧。」 接着,便是两人风化所有剩下的躯体,踏上回返都城的记忆场景。 02-乘歌 谣之四 都城之意(13) 「为什么空之灵会出现在那里!?茆之花……!」 四周的画面碎成了无数光粉消逝,景色回到了一开始所在的会议厅,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喧哗。 到此景为止,虽说发生的一切有着许多让人摸不清头绪又十分震惊的地方,尤其当中伊特诺薄唇微启的景象,似乎在和空之灵交流了什么,却无从知晓。 然而,从空之灵的反应来看,想必绝非一件小事…… 对此,一脸严肃的卡纳瞇起了眸子。 看了眼周遭陷入不小混乱的人们,不晓得当中是否有人发现这件事? 思及此,卡纳便为自己的一相情愿叹了一口气,因为在这种全然公开透明的状态下,要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事情。 「冷静一点,伊提,空之灵无所不在,想出现就出现。而且,当时伊特诺拿在手上的那朵花虽然看起来像,但事实上并不是。当中要紧的是,从画面来看,似乎是签订了某种口头契约。只是看梅菲那时的反应,可能也跟他没什么关係。」 想到当事人整个状况外的模样,尤伊暗自叹了口气。 「伊特诺又干了什么好事!」 伊莱一想到上次身在远方执行任务,一个不小心就把原本要净化拉古希帝国遗址内受到不明污染的萤光湖泊的净化雨,直接来个远距离魔法,把近乎整个湖水量的雨水给送进都城,许多重要文物和文献都因此报销!最后那人竟然还脸无辜地笑着,只给了「因为当时状况不好,转移上不小心就偏移了设定位置」这么一个让人险些气倒昏厥的回答。他那近乎全能的庞大魔力,在精细操作力下,最好是真的会「设定偏移」,分明是故意的! 虽然最后那人还是有乖乖的把萤光湖泊的污染除去了……但,一想起那时的状况,他的内心感到十分五味杂陈。 从小至今,没少被双生兄弟整过的伊莱,气得咬牙切齿,又不能多做些什么。而且,伊特诺所做过的所有恶作剧之中,有很多都是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小是小孩子般,对同伴的轻微善意捉弄,大则是足以影响整个都城的运转,不管是文献损毁一事,还是此事中,都只不过是所有刻意安排下的一部份『小事』罢了。 身为都城下任城主的兄长不务正业,繁重公务大多落在身为辅佐官的弟弟身上,而被整的机率更是甚大,有时都会感到两人的身分、职位被互换了一样。 「你的记忆力还真强。」 从画面中获取当事人传达之意。帕黎西亚闻言侧过头朝伊莱冷笑了一下,多少领会了对方意思,对方饶有意味地环起手说道。 「多谢你的讚美,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挺有自信的。」 伊莱拨了一下瀏海,一脸骄傲又愉快扬声说道,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讽刺自己。 「……」 「伊特诺的个性本来就是这样了。」 圆桌一角至今始终不曾开口的青,苦笑地缓颊了一下四周的气氛。语后,他更是一道叹息,细语。 「……只不过,作为都城继承人来说,稳定性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辅佐官……唉,也该再锻鍊一下了。」 「罗塔,你怎么看这件事?」 塔罗闭眸子,一脸微笑地侧过了头,面向自家搭档,仅得来一句疲惫的呻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别烦我」,塔罗用被过长的紫袍衣袖覆盖的手,掩嘴轻笑。 玛哈雅和黎伊沉默不语,各有所思。 伊提和帕黎西亚在一旁隔空对呛着,摩尔则是一脸苦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南那和艾亚这对情侣更是相互安抚,丝毫没有加入纷争的打算。 当中最为惊愕的还是卡西洛,看着方才画面中的记忆片段,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伊特诺以言灵驱使,就因为意识不会说谎,当时没发现的情况和状态,这时才终于如实呈现了出来。 他从没想过,伊特诺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因为,他们都把自己的背后託付给彼此…… 面对如此巨大的衝击,垂下首,卡西洛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片刻,收回神,他咬紧下唇,说不出半句话。 由于会议争论不断又讨论不出对于针对此事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的的一群人。看着闹轰轰的人们,卡纳用两手拇指,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轻叹了一口气。 此时,似乎收到了什么讯息似地,仅有他一人能够瞧见的银蓝光光幕在眼前闪现,不一会儿便整个散化,消失在空气之中。对此,卡纳挑了挑眉,开了口,只是这一开口,全场一片静默,更多的是一大错愕。 「就在刚刚,城主下达了指令。继承人之位将移交给伊莱.达拉亚,并卸下辅佐官一职,由青.玛罗西递补!伊特诺.达拉亚遇害一事,将全面对外封锁,不得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出现,否则将遭到流放、受到与鸟羽一族……战偶一样的处置!」 一片沉重的氛围瀰漫了全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响,在静謐的场中传了开来,清晰的吓人。当中最为惊愕的人,莫属面色一瞬刷白的伊莱了。 一句话了结所有的事情,不愿再多谈及此事,他便草草结束了紧急会议,将眾人放生去了。 对于会议改日再开的这一决定,令一部份的人感到不悦,私下另起了对此事的讨论;有些人更是直接一片倒,整个睡死了;有些人更是开了法阵走人、疗伤去了。 「提朵。」 追踪移动法阵来到了离席的两人所在空中庭园的帕黎西亚,出声唤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人名讳。 「你先离开吧,艾亚。」 听闻叫唤,南那对同样将目光转向了叫唤者,一脸困惑的艾亚,柔声说道。 来回看了看两人一眼,艾亚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看人逐渐走远到了听不见他们谈话的距离后,帕黎西亚这才开了口。 「你在会议里放了掩盖性的魔法掩去了伊特诺的所作所为,对吧。」 「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对于对方使用肯定而非疑问这点,令南那很是钦佩,毕竟身为继承人辅佐官之一的他,有着挺大的权限和地位,能够调动都城的一大部份资源,下令的渲染力也不亚于城主,儘管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微敛起了笑容,转向对方,微微抬起下顎,半歛起了眸子,望着此人,眼中颇有玩味的意味。 「我不认为会议中身为魔法强人的其他人,会发现不了这么浅而易见的言灵操作,更不可能会看不出里头的端倪。」 「……」 「不只如此,你还在会议期间,扩展了挑动情绪的魔法,试图让所有人都陷入混乱。就连卡纳你也深入操作。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眼前之人鄙视般的态度,帕黎西亚冷眼凝视着对方,而对方也凝视着帕黎西亚。 「你在策画什么?南那.提朵。」 让他不解的是,既然是针对所有人的掩盖性魔法,为何唯独他、卡纳和身为当事人的卡西洛没受到太大的影响?更加令他不解的是,为何他要在会议中途,把情绪操作的魔法从他身上撤回,并令他冷静下来,不惜冒着让他发现这会使他身首异处巨大风险的行为,他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 静默片刻,南那收回下顎,正眼望向帕黎西亚,勾起了唇角,神祕地笑了一下。 「秘密。」 ◇ 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不尽相同的眼界。 若世界多点慈爱、良善与诚实,想必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会更为融洽。 不再为争夺名利、权力所伤。 伊特诺之谜,数不清的疑点。 对他们而言,这个秘密已被亡故之人带入了另一个地方。 然而,对某一个人而言,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1) 水滴声不绝于耳地回响着。 一片漆黑之中,步入门扉的那一刻,静謐便被此声给取代了。 滴答…… 不见形貌的水滴在黑暗中,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银蓝色涟漪,在此空间绽了开来,并在不知尽头处返回了中心,同时也微弱地点亮了这个空间,儘管依然不见前方的道路。 丝毫不见理当该有的步伐声,不可思议的是当他们每走一步,脚下便会浮现萤光般的金色脚印,久久不退,彷彿路标般存在着。 雪熵依偎着伊特诺身旁,紧抓着对方的手臂,瑟缩了一下身子,神色有些胆怯地在不知目的地的暗中涟漪之中,向前行走着。 这是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场景。不论是对雪熵来说,还是隐藏之人…… 滴答…… 『……这里是哪里?』 雪熵轻拉了对方的袖子几下,随着对方将目光转往自己,在孱弱涟漪光下,伊特诺隐约能够看见他口型所传达的意思。 「就像我刚才说的,『祠堂』。」 对此答案感到不满的雪熵嘟起了嘴,柳弯的细眉微微皱起。只因为这和他印象中的祠堂完全不一样。神庙呢?神像呢?守护兽又去哪了? 看着这样的孩子,伊特诺停下了步伐,依然微笑着,薄唇轻启。 「雪熵,你要记住。」 闻言,同样止步的雪熵也朝对方投来了疑或又不满的视线。 伊特诺微歛起了笑容,神色有些严肃,浅蓝眸中和蔼不减,却透出竟 是他读不出的含意。 「眼前的事实,方能为真相?」 伊特诺之语,雪熵不解。然而,启唇之人一旁的空气传来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细微波动,似乎领会了什么。 闻言,丝毫没察觉异状的雪熵,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是在说什么?』 伊特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意思就是……这就要由你自己去体会其中的涵义了。」 听闻此言,雪熵脸上写满了不满,伊特诺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再次迈出前行的步伐。 随着他们越往前走,涟漪绽开的频率,似乎有了上扬的跡象,且越加频繁。 看了看周遭的转变,雪熵下意识地又抱紧了紧抱伊特诺的手臂的双手。 「不要害怕,一切都会没事的。」 轻拍了一下对方紧抓的小手,伊特诺再次瞧了孩子一眼。一说完,便转回了头,直望眼前不远处,正向他们逐渐逼近的白色光辉。 见状,雪熵猛地停下步伐,紧闭双眸,整张脸埋进了对方的手臂。 白光垄罩,一直以来隐身护卫之人的身影,在光交触到的那一刻,整个完全显现了出来。 像是早已知晓会发生什么事的伊特诺,早早闭起了眸子,等候下一刻即将显现出来的一切。 光芒渐逝,依特诺缓缓睁开了双眸,眼前所见已不再是黑暗中的点点涟漪,而是岩石环绕的自然景色,照亮一切景观的微弱光线来自头顶上的漫天星辰,不知从哪徐来的凉爽微风拂过了他的面颊,带动了有些凌乱的发丝,似乎是在向许久不见的好友问好一样。 看着熟悉的景色,伊特诺呼了口气,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好像只要待在这里,什么问题都能被解决一样。 然而,环境无法解决问题,能为解决并付诸行动的,永远只有自己。 环顾四周一圈,将视线放到了一旁一脸不知所措的浅褐发束了个马尾的青年护卫身上,对方正不断朝自己投来寻求解答十分热切的关爱视线。 对此,伊特诺非常不识趣地轻笑了出来,又迎来了自家护卫的不悦目光。 有些趣味又故作无辜地朝对方眨了眨眸子,以眼神表示待会儿会向他说明之后,对方才半瞇起鹅黄色眸子,撇了撇嘴,环起手视线紧盯着伊特诺,同时紧戒着周遭,并且不断地尝试使用来此后便藏身失灵的隐藏魔法,依然徒劳无功。 微垂首,伊特诺瞧了眼仍然紧抱自己的孩子,又一次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语。 「没事了,睁开眼,雪熵。」 一听,顺从地睁开了紧闭的眸子,适应了微弱的光线一会儿后,先是被眼前的景色吓得一脸震惊,接着才又被一旁忽然冒出的俊秀青年给惊到,整个人像隻炸毛般的猫,陷入戒备状态。 然而,受到警戒款待的青年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浅褐色眸子仅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就神色严肃地放哨去了。 『……』 看着两人的互动方式,伊特诺苦笑了一下。看来要让这两人好好相处,可能得再多下点功夫了。 再一次地看了看四周荒凉景色,雪熵一蹙眉。没多久,放哨回来的护卫,微瞇眸子盯着始作俑者的笑脸好半晌,直到对方有点汗顏了,才开了口,嗓音听来十分低沉。 「这里是哪?」 「『祭坛』。」 伊特诺秒答。 似乎不太相信,他下意识环顾四周一眼,挪回视线,再次提问。 「你说的『祭坛』在哪?」 伊特诺眨了眨眸子,笑了一下。 「你『放眼』所见都是『祭坛』的范围。」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2) 青年闻言嘴角一抽,对自己保护的人的跳脱又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感到有些恼火又不知该如何讲诉才好。 看着对方的脸色一下青一下白,随之又一下严肃又一下懊恼、茫然迅速变脸的模样,让伊特诺忍不住噗哧一笑。 青年一蹙眉,再次紧盯此人。 「哈哈……艾利希,你的变脸真是有趣,有意愿的话,改天要不要去我『父亲』那里表演一下……」 听闻父亲一词,青年一脸沉重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年。 「哈哈,抱歉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别介意!」 伊特诺搧了搧手,透着自嘲的笑意说道,语意间却透出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对此,一点也不感到有趣的艾利希咬牙沉声回应。 「这一点也不好笑,伊特诺。」 见此,伊特诺歛下笑顏,冷顏严肃地开口,嗓音不同以往轻扬,却一字一句重砸在艾利希的心上。 「反正,你会跟着我,也只是因为『父亲』的命令,才来护着一出生就被选为祭品的我而已,没义务一直跟着我到处跑,你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不必把你的珍贵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反正……哪天我玩死自己了,对你来说大概也轻松不少……呵,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伊特诺别开脸,神色难受地苦笑自嘲,握紧另一手臂的手,也跟着语末稍为收紧了。 「……!」 艾利希微微瞠圆双眸。难道伊特诺没发现,他已经是处于追求死亡的状态了吗?思及此,冷汗自额际渗出,滑过脸庞,顺着颈部滑入了衣领内。 看着一出生就拥有着庞大且无法测量的魔力,在採取世袭制的都城歷任城主,不分男女都是一律由头一胎的人担任,歷任中也不是没有双生子降生的例子,只是这一任的下任继承人,却是破天荒地将继承权传给了次子。 而本应继承城主之位的长子,就这么直接地被视为都城结界的祭品献了出去,作为当时魔力已近乎枯竭的都城结界的魔力供给者。 为了不让重要的供给源受到一丝损害,身边往往都会安排几名护卫暗中保护。 不只如此,连他视为亲近的朋友兼搭档的卡西洛也是城主一手安排的护卫。而这件事,目前可能只有伊特诺本人尚不知情。 对外声称长子为继任者,其实不然。这份不属于他的责任,或许有可能将延续到他身亡为止。 不……以现在的魔法兴盛程度,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尤其只要对待上的方式或魔力的使用上只要有一点小差错,就会导致这个国家灭亡这点……肯定想死也死不了……只能作为供给源一直为那些贪婪的人们服务。 即便伊特诺自幼起,就一直被当作易碎品般对待,而不是一般孩子一样疼爱、予以关心,只有目的性的接触,不管去到哪也都有着层层保护、有色的目光,甚至是冷漠至极的对待,窒息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至于能够出任务,也因有某种保护才能让他到处跑又不出事。只是,大多时候,那个保护只会有一小段时间,其他时候,伊特诺只能依靠自己的魔力来保护自己。 也因此,伊特诺的出勤率是所有十四名大魔法使中最高的,却也是因体力不堪负荷,魔力无时无刻被榨取,时常昏倒,导致他的一生离枯竭越来越近。 而作为祭品来说,他的自由实在是太少太少,甚至根本说不上是自由。 再来,伊特诺故作身亡一事,可能已在都城传开,对某些人来说根本说不上威胁,更别说是动摇国家的根基了。 只要人没死,结界本身就不会动摇。 而,知晓祭品一事的人,少之又少。 眼前年仅十七岁,一出生便承载了不属于他的责任的少年,他的不安、难受、寂寞与渴求,艾利希都看在眼里,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名心伤累累的孩子,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如此生硬又疏远的相处方式。 思及此,长年守护他人身安全的艾利希,不禁为他的成长歷程、变动的未来,感到不胜唏嘘。 然而,即便如此,艾利希还是说了这么一句,可能会令他们之间的关係產生裂痕的话。 「你……难道没有作为都城继承人的自觉?」 艾利希沉下声,收紧垂于身侧的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熊熊怒火、不甘,以及一丝淡淡的同情与悲伤。 「没事的。艾利希,都城的事你我都很清楚,『我』在都城只是结界的魔力供给者罢了。伊莱会把一切都打理好的。」 说罢,伊特诺走上前,一旁紧抓着他不放的雪熵识时务地松开了手,伊特诺苦笑地拍了拍艾利希的肩膀。看着眼前少年不知是坚强还是认命的笑顏,他的心又动摇了。 「但伊莱少爷的性格……实在是……」 微垂首,细长淡褐色瀏海垂落了下来,遮蔽了姣好的面容,艾利希神情艰难地说道,口吻听来很是为难、不太能认同。毕竟,辅佐官一职也只是虚有其表,仅仅是为了掩盖那些人赋予在他身上的目的罢了……说来,这两兄弟真可怜,一出生就成了权力者的玩具。 「而且……」 眸中流转着某种无法言语的心绪,嗓音的来源吸引了沉思哀怜中的艾利希的注意力,迎头一瞧,受保护之人敞了开双手,故作开朗地扯开嗓子扬声说道。 「命运本来就是要用来改写的!」 「……」 不理会额上降下数条黑线的护卫,伊特诺故作热血地双手握拳宣扬。 「我要拯救鸟羽一族,为他们开拓不再受到伤害、折磨的新天地。因为如此,我不惜倒戈、甚至毁灭腐败到骨子里的都城!」 「都城的人民怎么办?」 「就由掌权者们去烦恼吧,哈哈……」 「朋友……们?」 说到朋友一词,艾利希感到有些难以开口,却仍提了出来。伊特诺面容僵了一下,笑得很是勉强。 「朋友啊……嗯,真是有意思的提问。我的朋友……得找找呢……」 「卡西洛又该怎么办?他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这次,伊特诺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他会没事的,就算已经不是搭档了,我相信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想到自己从契约漏洞中研发出解除契约的魔法,伊特诺垂眸轻笑,轻轻甩了甩半举的双臂,故作坚强地自得其乐地分享了自己破解契约魔法一事。 目光放到了微微颤抖的双手上,艾利希轻吐了一口气,微垂首,开口。 「你会死的。」 艾利希神色艰难,内心五味杂陈,他抬起头,看着一脸坚毅的少年。想到自己的任务背后的意义,他收紧拳的力度又加重了不少。 「没事。」 察觉对方的意图,收起假笑,半歛起了眸子,伊特诺淡淡一笑,随之转向艾利希,神色坚定说道。 「你也知道身为祭品的我的魔力不是普通庞大,而且就算我真做了这种事,他们也不会立刻就让我死,沉溺于权力地位的人肯定还想继续玩下去。而且……」 说着,伊特诺放下了双手,仰头看向了漫天星空,喃喃轻语。 「……只要我继续使用下去,我也能够解脱了。」 「即便如此,你……」 未听漏低喃的艾利希一瞬屏息,话到一半,便说不出任何一句话。要真是发生了那种事,又被都城的人给抓到了,他一直以来守护的人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说不定连像这样乱跑和他这样表露真心的机会也没了也说不定…… 但是……为了求死……真的有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不惜把拯救鸟羽一族这种冠冕堂皇的任务担在自己身上,甚至把成千上万的人给牵扯进来……这与其说是拯救……不如说已经是…… 「……」 但是,就算他想用这种方式寻死,维持都城结界的庞大魔力终有一天也会让他枯竭而死…… 想到这里,艾利希松开了紧握的手,又收紧,微颤。 这真的……有意义吗? 甩掉脑中浮现了伊特诺魔力枯竭临死、甚至被带回都城,被残酷对待等死的种种模样,他抿了抿唇,艾利希深吸了一口气。长年下来的保护,也培养出了情感,更是将老是将身旁的人闹腾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寂寞孩子,视作为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无微不至的照料。 看着眼前生命如烛火,不知何时会熄灭的少年。为了保护眼前的孩子,他,选择了,足以影响他往后一生,以及都城未来的重大决定。 「那么……」 在伊特诺转过身准备走往雪熵之际,后方响起的话语,迎来了迈步者的回首,望向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的坚决面容,伊特诺侧回身,不解地看着他。 「从此刻开始,我将不再是你的护卫,而是作为你的守护者。终期一生,守护你的安全,若你想保护鸟羽,我将会誓死保护你;若你想开闢道路,我就为你剷除前方的所有一切障碍。」 传来的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且清晰地传入了伊特诺的耳畔,他缓缓瞠大双眸,一脸错愕又难以置信。 「我,艾利希.梅莉塔夫。在此发誓将陪伴、保护你一生。于此,签立誓之约。」 誓之约,达成彼此真正的愿望。 生之约,生者之间的联系,直到其中一方自行解除或死亡为止。 死之约,与契约者共享生命,其中一方死亡,另一人共赴黄泉。 灵之约,灵魂间的契约,永恆的联系。 好半晌,伊特诺才从震惊中回神,而佇立于不远处的雪熵,则是一脸状况外的模样。 伊特诺又轻笑出了几声,一脸伤脑筋的样子,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的笑声听来有些尷尬。片刻,沉淀不少后,他才微笑地面向打算对他效忠的人。 「谢谢你了,艾利希。不过啊……人生障碍什么的,不是自己克服不就没意义了吗。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我吗?」 「……」 艾利希听闻,无语。好好的庄严忠诚宣言,竟被从中抓毛病,让他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额边也冒出了一道青筋。 心情复杂仍感谢艾利希的付出的伊特诺,即便认为他根本不必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但他还是开口了。 「艾利希,你的愿望是什么?」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3) 触动了的心弦,荡漾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同时也让沉淀在内心深处一角的某种心绪逐渐浮上水面…… 艾利希一听,愣了一下,随之脸上绽开一抹温暖的柔和笑容,柔声沉稳地回覆了。因为再怎么希望对方能够好好的活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就算他这么说了,想必性格倔强的他,也不可能会接受吧,既然如此……那么就许个能让他开心又能完成彼此心愿的愿望吧。 无比希望伊特诺能够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的艾利希,如此期盼地静望对方,同时心也隐隐发疼。 「所有生命都能和平生活,共生共荣。」 「你的愿望,我收下了。」 微一惊,随之,伊特诺柔和一笑,轻声柔语,清澈的瞳眸中竟是道不清的感谢与淡淡哀伤。 「我,伊特诺.达拉亚,在此时、此刻,接受艾利希.梅莉塔夫献上的忠诚,与此签立誓之约。」 话一落下,一股淡青色的光突.赫然显现并化为烈风环绕两人,吹乱了两人的发,一金一褐的发丝在风中来回交织,同时强风也向周围扩展了开来。 正在打量环境,却忽然感受到强烈魔力波动的雪熵,猛地朝那两人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青绿色的风展现,还来不及反应,强烈的风便将他吹得倒退了好几步,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透过掩护头部的双臂缝隙看往青色风中绽放着的那一抹金光,由于光是要站稳就很吃力,根本无法开口道出任何一词一字,更别说是上前察看他们的状态如何了,仅能在不远处静望一切的发展。 两人一右一左的手背不约而同浮现一道图腾印记,如浮水印一般浮悬转动了一会儿,便沉入手中激起了一波涟漪,直至印记完全印入手背。 看着逐渐淡入手背的图腾,在艾利希未察觉之下,伊特诺的手背处在青色图腾完全淡入手中那一刻,瞬间浮现了七朵银白花瓣形成了一个圆,随之消逝,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感受着花瓣印退去残留的暖意,席捲四周的风也有了一些缓和的跡象,随之一瞬止息。 呆望片刻,才从中回神的伊特诺,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和仪容,整理的差不多后,他才瞧了一眼同样正在打理仪容的人,接着他猛然想起被他拋到一旁不知道有多久的鸟羽一族的孩子。 转过头,呼唤了孩子的名讳。 「雪熵!」 随之腰际传来的束缚感让他下意识地往下一看,一双白皙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腰际,双手置于腹部前,背后传来的紧贴感,使他陷入一片静默。 「……」 扭过头,感到无言又好笑的伊特诺关心道,由于对方贴在他背上,完全不知道对方现在的表情是怎么样。 「雪熵,你还好吗?有没有怎么样?」 雪熵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得知此讯,伊特诺松了一口气,柔和一笑。 「是吗?那就好。」 感受到某种强烈的视线感,伊特诺又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早已打理好仪容的艾利希正一脸严肃地死盯着正抱着他家主人的鸟羽一族的小孩。像极了母亲的注意力全被次子引走而感到失宠的长子一样。 伊特诺乾笑,没想到跟了他这么久,一脸冷冰冰的艾利希居然会有这般令人惊讶又孩子气的一面。 「雪熵,你先放手,我有些事要跟他说一下。」 闻言,瞬间变成忠犬双手环抱于胸前的艾利希,一脸挑衅地挑起了一侧姣好的眉。 对此感到有些不悦的雪熵,倪了守护者一眼,在伊特诺的一再呼唤下,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双手,走到旁边蹲着画圈圈去了。 「……」伊特诺。 「……」艾利希。 良久,艾利希侧过头,看了自家契约者一眼,吐出了这么一句。 「他被宠坏了。」 「哪有!我哪有宠啊!」 一听,伊特诺一瞬爆雷,艾利希淡然的面容多了一丝捉弄的意味。 「我又没说是你,干嘛对号入座。」 「……」 一听,伊特诺张口无语,百口莫辩,白皙俊容一瞬染红,连忙撇过头微垂首不语,气氛一瞬间染上了尷尬的气息。 僵持半晌,艾利希终于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面颊上红晕渐褪的伊特诺,悄声地回了这么一句。 「……」 「……」 「谢谢。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说着,他将瞥了蹲在一旁正在画圈圈的孩子,不禁加重了语气。 「还有,那边的小朋友,把你的窃听魔法收起来。」 远端的小孩身子顿了一下,貌似没料到会这么快叫被发现。缓缓地转过头,看了过来,迎上了艾利希不悦的面容和伊特诺和蔼的笑顏。 「雪熵。」 伊特诺一声叫唤,语气轻柔,却有着一丝不可踰越的意味。 一声唤下,充斥于四周运用得相当粗糙的窃听魔法瞬间消散,被收了回去。 多看了终于有些安分下来的孩子背影一眼,伊特诺转回首,直望艾利希,略为减轻音量,以免影响到孩子。 「要是我先死了,你要怎么办?」 正准备倾诉的正事一到了嘴边便吞了下去,静默良久,伊特诺半垂眸子,神情凝重,这才开了口,口吻十分柔和。 「我将伴你前去。」 艾利希秒答,有着不可动摇的气势。 闻言,伊特诺无奈地轻笑,迎来了守护者不解的目光下,他轻轻摇了摇头,轻语。 「那可不行,你可得好好活下去。不管我发生什么事……而且,鸟羽一族也需要你照顾。」 伊特诺转过身,笑着想着对方是不是立错誓约了,接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悄声细语依然传入了艾利希的耳中。 「不管谁先走了,都要好好活下去。」 一听,艾利希一愣,淡淡地笑了,笑得十分温和。 「因为,只有当下,是真实的。」 伊特诺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口吻比过往任何一句都还要来的柔和、轻盈悦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四周流动的空气似乎更加流畅了些。 当下,艾利希半瞇起了眸子,似乎想从对方身上找寻一丝使用言灵的用意,然而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一丁点使用在任何人或事的跡象,但又感觉不出是在胡乱使用这份力量。即便他想破头也想不到答案,于是便叹息地放弃了。 「……」 静默半晌,打破寂静的伊特诺歛下笑容,问了艾利希这个疑问。 「我『父亲』,究竟派给你了什么任务?」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4) 「在这里,是没有任何秘密的。」 见对方面色为难且迟疑,迟迟不肯透露一点讯息的艾利希,伊特诺静默看着他良久,同时瞥了一眼意图靠近偷听却被他微慍的目光,吓得缩回去蹲着的雪熵,伊特诺深吸了一口气,口吻微沉地开口。 「……很多时候,真的是要遭遇过许多事情,人才会懂得诚实。」 伊特诺语重心长的一语。而知晓契约对象成长歷程的艾利希又怎么会不懂……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彻底了解他的世界,就如同他也无法了解自己的世界一样……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甚至彻底的了解另一个人的人生。 但是,诚实,他或自己……世上又有多少人,真的对自己彻底诚实……? 「任务……」 伊特诺淡淡苦笑,绪语,却有着些许多重含意般的疑问。 「不说出来,又怎么会知道?」 「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并在需要时封锁你的所有能力,强行把你遣回都城,将你彻底保护起来,不被你『父亲』口中的『那傢伙』伤你任何一根寒毛。」 艾利希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紧握的手,放了又收,收了又放,冷汗自他额角渗出,滑过了脸庞。 「需要时,指的是?」 伊特诺挑起了一侧姣好的眉,一脸兴味微存,至于对方想要说什么,心里已经多少有底了,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对此,伊特诺也不遑多让。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覆。 「……叛逃。」 「……」 伊特诺没有回应,仅仅是看着对方,久久不语。半晌,看了脸色微沉的伊特诺一眼,艾利希有些迟疑地将他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你从卡纳那里接下的……」 任务一词尚未出口,艾利希话到中途便被打断了。 伊特诺淡淡一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口吻平淡,不带丝毫感情。 「这件事,我会自己处里。」 「别开玩笑了!」 话一入耳,长久以来一直看不惯这种作法的艾利希终于爆怒了。 「在这种状态下,你是想要怎么一个人解决!?再这样下去,你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要是死了,鸟羽一族要怎么办?!我只承诺只有保护你和陪伴你到你死亡那天为止,绝对不包含眼睁睁看着你自残而死,然后把你本该要承担的事情全都丢到我身上帮你完成这件事,想都别想!」 「……」 「拜託……多爱自己一点,别什么都想自己一个人承担,总是把自己弄得满身伤,还老是说没事……想死,也不要这么做……」 说到最后,艾利希有些哽咽了。 当下,伊特诺微睁大眸子,神情有些诧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之内心的起伏稍为平稳了下来,恢復原先的淡淡愁然浅笑。 被吓着的雪熵,整个人连忙弹跳了起来,意图奔向衝突现场,无奈再度被伊特诺投来的眼神示意给挡了下来,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伊特诺。」 伊特诺依然微笑,不语。 「你笑什么?」 眼中泛着微弱泪光,艾利希微慍,口气低沉。 「没什么,只是卡西洛也曾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要我不要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肩上。」 伊特诺微垂首,淡金色发丝垂落脸庞,清澈的蓝眸此刻有些茫然。 「只是不这么做,都城的人……」 伊特诺苦笑,笑容中透出的竟是说不清的复杂神情。紧抓一侧手臂的手又收紧了些。 「真是矛盾……」 见到这副模样,想说的话哽在喉中说不出,艾利希紧绷的脸一时舒缓了下来,多了一丝同情。 「……」 大概是感受到现下气氛尷尬,雪熵跳了出来戳了戳艾利希的腰,眨了眨眸子,一副想惹人怜爱的样子,此模样让身为当初假戏真做的计划场景,演示出重伤伊特诺的模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是早有接触,又被伊特诺下达了当时计划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出手的命令,不然要是有人告诉他,这和之前对战的对手是同一人,他一定不会相信。 瞧见雪熵的举止,伊特诺不禁莞尔,感觉到这孩子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生存,甚至是面对他一向不喜欢的人。 显然没察觉到雪熵这份用心的艾利希,神色有些不悦,挑了挑一侧眉,开了口。 「有事?」 雪熵摇了摇头,吐舌做了一个鬼脸;艾利希顿时面无表情,无语;看着两人的互动,伊特诺笑了出来。 方才的紧绷感,随着雪熵这么一闹,整个轻松了不少。 「不好笑……伊特诺。」 艾利希愣了一下,嘴上这么说,但看着一路辛苦走来的孩子,此刻露出少见的真诚笑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随之,他的笑容整个僵在脸上。 此时,艾利希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伊特诺的整个成长过程,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人陪伴身侧。但是……没道理担任亲卫的卡西洛会不知道这件事…… 指派卡西洛担任伊特诺亲卫的人,是卡纳…… 卡纳,那老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又收紧拳头,誓言到时绝对要和对方问个明白! 瞧了艾利希有些怨念的容顏,伊特诺依然笑了,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卡西洛他不一定了解其中的原由。你是想问卡纳这件事吧?艾利希。」 话一入耳,艾利希猛地瞠圆双眸,一脸不敢置信。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说过了,『在这里,是没有秘密的』。」 伊特诺说的一脸肯定。艾利希这下更确定伊特诺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一切。然而,伊特诺.达拉亚,究竟在策划什么? 不再理会一蹙眉瞇眸盯着自己看的人,伊特诺直接朝雪熵招了招手,雪熵一见,一脸开心地像是小动物一样跑来并扑向了此人。 轻拍了一下抱着自己的孩子的背脊,他弯下身,在孩子耳边轻道了几句。只见雪熵点了点头,便突然消去了踪影。 见状,艾利希连忙上前,尚未出口,伊特诺便微微侧回身,朝他淡淡一笑。 「别担心,他只是帮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艾利希一听,无语。紧握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半晌,像是拿某人一贯神秘举止没辙似着,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微启口,口吻听来很是无奈。 「……算了,随你吧。」 艾利希有些心死地认为只要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好就好。 伊特诺闭上双眸,耸了耸肩。 不到片刻,位于两人不远处的地方,空无一物处忽然如瀑布般凭空降下一道金色泉水,目光尚未完全聚焦,样貌便逐渐鲜明地浮现了出来,呈现在两人眼前。 「真没想到。今天真幸运。」 伊特诺眨了眨眸子,勾起了唇角,语气既惊讶又开心。另一个人可就不是这样了,一脸警戒地目视此物,怎料,才刚护在契约者身前,受保护的那一方却一副没什么似的,直接越过他走了过去。 「……」 艾利希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随着伊特诺与门扉的距离逐渐拉近,一旁紧跟在后的艾利希神情警戒地注视着,生怕伊特诺会发生什么不测一样。 若是伊特诺知道了他此刻的想法,肯定会摇摇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希,你想太多了,没多少人会这么无聊的。 不怎么理会后头准备开口预警的人,伊特诺走到了门前,下一个动作便是直接开了门,速度快得让后方的人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反应。 片刻,猛然二度回神的艾利希,暴怒了。 「喴!听人把话说完!都不察明就直接往前衝……」 「啊啊,没事没事。」 伊特诺看着门内散发着炫目光辉视不清内部景色的白芒光彩,一副轻松地搧了搧手,随之他侧过头看向艾利希,勾起了唇角,笑道。 「这我很常来。」 艾利希闻言,愣了片刻,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很常来!?」 艾利希一脸不可置信,自己几乎全天候的保护,那人居然还有办法偷溜出去!? 对于后方炸毛的人伊特诺完全不予理会,直接转回头,走入门中。 在震惊与惊疑中回神,来不及抓人的艾利希也跟着奔入了门内。 佇立于荒凉祭坛中的金色门扉,如同影片倒带一般消失于此。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5) 望着晴天浮云,徐风拂动了他亚麻色的发丝,映着晴空浮云的淡黄眼眸少了平时的一丝俏皮。 无数念头在脑中奔驰而过,仍拿不定主意,他深吸了一口气,随之叹息。 久久的沉默中,风带动了环于城墙四周的一草一木,枝叶婆娑。 不知为何,只要来到中庭,他的烦扰似乎就少了一点。 「帕黎西亚。」 一道柔和嗓音传来,循着声源看去,只见一名浅蓝长发在风中飘扬的人朝他走来,途中强风吹得那人几缕长发掩面,顿时停下了步伐,用手轻拨开来,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更显透白,晶亮的浅蓝眸子朝他看了过来,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 这画面看的帕黎西亚很无言。这简直可以去拍洗发精广告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让他无言以对的同伴走到他身旁,在对方点头允许下,他双手撑着帕黎西亚身下的巨大石头,轻轻一蹬,坐在了对方身旁,脸上淡笑依然。 「摩尔。」 帕黎西亚脸上降下了数条黑线,轻扶额头,神情有些无奈地开口。 「嗯?」 摩尔朝他看了过去,疑惑地应了一声。 「你知道你在某些时候……简直可以去拍广告了你知道吗?」 「广告?这跟我来找你有什么关係?」 摩尔一脸疑惑。 「……」 确实是没有任何关係。这让帕黎西亚再次无语,静默片刻,他放下手,神情肃谬地看着眼前不远处墙垣下的灌木丛。 「看了刚才的纪录,你有什么想法?」 摩尔敛起笑容,开口。 「疑点很多。」 「怎么说?」 这话令帕黎西亚有些惊讶。虽说他的感知魔法练就得很好,但他没想到会漏了感知。 「第一,卡西洛似乎没有说实话,虽然意识骗不了人,但记忆可以。」 「……」 「第二,伊特诺是真的死了吗?这点我非常怀疑。」 说到这里,摩尔瞇起了双眸,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一脸严肃地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又说了下去。 「第三,茆之花、空之灵的出现和空之灵跟伊特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联,看他们的互动方式,我不认为空之灵的出现是偶然,而是计画好的。」 「……」 「第四,鸟羽一族和摩法使一族之间隐藏在背后的事情,我认为事情绝对不是一般人们能够了解的。从卡纳对待卡西洛的反应来看,大概也就说明了这一点。」 「……」 「第五,伊特诺.达拉亚肯定在谋划什么。」 过程中,帕黎西亚不发一语,静静聆听。直到摩尔说完,他才一手拄着侧脸若有所思。 沉默许久,帕黎西亚才开口。 「也许提朵知道些什么。」 「提朵?」 一听,摩尔有些惊讶,漂亮的眸子微微瞠大,因为就他的了解,那两人是属于那种水火不容的人,更别提有共同参与谋划一事了。 即便有,他也不太相信…… 「对。」 帕黎西亚点了点头。 摩尔疑惑了,一蹙眉地看向帕黎西亚。 「伊特诺和提朵有关联?他们不是很少有接触吗?」 「不,以前是没有,但最近他们似乎有频繁往来,卡西洛大概也知情,也可能有参与其中。」 帕黎西亚篤定地说着,虽说他和伊特诺之间是挚友,但也没熟到会干涉彼此的私生活。就连有时候,他也不太认为伊特诺会把他当成特别有好的人,毕竟以前发生过那些事情…… 即便他心里再怎么希望,和伊特诺之间的关係真能如他希望的那般友好就好了……伊特诺至今对他的友善,多半也是表面上而已,不然就是半真半假的吧。 或许,这真的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 随之,帕黎西亚将方才与南那谈话一事,陈述了一遍。 「……伊特诺腹中的墨水还是真深不见底。」 一听完,摩尔有了如此感言,当中不少是钦佩、期盼、落莫和哀伤的意味。这令帕黎西亚不禁感到有些困惑。 接着,得不出答案的帕黎西亚又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感叹地轻语。 「……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顺其自然吧。还记得以前在学院学过的吗?未来是变动的,能够影响未来发展的,只有『当下』的一切思言行。」 摩尔轻轻一笑,一扫刚刚的严肃。 随着话题改变,一来一往的谈话,垄罩在他们四周的沉重气氛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是啊……只有活在当下,改变此时此刻的自己,别说是未来了,就连过去的自己都能改变。只不过,发生过的事情,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帕黎西亚轻吐了一口气,仰头望向蓝天。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或是想再次转移话题,摩尔提及了此事。 「话说回来,每次出任务看到外面的一草一木都让我很惊讶。」 「惊讶?」 帕黎西亚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对方如此笑着说道。 「对啊,花草树木都越来越繁茂了。你不觉得吗?」 「但也只有植物和建筑物不会被影响而已。」 帕黎西亚二话不说,直接对摩尔泼了冷水。 摩尔笑而不语。帕黎西亚看了这样的他一眼,又看了眼四周草木,以及之前自己出任务所见的一切景物,喃喃低语。 「是啊……是漂亮多了。」 「……」 「是说,之前听玛哈雅说过外面的魔爆粒子比以往少了许多,似乎只要在过三万年,魔爆粒子就会减少到魔法使一族就算不用结界也可以在外面生活的程度了。」 帕黎西亚一语,摩尔有些惊疑。 「你是说开发部门的弗利德?」 望着眼前景物,帕黎西亚点了点头。 相较于在疗癒所任职,性格较为温吞柔和的摩尔,帕黎西亚任职的军事部门就让他的火爆性格又上扬了不少。 由于所承担的职责不同,加上事务繁忙以及协助都城外的新据点探查事宜的任务,所有人都疲于奔命,鲜少见上一面。 更别说性格上有些捉摸不定的玛哈雅.弗利德和伊特诺的神秘行端有着不遑多让的惹祸本事。 光是现下少有的休息时段,对他们来说更是弥足珍贵。 对此,摩尔有些不以为意地仰天低喃。 「哎,真没想到你和弗利德的交情这么好……」 会议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各部门的带领者,各司其职投入自己所能……大致上。 伊特诺.达拉亚——都城下任继承人,却不务正业,成天往外跑得不见人影。 伊莱.达拉亚——下任继承人辅佐官,伊特诺的双胞胎兄弟。辅佐下任继承人对于都城一切发展的所有公务,由于继承人时常不在,要务都担在他、卡纳与南那身上,同时必须尽到辅佐官该尽的职责,不时还得应付自家兄长的恶作剧与残局,现在可说是一个头两头烧。 卡纳.梅菲——城主的信使兼宰相,也处理某个未尽职务继承人落下的所有业务,实际担任另一个职务是个谜。 卡西洛.梅菲——伊特诺的亲卫、骑士团的团长。由于一直跟着伊特诺往外跑,团长一职可说是名不符实。 南那.提朵——研究部门,同时也是下任继承人的辅佐官之一,主要研发各种新创魔法,为都城的生活提供各种方便性,当中的不少搞怪娱乐性质,多过于实用性,奇怪的是,搞怪娱乐的魔法在某些场合、甚至突发事件中往往会展现出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效果与笑果。 艾亚.罗——文书部门的干部。主要为哈尔亚.提莱的左右手。 摩尔.萨多——疗癒所的最高指挥官。主要为都城中魔力较弱且财力薄弱无法为自己和他人疗癒的人们进行疗癒,同时也会被卡纳指派到都城外,未完全被爆粒子污染的环境进行净化,为所有物种尽可能提供一个可以好好生活的友好环境。由于为人和善也十分随兴,在都城中有着相当高的声望。 帕黎西亚.多雷西——军事统帅,统领一切军事相关事宜。可以一边用念力传递讯息与所有人分享所知的情报,并一边处理手边的大小事。 塔罗.银丝——骑士团的副团长,同样名不符实。 罗塔.雷根——塔罗.银丝的职务辅佐官,大多摆着当装饰,依然把文书全都给部下去做,和自家搭档一个样。 黎依.帕兰基里亚——民间部门的情报商,颇有实力的一个人。 玛哈雅.弗利德——开发部门,主要研发魔法与物质上相容的全方位各类器具,不时与研究部门共同开发崭新的研发项目。 青.玛罗西——卡纳的助手,处理他工作上的大小事。 哈尔亚.提莱——摩法文官,主要处理鸟羽一族的所有相关公务。 伊提.兰芬——情报组织首领,是所有人之中不属于都城里任何一派的特殊人士,为城主收集能为都城带来最大利益的都城内外情报,必要时会与帕黎西亚与多类部门合作,採取最事宜的计划和行动,因此被受重用。 尤伊.卡提芬——大图书馆总馆。管理都城仅此一座的图书馆,在唯一还有人类存在的都城,每一本知识的结晶都是弥足珍贵的。所有人派系中属于中立一派。 「……」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和平相处。 仔细想了想自己所知所有人大致上的工作,得到的却是十分奇特且不由得令帕黎西亚整个人冒起了冷汗。 他不禁感到有些钦佩这种乱七八糟的组合,也不知道城主指派给他们这些几乎和他们的天赋才能沾不着边的职位用意为何?更别说平日职位大多不在岗位,各自出任务去了,要务大多都交给底下的人承担,在这种情况下都城居然还有办法延续下来…… 该说是城主不简单,还是底下的人真够有毅力,能坚持下来…… 真不知道这奇怪的组合究竟会将都城领向哪个方向。可惜的是,尚未团结,他们就已经先内鬨了。 伊特诺以前常说,他想创造一个所有人都能和平相处,共生共荣的乌托邦,这种天真烂漫又不切实际的理想。 现在局势不甚理想,更别说隐藏在背后有多少他们尚未明瞭,未被全然揭发的内情与陋习。 「……」 「在想什么?」 摩尔问了问一旁正在发呆的人,后者收回神,顿了一下,感叹一语,迎来了友人的轻笑。 「只是在想能做到这样,也真是不容易……」 不知此言是针对伊特诺的所作所为,还是单纯对于都城在这种即使面临分崩离析的事态却还能够持续运作,不过后者包容前者的比例颇大。摩尔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中肯且不伤及他人的英雄式回答。 「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沉默半晌后,似乎是休息够了的帕黎西亚从大石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随之一手插在腰上,侧过头对依然微笑着的友人露出一抹趣味的笑容。 「也该差不多该把人给找回来了吧?」 「就等你这么说。」 摩尔加深了笑意,神情柔和了不少,却多了一丝同情。他跳下巨石,越过对方,轻声道。 「跟我来吧。」 「咦?去哪?」 当下未即时反应过来的帕黎西亚愣了一下,随之才反应过来。 回过身,摩尔绽开大大的笑容,同时脚下展开了一道移动法阵。 「去见你要见的人。」 帕黎西亚惊愕了。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6)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幢十分老旧的单层式建筑,四周的傢俱看来非常简陋,看得出岁月的痕跡,貌似是上一个世纪的建筑。 环视四周的同时放出搜索性的感知魔法,确认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人,却近在身侧一般,找不到半点踪影。帕黎西亚神情怪异地看向一旁的友人,眼中满是疑惑,对此摩尔依然柔笑着,不发一语。 某种意义上,跟伊特诺有些相像,尤其是有事上门,还一脸笑笑的这一点。 要说不同之处,伊特诺给人的感觉是神祕不可捉摸,摩尔就是似如水般的真诚不带一丝虚假。 所以在做隐瞒一类的举止时,往往会马上露出马脚。 「不久前伊特诺传过讯息给我。只是来个传讯息,这小小一件事,都可能连你都会感到惊讶。」 摩尔苦笑了一下。 「惊讶?」 帕黎西亚一蹙眉,摩尔拉开了披风,在前者疑惑的注目下,一个人影从从什么都没有的深蓝色披风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有着一头灰色头发和背后长着一对灰色羽翼的鸟羽孩童。 「意思是要把我们都拖下水?」 一瞬间了解事态与伊特诺用意的帕黎西亚一脸不难以置信,震惊地多看了有些怯弱地躲在友人背后的鸟羽一眼,又看了看苦笑的摩尔,只见摩尔点了点头。 帕黎西亚沉默了。不,正确来说,他已经不知道要做何反应了。 从当机中回神,他叹了一大口气,手摀着脸,微声哀号。 「我已经不知道伊特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了……」 「我也是。」 「这小鬼叫什么名字?」 决定不再追究伊特诺还活着的事,帕黎西亚无奈地转移话题,指了指瑟缩了一下又躲回摩尔的空间斗篷,直到摩尔好言劝说保证不会受到伤害后才终于肯将脸露出来。 但一颗头颅自一个人的斗篷中冒出,帮忙隐藏的人外观上还看不出半点藏了人的异状,就像是那颗头原本就在那一样,一副没什么的泰然态度。 仰头看了摩尔一眼,在他柔和目光的鼓励下,灰发男孩悄声且怯弱地开口。 「……库兹提.梅萨提。」 「好,库兹提,伊特诺交给你什么任务。」 一获悉名讳,帕黎西亚瞬间收起方才的态度,他半歛起眸子,神情严谨地看着只露出一颗头的孩子,环起手,沉声问道,并非疑问,而是确信。 明明可以用摩法解决的事情,他实在无法了解伊特诺为何要让一个被受迫害的孩子不顾生命安全来传递讯息,这无疑是自杀行为。 感受到一股摩力波动,帕黎西亚立刻进入备战状态,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转为愕然。 「这件事就由我来说明。」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一样,一旁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金色漩涡,在帕黎西亚的警戒和摩尔气定神间的目光下,漩涡中央走出了两道人影。 「伊特诺!?」 帕黎西亚惊呼,随之他猛地转过头,朝可能早已知情的人低吼一声。即便相信对方依然活着,实际见到本人后很是开心,也懊恼对方究竟是又跑哪去、又搞了什么事情回来。 「摩尔!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件事!」 「因为他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摩尔一脸无奈笑着说道。 「可惜没看到你痛哭流涕的样子。」 伊特诺一脸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他神色一变,认真无比地为下一个目标宣言。 「没关係,下次一定会看到的!」 「看你的头啦!伊特诺你最好跟我们解释清楚你的所作所为!还有装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伊特诺淡淡神秘一笑,看得帕黎西亚额角泛起青筋,气得咬牙切齿。 原本正打算充当和事佬的摩尔,被库兹提扯了几下衣襬拦了下来,对于孩子的反应,摩尔一脸不解。 「至少对某些人来说我是已死之人,却也不是。」 伊特诺一语,帕黎西亚一蹙眉,被小孩缠住的摩尔也同样困惑。 「伊特诺,能说说你的见解吗?」 见快气炸的帕黎西亚,摩尔温言问道。然而,伊特诺耸了耸肩,一副有些不解他的问题一般。 「你确定?一旦知道了,可就再也多不开身了。即便如此,你们也要听吗?」 「……」 摩尔和帕黎西亚皆陷入了一阵沉默。伊特诺又接着问了下去。 「还是说,我可以把你们的到来,当成是你们已经有了这一层的认知和心理准备?」 「……」 「当然。」 不同于帕黎西亚的沉默不语,摩尔柔笑了一下,回应了伊特诺的提问。 「……」 摩尔一语,帕黎西亚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脸不解。对此,伊特诺凝望着眼前的人,神色看来有些不太自然。 过了半晌,伊特诺才又换上认真的神态开口。 「我要毁了都城,并救出鸟羽一族,为他们找到适合的生活地域。」 不听还好,听了却是冷汗连连。 除了早已知晓计划的艾利希一脸泰然自若却眼底透出无奈和不知为何一副间暇一反方才怯懦神态眨了眨眼的灰发男孩之外,其馀的两人猛地瞠圆双眸,一时之间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好半晌,终于从过度惊愕中回神,并挤出一句话,由此反应来看,不难想像伊特诺的宣言对这两人来说有多大的衝击。 「你……不要命了吗?」 伊特诺只笑不语,对此已经被惊到不知是否该发怒的帕黎西亚征征地看向他身旁的护卫,却仅得来一语。 「这是他的选择。」 此话说的无奈,帕黎西亚像是无法接受一样踉蹌往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便早已听闻关于伊特诺的事情,然而此事貌似是他第一次听说,对此,摩尔叹了口气,伸出了示意友好的手。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伊特诺加深了笑意;一旁的护卫面无表情无动于衷;自称是库兹提的鸟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缩回空间斗篷打盹去了;面对眼前的敢死部队,帕黎西亚简直晴天霹靂,完全不能理解为何会有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寻死。 「你们的头壳没坏吧……?」 这是他当下的感想。或许,帕黎西亚是这群人之中,反应最为正常的人了。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7) 都城,主要分为三派——守都城派、反都城派和中立派。 会议干部中,有许多人是执守奴役体制以上制下的守都城派,少数人则是主张废除金奴役、金融体制且崇尚大自然、万物生命共生共荣的反都城派。 至于,中立派,大多隶属于大图书馆的管理者。从不干涉任何一派的斗争,只在一旁观望一切的发展,并为未来的走向,理出一个新的计策。上呈给伊特诺的『父亲』,暗中实行推广。 同时,也是为了和某种力量,相抗衡…… 然而,在这奴役昌盛的时代,反都城派的力量似乎显得薄弱,只能潜伏在檯面下,等待适当的时机反咬一口,颠覆整个都城政权,还已生命应有的自由。 体认到人类对世界所造成的巨大伤害,帕黎西亚深知现下体系若持续下去,世界的反扑导致人类的毁灭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 不知道是深知对方的性格,还是帕黎西亚本身过于执拗,半晌过后,即便他再怎么深入探讨,对方不说就是不说,也实在没辙。 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旁的摩尔也摇头。 似乎已经放弃最后的挣扎了,帕黎西亚沉静片刻,到角落沉淀去了。 这一见,摩尔乾笑了一下。 「看来你这回真的有所打算了。」 知晓伊特诺状态的摩尔说得靦腆,目光不时瞥向不知何时已蹲下身画圈圈的友人。 一阵微弱的声音传入两人耳畔,由于音量过于细小,伊特诺请蹲在角落的帕黎西亚重述了一遍。 「我之前就有听过这样的传闻……」 帕黎西亚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一反方才晴天霹靂的镇定自若,依照伊特诺对他的了解,显然他已经放弃思考了。 通常远超过一般人可以了解的范围,人们的反应通常分为两种,要嘛接受,要嘛不接受。 至于人们可接受的范围因人而异;不接受的人就更简单了,全盘否定就好了。虽然简单,却也只不过是将承认事实这件事往后延迟罢了。 真相不管怎么被薄纱遮掩,永远都在那里。 「什么传闻?」 伊特诺反问。 「有不少官员和人民受不了现在的虚假执政想要投奔外界,可惜没地方可以去,也不知道是散拨谣言的人,还是什么集会或组织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这么做,虽然也有不少人为了增加自己的生活乐趣而怂恿这件事。多亏如此,一堆一山比一山高的工作量日益增加,忙得焦头烂额。」 或许是放弃思考,深呼吸过后的帕黎西亚恢復了一点冷静,为此还偷瞄了伊特诺一眼。 「所以呢?这跟我要毁灭都城有什么关係?」 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帕黎西亚呆愣了一下,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同时也了解到对方根本是来真的。 一旁的摩尔则是走了过去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帕黎西亚的肩膀,感叹地说着,话中甚至透出了一丝愉悦。 「你也知道,伊特诺一旦下了决定,就很难把他拉回来了。」 「……那你说有哪个人一决定还乐见被人搅局的?」 「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人。」 摩尔速答。不同于和蔼温吞的性格,摩尔在某些方面也有着憧憬冒险的一面,虽然他能同理伊特诺的处境,但不代表他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嗯,不过跟冒险成性的伊特诺比起来还差得远。」 「根本没谁比谁好这回事,摩尔。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就像一些族人堕落到创造了鸟羽一族来使役。但往另一个层面来想,我们每个人诞生在这个世上,难道不也是被赋予了某种使命?」 「……」 「……话是这样讲,但我寧愿相信我的使命是给世界增添色彩,而不是用来毁灭世界。」 说到最后,帕黎西亚几乎是咕噥地抱怨,也讥讽着某个人。 不得不说帕黎西亚这话令摩尔同感也深感佩服,至于站在一旁的伊特诺早已将大嗓门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8) 「哈啊——!」 一名顶着刚睡醒的鸟窝头海蓝发的少年,一边走在长廊上,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大哈欠,些许泪水盈眶。 跟在一旁的塔罗闭着眸子,看向活像怎么睡都睡不饱的搭档。 「睡不饱吗?」 罗塔呻吟了一下,放下高举了双臂的双手,一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泪眼。 「……魔力好像用太多了,一直睡不饱。」 「……」 塔罗沉默一会儿,将目光挪了回去,周围只剩下他们的步伐声、罗塔又揉了一下眸子的声音。时过片刻,塔罗才微声开口。 「别像伊特诺之前那样搞到昏倒就好。」 「有那种不是人的能力再说……」 「也是……」 想到伊特诺,塔罗不禁暗自叹息。 作为少数知晓伊特诺处境与计画的人之一,塔罗他们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谨慎,以防让他们的计画出现漏洞。 该说是希望计画实现,还是期望一切都能平安落定……虽然这一套用在目前掌权者身上实在是不知道成效如何,即便他已经尽可能给都城造成了一定的混乱,但是,作为同伴,他更希望伊特诺能够平安的活下来…… 貌似是感受到塔罗的哀伤氛围,罗塔停下揉眼的动作,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 「有事?」 「……在想伊特诺能不能顺利活下来。」 「可以吧。像他那种打不死蟑螂的精神在都城可是很少见,也是非常需要的一种特质。」 这是塔罗打从认识罗塔为止,听到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听到这话,塔罗淡淡一笑,嘴角仍透着一丝哀伤,以似乎有些被安慰了的口吻轻启。 「谢了,罗塔。」 「嗯。」 应了声,罗塔又打了一个哈欠。 两人又静默地在走廊上走了片刻,一道身影从转角衝了出来,伴随一阵不符合现下沉重气氛的欢乐笑声。 「太好啦!」 见眼前欢乐转圈长发飞扬的身影,塔罗和罗塔愣了一下,随之对视,投映在两人眼中的都是茫然与不解。 「终于啊——!我真是天才!」 目光转望此人,塔罗静望片刻,随之开口。 「弗利德……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终于从欢乐中抽出神看清一旁的两人,那人满溢的兴奋感忍不住地向发言的人大喷发,整个人猛地衝了过去。 塔罗尚未反应过来,他的手就被对方的双手颇有些力度地捧起,因对方喜悦地上下小跳而跟着上下移动着,塔罗一脸错愕地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同伴,殊不知对方早已在一旁靠着墙打盹去了。 「……」 「……关于魔力结界的整体应用……」 「……」 单方面听着搞不懂滔滔不绝的独唱半晌,终于忍受不了的塔罗在独唱停顿之际,终于发话了。 「你们今天没事?」 「没事?」 玛哈雅顿了一下,淡黄色眸子盯着他,像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他的问题,片刻,貌似从中领会到他的意思,虽然对话题被中断感有些到可惜,却也回答了他的问题。 「啊啊,这个啊,因为继承人的交接问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目前一些要执行的任务都交给适合的部下去处理了。这你不是知道吗?」 面对玛哈雅的疑惑,塔罗情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抱歉,我们刚睡醒不久,有些事情还没有立即掌握。不过,你说四个人,那另一个人是?」 「喔,也是。嗯?啊……你说他啊,卡西洛.梅菲,好几天都没看见他了。」 瞧了一眼正靠在墙边打瞌睡的罗塔,神情领会,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玛哈雅提醒了对方一下。 「你们多休息一下吧,之后大概又要忙起来了。」 「好,谢谢你的提醒。要帮你跟其他人传达吗?」 「不了,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塔罗有些惊讶地微睁开眸子。玛哈雅耸了耸肩,像是有些受不了地一手一摊。 「是啊,因为会议之后一堆人都散了,虽然事后有请信使传递讯息,但似乎漏了几个人,这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看来信使大概把我们四个人给忘了,哈哈。」 一听,塔罗脸色微沉。 「这听起来不怎么有趣。」 「也是,那我转回刚才一开始的话题。在都城结界的供应层面上,我发现……」 表示同意后,玛哈雅也就真的开始说起了他的新发现。 看着眼前自顾自说着自己美好理论的玛哈雅,塔罗的思绪不禁飘往了他处。 自都城就任起,或是更早……他就对都城体制萌生出了一丝怀疑与不满,直到最近几年不满成长的比以往来得多上许多。 从和那人接触以来,他一直在不着痕跡地调查都城在檯面下的阴谋,最近才终于拼凑出了一些讯息,但种种发现却也让他深感困惑,像是少了几个关键拼图一样。 「银……银丝……」 「……」 「银丝,你有在听吗?」 一声叫唤,塔罗猛回神,玛哈雅一脸既期待又困惑的表情看着自己。 「抱歉,我有点恍神了。」 塔罗微笑,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挥之不去。 「别人说话你要注意听……」 玛哈雅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惋惜。 「那我再说一次……在都城结界上的整体应用,我发现一直以来维持结界的魔力有种奇特的中性力,也就是不好也不坏,而且整体大到即使把所有人至今为止发挥出的魔力也远不及它,但我却不知道那来源来自哪里,如此庞大的魔力肯定都有它的出处,为了查明这点,所以我就做了逆向处理。」 「逆向处理?」 「嗯,有趣的是,就算我试着寻找源头还是找不到,只感觉到一层薄纱,像是有人不愿意让人接触到一样。很神祕吧?」 听到这里塔罗心头一惊,内心的起伏丝毫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好在没有发现,这令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要是这些人知道来源后,会有何反应? 「然后呢?」 「除了这点之外,我还意外发现结界本身的魔力都不间断的一直往都城几处被引去,但是在城市上空就消失了,虽然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动,却只能感觉到置身在水里一样,更奇特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这些魔力被引去了哪里,就像是空气一样,从某方面来讲,似乎也跟我们的生活有点类似……」 「类似?」 塔罗对这词感到不解,不知怎的,一股噁心感涌上了心头。 「……嗯,要比喻的话,感觉就像我们生活在一层迷雾里。」 玛哈雅轻抚下巴,一脸困惑,眼中却透着探讨未知的兴奋与喜悦,让已经有三天没睡,有着微深黑眼圈,一脸憔悴的面容增添了一抹光采。 这一句话,塔罗张大眸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彻底被惊吓到了,语气因讶异而有些上扬。 「等等,弗利德!」 受到对方如此反应的玛哈雅也因惊讶而愣了一下。 「怎么了?银丝?」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闻言,玛哈雅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不然我说的是假的?谁会没事随机找人说这些?当然是直接找可以说的人好不好。而且魔力方面的认知……」 之后玛哈雅的话都被他挡在耳外听不见,猛地意识到一件事的塔罗脸色刷白,眸中光彩微曳。甚至连对方被睡醒的罗塔打发走了,他也没发现,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 若他想得没错,都城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维持结界才一直吸取伊特诺的魔力,而是为了某个更大的目的才进行……又或者…… 「……」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9) ……又或者是,为了不让有如此几近深不见底的人有任何反扑的机会才做的。结界只是顺便,为了背后的阴谋,他们把伊特诺的魔力用在其他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是蓄积起来作为新的结界使用。但也可能根本不是这样…… 至于伊特诺的处境,可能也只是让那些正在进行的计画的人,又可以在安全的地方有馀兴节目可以欣赏他因魔力枯竭一步步被折磨至死的娱乐玩物,同时也可以将有相同面貌的伊莱塑造成一名魁儡城主…… 「……」 得出这个结论的塔罗又倒抽了一口气,震惊到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全身瞬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不讲理…… 这种事…… 若真让这事发生…… 当下,塔罗脑中浮现近十年前绚阳下,伊特诺依然尚存的纯粹笑顏。 他缓缓地瞠大双眸,冷汗从前颈渗出流入衣领内,双手也佈满了冷汗。 伊特诺真的会……跟活祭品一样…… 「银丝?」 一声叫唤,塔罗吓得又倒吸了一口气,猛地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疑惑的卡西洛。 看到自家同伴,他一个松懈下来,没多久便发现不止手,连衣服都被冷汗给染湿了。随之卡西洛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上前关心。 「没事吧?脸色差成这样。」 「脸色的话你不也差不多……」 看着眼前面容依然有些惨白,却比先前看到的多了一点起色,一开口便被自己沙哑的声音些微吓到,接着在卡西洛皱眉下嚥了几口唾沫润了一下乾涩的喉咙,直到舒服些后,他才开口,听来有些不饶人。 「你不是回房休养去了?还出来?不怕上层的人指派新搭档给你?」 听懂了塔罗话中的上层指的人是卡纳,话虽然刺耳,却也是事实。卡西洛回以一笑,一脸泫然欲泣的虚弱地回应。 「……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选能物色。」 直到现在,塔罗才察觉现场少了一个人,左右看了看。 「他人去哪了?」 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的罗塔指着话题人物离开的转角回了一句「他走了」。让他吓了一跳,片刻,他才了解他话中的意思,并松了一口气。 接着,感觉到手上的魔力反应,他挑了挑眉,深知自家搭挡没有半路找周公下棋的习惯,很明显他是在偷听。 「你干嘛不阻止他?」 看了一眼玛哈雅离去的方向,又瞥了罗塔一眼,塔罗半歛起银眸,一脸不怎么接受被人如此近距离接触下标示。 「因为你没有拒绝,而且就算你被他抱,也是你的事,关我何事。」 罗塔倪了他一眼,回了让他既不爽又不得不认同的话。 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卡西洛在一旁微笑看着他们的互动,随之被两人的对话给逗乐,笑了出来。 这是他自那之后,三天以来第一次开心的笑。 斗嘴的两人因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而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来源。 卡西洛被这一望,歛起笑顏,换上疑惑的容顏。 「……怎、怎么了?」 「……」 「……我脸上有什么吗?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两人面面相覷,罗塔做了个鬼脸,塔罗一脸受不了地皱了下眉,随之罗塔又看往对两人举动一脸茫然的人,直接拋了一句。 「英俊了不少。」 闻言,不止塔罗难得地翻了个大白眼,卡西洛更是一愣,露出无奈一笑。 「……少来。」 想到卡西洛几天前的状态,塔罗关心了一下,同时也是为了收集情报、拉拢更深一层的同伴。 「卡西洛,你怎么跑出来了?看你的脸色也比之前好了一点。」 看着塔罗神色一正,虽然有些不解对方怎么突然送上关心,卡西洛放下刚升起的戒备,笑着诚实以对。 「……待在房里也挺无聊的,出来透透气。」 卡西洛惨澹一笑。 言下之意,他们都懂。没有人会责怪他,更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伊特诺。然而,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对他来说,或许会比现在来得更有衝击性也不一定…… 抹了一把脸后,卡西洛忽然提出要交换未公开的情报,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令塔罗他们感到有些疑惑,仍应许了下来。 毕竟能和有意拉拢的人能够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减少至免去隔阂,并能从中为目标带来助益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虽然他们曾私下讨论过是否让一些人加入其中,后来他们一致认为让有决心且值得信任的人加入便可,他们不希望让太多的人因此丧命,毕竟这可是叛国的行为。 但是从稍早伊特诺那里收到的讯息来看,这份顾忌似乎也没这么重要了。 毕竟,他们的目标,可是毁灭都城。 「惊喜嘛!不弄得精彩点怎么行呢……」 塔罗闭起眸子,低喃,嘴角微微上扬。随之收到卡西洛投来的疑惑视线。 「什么?」 「没事……不,也不算是没事。」 说着,塔罗伸出手,放出了隔离魔法,在转换无特定人听闻期间,罗塔和一旁的搭档简短地提了一句。 『你怎么看这事?』 罗塔一脸少见的严肃。 『只是我们没看到,不等于那些事情没有发生。』 塔罗睁开银眸,神情同样严肃地说道。随之又闭上了眸子。 『做我们该做的事就好,少管其他间事。』 接着,以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为基准,其馀所见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一切都静了下来。 切换完毕,他又闭上了双眸,将注意力转回了对方身上。 「这样就不会有第三者加入了。」 对此,卡西洛也同意了。 「谁先?」 「你先吧。」 塔罗做出邀请的手势。点了下头后,卡西洛直接导入正题。 「你们要小心一点。南那.提朵似乎正筹画着什么。」 02-乘歌 谣之五 门之内(10) 这话听在打算毁灭都城的人耳里,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塔罗半睁眸子,回道。 「怎么说?」 「我发现最近渗入都城内的魔力不知怎地比以往多了十倍之多……」 「你确定?」 罗塔插话了进来。卡西洛点头,续言。 「我私下调查过了,确定没错。」 「但这和提朵有什么关係?」 「出事前一阵子,提朵曾和伊特诺有过往来,伊特诺也曾委託他订製了什么东西,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之前提朵託我交付给伊特诺的东西,我怎么样也探知不到。问了伊特诺,他也不告诉我……」 「……」 「城内有好几处都有魔力过浓的跡象,让我感觉比较奇怪的是,地点各有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关连性。」 「哪些地点?」 塔罗眉头微皱,感觉自己似乎快要找到那些欠缺的拼图了。 「民宅、学院、卡纳的办公室……还有让我感到诡异的一处在城外,在拉古希地帝国遗址,也就是不久前你们在报告里看到的那片遗跡。在这些地方除了魔力颇高之外,还掺杂了一些提朵的魔力,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多。」 安静片刻,卡西洛又接了下去。 「调查之后没多久,伊特诺就出事了。再来,提朵和我去找伊特诺的时候,表现出的言行也让我相当在意……」 「……」 「我猜测伊特诺生前在某些层面上可能也曾涉及过什么,所以我想……伊特诺的死肯定跟提朵脱不了关係。」 一听,两人都尽可能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心系的那个人还活碰乱跳的…… 「还有吗?」 塔罗一问。 「大概就这些了。」 卡西洛摇了摇头。塔罗对此点头示意。 「谢谢你提供给我们这么宝贵的消息,卡西洛。」 意外从弗利德那里收到的消息,加上卡西洛提供的线索,都表明了会议中一些守都一派的人可能和此事有所关联。 「那换我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希望你能多少有些了解。因为这件事牵涉的范围很广,尤其是你曾经的搭挡。」 听闻和已故的搭档有所关联,卡西洛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更不明白他们提及此事的用意为何。 「伊特诺……?他不是已经……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塔罗准备开口之际,罗塔先行开了口。 「塔。」 罗塔和卡西洛前后看了过去。只见罗塔摇了摇头,表示不要透露太多不必要的资讯。 「……好吧。」 塔罗的目光转回一脸不解的卡西洛身上,虽然有些惋惜,但他也不希望一次丢太多东西给对方,以致对方消化不良落跑,散布了不实谣言,到时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关于这点,他便轻描淡写地供出了关于伊特诺所承担的一切,以及方才从玛哈雅那里接收到的最新消息,避开了他们的计画和其他消息有关的一切,只拿出目前能拿得出檯面的东西。 一开始,卡西洛很专注的聆听,不一会儿这份专注便撑不住了,他缓缓睁大双眸,一脸震惊且难以置信,往后退了一步,险些站不住脚,最后甚至微垂首。 「他们……到底把生命当成了什么?」 沉声至此,卡西洛面目狰狞,话里透出了浓浓的哀伤,垂于身侧的手收成了拳状,因过于用力而颤抖。 最让他在意的是依特诺不久前说过的梦话,虽说他一开始并不怎么在意,但不知为何,这话却一直縈绕在他心头,像扎了根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要去找我哥谈谈……」 一听,塔罗连忙上前劝说,生怕卡西洛一出这个空间,会使计画的导向有所偏移。 「卡西洛,你先听我说,关于……」 「不了……快让我出去!我不能放这件事不管!」 「卡西洛,你先静下来,听我说……」 「别说了!快让出去!」 「卡西洛!你是想让伊特诺付出的一切都付诸流水吗!」 终于耐不住性子,塔罗猛地抓住那人的肩膀,怒视着作势要打破结界直接要找人算帐陷入失控状态的卡西洛,随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塔罗抽回了双手,呼吸有些絮乱地看着眼前一脸错愕的人。 他说溜嘴了,想收回却为时已晚。 「什么意思……什么叫伊特诺付出的一切都会付诸流水……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不知是否因为情绪有些失控的关係,卡西洛说着便哽咽了起来,泪眼盈眶地哭了出来。 「伊特诺也曾在这方面有过调查,仅仅是听过他说过而已,不过这方面的消息我们并没有彼此深入探讨过,只知道他在计画着什么。」 「然后就被杀了……?」 卡西洛呆愣地看着站出来救场的罗塔,愣愣一语,残馀眼角泪水划过了面庞。 对于卡西洛的疑问,罗塔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他……伊特诺他到底在调查什么,计画又是?」 静望片刻,罗塔依然没有表示,被投以询问目光的塔罗也配合着前者。 似乎是领会了什么,卡西洛如此说道,一边拭去泪水。 「我知道了……若这是伊特诺的希望,我会配合的。」 待双方的情绪都缓和下来,彼此之间确立新的互利关係,以及需要的注意事项后,塔罗便解除了结界,将人放了出去。 解除警戒状态后,整个人有些松懈下来的塔罗呼了口气,倚着墙不发一语。 「这一点也不像你。」 罗塔神色一正,看了自家搭档一眼,沉声说道。 塔罗撩起瀏海,神色有些愤然又疲惫地深深吐了一口气。 「抱歉……牵涉范围太广,让我……」 说到这里,他便说不下去了。 「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罗塔投来一语。 「这倒是……」 塔罗闭起眸子,神色憔悴地虚弱一笑。 「谢了,罗塔,刚才制止了我。」 意会到他指的是什么,罗塔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似乎想到什么的塔罗疲惫一笑。 「还有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听起来根本像是在扯谎……」 闻言,罗塔露出几不可见的浅浅一笑。 「也不算说谎,至少在某些层面上,这确实是发生过的事,不是吗?」 时过半晌,待同伴稍微恢復过来,他才又开了口。 「塔。」 「干嘛?」 「我有个主意。」 罗塔看向卡西洛离去的转角,沉着脸轻语,塔罗则是抹去脸上的冷汗,回应道。 「说来听听。」 「要是让卡西洛知道伊特诺还活着,甚至还谋划了超要命的计画,你认为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但伊特诺大概八成会被痛扁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参与其中的我们会不会被波及到就是了。」 倪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塔罗平声回应,同时不禁为不知身在何方的伊特诺感到同情。 虽能理解被耍着玩的卡西洛的处境,但…… 「那两人的事,只能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也不能这么说,打从那一刻起,我们不就已经决心要淌这趟浑水了。」 罗塔惨澹一笑,瞧了一眼自家搭挡。 塔罗下了如此感想。 「真要命。」 02-乘歌 谣之六 虚假之人(1) 滴答…… 滴水及面,伴随清脆声响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在黑暗中绽开,无数水滴在此处绽放,如花朵般。 能感受到…… 传遍全身的波动。 睁开眸子,紫水晶般的澄澈眸子倒映着此空间中的银白涟漪群。 滴答声响,不绝于耳。 又是这个梦……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自从…… 「还是别去想好了……」 触及心底伤疤的记忆随着自我探询而逐然升起,他连忙甩了甩头,好像这样就能将这念头拋到九霄云外。 他缓缓闭起眸子,脸上流透出一丝哀伤。 然而,问题没解决,即便甩得在远终究也徒劳,这是他在明白不过的。 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这梦大概又会一成不变地持续到清醒,他缓缓地又睁开了眸子。 可惜他的期望落了空。 映入他眼底的是,远处先前不曾有过的银白光辉,一抹熟悉的身影,因逆光而看不清那人此刻的容顏。 鼻子一酸,视线染上了一层淡淡水雾。 他知道的…… 即便如此,脚步仍踏了出去,跑了起来。 随着两人距离逐渐拉近,那身影的主人依然没有如故有那般回应,仅仅是佇立着。 「伊特诺……」 来到盼望之人面前,不论他怎么开口、如何呼唤,笑着谈论近来发生的趣闻,那人依然无动于衷。 试到后来,紫眸少年终于撑不下去了。 卡西洛抓着伊特诺的双臂,半弯下身子,哭着恳求。 不曾有过的披散及腰黑色长发在落于后紧的位置用一条白色发带系成了马尾,秀长发鬓随着他弯下身而垂落在半空中。 「……我什么都不求了,我只希望你能做回我认识的那个你,伊特诺……」 此话似乎让伊特诺有了一丝反应,看着眼前的昔日搭档,如今的同伴,伊特诺半垂下眼帘,静默了一会儿。 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细微震动,卡西洛抬起首,看到搭档正看着自己,他开心地哭了出来。 「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太好了……你会回来吧?对吧?」 在对方以为即将获得首肯的期盼目光下,伊特诺摆脱了对方,一脸落寞,眼中流露着哀伤。 「怎么了……?」 一丝不安感涌上全身,他一脸不解地看着对方。 「是不是我反应太大让你不舒服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以……」 话未完全说出口,便哽在喉咙,仅因对方严然又哀伤的神情。 他微微一愣,停在半空中的双手垂了下来,往后退了一步。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伊特诺不会拒绝他的恳求,肯定不会…… 他自我安慰地笑了,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笑容因执着而变得扭曲…… 然而,盼望之下,得来的竟是这么一语。 「我无法成为你希望的样子,我只能成为我希望成为的那个自己。」 单单一语,卡西洛全身一冷,宛若铅块一样沉重。 正当意图再次上前时,竟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伊特诺转身之际,目光瞥往他方,随之迈出了步伐。接着在原地无法动弹的人的目光下,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这片光与暗所混合的混沌雾中。 他的低语,在此地回盪着。 「希望你能理解,卡西洛……」 02-乘歌 谣之六 虚假之人(2) 「等等!」 卡西洛猛然惊醒,从床舖上坐起,呼吸有些急促。待呼吸稳定片刻,他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昏暗的寝具和摆设在适应中的目光下逐渐清晰了起来,唯一的光源是窗外射入的淡淡月光。 他看着周遭景色,他这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是梦…… 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事,随之感受到脸上的湿润感,下意识摸了一下,手上满是泪水,他抬起袖摆,拭去满脸泪水。 随后感受到身上的凉意,才发觉全身满是冷汗,睡衣有一大部分都被浸湿了,紧贴皮肤的湿黏感让他很不舒服。 轻呼了一口气,准备下床更衣前,他又下意识地朝隔壁床看了过去。 这一望,他猛地瞠大了双眸。 只见连日无主的空床上坐了一个人,正望着他。 窗外夜空浮云随夜风缓开一缝,月光从中倾洩而下,越过窗户斜照原本不在此处,那人的半个身影。 卡西洛一见,惊喜一剎,来人的名讳尚未出口,便又吞了回去,稍有舒缓的身子又紧绷了起来。 「我不是我哥。」 伊莱冷冷地说道。但他的神情与口吻都透露着一丝落寞。 「我知道。」 卡西洛神情一冷,冷言回去,随之瞥开目光,不去看和伊特诺有着相同容顏的双生兄弟。 那人绝不会用这么冷漠的口吻和他说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继承人不会连上一任候补的床都要继承吧?」 话说的尖酸,却是卡西洛此刻的心里话。 「是呢?你认为呢?」 伊莱双手一摊,挑衅一笑。 对于不明不白的回应,卡西洛一蹙眉,瞇起了眸子。 不知为何,此刻伊莱给人的气息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完全感觉不出之前的高傲自负。反倒是有一种淡淡的……沉稳和忧愁……? 那感觉,简直像是想求救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样。 「……!」 他随即打散这离奇古怪的念头。 不是,这肯定是他的错觉……伊莱八成是装出来的。 继承人也不可能光用小孩的态度就能承担重责。 不知是否是自我说服奏效,他深吸了一口气,冷望眼前的人。 卡西洛冷下脸,沉着声说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四周陷入一片安静。 「……」 伊莱静默地凝视此人,久久不语。 卡西洛手紧抓住棉被的手,冷汗不禁淌下,不知对方究竟是如何潜入卧房,明明放了驱离结界……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你似乎一直把自己的价值建立在别人的认可上。」 伊莱忽然说起与现况不相干的话,卡西洛除了不解之外,依然警戒。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认为你会为了挑我毛病,大半夜跑来入侵他人领域。」 「尤其是伊特诺,最为严重。」 伊莱不为所动地补充了一句。 卡西洛不懂,他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还挑在这时候? 在他人警戒下,伊莱依然故我的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是我『父亲』指派给他的亲卫。但你保护的人究竟是你自己?还是那个虚假的自己?你是不是搞错了护卫的对象了?卡西洛.梅菲。」 伊莱半垂下眼帘,轻声说道。然而,他的话语却一句一字地刺入了卡西洛早已封闭的内心,深藏于心底的伤疤被硬生生地撕裂了开来。 不愿面对这一事实的卡西洛,将怒火转向他人,怒视着他。 「伊莱.达拉亚……!」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伊特诺才会什么都不告诉你吧……呵,也不是呢,他本来就没有义务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你,只是你一昧地仗着任务和亲卫这个盾牌黏在他身边而已。只因为你希望透过你表现出的尽责,可以获得他人的认同,尤其是身负重任的那个人……殊不知却造成了他人的困扰。」 见对方为求警戒,而不上前将人轰出,伊莱嗤笑,说的话毫不留情。 「你够了!给我出去!」 被踩到痛处的卡西洛直接朝对方大吼,下了逐客令。 依然不为所动的伊莱扯了一下唇角,笑了,缓缓站起了身来。 「只是那个人……是不是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给我出去!」 卡西洛站起身意图将人扔出房外,却迟迟没有动作,由于都城明确规定,在不必要的纠纷下,城内一律不允许有任何暴力行为。碍于此,他无法在那人一开始说话时,就直接用魔法把人给轰出去。 尚未将人跩出房外,伊莱在对方的目光下,越过了卡西洛身侧之际,瞥了他一眼。 「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原因。」 邻近耳边,他浅笑一语。 「还有,要小心……你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最后的话语,细微近乎无声仍一字没有听漏,卡西洛缓缓又瞠大双眸,一脸极大错愕又难以置信。 走到了门前,凝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伊莱故作清高的笑容依然。 接着,他转动了握把,走出房门外之际,他侧过身,打了个招呼。 「你好好考虑一下。」 门扉闭合之际,看着房中之人备受打击的身影,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关门声响起,同时刺激了因无法承受而几乎快要崩溃的卡西洛。即便濒临崩溃,他的自尊心依然不让他这么做。 不可能…… 这不可能……那时候…… 当时夕暉下所见的斑驳大片血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抱头蹲下身子,蜷缩成了一团,沉默不语,卧房的氛围瞬间变得沉重。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方才伊莱一语,在脑海中响起。他连忙起身,跳下了床,猛地打开房门,正想询问伊莱此事时,门外、廊上空无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卡西洛脑中浮现了一个令他很是不愿接受的念头。 冷汗自他脸上滑落。 若要是真的…… 他不明白他的动机是什么…… 又为何要和他透露这种事,那对他没有好处…… 要是消息是假的怎么办……? 心脏因无法明晰的感受而剧烈鼓动。诸多情绪感受席捲而来,令他的脑袋一时处于当机的状态。 诸多不适令他整个人倾靠在门框上,发不出一句话。 时过半晌,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斟酌了一下,他深吸吐一口气,眸中闪过了一丝坚毅。 「……」 是真是假,只有去查明了才知道! 02-乘歌 谣之六 虚假之人(3) 细微的喘息在昏暗的廊上回盪着。 脸上故作清高的笑容不再,他脸上流下了一丝冷汗,视野朦胧,一手倚靠着墙才能支撑他摇晃的步伐。 感受到后方传来的波动,在后方不远处房门打开之际,他连忙吃力地进入转角,微微探出头,只见卡西洛四处张望在找寻什么。 看着这景象,他嘴角上扬了一下。 片刻,他收起笑容,一脸无助,濒临极限的他走到一半便倚着墙缓缓地跌坐在地。 拉出衣领内雕工细緻的柄手处镶着一颗拇指指甲片大,莹白透暇球体的金色钥匙,凝望片刻。 他气他哥对他所做的一切恶作剧,却又无法恨他,反倒是怜悯他唯一的兄长,对他的处境深感心痛。就算那些恶作剧,在很多时候,都是为了阻止一些更大阴谋发生的计策。他也很明白,他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他自己,也是伊特诺所拟定的这个计画中的一份子。 然而,现在,他即将面临的挑战,让他几近崩溃…… 他的面具,此刻再也起不了作用,脱落了。 似乎是再也撑不下去了,曲着身子,将脸埋进环抱起双膝的手臂里,闷声哽咽。 「伊诺哥,我好怕……」 ◇ 「你啊,真的有搞清楚你的立场吗?」 看着眼前的景象,青轻扶着额头,轻叹了一口气。 躺在沙发上停下阅览公文的卡纳,瞥了站在把手旁对他碎念三小时终于讲出一句重点的人,他薄唇微起,话中听得出松了口气的轻松感。 「你指什么?」 「你心知肚明。」 青一语,卡纳淡笑了一下,视线转回公文。 「我只把不必要的灰尘拨掉而已,没什么。」 青仰天翻了个大白眼,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人对应。 「你明知道伊特诺的重要性……就算除去卡西洛,我也不认为要让伊特诺受到这种待遇是恰当的,他不也是……」 「青。」 一声伴随杀气而来,青猛地屏住气息,全身冷汗的看向半坐起身面无表情地朝他投来毫无波澜的冰冷视线的人。 现场气温骤降,随着卡纳的一字一句,更降下了不少,房内用物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件事别再提及了。」 卡纳一语落下,除他以外,一股重力沉重地压在对方身上。 「我知道了、知道了……」 险些被压的喘不过去,青有些吃力地回道。 收到回覆,又盯了对方片刻,卡纳这才满意地嘴角微扬,躺回沙发上继续他未完的工作去了。 青缓了一口气后,有些虚脱地一手微颤抓着另一垂在身侧的手臂,似乎这样就能稳住他那受到不小动盪的内心。 微垂首,瞥了窗外晴天一眼,神情很是复杂。 「……」 ◇ 完全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手肘靠在左膝上手拄着下巴,眼死地看着已经在他办公室里玩了一轮还死赖着不走的一群人。 说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这些人进来。因为是同伴?还是基于自己有这种融入群体的友好义务?又或是其他的原因? 「尤……尤伊……」 一声叫唤,引来了他的注意,手挪开原有的位置,朝声源看去,疑惑的目光瞬间又眼死了,只见哈尔亚满脸通红拿着一只酒瓶,空着的那隻手朝他招了招手,散乱的青绿长发在鹅黄光线下散发奇特色泽,随着蹣跚的步伐摇曳,不时在他转圈时在他身周划出一抹漂亮的弧度。 「尤伊,你也过来喝一杯嘛……」 已经喝茫的人如是说。 「……」 尤伊摀着脸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非常怀疑让同僚进房喝酒,是否真是增进友谊的表现…… 微微移开手,轻呼了一口气,抬起头,环顾散乱四周的酒瓶、参与这场聚会的四人,最后他仰天一叹,回望了地上的一片死尸。 心中五味杂陈,神情难掩惆悵。 「……」 卧房一侧坐于书柜前的伊提,完全不理会一旁还在转圈的人,看他良久的伊提开口了。 「你想听哪个?」 金色的瞳眸闪过一丝奇异光辉。 「表面能作假,眼神却不会说谎。就算眼睛说了谎,也逃不了自己的良心。」 尤伊一语,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的伊提笑了一下。 「你在绕口令吗?」 「不是,而且绕口令也不是这样绕的。」 尤伊回以一笑,眼底却没半点笑意。 「你的哪个是指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消息才邀请这群人把他们灌醉的吗?」 伊提挑眉,一脸不解,伸出手指了指包含一名女性成员喝掛在地睡死和一名依然不见晕不断转圈圈的三人同伴,口吻不同于以往严肃的轻挑,前后差距甚大。他的目光落在女性搭档上,随之咕噥一下。 「要是放在外面,八成会被捡尸……」 「不是我把他们灌醉,是他们选择把自己灌醉。干我何事?」 一改方才哀愁,尤伊一脸严肃,其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无法猜出的情感。 「你说是就是吧。」 伊提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意。 尤伊对此抽了抽嘴角。 「真不懂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尤伊推了下单框眼镜,咕噥。 「不就是为了提供情报吗?」 伊提抬高下巴,挑衅一笑。 就某方面来说,这两人还挺像的。 看着这两人的一来一往的互动,哈尔雅勾起了嘴角,淡淡一笑。随后终于不胜酒力、转太久导致大晕眩,不支倒地。 砰! 一声巨响,将各有所思的两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呈现大字形瘫倒在地眼冒金星的人。 「呵,他是在搞笑吗……?」 伊提手指掩嘴笑了一下,鄙视表露无遗;尤伊则是伸手按着鼻樑上的眼镜架,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探情报也不要这样。」 「这到底像谁啊!」 一语,尤伊有些惊愕朝伊提看去,只见对方咧嘴一笑。像是从他的举止中读出了什么。 而,看到对方惊愕的表情,伊提笑弯了眸子,加深了笑意。似乎是为了排除他的困惑,他开了口。 「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吧。」 被人看透般的言语、令人不快的傲然笑容,都令尤伊感到噁心。他一蹙眉,沉下了脸,不发一语。 「真不想跟你当同伴呢……」 尤伊汗顏一笑。 「彼此彼此。」 伊提昂首阴笑。 针锋对侍半晌,迎来沉默,在沉重的氛围下,尤伊决定打破沉默。 「这次的消息是什么?」 「呦喔!终于有兴趣了?」 「……你真的很烦。」 伊提嗤笑一声,往后靠向书柜,把曲起的一脚给伸展了开来,整个人轻松的坐在那里看着尤伊,一副小混混的样子。 「所以来谈正事吧。」 他沉下了声,眼中竟是一丝不怀好意。 「一切都在掌控之下。某位掌权者是这么说的。」 说着,微微向前倾身,一脸坏笑,随后他又一脸没意义的表情摊开了双臂,往后又靠回书柜。 「城主?」 尤伊瞇起了双眸,神色凝重地盯着对方上头书柜上摇摇欲坠的书本。 「嘖、嘖,不是,你猜。」 伊提摇了摇併拢的两根手指头。 尤伊一蹙眉,完全不解其意。正当他准备开口时,他的身体一不小心轻微碰撞了一下后方的书柜。 不料,没看到对方背书砸的画面,反到自己先被砸了。他抱着头,痛得蹲在了地上,泛泪的眼,隐约瞥见眼前坐于书柜前的人,无名指系有一条非常细小的银线,而它的另一头则是连在上方另一本摇摇欲坠的书上。 「……」 原来……他早被暗算了…… 有人这样玩的吗! 他一撇嘴,揉了揉依然发痛的后脑勺,他微微站起身,发现了下方摊开了的书本上的文字。 「这是……!」 「终于发现啦。」 02-乘歌 谣之六 虚假之人(4) 一听,尤伊一愣,下意识地目光回到了此话来源的人身上。一见,他系有银线的手,中指一动,他面前的本子就这样直接被勾走了。 而他,依然像黏土一样,呆愣在原地,似乎方才的发现令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错愕。 要是这件事是真的?来源是哪?不……或者该说,是从哪知道的?目的又是什么? 但是……以这规模……根本是…… 「这座城……」 尤伊瞳眸一颤,薄唇微微蠕动,道出了无声之语,也道出了那人的名字。 一回神,忆起了自己的目的,虽然惊愕这一目的现在才被发现,一方面又不知该作何反应,加上始作俑者又掛了…… 一时之间,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这傢伙……这次真的玩太大了!」 他微声一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又一次回到了伊提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尤伊瞠大双眸,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死啦——别看啦,快还我!」 尤伊一喊,引来了伊提的注意力,他抬起目光,傲然一笑。 「有趣、真是有趣……尤伊.卡提芬!」 「……!」 他一笑,尤伊绷紧了神经,屏气凝神地望着对方,一刻也不曾移开。 「嘻、呵哈哈哈哈!」 伊提依然大笑着,且有越笑越大声、也越有偏于古怪声调的倾向,但这些都不足以令尤伊能轻易把注意力移开的藉口。 有些时候,走错一步,步步皆错。 虽说,并非走错一步,就不能走回去,只是有时需要绕上一大圈才能走回去,到达目的地之前又会花上不少精力、心神。 并不是说,学不到任何东西,光是这一路,就能学到不少了…… 但,可以的话,他真希望现在这一情形,不是那种砍掉重来的情境…… 「……」 毕竟,「条条道路通罗马」,虽然他非常不愿意承认这一认知,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对此,他又是一叹。他完全不晓得那个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庆幸的是,这一路上,不少人有跟他一样的想法,他不是唯一的一个。 某种意义上,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值得令人开心的事情…… 下一刻,伊提说了一句,令尤伊不由得不认同的话。然而,听的当下,他还是愣了一下。 「这世上要是有人愿意把夜黑点亮一丝烛光,想必世界会变得更加友好一点!」 伊提又是傲然一笑。 「但也得有命活才可以!」 「……」 中肯。 这话说得实在中肯。 尤伊在心中叫好。殊不知他心中所想,以及他即将做出的选择会将他领向何方。 「不过……真亏你愿意把这种东西放在这里……真开放啊你……!」 伊提咧嘴一笑。 一听,尤伊愣了一下。 「咦?」 一看对方又翻了几下书页,一脸有越看越开心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祕密一样。 尤伊一蹙眉,不解他为何而笑。不如说,他从来没搞清楚过这傢伙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一想,他眉头深锁,神情多了一丝严肃。 就像那几个人一样…… 真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思一此,一道微大的声响传进了他的耳畔,他一抬首,一望眼前的景色。他又微一愣。 「……不行,他也醉了。」 尤伊闭上双眸,叹息。该说是万幸?还是侥倖逃脱可能会被眼前的人给抹消一事? 他一望四周醉倒的人,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开来,两手插腰,口吻听来有些无奈。 「好了,现在我该拿这里怎么办……?」 静默了一会儿,他又一蹙眉。 但是,他是醉了,可他又看见了多少? 但他并不知道他所见的,和某人希望要给他的看的东西是不是一样的?又或者说,那人根本放错了,不然就是没放……纯粹耍着他玩? 怀有侥倖心态,他一瞥整张脸趴在地上的人影,又看了一下遗落在他手边的纸本,上头其花样和那个人所诉说的特徵一致…… 「……」 他内心哀号,真不知当初他为何会心血来潮接下这一份邀约……? 片刻,似乎是心理上接受了自己所做的蠢事,情感上依然没办法接受。目光又移回到了伊提身上,他微声地诉说了一句,微捏纸张的手又紧了几分,微微发抖。 「要不要就趁现在……」 一语,他猛一回神,似乎是被有了这一想法的自己给吓了一大跳。心脏不停地大大跳动,又深吸了一口气,吐了一气,又吸了一口气,过程中,险些被自己的唾液给呛到。 他是中立出身,职位都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少有武人之气,可有见血之时? 更别说,他有恐血症了,一滴血都见不得、碰不着。 说害人,他别把自己给吓死就谢天谢地了。 微微咳意减退,他小心地又吸一气,缓缓地朝倒在地上的人走了过去。 一走到,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拿起了从伊提手中掉落出来的本子,他手微微一抖,仍鼓起一丝勇气打了开来。 一见其文,他一愣。 「誒?」 02-乘歌 谣之六 虚假之人(5) 「伊特诺,你给了尤伊什么?」 在屋内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境下,摩尔朝一旁环起手正笑看着窗外嘻笑来源的人,一问。 「那个啊……童书!」 伊特诺听一此,大大一笑,目光依然没有一丝移动。 一听,摩尔微微一叹息,不禁同情起了尤伊。身为中立派系,却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地开心过日子,虽然他的职位让他可说是有了一整座城的知识命脉……可惜,他知道的还没有掌权者和多了一分了解的他们来的多一些。 「真可怜……」 「哈,那是他的事。」 伊特诺一副无所谓,不甘他事的样子。令摩尔看得嘴角抽搐了几下,不予以回应。好半晌,他才终于又开了口。 「上面写了什么?」 「我和他说了,有关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 伊特诺微垂首,微微一笑,却显得有些沧桑,令旁人看了有一些于心不忍。 「以后,有关地上的事情,很多都有可能会消失不见,或是被有心人士给隐瞒起来,只是……将来,就算那个方法有用,对生活在那里的孩子们来说,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一件好事……」 伊特诺微垂双眸,睫毛倒映在白皙面颊上,面容有些犹疑。 「怎么了?」 摩尔上前一问。 伊特诺微微一叹,神情五味杂陈,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一想到,地上我们看似自然的事,在计画一旦成真,孩子们有很大的可能会将这些美好生物和一些生活上的美好,都视为童话故事,而非真实。就让我很感伤……」 知晓了伊特诺在心烦的事情,摩尔多少能了解了他的想法,暗自一叹,不同于伊特诺的心烦,可他却有了其他的想法。 「不如往好的方面想,鸟羽一族的人可以不必明白我们曾经歷过和计画过的一切……」 摩尔说到语末,顿了一下,引来了伊特诺的注目,他耸了耸肩,接了下去。 「因为这对他们的生活不一定会產生什么好的影响。」 「……」 「不过,好坏都是生命自己的概念偏向于哪里,至于……」 摩尔一说,又停顿了一下,伊特诺一听,一蹙眉。 「至于……什么?」 「至于他们要怎么想,就是他们的事了。跟我们一点关係也没有。」 摩尔笑了一下,故作逗趣地瞥了他一眼。 一听,伊特诺一愣,随之,噗哧一笑。笑停了一下,又掩嘴一笑。 「这倒是……」 「你啊……看你最近总是跑不见人影,就算一见到面也是那种愁眉苦脸、爱笑不笑的样子……看了真叫人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摩尔又一笑,彷如之前的那一抹柔和、温暖人心的笑容。只是,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不曾感受过的心情…… 伊特诺虽然有注意到,却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回了一句。 「我看你现在表达的挺好的。」 面对这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欠扁话语,然而,对自小时不时和他相处有了一些了解的摩尔,有十足十的把握,绝对是前者。 「终于笑了。」 摩尔突如一语,令伊特诺有些不解,瞧了他一眼,一见他朝自己笑弯了眸子,眼底多了一丝安心。 「嗯?」 「他会不会被你气到不来了?」 话锋一转,没有正面回应他方才的话语,摩尔微暖一笑。 又看了一眼户外在结界的保护下无法被没有他允许的任何人看见的此地,一大一小玩乐又不时交头接耳的样子。 一见,伊特诺轻笑了一下。 「他会来的。」 「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肯定?」 「感觉。」 伊特诺耸了一下肩,微促狭一笑。 「……」 「……」 刚办完契约者交代一事,返回的艾利希,一走出通道,就听到了这一件事,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荒唐的回应。跟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可笑的一句话。 然而,他认为的可笑一事,在不久的将来,将会为他的人生又一次带来巨大的转折。 那时,他的心境绝不会是如此、一认荒唐,而是令整个世界都极其震撼的巨大波折。 他没办法具体清楚说出眼前所见,真要以隻字片语来陈诉……只能说…… 玩太大了! 「……」 不愿多想的艾利希,转过身,踏进橱柜里了。 首微一侧,一见摩尔脸上有了一丝不悦,伊特诺连忙收敛了一下,以免遭到洗礼,毕竟他可没这种自虐的喜好。 忆起方才摩尔一语,他领会了过来,伊特诺一顿,目光有意地飘往他方,随口问了一句。 「我平时都是一脸笑咪咪的,你是怎么看出我根本没在笑……?」 「你以为我认识你多久了……」 明晰他的行端,摩尔话说一半,又是一顿,他朝伊特诺撇开目光的方向走去,佇立在他面前,微笑地说了一句。 「我是很想这样说啦!不过……」 「不过什么?摩尔?」 伊特诺一语。一听,摩尔脸上绽然一笑,笑得十分开怀。 「有笑没笑,想必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一说完,摩尔便一拂袖,直接转身走人了。 独留伊特诺一人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02-乘歌 谣之六 虚假之人(6) 不久,玩累了的库兹提和被泼了一身水一脸无奈的另一名同伴踏入了屋内。 一入内,帕黎西亚一瞧伊特诺定睛凝神地看着手上的书,其认真程度,可说是整个人都沉入到书中世界去了。 似乎被他的步伐声惊到,伊特诺收回了神,朝他看了一眼。 「嗯?好玩吗?」 一见同伴一身湿溽溽的走了回来,伊特诺放下了正在阅读的书本,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挪揄了一声。 「……好玩吗?!你怎么看的?!」 帕黎西亚脸一抽,铁青了。 「看你玩得挺愉快的。」 伊特诺毫不修饰地道出了方才和摩尔一同在屋内时,在窗外所见的景色。 「你是教了他多少东西!听说读写就算了,那傢伙居然连各属性的魔法都会!」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整个都城要变天了,帕黎西亚一脸暴怒地又重述了其中一句。 「魔法耶!」 「不多,但也不少。」 伊特诺所言不假,把书放到了一旁简陋破旧到随之碎裂也不意外的木桌上,他望向轻放在书封上的手,微垂下了眸子,轻语的一脸云淡风轻,却透出了一丝诉不出的惆悵。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再多踏个几步也没差了。」 一语之中,可听出伊特诺下定决心不可动摇的意味,然而,帕黎西亚可不这么认为,大吼了一声。 「你是打算把都城的人都逼入绝境吗!」 「不是早就被逼到绝境了?」 伊特诺面色不改地平声回应。话一出,帕黎西亚一时之间没办法回嘴,只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但是,只因为是事实就无法反驳?还是他反驳的原因,只是为了延续他在都城的舒适地位,这种虚偽的东西? 在他眼中,虚和实,何者为真? 答案,了然于心。 「唉……」 叹了一气,他一望四方,没看见另一名同伴的身影。 「摩尔人呢?」 「他有事先回去了。」 一听,伊特诺的面容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沉,回眸又看了一旁的书一下,嗓音微一沉。 「……」 丝毫没理会他的异样,帕黎西亚一仰天,无语问苍天。 要是让都城的那些人知道伊特诺干的好事,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不管怎样,可能也难逃一死…… 虽然早已知晓了他的计画,但实际见识,依然别有风味……就是刺激了点。 正如伊特诺之前所言,一旦知晓了他的计画,就拖不开身了。 不如说,打从他和卡纳对上了的那一刻……又或者…… 「呵……」 横竖都是死,不如壮烈一点。 隐约听见他的嗤笑,伊特诺瞥了他一眼,一脸不解。 「不管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放弃挣扎的帕黎西亚,收回目光,哀叹了一下。 「……不过,这时期他也挺忙的,光是流行病和外面的事……没想到你居然可以把他约出来陪你干这种事!就算城主亲自发函邀约,也没看过他答应过!真有你的!」 思绪一转,帕黎西亚低喃了一下,随之,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 「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的魅力?」 伊特诺故作纯真,回了一句。这一句,令帕黎西亚感到从身体深处涌上来了一股强烈的噁心感。 「你干嘛啊!很噁心耶!」 帕黎西亚往后一跳,一身鸡皮疙瘩掉满地,他用力上下搓了几下双臂。 「……何必这样?」 一见他如此行端,伊特诺露出了一脸无辜样。随之,似乎是为了打发间暇十分,一侧过身,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礼盒,一脸小开心地望着它瞧,好像它是什么世上最精美的好东西一样。 「那是什么?」 帕黎西亚一见,似乎不太对伊特诺的急转反应感到讶异,多年的相处,也早要习惯了。 「南那给的小礼物。」 微微开心一笑,伊特诺分享了他的礼品小物。 一听,帕黎西亚一蹙眉,停下了向前去观望的步伐,神情一凌,微沉声说道。 「你知道的南那.提朵,真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收回目光,笑容一歛,伊特诺一回身,一蹙眉,神情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你也该听出来了吧?伊特诺。」 帕黎西亚微瞇了双眸,嗓音微沉了一些。 「……」 被他如此说了一番,也没什么心情去欣赏礼品小物,他站起了身。在他行动之时,帕黎西亚也有了一丝行端,然而,在他上前去阻止对方打开礼品的动作那一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乍然止步,神情有些犹疑。 「……」 片刻,他才开了口。 「他可能在谋划些什么。」 帕黎西亚上前了一步,即便包含他们所在的房屋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在结界之下,不可能会有一丝紕漏。但,不知为何,他依然不怎么放心,在他耳边细语。 一听,不解转为了然,然而,他的了然是建立于他和他口中的人的契约,而非他事,完全没有意会到他话中所表达出的含意。 「我认为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想太多了,小黎。」 对此,伊特诺安然一笑,停下了拆礼物的行端,将其收回怀中,站起了身来。 「……没事的。」 伊特诺走过他身侧,拍了他的肩一下,不急不徐地轻语,丝毫不让一旁的人瞥见他脸上的痛苦神情,随之,走出大门,离去了。 一语,帕黎西亚猛然瞠圆双眸,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多少解开了一些。 忆起了议会结束后南那所说的话,以及他当时给人的氛围……很不寻常。 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了。 帕黎西亚握紧了手,微颤。微垂首,压低了嗓音,对着已经走远和孩子嘻笑打闹不知能否听见他声音的人的背影,低吼。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02-乘歌 谣之七 决心之日(1) 急促的清脆步伐声在广阔的走廊上响亮地回盪着。 橘红夕光透过窗户,投射在染红了的长廊上,以及快步行走的那一抹身影,在一旁人们的行礼下穿梭而过。那人看也不看那些侍者,或许是縈绕在脑海中的混乱思绪使他看不见这一切。 亦者,他对此一丁点兴趣也没有。 亚麻色的秀发在半空中飘扬,勾勒出了一抹美丽的弧度。 面色依然是那离去小屋时,那般凌然。 忆起了伊特诺当时的反应,神情又是一凌。 惊人的气魄,吓得一旁的人赶忙躲避,生怕一不小心,身首异处。 淡黄色的眸子又一次染上了怒意。 「……可恶!」 碎念了一声,他又加紧了脚步。 朝不远处的办公处快走而去。 为何要这么做? 他不知道,也说不上来,充斥了整个视野的怒意,令他没办法去思索这个问题。 「……」 他只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做…… 他又一次微微收紧了拳头。 遥望眼前依然长远的长廊尽头。 只是为了…… ◇ 「帕黎西亚!」 日光下,小小的身影在树林中穿梭着。 在他的行动下,掀起了一股不大也不小,正是小孩子也能承受得起的微风,将他的头发、衣领衣襬吹的舞动。 稚嫩的嗓音在此处回响。 「帕黎西亚……!」 小小的短腿依然不停地努力向前迈步,只为了到达那人的所在。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依稀能够看见坐在不远处矮树丛另一侧露出来的那一头亚麻色发丝。 他的对侧,依稀能瞥见坐着一名有着一头柔顺紫发披散在肩头,闭着的眼,小男孩对其声响无动于衷,脸上依然掛着那一抹闲静的淡淡一笑。 他不怎么喜欢紫发小孩,因为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一方面又很喜欢他,因为他会帮自己保守秘密。 印象中,他好像叫塔罗.银丝,是担任自己的侍者的人……嗯,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来这里……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吩咐过他任何一件事。 是的,任何一个指令,都没有。 彷彿他只是个空气一样。 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存在,伊特诺又开心一笑、小跳步了一下。 一见亚麻色发的孩子,淡金发小孩停了一下,浅蓝眸子一亮,又轻快地跑了起来,开心地又大叫了一声。 「帕黎……」 那人的身子浑身瑟抖了一下,猛一转身,朝来人大吼了一声。 「我听到了啦!别一直叫我的名字!」 这一声,淡金发小孩飞奔的脚终于停了下来。见状,那人松了一口气,怎料,停了一下的脚又跑了起来,淡金发小孩脚一蹬,直接往他的身上扑了过去。 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还来……!」 一语未尽,他整个人就被扑倒了,上方的人呈大字形压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 「喴!给我下来!」 他大喊,上方的人依然不为所动。好半晌,在他意图推开对方时,淡金发小孩才终于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只是微微一下而已。 「喴……!」 此时,帕黎西亚沉下了的嗓音,已染上了怒意。 那人不动就是不动。 「伊特诺!」 帕黎西亚一吼,上方小小身影很明显地僵了一下,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从对方身上爬下来。 被压得身体一痛的帕黎西亚,火气又往上升了。 下了身,踏上草地,站了起来,微微抬首,坐起了身来,一手摀着被压疼的上腹部,怒视着眼前的小孩,后者则是对上了那一对染上怒意的双目。 「……好玩吗?」 帕黎西亚一语,伊特诺微微一垂首,嘟起了嘴,一声也不吭,手指不停搓揉着衣襬,看也不看他一眼。 帕黎西亚瞥了他一眼,又轻揉了一下依然有些发疼的部位。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些不耐、惆悵,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恐惧。 他为何感到恐惧? 只因为他的身分。 因为他是城主的孩子、是都城的大少爷——下一任都城城主的继承人。 而他,只是一名亡夫宫女在城外独立扶养的孩子。 不只身分,连地位都有非常悬殊的差距。 他站起身,一转身之际,他说了如此一句。 「……别再来找我了。」 「为……」 伊特诺停下了搓揉的行端,猛一抬首,一脸受伤又难以置信地往那人看了过去。 似乎希望他的声音,能够为他带来他所希望的一切,但,那人的背影明晰的告诉他,不希望再和他有任何的关係。 意图使用言灵驱使他人配合自己意愿的伊特诺,一时之间,吐不声来。以力量强行得来的友谊,真的能够称得上是『友谊』吗? 换作是他,真的希望自己是被人控制的那一方吗? 很明显地,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希望的只是……单纯又能长伴彼此、相互扶持又能一同在逆境中成长的友谊而已。 明明就这么简单…… 但为什么……? 「……真是够了。」 帕黎西亚咕噥了一句。这一句,清晰无阻地传入了伊特诺的耳畔,他收回了手,又微垂首,不再吭声。 隐约察觉到后方的动静,帕黎西亚瞥了一旁的紫发孩子,一见他依然维持一贯的微笑,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 思一此,他微微收紧了拳头,微垂首,瀏海遮蔽了他的上半面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忆起不久前,路经一栋洋房前,不经意瞥见伊特诺步履蹣跚,摇摇晃晃,在没有任何人的扶持下,走入了骑楼。 小小的身影,独自一人使劲全力地打开门扉,佇立一旁的管家始终没有帮他一把的打算,冷眼观望这一切。 这一行端,令他很是疑惑。 他看了一下,那一扇大门十分厚重,起码要七、八岁的孩子才能打得开来,乍看之下,七岁的他,可能有些有些勉强了,更何况是年仅五岁的小小孩!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揣测,正中红心! 而,那一扇大门究竟为此而来,至今为止,他依然不得而知。 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打开了一点缝隙,伊特诺一抹流了满脸的汗水,把被汗水浸湿的瀏海拨到一旁,喘了一口气,又继续努力。 「……」 看到这里,躲在树丛里察看的帕黎西亚,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一切。 他不是都城的大少爷吗? 为什么连开门这种事情都要自己来?还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 那管家到底在做些什么啊?他知道那个小孩到底是谁吗?为什么还能这样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 思索之际,一道「嘎咿」一声,把他拉回了神。 一抬首,看着又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打开了大门,在他人的冷眼注视下,一摇一晃地走进屋内。隐约瞥见他自己「关上」了大门。 「为什么……」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一切。紧握的手,微微发抖。 直到这时,他才认真思索。所谓的有钱、有权的人,他们的境遇、为人处事,真的有那么好? 他一摇头,神情有些艰难。 「……不,那小子……伊特诺他给我的感觉一点也不像那些人……」 但是,不代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 但那一群人…… 身分、地位、有钱、有权,就可以做任何大多人没办法做的事。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口无遮拦的去评断一切,认为自己真可一手遮天…… 这就是从古至今都城的基础! 可笑的是,都城还有着比那一群人更强大的势力。 若不提升自己,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份,没办法真正做些什么……! 但这也不代表人人都是如此,也是有些人一心一意为他人付出一切的人……就像他的父亲。 年纪虽小,帕黎西亚也多少看清了这世界的丑陋。 要是……他可以和他交上朋友…… 若可以真心诚意……对待彼此…… 他微微收紧了手,一咬牙。 何尝他不是这么想? 02-乘歌 谣之七 决心之日(2) 为研究此事,他躲避他人耳目,走、跑式地来到了墙垣无人一角。在风魔法的驱使下,他十分轻松地跳了上去,双手刚好搭在三楼窗簷、踩在了窗阶上。 也就这么刚好,透过拉起了的窗帘的缝隙,瞥见了伊特诺的身影。 然而,里面的人,似乎在争论什么,由于听不见声音,帕黎西亚只能默默察看,不一会儿,伊特诺居于下风,一脸泫然欲泣。 虽然看不见脸,但从那一名青绿发、一身华服的青年背影和挥动食指的手,似乎在唸些什么,感觉很激动。 「是他父亲吗?」 父亲? 「……!」 都城城主!? 但……但,那可是都城的城主耶!为何要把自己的小孩放到这种偏避一角来养?是为了保护?治安差?另有阴谋? 揣测越多,越觉得内部问题真不是他可以想像的…… 就算是放养,会放在这种地方? 看对方骂得越来越起劲,伊特诺的脸简直哭丧到了不能再哭丧下去的程度。 也许是其他人?类似家庭教师? 但下一任继承人不是什么人都骂得起吧……? ◇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回过神,好好打量起了四周。 屋内佈景,不外乎是办公桌、灯饰、陈列的书柜上摆满了书籍……不,空荡荡、无一物。 四周很乾净,没什么杂物。 简而不华,这令帕黎西亚有些惊讶。现在很少能看见这么简朴的家俱了。 整体上,可说是简朴到了极点,根本是到了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地步。 时常在他人家中做帮佣,多多少少能一瞥其价值。 但是和他户相比……这根本…… 是说……每次看到伊特诺,他身上的衣服都很朴素……原本还以为是为了好跟人亲近…… 看见眼前的景色,他的心被触动了。 「那小子……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发抖。 不只如此,搭在窗簷上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毫不遮掩地表露出了他内心的感受。 「……有听见吗!伊特诺!」 不知何时,突然可以听见声音,让帕黎西亚吓了好大一跳。 不管他的反应为何,内部的话语依然持续下去。 「不管怎样,你都要成为都城的支柱!」 「……」 「听见了没有!」 「……是。」 一听此,帕黎西亚开始有些同情起他了。 然而,下一段对话,直接朝他和伊特诺扔了一个震撼弹。 「我不会让你成为城主!你要为了这都城的一切奉献自己的一生!必要时,连生命也一起交出来!」 「……」 伊特诺瞠大了双眼眸,一脸难以置信。就连在外面偷听的帕黎西亚也十分震惊。 「……不讲理。」 一语落下,一声又起。 「伊特诺……你是这座城的基石,只要做基石该做的事情就好。」 「……是。」 「伊特诺。」 伊特诺微微一抬首,朝他眼前的人看去。 「要是你哪一天你起了一丝叛逃的想法,我会二话不说直接灭了你!」 「……!」 帕黎西亚一听,惊而不语。然而,伊特诺似乎没什么反应,除了一脸狼狈、双手紧抓衣襬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这一幕、一字一句,都让帕黎希亚心中激起了深深的同情。 他一直以为他过得很好……因为每一次看到他,他都是笑的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果然他……很会隐藏。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这让他想起了以往发生的一切,心中感到一丝作痛。 然而,虚与实,一体两面。 这也让他知道,表面不代表一切,往往真相是虚假的另一面。只在于你相信哪一个? 「……」 帕黎西亚垂下了眼帘,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半晌,他才微微开了口。 「……没有一个人是一样的。」 话一落,屋内也传来了那一名青年的嗓音,十分刺耳。 「从现在起,希望你能把关好自己,不要和不相干的人有任何的牵连!不然……」 话未说完,不管是身为当事人的伊特诺还是被牵连的帕黎西亚,都明白了这一句未完的话,代表了什么。 沉静了一下,帕黎西亚准备一转身离开之际,又回首看了后方一眼。正好惊见那一名青年微侧过身,一望了自己一眼,他缓缓地瞠大了双眸。 「……!」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方才那一句话,不只是说给伊特诺,也是说给他听的。 一察觉此事,他的身子微微瑟抖,一动也动不了,他微搓了一下双臂,不知何时起,四周似乎冷了不少。 一呼气,浮现了一片白雾。 搓了搓发寒的掌心,冷意一丝又一丝地取代了体内的暖意,彷彿是希望把他转变成一座冰雕。 他猛地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可以让自己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彻底消失! 「……不、不要!」 一瞥逃生路线,惊见下方不远处站着一名面无表情的黑发男子,白冰色的眸子冰冷地盯着他。 「……!」 心一惊,微微一动,在覆上了薄冰的窗簷阶上脚一滑,整个人微微一倾,滑落了下去。 02-乘歌 谣之七 决心之日(3) 眼前一瞬扭曲,脑海中也浮现了诞生以来的所有经歷,坠落感席捲全身,心中浮现了自己即将消逝的事实。 他下意识猛地闭起了双眸,下一剎那,一股微冰的微温柔软触感贴上了他的身体……不如说,是接住了他更为贴切。 帕黎西亚一脸惊愕地横躺在救命物上,仰望着晴天、浮云,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一字。 静默了一下,他还是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小心一点。」 此时,一道有些平淡的嗓音传进了他耳里,微一侧头,一见此人,他微微徵圆了双眸。 他猛地一起身,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类似约一层楼高的巨大连色透明椭圆果冻上。 似乎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又把注意力挪回了另一人身上。 仔细一看,帕黎西亚一惊,又大大地愣了一下。 「你……」 你不是在上面?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理会他的惊愕,和伊特诺长得如出一辙的人,说了一句。 「你也真衰,『他』现在心情不好,因为某些事情,现在正气在头上。」 「……」 一句话,激起了他心中的一股火。这下,他十分确定,这人绝对不是伊特诺.达拉亚。 同时,他也明白了,这人口中说的『他』指的是谁。 但,这人是谁? 为何他和他这么像? 又多看了极其相似的人一眼,他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 难道他还有兄弟? 「不然『父亲』他平时是很温和的。」 话一出口,将失神的帕黎西亚拉回了神。 儘管惊吓感未歇,多少也平復了下来。然而,方才这人此言,帕黎西亚可不怎么认同。 那样子的人……平常很温和? 「……」 「怎么了?」 望了一眼,上方的人一脸狐疑又一蹙眉,随之又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和某人容貌一致的淡金发小孩微微不解,微歪了一下头。 「……」 帕黎西亚依然没有回应。 往旁一瞥,一睹他人落下,那个黑发男子依然一动也不动,仿佛对方才的一切无动于衷。 小男孩盯着他瞧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名字?」 「……帕黎西亚.多雷西。」 一回神,在惊讶之下,帕黎西亚一愣一愣地,下意识地报出了自己的全名。 随即,他马上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在都城中,尤其在这偏乡一角,人们虽然单纯,但也有不少心怀不轨的人存在。 由其,名字本身是和自身力量相联的管道,十分重要。 「帕黎西亚.多雷西。我记住了。」 又一次重述了对方的名讳,小男孩表现出的沉稳性格、谈吐举止,一点也不像这年龄的孩子会有的行为表现。 小男孩沉静一笑。 「你最近还是少来这里,为了你的性命着想。」 小男孩瞄了一旁冰块脸的男子,一收到前者的目光,后者领会,一转身,离开了。 一会儿,在惊然的目光下,小男孩又笑了一下。 「还有什么疑问吗?」 「啊……不、不……没事了。啊……!不是,也给我你的名字!」 一语之下,帕黎西亚连忙改口,却收到了对方唇角又上扬了几分的神祕笑容。 「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一侧身,他回望了帕黎西亚一眼,挥了一下手。 「路上小心,掰。」 一语,一回身,在某人惊疑目光之下,渐行渐远。 又猛一回神,帕黎西亚大吃一惊,他居然被人给耍了! 「……搞什么。」 他消沉地嘀咕了一下,一会儿,他一往上方瞧,不知何时,覆在上头的薄冰早已消失无踪。然而,残留于心的惊憾感,依然縈绕,没少半分。 疑惑之馀,跳下身的下一秒,他身下的果冻体也消逝了。 化成了银蓝色的光粉,消失在空气之中。 仅有他一人佇立原地。不久,即使他依然期望和伊特诺见上一面,然而,上一次的洗礼,使他在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每一次,远远一见某人身影,不自觉地瑟缩一下,早一步逃之夭夭。 仅有几次,被人捷足先登、抓个正着。 时隔多年,一想起来,当时救了他一命的小孩,可能真的就是伊莱.达拉亚。但也有可能是两人互换了身分也说不定…… 「……」 帕黎西亚一蹙眉,明亮的淡黄眸子,成了死鱼眼。 和现在的他相比,一点也不可爱…… 「嘖,长歪了吧……」 02-乘歌 谣之七 决心之日(4) 他恐惧的不是他…… 而是,他的父亲…… 即使,这是违心之论,明知会伤到对方,他依然说出了口。只因为他认为那小孩一定承受得住,却忘了自己也是小孩。 「我不是能被你玩得起的人,大少爷。」 帕黎西亚一语,伊特诺原本打算再伸向他身后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一旁目睹一切、袖手旁观的紫发孩子,依然闭着双眸,没有任何表示。 然而,他错了。 他一回身,微瞠大双眸。 小小的身影,浑身瑟抖,小小的脸蛋上尽是受伤、泫然欲泣的神情。他没想过他会有这种反应。 或许是罪恶感作祟,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没做错任何事。不负责任地乾笑了两声,逃避似地一转身,往前迈步。 「……不要、不要……拜託不要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不要……!」 一踏出脚,后方传来了凄厉的哭嚎。刺耳的令帕黎西亚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前进也不是,要后退也不是,要安抚对方更不可能! 就这样,他整个人进退不得地呆站在原地。 唯恐、不安、焦虑、愧疚、自卑等复杂心绪,在他的内心,激起了一道漩涡。 殊不知,他现下所经歷的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一旁依然坐在草地上的塔罗,间然自得地欣赏眼前的这一齣好戏。 「!」 一道窸窣声响依稀传来,他有些惊讶地微睁银色的眸子。 朝声源一望,一道黑色身影从一旁闪过,他微微一叹,目光挪移到了前方依然僵持不下的两人身上。 「……」 他想开口,可惜开不了口。因为,这不是他必须做的事。 似乎被哭嚎和两难中惹得十分不悦,帕黎西亚猛一回身,朝正哭哭啼啼的小小孩大声吼了过去。 「不要再管我!也不要再叫我的名字!回去做你的大少爷!」 此言、一大反应,令伊特诺一时之间无法招架,大大一愣,又哭了几声。 「……不要哭啦!」 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帕黎西亚只好又吼了一声,效果似乎不怎么理想。 又哭了一阵子,伊特诺微微啜泣地哽咽,开了口。 「这、这样……跟人偶有什么两样?一生当一名人偶……不是很可悲吗……」 「没差吧。反正你肯定一直过着奢华的生活,你也长得很精緻,当个只会被服侍,会听会动,完成别人需要的人偶,不就好了?」 「……」 见证两人反应的塔罗,不语,一脸不着痕跡地若有所思;一旁隐身的黑色人影依然不动声色地完美隐匿了自己的踪跡。 「你为什么不乖乖接受保护,以后直接去当城主不就好了!」 由于被激起了情绪,帕黎西亚一口气话,溢了出来。 只有这一次,反应过于激烈了。然而,也造成了一方不可挽回在不久后的未来所上演的那一齣悲剧。 四下一片静默,貌似抓好了时机,一名黑发男子从一旁的树丛中走了出来。 「我奉城主之令前来,要把大少爷带回去。」 男子面无表情,话语毫无波澜,看着伊特诺的神情更像是看待用完即丢的物品一样,没有任何情感。 这令帕黎西亚感到很不舒服,大大一蹙眉,没多说什么。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袍服、长裤、长及膝下的长靴,修长的身形加上冰冷气质,让人感觉这顏色十分合适他……气质也是。 目视约二十多岁的他有着一头及肩的黑发,罕见的白冰色眸子,白皙的肤色,在一身黑之下,不显突兀,反到一种说不清的美感。 给人最大的事,除了眼睛、肤色之外,从头到脚一身黑。 不知名的男子不苟言笑且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一见,帕黎西亚一身寒毛瞬间竖起,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字。 「……」 为了壮大一下士气,帕黎西亚瞄了一眼,一旁的塔罗无动于衷,表明了他不愿介入这一齣闹剧。 好半晌,气势萎靡的他,故作嫌弃,撇了一下嘴,一脸无奈地瞧了一眼,依然哭得唏哩哗啦的小小孩。 「你爸在叫你了。」 对此,他又一叹。 「还不快去?」 一见哭的泣不成声的伊特诺,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青年,对上他的目光,帕黎西亚身子微微一僵,一股冷意从体内深处涌了上来。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要、要送到哪?」 他微微开口,喉咙十分乾燥,听起来很是沙哑一边,摆出了施法的手势。 面对依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自家少爷,知悉了对方的用意,青年开了口。 「洋房。」 话一回,嗓音冰冷到了极点,黑发男子的目光又回到了正浑身发抖的伊特诺身上。 目光一移,帕黎西亚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这家的人,好可怕! 此时,他不禁疑惑,在这种和满屋子吓死人不偿命的人日夜相处,在他看来是非常惊悚万分的事情,然而,这却是小小孩每天都要面对的事情。 当下,他发自内心敬畏起了伊特诺,也为他的遭遇感到十分同情。 「……」 他要是住在那种地方,肯定每天都往外跑,能跑多远就多远!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惊天骇人的悚然一语,伊特诺大大一愣,又哭得更大声了,他紧握双手,死也不肯离开一步,只为一昧地拼命摇了摇头。 「不听、不听、我不听!」 这一幕,令帕黎西亚一蹙眉,也不管魔力是否会耗损生命,直接施了下去。 「……!」 脚下一瞬浮现了一道转移法阵,伊特诺一瞬张大了双眸,小小的脸上佈满了惊恐,难以置信地看了一下准备将他送离此地的帕黎西亚。 「不要!我不要——!」 伊特诺撕心肺烈的哭嚎声一丁点也没有传进施术者的手中,不如说,他一点也不想去听。 那声音……会让他想起不愿想起的往事。 ……深刻铭心。 光束一瞬,哭嚎乍止,小小身影在消散的光粒中,消失了踪影。 对此,一旁的男子,朝他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一见,帕黎西亚一瞬感到受宠若惊……不,简直可以说是吓得要死! 惊骇之馀,他完全没注意到青年朝另一名孩子又行了一礼,接着,跟随在对方身后,离去了。 这下,帕黎西亚又变回一人了。 ◇ 有一天,他希望自己也能像他父亲一样,成为能够真正为人民贡献一切的官员! 但是,父亲高尚、清廉,某一天却被以贪污一事,冠上了莫须有罪名,甚至被公开处刑。 忆起,父亲头颅在他面前落下的那一刻,他崩溃了。 至此之后,他再也不愿意成为高官。 是的,他默默隐藏自己、在他人的指点下生活。 直到,遇到伊特诺,他的生活,才终于有了一丝曙光。 是他,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的高官,都是一个样。 之后,他发愤图强,希望在未来某一天,能够成为替他分担一切的左右手。不管他到底会不会成为一名城主……这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身分,并非是最重要的……因为,那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的世俗框架下的贆钱而已。 而如今,他却要将这一标籤,暂时放在他自己的身上……呵,真是讽刺。 每遇挫折,一思初衷,他才终于有了前进的动力。 当他进入都城时,已经是十六岁的事了,作为一名见习骑士初入都城。 「真是讽刺……」 帕黎西亚苦笑了一下,随之,被附近的喧哗声吸引了注意力。其中,隐约听见伊特诺的名字时,他猛地一转头,朝路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城内阳台处,曾经那一抹熟悉、如今已成长茁壮的身影。 他的心激动了一下,既开心、缅怀,更多的是对他的愧疚。将来有一天,他希望可以为当年的事,向他道歉。 然而…… 那一见,他隐约发现,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不再是之前看到了的那个他。 察觉这一点的他,脸上的笑容褪色了不少。 那一抹身影一脚踩上了阳台,在眾目睽睽、惊呼之下,往前方不远处的建筑圆顶上一蹬了上去。 下意识地,目光顺着那一身影移动。 这时,他发现了…… 不如以往宛如看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一样扑过来的天真孩子,而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又踏上不远处的一处圆尖顶屋顶的踏脚处一蹬,同样的跳跃行为重复了好几次,从他的视野中远去了,不见了踪影。 如今,成长之后的他,在他人的引荐之下,成了都城的军事统帅。 不如说,是被都城城主拉拔到了军事统帅的位置。不知是为了作为当时的警告?还是…… 但作为当时的警告,就那时的反应,可说是已经有达到了效果…… ……难道是监视? 他? 为了不让他和伊特诺有过多的接触? 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唯一知晓的事,他永远无法得知那一位大人的内心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到了现在,知道了伊特诺的计画,他还是没有向他袒露…… 就连那时的他,完全不明白这段空白期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出现那么大的变化。 当时,是什么都不懂的他,把伊特诺给……推了出去。 推向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02-乘歌 谣之七 决心之日(5) 本以为伊特诺那奇特的性格,出乎他人意料的整人手法,和那飘忽不定的氛围是从到处乱跑中野化回来的。 长久相处下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一直怪怪的。 或许,从那时起…… 他停下疾走,收紧了手,咬紧了下唇。 「……」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有原因的。 只是他……一直把他给忽略掉了。 夕阳馀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内,将他和所有一切都染上了火红的色泽。 他微微哽咽地低鸣了一声。 「对不起……伊特诺。」 当他准备转身离去,回到伊特诺所在之时,帕黎西亚微举的一脚,在后方出现的一道嗓音给止住了。 「这不是多雷西吗?」 他微一侧头,发现了之前揣测的话题人物,此时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对他笑了一下。 两人相望之下,他们眸之间激起了一丝火光。 火药味……升起了。 「怎么了?到这来?」 南那的下巴微微一抬,目视着眼前的少年。 帕黎西亚一咬牙,怒瞪着对方,然而,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又开心笑了一下。 「……」 不管是会议后的谈话,或是他在议会里使出的小把戏……不难想像他会在跟梅菲寻找伊特诺的下落的时候,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一切种种……就连本人站在他面前,都让他感到一阵噁心! 微垂首,他呻吟了一下。 「够了……」 「嗯?」 南那疑惑地微歪头,柔顺的金色发丝垂落面庞,眼神依然透露出一丝笑意。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 帕黎西亚又怒了,大吼。 「闹了这么久够了吧!南那.提朵!把『人』搞成这样好玩吗!你回答啊!好玩吗!」 被情感牵着走的帕黎西亚,丝毫没有发现四周的不对劲,安静的不可思议。空荡荡的走廊上,仅有他们两人,先前长廊上的侍从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跡。 长及一公尺的长廊,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完全程。 「看来是还没被发现啊……嗯,早一步也无可厚非。」 丝毫没有受他的话动摇,还一脸有些惊讶的南那,一手轻抚了下巴,低喃了一句。 对此,感到恼火的帕黎西亚上前了一步,又准备说些什么时,南那说了一句。 「你知道你一激动,一手好不容易建成的心血可是会被毁于一旦。」 南那笑弯了眸子,开心的笑了一下。 食指微微一挥,好几把半透明的刀刃一瞬出现,由于衝动之下,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小把戏,直接中招,直接单膝给地。 诡异的是,身上的魔力一直不停流失,不管他怎么试图收回、阻止魔力的流失,依然如水龙头般溢了出去。 不一会儿,身体也开始逐渐沉乏了不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抬首,无视于脸庞被划出一道血痕的帕黎西亚恶狠狠地怒瞪南那,一副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给一口咬下似的。 「……终于打算背叛了吗?」 「什么背不背叛?」 南那有些不解地看了被好几把刀刃架在地上的同伴,他嗤笑了一声,他的笑容扭曲了,音调因雀跃而上扬了不少。 「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你们当成同伴!你现在才发现吗!?啊哈哈哈哈哈!」 看似开怀的微笑,此刻却让帕黎西亚感到毛骨悚然,从身体最深处涌上了的冷意,使他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下一刻,他身体一颤,猛地瞠大双眸,面色一瞬刷白,倒吸了一口气。 他身子一软,双膝跪地,无力地跪坐在地。 该死,被摆了一道……! 不知刀刃上抹了什么,方才几度挣扎,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不一会儿,体内的暖意逐渐被冷意取代,感官也慢慢麻痺。 「……你……在刀上涂了什么?」 艰难地微微抬起头,眼皮稍有微沉,看向了始作俑者,帕黎西亚吃力地吐出了一句。一说完,他便大口喘气了起来。 彷彿空气中的氧气逐渐被抽去一样,目光渐然朦胧,他虚弱地瞪视着眼前已被扭曲了的模糊身影。 「没什么,一点小礼物而已。」 一听,南那敞开双臂,一副无奈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 灿烂到帕黎西亚为自己的衝动一事,如今却遭受如此对待的自己感到恼火,更多的是遗憾。 可恶…… 要做的事……还没做完…… 我都……还没和他……道歉…… 怎么可以…… 「……」 随着眼皮越加沉重,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意识,明知这么做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他还是开了口。 「罗小姐怎么办……?」 「艾亚?」 南那笑容一歛,脸沉了下来,以居高临下之姿俯瞰几乎仅剩一口气的『曾经的同伴』,薄唇轻啟,嗓音也低沉了不少。 「她啊……放心,我会让她坐在特等席和都城一同沉沦的。」 一说到后半句,他在帕黎西亚面前,蹲下身来,伸出了一隻手,拍了拍他的一侧面颊。 「你这……!」 撇不去一手拍在脸上的触感,帕黎西亚一脸难以置信,又感到强烈的噁心感从胃部涌了上来,随之而来,更多的是,悔恨。 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他的意图。 后悔自己没有守护好要守护的家人…… 后悔…… 无数的后悔,伴随着人生走马灯涌了上来。 此时,他才真正地了解了一件事。 这个发现,令他难过不已。 一时之下,脑海中显现了伊特诺最后在藏匿处对他所说的话,如今,他终于了解了背后隐藏的含意。 罗耶微瞠大双眸,随之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微垂首,低喃了一句。 「你……一直都想死吗?」 「死?我可一次也没这么想过。」 南那一听,愣了一下,误解了他所言之人的他笑出了声来,脸上讽刺意味十足。 一听,意识矇矓的帕黎西亚,以仅存的意志了解到了一件事。对此,他虚弱地笑了一下。 「呵……真是可悲……」 「什么?」 在南那的不解、微微激怒之下,帕黎西亚狡詰一笑,不只笑,连说话都比方才更加吃力了。 「被利益给蛊惑了心神的你……太可悲了……!」 话一入耳,南那又一愣,一手摀脸,轻笑,随之,转为放声大笑。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在这一刻,帕黎西亚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然而,看着眼前几乎发狂而笑的模糊身影,一股怜悯之心自他心中油然而生。 下一刻,终于快支撑不住了,他微垂下了头,呼吸仅存一丝,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哈哈,可悲……」 笑一息,南那又微抬下巴,眺望他一眼,诡譎一笑,同时在魔力驱使下,架在帕黎西亚脖子上的刀刃缓缓划了下去,白皙脖颈上剎那浮现了一抹血痕。 「掰掰。」 话一落,白色刃光乍现,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充斥视野的嫣红,红花溅满了走廊,向四周蔓延了开来。 洒满一切的夕光,伴随生命的消逝一同落入了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逐黑的天幕下,依稀能感受到月光投下的光辉。 似乎能感受到生命殞落的情感,林立树群,无风下,枝叶婆娑。 一片寂然之下,传来了一丝细微,几不可闻的悠然歌谣,一瞬即逝。 宛如,感受到了一切,送上了安慰,又或是祈愿逝者一路平安的祝福。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夜,起风了。 ◇ 「……」 骨碌碌的头颅滚落到了他位于血漥中的脚边,他一脸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把头颅踢到了对方肩颈一侧。 即便早已知晓会被喷得满身血,一体验,依然不舒服到了极点。 望了一身血的湿溽服装,他微抽了一下唇,抬起一手,指尖上浮现一道银白法阵,一瞬消逝。 收回手,一脸不悦地审视了遍周遭的环境,一抬手,把所有刀刃悬空,一拂袖,刀刃无一是掉落地面,插置四处可见之处。 本想将一把刀刃刺入遗体,想了想,便作罢。只将其中一把,半截插入断首处前的地面上。 似乎感到不太满意地一蹙眉,他唤来风魔法,在自己身上划出了一些口子,儘管是作假,依然痛得令他呲牙咧嘴。 等布景、角色、故事差不多佈置好了,他才满意哼了一声。 一弹指,破开早已设下的结界。 「来人!」 一听令下,不少卫兵前来,竟是如此场景。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狼藉、好几把刀刃散落一地,少数几把甚至插进了墙面、地面,溅满了血,就连此处唯一一名佇立着的人,也同样被溅染了一身腥红。 「发、发生什么事了……!?」 一见惊魂,卫士们一开始被惊到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片刻,才有一名卫兵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尚未说完,便被南那给打断了。 「通知下去。帕黎西亚.多雷西被人暗杀了。这件事刻不容缓,立即呈报上去!」 溅染了一身血的南那,故作微慍,以平淡到令人冷颤的嗓音说了一句。 一名卫士上前关切。 「您没事……不,您伤得好重,请您快去接受治疗!」 不知是早已串通好,还是别有居心,南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 在卫士的搀扶下,故作虚弱地转身之际,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着痕跡的微笑。 将喧哗、混乱,留在了身后。 此时,都城广场的大鐘,响起了。 即使,每日几度一响,早已习惯了这清脆的音律。唯有这一次,传来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凄凉、感伤。 响彻了整个都城,彷彿整个地面都能感受到一丝震动。 传进了不知情,依然开心、不同情怀、努力度日的人们耳中。 也激起了,人们心中,沉淀的光、影。 这一鐘响,似乎在表示生命的殞落,又或者是,又有另一起事端即将拉开序幕。 宛如,是在告诉所有人。 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03-梦启 谣之一 晨光之初(1) 眼前的事实,方能为真相? ◇ 晨光下。 静謐中。 佇立于窗前,凝望窗外景色,伊特诺提出了一个提问。 「为什么城主从来不露面,都是由卡纳来传话?」 此一语,让艾利希十分不解,为何他会有这样的疑问,然而,这却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云之一。 几十年下来,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城主的样貌……不,可说是都不太记得了……不是模糊不清,就是根本没印象。 彷彿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这是一个问题。」 「真没想到……」 伊特诺一听,有些吃惊,侧过头,朝站在他一旁一手放于腰上佩刀刀柄上的艾利希看了过去。在艾利希看来,他微一挑眉,问了一下,口吻因不悦而有些许低沉。 「怎么了?」 「你竟然会这么严肃的回答关于我『父亲』的事情。」 虽说艾利希所说的话,并不是多令人感到不恰当,也不能说得上是一件事情,只是对于一直以来,只要艾利希提问这一类,几乎可说是在和墙壁说话。 透过契约,伊特诺才了解,并不是他不能说,而是,他几乎没有关于城主的记忆,只有被下达的指令而已。 「……」 艾利希一瞬无语。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人对话。简单的一句话,都可以被带到什么鬼道理去……不然就是什么也不说,到了出事才会说……不、不是,说不定连出事了,他也自己默默解决,自己受了伤却没半个人知道。 以过往的经验谈,艾利希深深认为这还真有可能…… 伊特诺微微一笑,说了一句。 「抱歉……突然问你这个问题,可以的话,把他忘了。」 「……」 深吸一口气,艾利希摀起了脸,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了。 这怎么可能……忘的了…… 「等等……」 一道闪念而过,艾利希微瞠双眸,一手扶下巴的手,因微震惊而挪移了开来,一脸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信……不如说,很是疑惑,除了这之外,他找不到任何有根据的答案。 要是他们不是没有记忆……而是被消除了记忆? 所有的人民? 包括官员? 子女? 为何要这么做? 而这,又需要多少魔力?涉及的范围又有多广? 一股恶寒涌上全身,艾利希一脸难以置信又不置可否地朝一旁的契约者瞧了过去,呼吸一瞬停止,随之呼吸一促。 难道……又是从伊特诺身上吸取? 「怎么了?」 被看得简直快被穿洞的伊特诺,一脸疑惑又好笑地,勾起了唇角,问了一声。 「伊特诺……」 「嗯?」 「……你身上的魔力……现在有被抽取吗?」 「啊?」 一听,伊特诺完全不了解他在说些什么。不如说,除了平时一如既往的抽取量,和他运用在其他方面的魔力之外,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额外被吸取的魔力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伊特诺一语,微扬。 艾利希毫不迟疑,回了一句。 「要是城主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把所有人的记忆给……消除。目的是什么?」 此一问,伊特诺眨了一下眸子,神情闪过一丝神秘,似乎是对于艾利希居然会发觉这一点,感到十分敬佩,也对他的洞察力感到相当不简单。 垂下了眸子,伊特诺悄声嘀咕。 「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速度……」 「……什么?」 艾利希一蹙眉,对伊特诺的自言自语感到不解。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喃喃自语。不知为何,这一次的感觉,令他有一股违和感…… ……但又说不清是出在哪里? 还是他又知道了什么?却没有说? 他到底,隐瞒了多少? 思一此,艾利希又不知要如何说这人,多少也开始头痛了。 要保护这头刺蝟、乌龟矛盾体,他还真是不知该如还是好…… 「这人……到底要让人费多少心思才行……?」 艾利希一手轻扶额头,叹了一口气,轻喃。 不知是否听见了细语,回望了一下窗外景色的伊特诺,微微勾起了唇角。 片刻,大门被用力地敞了开来,不同于伊特诺不急不徐的挪移目光,艾利希一瞬紧握剑把,猛地朝门一侧身,神情一凌。 「……不好了……快逃!」 摩尔一脸惊慌地衝了进来,身上、脸上溅了血,身上也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势。 「……!」 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一景色,两人都不禁看傻了眼。 好半晌,伊特诺才回过了神,领会了故中原由,神情一瞬染上错愕的色彩,随之恢復成了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一说完,摩尔身子往旁一倾,倒了下去,摔地之前被艾利希连忙接了下来,他协助对方坐在地上,一手撑着他的上半身,一连串的行端,嫣红的鲜血不停地从摩尔身上伤口溢出,诸多血花滴溅了出来,染红了地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摩尔微垂首、微垂眸子,唇微蠕动,似乎想还说些什么,未出言,人就昏了过去,艾利希望着他越发苍白的面庞,低吼了一声。 「先止血,疗伤一下。」 这一幕,伊特诺摇了摇头,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在摩尔身侧蹲了下来,伸出了手,悬在摩尔胸前,一抹温暖白光从他手心中流泻了出来,不一会儿便包覆了此人全身,伤痕开始逐一癒合。 艾利希一见,微瞠大眸子,猛地朝伊特诺看了过去,一脸错愕,口吻很是不捨。 「……你!」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似乎知晓了对方的心声,伊特诺浅浅一笑,神情却透出了一丝伤感,手上的治癒却一刻也没停过。 「……没事的。」 「……!」 话一入耳,艾利希一脸哀痛,又一次低吼,只是这一次,很是悲痛。 「……伊特诺!」 「……」 伊特诺先是不语,对这呼唤无动于衷,一心救助眼前的人,待伤势都好的差不多了,安静了片刻,他才终于开口。 「……艾利希,麻烦你去外面一趟。我对摩尔刚才说的话……有些在意。」 不知是不是被情绪冲昏了头,完全忘了外界的威胁可能是衝着伊特诺来的,他微微一手紧抱了一下环过摩尔上半身,扶于他左上臂的手。 「不,我保护的是你!」 「……是吗?」 伊特诺静望手下依然绽放的白光,微垂眸子,半晌,见摩尔苍白面容有了一丝血色,他轻呼了一口气,光芒褪去,他收回了手。 一见,摩尔微蹙的眉,舒缓了开来,伊特诺安心地微微一笑。 他站起身,艾利希正打算将昏迷的人平放在地,却发现他的身体动不了了,只有头还能转动。 艾利希又猛瞠大双眸,倒吸了一口气,一脸难以置信,猛然朝施法者看了过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伊特诺浅浅一笑,在艾利希充血的怒目下,朝门走了过去,踏出门槛之际,他停了下来,回首。 「我很快就会回来……好好照顾他。」 伊特诺一说完,回首,步出了屋外,门也随之关上。 门声一响,定身魔法也跟着解了开来,艾利希立即小心翼翼的将人平放在地,大步朝门走去,还未触及,便被一道银蓝色闪电给震退了几步,他一脸错愕地看着这扇门,似乎很不愿相信这人会做出这种事。 他不死心,脚又跨了出去,在闪电触及的无痛感却满是推力之下,他吃力地把手伸了出去,握上了门把,他崭露笑顏。 只是,这一笑,仅止于一剎那。 一施力,惊见门竟然打不开,一动也不动地佇立于前。 艾利希一咬牙,不管使用什么方式都无济于事。 他眼眶一红,垂下首,大吼。 「啊啊啊啊啊——!」 03-梦启 谣之一 晨光之初(2) 青空浮云之下。 翠草伴风摇曳。 伊特诺站在草原上,身后的房屋却隐身于魔法之下,乍看之下,彷彿一个人忽然凭空从空气涟漪中浮现了出来。 四下一望,除他之外,无一人影。 徐风拂动了他的发、衣饰,身下掀起了一丝淡淡青草香。 唇角微扬,伊特诺又一望四下,所见依然如此。 不久,他不禁笑出了声。 感受到了四周传来了几不可闻的魔力波动,对于他人而言,这或许是不仔细感受就不太能察觉的动静,但对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他一拂袖,身周的所有屏蔽一瞬间碎化,后方的人影群纷纷显露了出来,脸上无一是一大错愕。 下一刻,知晓了杀伤摩尔,如今意图收割他性命的人后,他的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欢迎啊。」 声一落,蒙面的人群似乎终于从错愕中回神,在一人发话之后,所有人纷纷一动,这一动,竟身首异处。 血花飞溅、血光纷飞。 片刻,诸多身体倾倒在地,嫣红染了一地、树身、花草儿无一例外。 发话之人一愣,似乎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他瞪着眼前依然笑得温和又一身洁净的少年。 「……怪、怪物!」 伊特诺笑容一凝,又一次伸出了手,蒙面人一见,身子一颤,惊慌之下,准备展开移动法阵之际,他顿时僵在了原地,下一刻,冰冷气息从他足下缓慢延伸了上去,所经之处,凝上了冰霜。 这一幕,蒙面人吓死了,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脚硬生生地断了一截,一个重心不稳,他整个人往后一倒,另一隻脚又断了一截,他微愣了一下,望着眼前彷彿黏在地上的双足,明明已经如此,却毫无一丝痛觉,冰霜依然缓慢地往他身上蔓延,他倒吸了一口气,身子一抖,崩溃大叫了。 「啊啊啊啊啊——!你这怪物,快给我把魔法给解开!快啊!」 伴声之下,冰霜攀升的速度快了一些,到了大腿。 「还不快解开!你这傢伙!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是城主之子就了不起!?还不是只有用完就丢的份!早没了继承权,就想杀人灭口,你以为你是谁!杀了我们,你就只能等死!」 这一叫,在掺入了施法者的意念下,结霜速度一瞬就到了胸口,然而,此人彷彿不把这一切当成一回事了,越骂越过癮。 「……你这魁儡!没血没泪的傢伙!永远都别想成为城主!咕……!」 这一吼,凝冰一瞬蔓延了他全身,一动也不动,一手指着伊特诺,跌坐于原地,再也没办法出声。 片刻,这一座冰雕,绽出了一道裂痕,一道又一道,如网般蔓延全身,随之发出了一道细微碎裂声响,那人整个碎化成了冰粉,随风消逝。 四周嫣红,也在凝冰之后,碎化、随风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唯有,伊特诺依然佇立于此。 他微垂首,微垂下眸子,低语。 「……我,永远都不会是魁儡。」 ◇ 「对,你不是魁儡……你是人,伊特诺。」 熟悉一嗓,伊特诺微瞠大双眸,猛一抬头,朝声源望去。 只见,一名熟悉的身影,佇立于不远处,逆光下,一头黑发在风中来回舞动。 苍白容貌上,是一双泪眼盈眶又气又无奈的紫色瞳眸,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是又跑去哪了?」 哽咽声一传来,伊特诺苦笑了一下。暗自一叹,真是不管到哪,都会被他给找到…… 「……你来了啊。」 他一侧身,问候了一声。 「近来还好吗?卡西洛?」 一语,那人身子一僵,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放了又收,放了又收,似乎是不希望把脾气发洩在别人身上,一会儿过后,他朝伊特诺大步走去。 伊特诺不躲也不闪,凝望着对方,任由他一个巴掌往他身上招呼。 然而,这一掌,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 一手悬在半空中,微微发抖,泪水滑落面庞,收起了手,一上前紧紧抱住了伊特诺,整个人微微发抖。 「……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 伊特诺不语,淡淡一笑,任由卡西洛抱着他啜泣。 他仰天一望,晴空浮云,天空色眸子染上了一抹黯然。 一手轻抚昔日搭档的背脊,他呼了一口气。 「……」 到了这一步,差不多可以把人叫来了…… 03-梦启 谣之一 晨光之初(3) 「……你到底去哪了?」 许久,待卡西洛差不多哭够了。 「哈哈,我不是一直在这里?」 一听,伊特诺感到好笑,笑了出来。 伊特诺一语,怀里的人身子又一僵,微松开了,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同时送给了对方哭红了的一记白眼。 这一白眼,看得伊特诺一愣,又笑了。 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这种要说不说的性格,卡西洛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从哭懵的状态中回神,意识到他现在处于什么姿态,他微瞠大双眸,脸一红,连忙放开了抓着对方手臂的双手,从对方身前退了出来,他一抿唇,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神情一凝,却透出了一丝可能又会哭出来的感觉。 「不再多抱一下?」 伊特诺又一笑,又是一句话不对题。 一听,卡西洛微红的脸又更红了,简直像一颗熟透的苹果,不知要做何反应,只能怒瞪对方一眼,好似生怕一做出不恰当的反应,这个人又会消失了一样。然而,怎样才算是不恰当,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真是够了!」 「哈哈!」 一笑之后,伊特诺微歛笑顏,依然微笑着,轻一问。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红润面容稍退,卡西洛面色微沉,微垂下了眸子。 「要是我说了……你会和我说你去哪?又为什么会做这些事情?」 伊特诺一开始没有回答,微微一笑,在对方快要发难的时候,他才坦言。 「可以。」 伊特诺眸子微瞇,微笑依然。对他而言,这毕竟是迟早都会让他知道的事情……这事可以瞒他一时,却无法瞒他一生,尤其现下都城的事态,更是如此。 卡西洛垂于身侧的手,紧握了一下,面色艰难地,缓缓开了口。 「前几天晚上……我和伊莱碰面了,要我小心你这个人。」 「……」 伊特诺微瞇起的眸子又瞇细了一些,眼底闪过了一丝冷冽。 「不止这些吧?」 卡西洛嚥了一口唾沫,续言。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调查你之前可能涉及过的事,但都没什么收穫,就算有……也只有都城里的一些异象。」 他舔了一下乾燥的唇,又是一语。 「不久之前,我收到了卫士出城的消息,只听说了要剷除一些潜在的异端,但我觉得只是为了清除一部份人……不太需要一支小规模的军队。本想说跟在后头来了解一下,可能就会多明白一些事情……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最后一个字,卡西洛说的很是艰涩。 本是早已不存于世的人,竟出现在此,这怎么都不太可能让人接受。更何况,那人还歼灭了所有人。 忆起不久前,都城内发生的那一起暗杀事件…… 卡西洛深吸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又收紧了一些,一抿唇,静默了片刻,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帕黎西亚他……」 似乎是收集到了一些他需要的情报,伊特诺呼了一口气,没打算再从卡西洛那里知道一些来此的始末。 「你想问什么?」 「……你是怎么解除契约的?」 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提出问题,卡西洛顿了一下,随之将话到一半的话语给吞了下去,回应了伊特诺。 早已明白这些问题是其一,却也没意料到会披头就来了此一问。对此,伊特诺又笑了一下,这才说明起了他的原委。 「这是计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一听,卡西洛一愣,不解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他又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之前塔罗他们和他透漏的情报,他神色一变。也一如会议中一位成员所言,伊特诺可能自己研发出了一套解除契约的方法。但他又为什么不惜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这么做? 「……难道这和你之前调查的事情有什么关係?」 「……」 伊特诺一蹙眉,嗓音微沉。 「调查?谁和你说的?」 伊特诺此刻的变化,令卡西洛依然有些动摇的内心,平定了下来,他微抖了声,一问。 「……你到底在调查什么?」 03-梦启 谣之一 晨光之初(4) 静默了一下,多少猜到了是谁洩漏了此事,伊特诺浅浅一笑。 「很多事情。拿其中一些来说好了,比如,都城令人腐败的实验、腐败堕落的人心,也打算救出被残害的鸟羽一族,顺便毁了都城,又比如……」 整段话听下来,卡西洛原先苍白的面色又白了一些,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依然凝望着眼前依然笑得温和的人。 「……够了!」 「……」 伊特诺一顿,笑弯眸子,接了下去。 「怎么了?你不是要我说?我说了。」 「……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我、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你了……!」 「你可以不用懂我……因为有时连我自己都搞不懂我到底想做什么。」 轻笑了一声,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伊特诺回了一句,后一句,他微垂下了眸子,轻轻一语。 震惊之馀,卡西洛嗓音又一抖。 「那可是……扶养你的城市,没有他们……没有了保护的屏障,你是要去哪里!」 一听,伊特诺眼底一冷,平时温和的嗓音,此刻却如此冰冷。 「呵,原来你是这么看的……但是啊,卡西洛……我可不认为他们有扶养过我。」 从没听过对对方如此说话的卡西洛,愣了好大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半晌,他终于找回了声音,喉咙有些乾涩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 抬起了天空色眸子,此时闪过了一丝冰冷,淡淡回了一句。一说完,他一手摀脸轻笑,不久成了一阵狂笑。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从没看过如此失态的伊特诺,卡西洛胆怯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想说的话梗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还真没看过像你这样往脸上贴金的人……卡西洛,你知道吗?你知道那些人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吗!」 伊特诺哑然失笑,唤了对方的名讳,深藏已久的复杂情绪喷涌而出,一道冰冷刺骨的强烈寒风伴随冰柱从他脚底窜了出来。随着他的话语,越发猛烈。 「那些人对我做过的事,你知道多少……肯定不知道吧。哈哈……隐藏亲卫身份接近我也就算了……我也认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成了搭档……哎,我问你,亲卫有需要做到这程度?哈哈……你敢说不是为了和我那个『父亲』邀功!」 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刺骨冷风和冰柱,使大受惊吓又惊愕的卡西洛又往后退了几步,不只他自己的服饰,四周的草木逐渐被魔力染上了冰霜。 他万万没料到,伊特诺……原来是这么想他的。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 此时,卡西洛脑海中浮现晨光下的那一抹柔和笑顏,一瞬绽裂了开来。 「……」 他微垂首,呆愣不语。好半晌,才终于吐了一句。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听,卡西洛很是震惊,他完全没发现,伊特诺早已知晓他亲卫身分一事。 「……早就知道了。打从你接近我开始……就知道了。」 伊特诺微仰头,一手摀起了上半脸,一道清泪滑下了面庞,哽咽。 「……你们……都希望我去死吗?」 03-梦启 谣之一 晨光之初(5) 「……不是的……伊特诺,我从没希望你死……也没想过要害你!」 卡西洛睁大了双眸,冷冽狂风吹得他的皮肤很是刺痛,他举步艰难地上前了一步,却又被风给吹了回去。 「……够了!别说了!」 伊特诺一拂袖,大吼了回去。 庞大魔力伴情绪而出,晴空浮云不再,一瞬被满天乌云替代,不一会儿,下起了一场暴风雪。 所幸,卡西洛一早就先在自己周围放出了结界,可惜,面对眼前这一规模的趋势,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没多久,透明结界绽裂出了好几道裂纹。 即使,遭遇了此等事态,他还是不气馁地往前跨出了一步又一步。这期间,结界上的裂纹又增添了好几道,从他处一看,彷彿一颗会移动的碎裂玻璃球。 不久,又是碎裂一响。 「……!」 此时,卡西洛和眼前稍微失控了的伊特诺,仅有三步的距离。距离虽近,却彷彿千里之遥。 他的皮肤、头发、衣服和鞋子都被冰霜染了色,暖意也逐渐流失,被冷意给取代了。 「……伊特诺!快停下来!」 卡西洛又艰难地往前跨出了一步,大吼了一声。 「这样下去,会波及到其他人!」 然而,他的呼唤并没有得到回应,狂风、暴雪依旧。 此时,他除了前进,别无他法。 他也有想过以魔法相抵,但是他没办法这么做,因为他的魔力并不如伊特诺,就算使用了他也马上会被掀飞,也起不了多大的效用。 「……」 望了一眼风雪中心的伊特诺,不知为何,他想哭了。 伊特诺已经如此……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 为了什么? 「不知道……」 都如此了。都城卫兵都上门暗杀了,就连摩尔都几乎成了重伤,甚至被下了无法自癒的魔法。而你却希望被人认同,伊特诺.达拉亚只是你的护盾,不管遇上什么事,只要护好他,什么都好解决,你也能被人看到……不是吗? 伊特诺.达拉亚说的没错…… 到头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烦死了。就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要去了解啊!」 卡西洛自吼一声。这一吼,脑海中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他泪眼汪汪地朝伊特诺又一吼,也把手伸了过去。 「我会……好好了解你,好好听你说你想跟我说的话!」 他吃力地在雪中又踏出了一步,以可能会被冰冻的风险,破除了结界。 「……你希望我怎么做,我都会尽可能去帮你……拜託你回神!」 狂风一袭来,他一咬牙,在脚下放出了魔法,以免自己又被吹走,他使尽伸长了手,又前进了一步,一手搭在伊特诺的肩上,朝他靠了过去。 两手抚上了他温热的面颊,卡西洛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伊特诺——!」 不知是这一唤奏效,还是其他原因,四周的风雪伴随漫天乌云一瞬撕裂了开来,彻底消散了。 「……这你说的。」 一缕又一缕雪光在他们四周飘了下来,在日光下,散发出了晶莹的光芒。 「……?」 一股暖风拂过,卡西洛又一愣,望了伊特诺一眼,又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一身的冰霜都消失了,就连四下的残景亦是,彷彿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他又愣了好大一下,一回首,看了伊特诺一眼,脸上竟是一脸错愕又难以置信。 只见伊特诺朝他柔和一笑,一如先前。 虽然伊特诺不时会耍着他玩,改变天气的恶作剧也没少做过,但是不知为何,他一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伊特诺这一事,彷彿一如先前的恶作剧。 方才的情感抒发,如今看来,不知是真是假。 被耍了? 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不是! 03-梦启 谣之一 晨光之初(6) 「……伊特诺。」 收回了手,一股恶寒从脚底窜升了上来,忍住了往后退一步的衝动,卡西洛深吸了一口气,意图使自己的嗓音听来冷静一些,方才哽咽、惊愕之下,多少还是有些微抖。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特诺微微一笑,不语。 卡西洛不气馁,又是一问。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我施言灵?」 「为了……守护你。」 「守护我……?」 经歷方才的动静之后,卡西洛有些不太能理解,为了这一行为,只为了……守护他? 「……为什么?」 不知怎的,他背脊忽然起了一股鸡皮疙瘩,整个窜上了颈部。 伊特诺轻笑了一声。 「因为你是不可替代的……一名同伴。」 「……」 卡西洛无言了。 片刻,他才开了口。 「你和空之灵……定下契约了?」 「这你之后,就会知道了。」 卡西洛一抿唇,又是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提问中,卡西洛不曾提及有关方才他为何会对那些蒙面人下杀手一事,只针对他在都城、任务、失踪这段期间,以及在议会时,所呈现出来的所有行动背后的原因。 从他们先前的谈话中,他可能猜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此时,脑海中闪现了先前在遗跡所见,卡西洛瞠大了双眸,惊讶不已,顿时语无伦次。 「……那、那……空之灵……卯之花……那一次……」 「那是卯之花的碎片。」 伊特诺柔声一语,方才一事,在事先放出了的保护结界之下,所幸没有造成什么损害,而他多少也抒发了情绪,同时也向一些人放出了消息。 「……碎片?」 卡西洛又惊了,他从没听过卯之花有什么碎片。 「……卯之花不就是一朵花?」 一朵花? 此时,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为何他会认为卯之花是一株花? 卯之花…… 「……卯之花,到底是什么?」 卡西洛愣愣一语。 「你终于察觉到了。」 伊特诺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光彩,神情很是欣慰。 「这是我很久之前从禁书库里的文献知道的,卯之花不只是一朵花,而是人心的一抹碎片,通常在大自然的地方也会出现,只是很稀少……都城的……不,『父亲』和一些官员也在收集碎片,可能是为了『获得』什么,来让自己成为向久远前的拉古希帝国的初代皇帝一样,变成下一个『拉古希』。」 「那不是故事里的……!」 一说此,卡西洛无法相信居然有人会为了那种东西而付诸行动……偏偏那些人还是…… 看了一眼昔日搭档不可一世的面容,就知道对方心里有多动摇又有多不可理喻了。 对此,伊特诺勾起了的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但、那……这不可能,这种小孩童话!可是……要真如此,那卯之花的碎片,又要到哪去取?」 「……」 「啊……不是,你说过是人心和大自然……但都城里的人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失踪的案例……!」 一见卡西洛又一次语无伦次,伊特诺在心中感到好笑。他柔声一语,来了个一部份拨云见日。 「鸟羽一族,是为了什么诞生的?」 「不、不是……鸟羽一族是……是因为一些人的……」 话一此,卡西洛似乎明白了什么,往昔高层所言,此刻听来,令卡西洛的心冷了一大片。 他愣愣地看了一下伊特诺,薄唇微颤,欲言又止。 伊特诺微微瞇起了双眸,微沉下了声。 「你敢肯定居民没有提供协助?」 「不可能是全部!你、你……不能就这样随便就把这些问题都丢到居民身上,说他们人人都有份!」 听了一惊,卡西洛一吼,以为的大吼,此刻却沙哑如细语,彷彿随时都可能消散在风中。 「根据?很简单。」 伊特诺一指自己的脑袋,轻一句。 「从小被灌输的一切知识,就是一个证据。不只如此,还有一直以来的饮食、水源、城主下达的指令。对了,还有人们之间的话语,例如八卦、流行一类。当然,也不排除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认知……」 话未说完,便被认知遭到颠覆的卡西洛给打断了。 「……不是!」 「你肯定所有人都如此清廉?平时我们执行的任务,真的像表面上的那样光鲜、美好?你确定,这背后没有任何目的?」 卡西洛微垂首,双眸一颤。 一语之下,先前在都城所经歷、知晓的一切,如今看来,都一再地指证都城的所有一切,他所希望人们的生活富饶、不再有生命受害的理想,极可能都只是……一场空罢了。 震惊之下,他完全忘了,不久前,他才亲手扼杀了不少鸟羽,结束了如此珍贵的生命。 只因为,这是上头发下的指令……然而,所谓的指令,是否真有完全遵从的必要? 这一发现,令他吐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在这之下,伊特诺静观其变。好半晌,卡西洛的嗓音又颤抖了几分,问了一句。 「你老实告诉我……我们……现在都城使用的护盾……来源是哪里?」 「不就在你眼前。」 伊特诺一指自己。 此一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表明了一件事,都城结界、实验和都城所有人认为理所当然的魔力供给,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有「开发来源」进行供应。 而是……从头到尾……这十几年来,伊特诺一直都被迫成为了,生命不停地被搾取的魔力提供者,他们所讚扬的根本不是什么发明!而是,伊特诺.达拉亚,活生生的生命……他们口中的「开发来源」! 「……伊特诺。」 卡西洛现在终于了解他方才为何会说「每个人都希望他去死」的话了,这话不仅是事实,还体现了大多人们的残忍。即便大多人们不瞭解这一个事实,可这看在一些人……甚至是当事人的眼中,又会是什么样子? 「卯之花的碎片……」 「嗯?」 「……你知道多久了?」 卡西洛呼吸一促,抖声。 「差不多七岁那时候。」 伊特诺笑弯了眸子,回了一句。然而,那一句,又令卡西洛说不出话了。 据他所知,伊特诺七岁那年,正好是他成为他亲卫的那一年,隔年,成为了搭档,在出城外处理各种任务…… 「难道……!」 他打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在收集卯之花的碎片?密谋毁灭都城的这些事情? 这么久之前就…… 卡西洛微瞠大了眸子,不由得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地摇了摇头,冷汗从他脸上滑落,呼吸微微一促。 除了难以置信之外……一股心中深处的惊畏油然而生。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只有伊特诺说的那一些…… 他到底……策画了多少?隐瞒了多久? 思一此,卡西洛身子晃了一下,整个人忽然跪坐在地,面色又是一片惨白。 「原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话一落,他张大了双眸,泪眼盈眶的泪水,溢了出来,一道泪水滑落了面庞。 ◇ 每件事的发生,都只是一个选择。 这是,卡西洛在许久之后,领悟到了的一件事…… 即便过程十分悲痛。 即便饮了悲欢离合。 即便…… 过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消失。 而,未来,必须由『现在』的自己开创。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1) 待情绪平復了下来,伊特诺趁势表明了一些事情,然而,其内容对于一向为都城感到光荣的卡西洛来说,似乎显得过于不堪入耳,过往发生的种种,在如今的他看来,十分地格外讽刺。 「为什么……会这样?」 卡西洛微垂首,又哽咽了。不一会儿,整个人跪趴在地上,又是一阵哭号。 「……」 一见,伊特诺不语。 片刻,他侧过身,仰天一望,一股微风徐来,拂过了他的面庞,舞动了他的发、衣襬,日光下,草芽伴风而起,飞向了远方。 一望逐然不见影的草屑,伊特诺微垂眸子,神情很是伤感,微柔一语。 「……什么时候……我也能够这样……」 语末,他薄唇又一轻启,一丝嗓音也没有。 随之,他一抿唇,苦涩地淡淡笑了一下。 ◇ 「伊特诺,这是……」 似乎是已经没办法再信任都城的卡西洛,在此刻,做出了足以影响他一生的重大决定。跟随了伊特诺,即便对于昔日搭档的所作所为,他依然无法释然,但他心中那一道过不去的坎,却不只如此…… 「……」 多看了一眼前方所见之物,卡西洛又一次地说不出话了。 自从和伊特诺相识之后,他始终是被无语的那个人,而另一个人则是负责搞出更大的问题。 只见,佇立在他前方的是一幢简陋到不行、不知道有多久没住人且摇摇欲坠的房子。 实在没办法想像会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家。」 返回了简陋居所,一回首,伊特诺毫不犹豫丢了两个字给对方,又欣赏了一下卡西洛一脸惊吓到不行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在对方的怒瞪之下,他不疾不徐地转过了身,伸出手,握住了摇摇欲坠的门把。 「我回来了。」 伊特诺一开门,一入内,迎来竟是他人的惊愕目光。 不知何时甦醒了的摩尔和一旁欲哭无泪又愤然不已的艾利希,对上了他们的目光。 「……你这傢伙!」 片刻,回过了神的艾利希,立即吼了出来,伊特诺则是微笑地往后退了一步,缓缓关上了门,貌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可惜,在门即将关上之际,一隻手插在门缝间,硬是将门给挡了下来。 「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跑了!」 咬牙沉声下,门被缓缓地被用力扳开了,伊特诺微瞠大眸子,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可能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更别说艾利希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了。 「……你的气色真不错!」 「不错你个头!」 大概是知道自己暂时跑不掉的伊特诺面色不改地挥手打了一声招呼,后方的卡西洛则是一脸极大地错愕,往后退了几步。 似乎被怒火蒙蔽了双眸,没注意到契约者身后人影的艾利希,对于伊特诺打算打哈哈蒙混过关一事,额角浮现了好几道青筋,火气又上升了不少,手一捏门板,门不堪负荷地整个碎裂成许多碎片。 伊特诺一望足前的碎末,眨了一下眸子。 「……」 片刻,他终于吐出一句。 「啊,门坏了……」 一听,理智线一瞬断裂,艾利希暴怒了。 「伊特诺——!」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2)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 见两方情势白热化,摩尔吃力地站起身,上前介入两人之间,又一次担任起了他们的和事佬。 真要说的话,艾利希属于把事情闹大又一边保护某人的矛盾派,而他则是负责担任和事佬、给他们疗伤,顺道收拾善后的那一个人…… 唉,这两人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 暗自一叹,摩尔的眼角馀光捕捉到了一抹人影,他一侧过头,神情有些讶异。 「咦?卡西洛?」 一声之下,卡西洛也看了过来,一见摩尔浑身浴血,服装破烂了不少,看起来不久之前肯定是一名重伤患者,对此,他的神情也没少他惊讶几分。 「……摩、摩尔!?」 在他认知中,摩尔被方才的卫士所伤,以当时的伤势、出血量来看,可说是早已不在人世了才对……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卡西洛一想起伊特诺简陋房屋的所在和摩尔出事的地方,那一段距离……他猛地一侧头,看向了前方可能的人选。 被盯着看的伊特诺微微一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什么话也不说。 此时,终于熄火了的艾利希,瞥见来人,一蹙眉。 「……你来这里做什么?」 「……」 卡西洛一回眸,一抿唇,目光往旁一瞥,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举动,令艾利希又深深一蹙眉。 「好了,大家都是同伴……别内鬨了。」 伊特诺用力拍了一下手,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微笑说了一句,顿了一下,笑瞇了双眸,微沉声又说了一句。 一听,艾利希微愣了一下,小小地嘖了一声。 眨了几下眸子,似乎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的摩尔,望了一眼伊特诺后方退出好一段距离的卡西洛,又看了一眼伊特诺,好声好气一问。 「……同伴?你是说……」 话一出口,他猛然意会到对方的意思,一看见对方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笑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伊特诺回以一笑,摩尔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艾利希瞧了他们的互动一眼,不同于摩尔表面放弃,心里一丁点放弃把人拉回正途的意愿也没有,他一脸不认同,却也无可奈何。 知晓了自家护卫的情感波动,伊特诺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一见此笑顏,摩尔和艾利希不约而同地庆幸伊特诺是自己人,同时也不禁同情起了都城的另一派人马了…… 要说这辈子最不希望和什么样的人为敌,莫属伊特诺。 一路相处以来,他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可怕…… 心中一角,也希望着对方能把这份天赋用在更适合的地方…… 这份期许,也流向了伊特诺,对此,他微笑不语。 气氛缓和了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的摩尔,连忙开了口。 「……对了,伊特诺,有件事……!」 话未说完,伊特诺一扬手,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他目光一转向卡西洛,卡西洛愣了一下,一脸不解。 「你也一起来听吧。」 「……?」 卡西洛微瞠大了双眸,他一望邀请之人身旁的人们的目光,一温和、一抽嘴,眼底同样表现出了不认同。 伊特诺唇角又上扬了。 「卡西洛?」 似乎是没办法阻拦伊特诺所下的决定,艾利希举起一手,竖起大拇指往身后的破烂屋内一指。 「……要进去说吗?」 伊特诺摇了摇头。 「不用,在这说吧。」 语毕,他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往卡西洛一瞥,后者一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上前走了过去,来到了伊特诺身侧。 即便他决定要好好了解这个人,但……心中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地咆哮,希望他能就此远离…… 忽视了心中响铃,他有些不安地神情一凝,在心中找了一个藉口,往警铃丢了过去,依然止不了不停涌上了的违和感。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装出了一派认真的样子,眼角馀光不时飘向了一旁的人。 「说吧。」 伊特诺一声之下,摩尔唇抿成一线,倪了方才加入的人一眼,挪回了目光,他面色一沉、又伤感,唇一抖,口吻很是艰难。 「……他、不是……帕黎西亚他……被杀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此人迟迟不归而感到疑惑的伊特诺,猛地睁圆了双眸,脸上闪过了惊愕、难以置信。 「……是谁?」 他一望摩尔,他微垂首,静默了一下,才又开了口。至于他一旁的艾利希不怎么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了。 「帕黎西亚之前在通报你遇害的议会之后,和提朵发生了一些口角……虽然我有听说他们从以前就和不来,只是……」 「……」 伊特诺不语,静静等候对方说下去。 「他……」 摩尔嚥了口唾沫,口吻听来似乎又更艰涩了一些。 「他之前给我发了消息,说要和南那谈些事情……之后没多久,就听见了他被人给暗杀了的消息……和他一同奋战的提朵,则是受到了不小的伤……」 一语之下,所有人都明白他口中所说的「他」是谁,对于从前一板一眼又在伊特诺等人犯错时,不时偷帮他们一把,如今成了刽子手的南那,以及为了心中理想而行动又不时被某些人的行端气得要死,却从此人间蒸发了的帕黎西亚,两者极大转变,令人感到不胜唏嘘。 「……然后,为了不让事先被通知的你起怀疑,洩漏了风声,打算派人灭口?」 艾利希一问,在摩尔面色苍白地頷了一下首之后,他握紧了手,咬牙怒吼了一声。 「……这哪是暗杀!」 「……他对帕黎西亚的行动……肯定早就知道了一样,感觉像是从很早之前就打算这么做了……要不然,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去对一个人了解的如此透彻……」 卡西洛一语,迎来艾利希一瞪,其馀人则没有任何表示。 好半晌,伊特诺微垂首,歛起了笑顏,呢喃了一下,一抿唇,垂于身侧微颤的手,紧抓了衣襬,神情很是动摇又哀痛。 「南那……」 静默了一阵子,艾利希才从思绪中回过了神,一蹙眉,朝伊特诺一问。 「你出去之后……有遇上什么吗?」 此一问,摩尔好奇地看了过去,卡西洛则是一脸古怪。 「有一支小军队要来杀我。」 伊特诺又扬起了一贯的笑容,说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但他们看起来打算去旅行,我就送了他们一程了。」 这一语,令摩尔等人感到不寒而慄,卡西洛更是一手摀脸,听不下去了。 「尸骸呢?」 艾利希唇角抽搐了一下,又丢了一问。伊特诺依然气定神间地回了一句,好似这事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在问「今天天气好不好」一样。 「直接变成冰沙,随风去了。」 一听,艾利希面色一僵,又抽了嘴角好大一下,摩尔一仰天,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见眾人反应,伊特诺似乎是感到好笑,不由得笑出了声。 不出意料地,迎来了艾利希的白眼;摩尔一脸无奈;卡西洛则是一脸无可奈何,苦笑了一下。 对此,仅仅只有一段时间的相处,摩尔深切地体会到了长期作为护卫的两人的辛苦。 「……你们,辛苦了。」 卡西洛不语,艾利希回了一句。 「……你也是。」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摩尔听,也是说给了饱受长久欺凌的伊特诺听的。至于,卡西洛他不怎么认同地望了他一眼,撇了一下嘴,又挪回了视线,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一望,卡西洛何尝没注意他那不受欢迎的态度,为何会如此讨人嫌,他心里多少也有了底,他依然苦笑了一下。 这态度、这待遇,身为领头的人的伊特诺,又怎会没有发觉到,只是他不愿干涉他们之间的纠葛,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何况,自己之前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捲了进去。 真心不愿再体会一次,那时的处境…… 「……」 伊特诺静默了一下,才又轻拍了一下手,十指半交叉,开了口。 「好了,寒暄就先到这里为止。我们先回家一趟,好好休息一下。」 此话一下所有人一愣。 「你说回家……?该不会是……」 摩尔后颈不禁滑下了一丝冷汗,一脸有些惊愕,就连其他人也是如此。 被误当成了恶人的伊特诺乾笑了一下。 「不是把你们送回都城……而是我原本的『家』。」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3) 「原本的家?」 摩尔又一愣,微语;艾利希一蹙眉;卡西洛更是一脸随他去了的样子。 一见,伊特诺对此,解释了一番,听来却话不对提。长年相处下的三人,基于对于这个人的一些了解,也不太去探究这件事了。 「我就算了,估计我刚才这一闹,南那可能也发现了一些端倪,因为你在都城的名声很好,在城外也有不小的声望,估计会把消失的你说成了是在任务中发现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有什么不正当的行为,在他们准备有所行动前,在没有旁人的协助下,于是一人独自和某人率领的叛变军队交战,最后同归于尽,什么也没留下来,甚至贴上了英勇的英雄标籤,说的好像是有人亲眼见到了一样……至于是谁?有可能会说是卡西洛叛逃了吧。」 「我……!?为什么是我!」 从愕然中回神的卡西洛,立即被丢了一颗震撼弹。 「你以为他会把不稳定的棋子放在自己身边?」 伊特诺歛下笑顏,神情淡漠地瞇起了眸子,朝一旁的卡西洛斜了一眼。 这一说词,卡西洛没办法反驳,因为在他人看来,他在以为伊特诺身亡之后,一直都魂不守舍,现在多雷西被暗杀,摩尔在追杀中倖存了下来、军队也消失了,更别说是暗中隐身在军队后方一同离城的自己…… 「把暗杀了多雷西的罪名……推给了我?」 微垂首,垂下了扬起的手,卡西洛瞳眸微颤。 「还有南那,肯定会说是你精神异常了,犯下了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伊特诺竖起了食指,补了一句。 「不觉得太巧合的吗?彷彿知道了一切都会如他所愿一样,又或者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佈局了,只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艾利希。 「要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又不是吃饱太间,一般人哪会平白无故去挖人的隐私,还把每个人的性格喜好、此生经歷和可能的动向都查的一清二楚。」 「……我被说成英雄?」 摩尔微瞠大眸子,似乎对这一合乎逻辑的说词,他指了指自己,感到不是很能接受。 「你给人的形象很适合,不推你上台,要推谁?」 伊特诺直接丢了一句很实际又无法反驳的话。 「总要有个人来当个可以让他暗中活动的挡箭牌吧,有你在刚好。」 摩尔彻底无言了。 一连串的说词,将他们俩人炸得体无完肤。从头到尾都没被指名的艾利希,暗自苦笑了一下,不知该说是伊特诺想像力太丰富,还是推理能力太强? 「……你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肯定?」 伊特诺眨了一下眸子,笑了一下。 「换作是我,我肯定会这么做……而且会做的更加彻底。」 一听,所有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原先面色就很苍白的摩尔,在听到了这一推理之后,简直都快昏了;艾利希则是脸色苍白,心中有了如此感想,那估计是挫骨扬灰了……不,以他的个性,很可能连个「灰」也没有。 「先不说这理论可不可行……」 他顿了一下,目光一凌,看向了卡西洛。 「……为何他会在这里?」 好不容易稳住自己不昏倒的摩尔,微弯下身,一手扶着墙,也冒冷汗地看了过来。 「他?这说来就有点意思了……」 一望目光指名,伊特诺笑了一下,好玩地瞥了一脸艰难的卡西洛一眼,又看向了其他两人,简单述说了他之前和他说过的一些话。 虽然那两人看起来是不怎么相信,那个到处拿伊特诺来当眾人注目博取他人认同,又无法否认的时常把自己搞得快死了的样子,来吸引他人同情的卡西洛会忽然态度一变,浪子回头。 还是在这个时间点? 对于自己的所做所为,就算被当认为是在为邀功而作秀也说不了什么,卡西洛没办法多说些什么,只能接受了。 毕竟一再反驳,也只是给自己找麻烦,加深了对方对自己的印象,也对自己的现状有了深一层的偏见,还不如什么都别说…… 至于,是否重拾对于自己的信心,就得靠他自己了。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4) 「真是太扯了……」 这是艾利希看见了眼前的场景,所能吐出口的一句话。 一旁的摩尔认同了他所言,掛在他脸上的微笑很是勉强。 「同感……」 卡西洛对这场面……不,是说会做出这种事的始作俑者已经是见怪不怪、小巫见大巫了。 只见在经由伊特诺的移动法阵下,他们来到了那人口中的「原本的家」。 只是这个家……是建在地底,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看起来深不见底的幽长地道,两侧岩壁上各镶嵌着间格规律的诸多萤光石。 光线十分柔和,丝毫感受不到市面上贩售的劣质品的一丝不适感,是非常高档的萤石。 来源者主要是一名前往拉古希帝国遗址探索的探索前商人,在因缘际会之下,发现了遇上了昏暗所在,萤石便会自体发亮,他将此石带回了都城,发展了一番新事业,同时也为都城人民在不愿使用魔法时,可以有其他的使用光源的方式,故此名为「萤光石」。 随着萤光石开始普及,使用方式也开始越发日新月异,不只光源,在有心人士的改造之下,甚至连一般火源、热能、造水……诸多此类,能想像得到的都有了前所未有的光景。 同理,技术有了提升,人心却没有跟着有所提升,技术再好,也只是在图个自取灭亡的途径罢了。 不少不良企业由此发展,发售了不少害人害己的劣质萤光石,甚至有人因使用了这种劣质品而自爆身亡…… 这些事件,为都城添了不必要,却也是都城必须面对的一些麻烦,为了制裁一些有心人士、做了不少杀鸡儆猴的事情。事后处理、抚慰民心、提出更好的政策,想尽各种办法提出各种表面上有益于眾生,实则利益自身,加害人民的许多治理方案,令人惋惜的是,鲜少有人发现并提出异议,即便发察觉了异样,感到不合理的那些人不是成为杀鸡儆猴的一员,就是被贿络成了一些人的人马,其馀的人则是为了生存下去,只好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自己却不知该如何为这腐败的社会投注一丝新希望。 许久之后,世代轮替,一贯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直到了他们这一世代,才终于有了一丝光芒,同时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一代…… 「……这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即便早已小巫见大巫,但看到这一番景色,卡西洛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有的一个问题。 「很厉害吧!这是我和朋友们一起建造出来的!」 伊特诺十分开心地分享了他的家……的走廊。 「……朋友?」 摩尔一脸疑惑,他不了解在都城外,要怎么交上其他的「朋友」。 一扫方才的忧鬱氛围,伊特诺开心一笑。 「你们之后就会见上了!来!我带你们去参观!」 一说完,他一转身,往地道一侧走了过去,后方的人们在此几乎无法使用魔法的地方,也只能跟了上去,一探究竟。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5) 半晌之后,一路上,除了萤光石、一览无疑的岩壁地道之外,什么也没有,走了好一段路的人们,在看到一处小型建筑之后,终于有些开始支撑不住了,纷纷停了下来,休憩去了。 「这是怎样?连休息区都有!」 艾利希倚靠着岩壁,有些恼怒的低吼了一声。 「不、不合理……」 摩尔弯下身,双手放在膝上,微微喘息,对于自身体力不怎么在行的他来说,这一趟健行之旅,在大病初癒之后,似乎有些超出他的负荷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卡西洛有些疲惫地瞧了走了长途,依然一副没事样的导游一眼。 「很平常的景色……是说你们的体力也太差了吧?」 伊特诺很欠扁地回了一句,后一句更是给了一些人想揍人的衝动。 所幸,揍人一事,没有发生。 即使平时不使用魔法,魔法使一族的体能大多不是很好,很多时候都是靠一些营养品来维持体力的。 这听在鸟羽一族耳中,常把魔法使一族的人,戏称为「体虚一族」。 就连一开始,伊特诺本人也被如此称呼、戏弄了不少次。 「我是在问你为何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不是说要去你家?但这怎么看都不像吧!」 艾利希额角浮现了一道青筋,又低吼了。 伊特诺还是和方才一个样,摊了摊手。 「是我家没错,但这还只能说得上是走廊……」 伊特诺一语,迎来三人惊。 「走廊……!」 「嘛……就当成是来锻鍊身体的……反正一开始也是这么设计的。」 伊特诺没有表明,他打从创建此地之后一段时日,就把可以施展魔法的机能给暂时关上了,主要是为了给鸟羽一族的人锻鍊并提升体力和身体基础能力,虽然后来被冠上戏称后,自己也去练了一下,结果惨不忍睹。 长年累积下来,在这一次的健行中,也发挥了极大的功效。 至于要使用魔法的话,就得到一处专门创建的特定空间去了。 那里的『人』都十分热忠于提升自己的实力。 几乎到了无可自拔、热此不疲的程度。 对于伊特诺的说词,眾人脸上一片愕然。 已经到了不知道还要惊愕几次,才会到达不惊的程度了。 「……真是了不起啊。」 当下,摩尔也只能说出如此一句。 其馀的人,除了卡西洛还有一些体力之外,就连包括平时自叹自己体力好的艾利希在内,大多都阵亡了。 「……」 伊特诺见状,苦笑了一下。 想当初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不禁缅怀起了,当时自己刚到这里,那时的鸟羽一族,不像现在这样如此信任他、关心他,而是简直到了快把他当成魔鬼一样……好歹他也长得人模人样的,又不是那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东西…… 再说,他也不太相信有那种鬼东西…… 在他看来,有些人认为可以吓死人的惊吓存在,根本是自欺欺人。 啊……不是,他本来就是人……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给说成不是人的东西一样? 「……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说是居家,也太……」 在伊特诺内心上演小剧场的时候,原先累到喘息不已的摩尔,在休憩一会儿之后,终于道出了如此感想。 话一出,其他人也认同这一点。 「伊特诺……你老实告诉我,你做出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稍微缓过气,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的艾利希,神情一凌,口吻听来却无奈的可以。 对此,也表示认同的卡西洛也看向了伊特诺。至于摩尔,已经整个人跌坐到地上,片刻就躺平了。 伊特诺多看了躺在地上装死的同伴,他知道摩尔体力很差,小时候可以说是体弱多病,长大了之后才多少有了好转,直到之前还在都城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大多使用不会太耗费精力、生命力的疗癒魔法,可说是明白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有了十足的发挥,也对自身做了相当大的调整。 在都城,如此高的地位,也不是徒有他人的「帮助」而已。 ……但他此刻的模样,也不愧是可以作为「体虚一族」的代表了。 「感觉你们都好有精神。」 伊特诺如此一语,迎来了所有人颇有默契的白眼一枚。 见状,他感到好笑地,手指微弯抵着下唇,笑了出来。 又是一感无力,艾利希几乎可以说是半放弃地追问伊特诺要做的事情了,可惜,这对他来说又是不得不去知道的事情。 毕竟,有太多事都不了解。 而且,也不知道伊特诺到底藏了多少? 艾利希一叹,一侧过头,对上了刚好投来目光的卡西洛,他一蹙眉,撇过头去。 已经躺平的摩尔,更不用说了,不知何时,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你才是,为什么你都不会累?」 艾利希瞥了装死变睡死的人一眼,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随之,貌似逃避现实一样,他又把视线挪回了眼前的人身上,看他连一滴汗都没流下,心里多少有些不太平衡。 「我?因为我有练过。」 伊特诺回以一笑,艾利希一听额角一瞬浮现了一道青筋。 艾利希面色一沉,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笑意,看得一旁的卡西洛心中直喊好可怕,始作俑者反倒是无动于衷,一派悠间。 这一幕,又令艾利希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 「算了,随你了……」 一会儿过去,可能是想开了,他又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不太想去管伊特诺这个人了。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了……至于他要做的,就只是负责在一旁协助他,在他失控时拉他一把…… 此时,艾利希一愣,忆起了之前被他丢在原地好几次的经歷……以及过往被恶整的种种…… 「……」 他不由得一想,伊特诺失控时,他真的有办法拉住他吗……? 这一次,艾利希不只体力上,心理上也阵亡了……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6) 「好了,再走一下,差不多就到家了。」 休憩了一阵子,装死的人也睡醒了之后,一行人又上路了。 这一路上,没有人一个人发话,十分……安静。 来到了一个路程,伊特诺突然停了下来,走在他身后的卡西洛,整个人煞车不及,撞了上去。 其他人则是一见止步,便停下了,完全没有撞上去的忧虑。只是,艾利希对眼前这一幕,表情很是难看;摩尔对此也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任何表示。 「痛……!」 卡西洛脸一皱,摀着发疼的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含泪地看了眼前突然踩煞车的人。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 「到了。」 伊特诺一语,三人不解。 面对他打哑谜,卡西洛一蹙眉,一问。 「……什么?」 只见,伊特诺又往前走了几步,面对一脸疑惑的其他人,蹲了下来,一手拉开了和地面同色的暗门,一望门下通往地下的阶梯,和一抹摇曳的夕色柔和光线。 「……」 这一望,所有人都沉默了。 伊特诺朝他们看去,开心一笑。 「惊喜吗?」 摩尔愣了一下,这才开了口。 「有……有被惊到。」 「这地方是有多深……」 又被惊了的卡西洛喃喃自语。 至于艾利希,则是沉默了。 「这是我房间。」 在卡西洛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动身时,伊特诺一手拦下了他要下楼的行端。 「你们住的房间,在那边。」 在他人不解的目光下,伊特诺一指一旁不远处的其他暗门,其中也有设于天花板上的,至于功用,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知悉伊特诺这个人的人,大多肯定会一致认同此地可能是他用来恶整他人的地方。 若是用在暗算他人上,可就令人不寒而慄了。 然而,他们只是不知道,此地所有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上一时代的遗物,而发伊特诺方才所说,和「朋友」一同建造的。伊特诺和鸟羽一族等人,只是稍做了一些调整而已。 关上大部分地段的魔法使用性,也只是用来训练和拖延他人行动,消耗体力、一些人精神力不足的人的一个手段罢了。 「……」所有人。 片刻,卡西洛半举起手,问了一句。 「……分房?」 「不然你们喜欢睡大通铺?」 伊特诺一挑眉,反问了一句。 艾利希想像了一下,他们所有人挤在不知道有多大空间的地板上……或床上,他面色铁青,光想就全身一阵恶寒。而,喜爱有独立空间的摩尔,微笑了一下,一秒拒绝。 不知为何,卡西洛一脸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 光看他们的反应,伊特诺就算不说,也大概知道了。 「好!那就来分配房间!」 又拍了一下双手,伊特诺开心地笑了一下。 待所有人参观、经过一番抢夺大战后,纷纷选定了下来,随之,伊特诺提出了一份邀请,不出片刻,所有人一致否决了游览此地一圈的提议。 光是走来这里就累得要死了,要真是去了不知道佔地有多广的一圈……那已经不叫游览,而是此地一游了…… 所有人纷纷进入房间内,除了恢復了体力的摩尔,颇好奇地打量起了卧房,思索起了该如何在房内多加一些植草类的作物;艾利希一碰到床,几乎可说是马上就睡着了。 「……卡西洛。」 正准备进入房中的卡西洛,顿了一下,侧过身,一脸疲惫又疑惑地看向了叫住他的人。 「……什么事?」 一见其样,伊特诺愣了一下,微微一笑。 「……你累了吧?那你先休息,之后再说。」 一听,卡西洛无言了。他放下握于门把的手,又一侧身,面向了此人。 「那你一开始可以不用叫我……」 「……」 伊特诺笑而不语,卡西洛一见,微瞇起了双眸。 「算了……有事就说吧。」 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长年相处以来,卡西洛明白,伊特诺是那种越有想说的越往心里藏,这时候自己能说出口的,也可能只有一些好听、勉励和安抚人的话。 至于,对方若是真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可能也没这回事。 因为很多事情,他都尽可能自己解决了……又一次体认到这一事实的卡西洛,在心中又无言了。 「……你想问什么?」 伊特诺先是静默了一下,片刻才开了口。 「……你认为,那些人做的事,真的是对的吗?」 一听,这次换卡西洛微瞠双眸,愣了一下,恢復方才的神态。 「换个立场想,若是以思言行方面都处于不太成熟姿态的自己,你会不会做出类似的事情?」 「……」 「很多时候……有些人也只是不得不做吧……?经过这次的事,我是这么想的。」 卡西洛朝歛下笑容的伊特诺微笑了一下,诉了此一言。 「……好了,没问题的话,我要睡了。」 卡西洛打了一个哈欠,一侧过身,握上了门把,瞥了若有所思的伊特诺一眼,见他没拦人,也没再提问,他呼了一口气,直接走入了房内,关上了门。 望了关上了的门,伊特诺一抿唇。 卡西洛方才一语,伊特诺一时无言。心中认同他的话,情感上却无法接受。 那时知道南那叛出了自己,心里很是伤心,一方面又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似乎又离他的目标,前进了一步。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7) 回到了房中,望了一眼四周伴风摇曳的晴天下草原,轻呼了一口气,伊特诺躺在床上,一手臂放在了额头,双眼凝望呈现了仿真漫天星空的投影。 天花板的辽阔,虽然不真实,却也多少疗癒了他伤感的内心。 起初会创造这片天空,也只是因为被抓来此地时,多少有些怀念孩提时代依然天真、不太受伤害的那一片晴天。 如今的夜空,恐怕也只是反映了他的内心。 若除去房内的傢俱,宛如令人置身草原中,仰望的是一片真切夜空了。 如此仿真之地,除了此地,绝无仅有。 在这里,每个房间的景观,都可以让人依自己的喜好,弄出自己喜爱的样子。 房间大小也不一样,在都城很多房间布置都是固定好的了,很少会有这种可以任人随意摆弄的地方 就算有,多半也只是一些用来训练他人实战能力的场景模拟罢了。 想起了摩尔他们一见到房间的样子,眼睛都亮了,就连平常沉稳的艾利希多少也动摇了。 思及此,伊特诺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反应……简直就跟孩子一样…… 「……」 歛下浅笑,浮现了泫然欲泣的容顏,手臂掩住双眸,唇抿成一线。 好半晌,他才开了口。 「……我可以怎么做?」 片刻之后,他缓缓坐了起来,屈膝环抱,一旁的空床上,什么人也没有。 他一叹息,又一抿唇。 一想起已故和因不同理念而离别的昔日同伴……他的眸子一瞬染上了黯然。 「……」 往昔歷经了无数同伴的死亡,本以认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失去同伴的心理准备,以及自己可能承担的所有后果,但……这一次,他的心动摇了。 「……我守护了谁?我到底守护了什么人?我到底……」 微微一语,伊特诺,泪眼盈眶。 他为了守护族人。 为了守护鸟羽一族。 为了毁灭都城腐败的制度…… 为了……『父亲』多少能多看他一眼…… 到现在为止,他所做的,真正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谁……可以和他说,他是不是做错了?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回头了…… 铃鏘! 此时,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在床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细微声响。 仔细一看,是一把拇指大,上有玫瑰装饰银白色长剑的鍊坠。 伊特诺拿了起来,端详了一下长剑的样貌,在光线下,剑身上浮现了好几道藤条纹路,近剑柄处刻有一只家纹,散发七色流光,一见此,他的鼻子又是一酸。 「……呜……!」 这种时候,帕黎西亚他……又会怎么做? 伊特诺抱头低泣,低喃。 「……我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8)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呼应,剑饰回应了他。 只见剑饰散发出了一抹银白光晕,一道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宛如昨日般鲜明却又不太一样。 晨光拂照、大地生辉。 微风轻拂、枝叶婆娑。 古老建筑十分美丽。 一切都是如此寧静。 一名有着一抹银白发丝,容貌十分秀美的少年,一身白色长袍,隐约可以看见衣服上有着云水的暗纹,白皙的肤色在日光之下,有一种白玉般透瑕,彷彿散发一抹淡淡的银白光辉。 他给人的感觉,彷彿飘渺梦幻,却又如此真实。 一道小巧的身影伴光闪现了光彩,朝他飞了过去。 少年一望可人儿,脸上浮现了如水般的柔和笑顏,金色眸子很是美丽,有如春风一般的气息。 少年一手伸进怀里,似乎在找什么,没多久貌似是找到了,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一取出,手心上躺着一颗拇指大的透明玻璃球体,在他的驱使下,玻璃球中心浮现了一抹七彩漩涡,没多久渲染了球体,下一刻,由浊逐晰,呈现出的是一段宛如深入其境、鲜明得如此不可思议,那是一个文化的兴衰史。 那画面和这人,伊特诺不由得感到了一丝熟悉,心中一起闪念,他微瞠了眸子。 他知道这个人……! 拉古希帝国的创始者——拉古希! 那他身边的建筑……那眼熟的轮廓,无疑是先前他所去的拉古希帝国的遗址! ……但这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此时,拉古希朝伊特诺的所在看了过来,唇角又上扬了,笑弯了眸子。 宛如整个人被拉了其中,他感受到那人熟悉到令人流泪的沁柔气息,四周的森林、建筑,以拉古希为中心,被一抹星空如彩水滴纸,晕染了开来,直至通往无限。 拉古希朝佇立在他眼前的伊特诺伸出了持有玻璃球的手,玻璃球不知何时恢復成了一开始的样子。 十分透瑕、散发出了纯净的气息。 伊特诺一望,不解了。 下意识地,他接过了那颗意义不明的玻璃球,他又看了拉古希一眼,拉古希依然笑得柔和,如此一语。 如沁风般的话语流入了他的心。 赠与吾之继任者。 伊特诺又微瞠大双眸,他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不要害怕,汝值得拥有这一切。 拉古希又一语,此时,伴在他所在的星空,一同雾化,一点又一点渐染了这一切,没多久所见一切转变成了一抹柔暖的白。 「……!」 一回神,倒吸了一口气,伊特诺身上不禁流下了一丝冷汗。 喘息了一下,那身歷其境的体验,都令他诉不出任何一个字。 不如说,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形容他所见的一切。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一望手心,空无一物,又彷彿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一样。 一种……他必须创造的东西。 随之,一股兴奋感不由得涌上了心头。 泪水滑落面庞,滴落在手心,他唇角微微上扬。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9) 一大早,大伙吃过了早餐之后,除了在走上地面的途中,艾利希的体力又透支了,只能哀怨又吃力地走回房休息去了。 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摩尔这一次很勉强地走上来了,脸色十分苍白又艰涩。 「耶咿!我要去当妖怪了!」 上了地面,休息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屋外,看着伊特诺和之前的那个灰发小孩不知道在干嘛的摩尔,在他们发出了一阵嘻笑之后,一看见他把孩子转过了身,画了满脸令人到退三舍的浓妆的库兹提,大大地咧嘴一笑。 「……」 片刻,内心感到有些小惊吓的摩尔,开了口。 「……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觉得很好玩吗?」 双手轻放在孩子的双肩,伊特诺也笑了。 「……不觉得。」 「……是喔。」 不感失落,伊特诺又弯下身,在孩子耳边低语。 「……誒!我才刚回来耶!」 「回来了,就给你好吃的。」 「真的吗!好!我去!」 一声欢呼下,不知道自己被画成怎样的孩子,一跑一跳地跑远了。 迎面而过,手抱装满刚採摘的新鲜蔬果走了回来的卡西洛,整个人瞠大双眸,整个人被惊了好大一下,愣在了原地。 「我倒觉得很好玩。」 一望卡西洛的神采,伊特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你……都这样教小孩的?」 实在无法想像这些小孩未来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的摩尔,在心中一叹。 待一脸惊吓中回神,卡西洛走了回来,张开了口,又欲言又止。 伊特诺见状,噗哧一笑。 「……够了。」 迎来了一旁同伴的白眼,伊特诺依然不以为意,始终笑着。 然而,那笑容,竟是令人看得如此心中一酸。 不久,森林中传来了孩子微弱的欢乐嗓音,似乎已经跑远了。 「耶!我要去当妖怪了!」 留在原地的伊特诺等人一脸无言,望着早已跑得不见人影的孩子。 「……」 伊特诺的笑容一瞬僵在了脸上。 「……喴,那小子被你宠坏了?」 卡西洛无言了一句。 摩尔由衷地给了如此建议。 「伊特诺,感觉你不太适合教小孩呢……」 ◇ 「真会使唤人!」 夜深人静,一语破空。 河堤边,一名灰发孩子双手放在了身后,踢了一下小石子,抱怨了一句。 完成了好几样伊特诺指定的任务之后,忽然发觉自己可能被整了,但……一方面,他又不这么认为,因为伊特诺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他们一族的人,一次也没有。 就算受到欺骗,被恶整了的人,几乎都是那些欺凌他们的人。 对他们一族的人,最多也只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已。 「……伊特诺哥哥。」 思一此,库兹提微垂首,半垂下了眸子,轻唤了那人的名字,他的思绪又转向了他方。 有一次,有很多很多要来伤害他,打算把他带回「实验室」的人,但拉扯的过程中,很多和他一样的孩子都被弄死了,只因为他们不听话,后来伊特诺哥哥及时赶来了,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好难过也好可怕,眼睛都充血了。 伊特诺哥哥一个人就把坏人给杀光了,变成和冰粉一样。 之后,也把好多被弄得满身是伤、浑身是血的其他小孩也一起带到了他们现在的「家」。 每个人都对他们很好,大孩子照顾年幼的孩子,彼此互相扶持,相互关切,身体微恙也会有人关切,甚至还能得到不曾奢望过的照顾,也有好吃的自种种类丰富的各类食物……不用再饿肚子,等他人给自己投食。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家的温暖」。 之后……哥哥他每一次离开他们之后,回来的样子都好奇怪……好像没看过他一样。雪熵也是要他配合一下这个小游戏……到后来,他才知道哥哥这么做的理由,和他每次回来都不认得他们的原因。 就算知道了…… 思一此,库兹提一抿唇。 只是,在那时的昏暗走廊里,伊特诺哥哥他…… 「……」 还有当时在他还在实验室的时候,为了救他们,伊特诺哥哥那时的表情,他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种濒临崩溃的表情……希望不要再有了。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希望能把这些念头赶了出去。 这次也是,把可能要伤害他们的人,全都消灭了。 他真的好厉害! 他停下踢石子的脚,微垂双眸,低喃。 「……有一天,我也可以变得像他一样吗?」 一阵沙响在他身后响起,随之是一道有些耳熟的嗓音。 「喔呀,真稀奇。」 一身绷带的金发少年,在一旁红发少年的搀扶下,停了下来,一望眼前的孩子。 「……啊。」 库兹提一侧过身,突然想起他的羽翼还没有藏起来,光是为了闹脾气,把自己给暴露在危险之下。 「你好啊,小朋友,你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被他的妆容给吓到,一脸俊逸的金发少年,笑弯了嫣红的眸子。 一旁搀扶他的人,一脸愁然,一开始看见他的妆容是有些讶异,随之又一如方才的神情,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一样。 两者前后的反差,尤其后者令库兹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你是谁?」 一听口吻并非那种「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的关切,而是一股令人悚然的威吓感的意味,库兹提直觉地感受到这人的危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南那诡譎一笑,挥开了红发少年的手,上前了一步。 「是呢……你可以叫我『南』哥哥。」 「……」 在红发少年投来的同情目光和南那宛如凝视着猎物般的目光下,库兹提屏住气息,不语。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南那又一语。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10) 库兹提不语,南那双眸又笑弯了一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在孩子看来,很是可怕。 「……行了。」 红发少年一语,南那微侧过身瞥了他一眼,歛下了笑容。 「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那瞇起了眸子,口吻很是不悦。 青一蹙眉,面色艰难地,回了一句。 「残害无辜的生命……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做下去了。」 「青.玛罗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南那面无表情,口吻冰冷无比。 一听,青一愣,库里希更是吓得准备开啟法阵逃跑,却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的南那放出了的魔法光圈给圈住了,无法动弹,也被噤声了。 一见,青很是难以接受,一抿唇,垂于身侧的手,握成拳状,收紧了一些。 「……」 「『他』可真好啊……连魔法都交给了这些东西。」 一说此,南那的眸子又瞇得更细了,嗓音也低沉了不少。 「……生命……不是东西!」 一听,无法动弹满是悚然的库兹提,很是惊吓地看见那个名叫青的人,正为他们一族的人说话,这一幕,令他很是又惊又疑。 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接受了伊特诺这个人,而是一点一滴的了解,毕竟那个人就算「手无寸铁」的被他们打成了满身伤,还是一直跑回来,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他们,最后也以行动表示了他的真诚。 他无法原谅一直残害他们一族的人们……那些人就连自己人也会残忍杀害,但是……伊特诺哥哥让他们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糟糕,也是有愿意为他们付出一份心力的人们存在…… 思及此,泪水自库兹提满盈的眼中,溢了出来,滑落了面庞。 「你想要有和伊特诺一样的下场?」 南那一语,青一瞬被堵上了口,僵在了原地。 「你知道吗?你要是不接下任务,下一个被杀的人,就会是你。」 一听这个说词,青很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但是……造就如此风气的,是他一直「服务」的都城,为此,他手上多少也染上了不少嫣红…… 但是……这么做真的好吗? 这么做……真的会为魔法使一族的人带来丰饶? 他到底希望怎么做? 他希望都城成为什么样的地方? 他一直在思索这些问题。 然而,对他而言,心底很是明白,都城可说早已是人间炼狱了。 只是被看似美好的一切给包装起来而已,内容物早已腐烂到了极点,那些本可以解决的事,如今看来…… 像是为了表示他对都城的感想,却又找不到适合的出口,片刻,青把颤抖着嗓音,将南那作为此言的代表,说了出来。 「你真是……疯了!」 怎知,对于青的说词,南那脸上不见一丝异样,反倒是听见了什么讚美一样,微微一笑。 「如此疯狂的都城,又怎能不疯狂一些?」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11) 这笑容,看得青很是心寒,神情十分艰涩。 「你真的……」 如今,犹豫不定的心,终于有了一个方向。 「好了,我不想听了。」 南那挥了挥手,神情很是不屑。 他有他的目标,谁都不能阻止他。 谁敢阻拦,他就杀了谁。 经过了早先的事件,他已然了解…… ——伊特诺.达拉亚没有死。 即便他们俩人曾在彼此的领域上付出了不少,也多少知晓对方现下可能的状态…… 对他而言,眼下最大的阻碍,伊特诺.达拉亚的存在,可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早点把他除掉,心很难安定。 ……之后来的人……就算是城主,他也照杀不误。 「小孩玩的游戏,差不多可以让它结束了。」 「什……!」 话未说完,眼见南那又走上前,深怕那孩子遭遇不测的青,意图跟上去,却发现他的脚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银电荆棘给缠绕住了,不只如此,连魔法也施展不了。 「……!」 一见,他倒吸了一口气,要说什么,惊觉发不出声音。 他瞠大了双眸,猛地朝走向孩子的南那的背影,他深深觉得,若不阻止他,这个人肯定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 至于是什么,一旦发生了,也早已来不及了! 不管他如何使劲试图破解身上的魔法,效果始终不怎么好,他每挣扎一下,缠绕他双脚的荆棘就往上攀上了一些,到了现在,荆棘已来到了他的胸前,一条前端被削尖的荆棘,对准了他的心脏。 彷彿是在警告他,只要他一动,它便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一样。 这一幕,冷汗自他额角和后颈滑落。他完全没想到,南那会做到这般地步…… 此时,南那已来到了库里希面前,他一伸出手,数条荆棘从地面窜了出来,由下往上攀上了库兹提的全身,将他整个人提升到和南那目光平视的高度。 库兹提睁圆了双眸,脸上满是悚然。 南那微微一笑。 「不要怕嘛。」 一语落下,他将手伸向前,在库兹提的胸口前停了下来,一道涟漪在他指尖绽开,将他们隔了开来。 「这是……!」 南那微瞠双眸,惊呼了一声。 库兹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停试图挣扎,希望能挣脱出去,却徒劳无功。 「哈哈……这可真是有趣了……伊特诺.达拉亚,这事也只有你敢做出来了……!」 将一个人的意识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人,大多是作为替身之用,由于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在分隔两地,不仅可以知晓另一方的动向,也能作为守护珍贵之物来使用…… 没有人知道,分开了的两个人,究竟还能不能恢復成原本的样子。 一直以来,受验的鸟羽一族大多都不得好死。 成功率不低,碍于各种原因,就算成功了,人也成了废人,被丢上战场成了砲灰,在不然是魔力使用不当、不堪负荷,七孔流血、爆体而亡。 到头来,没有一个是称得上成功的案例,因为有了许多先例,所以这项实验最后被归类成了禁术。 「……」 真要如此分割为两个不同的人…… 看来他也做了不少实验……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伊特诺和他的性格大相逕庭,但目标多少有些相符,而他的思路大致上也和他很相似…… 真是看不出来……他竟也有如此残忍的一面……! 当年不切实际的梦话…… 「竟然被他给完成了……!」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12) 南那怒不可赦,双眼充血,吼了一句。 「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藏了些什么!」 轻抵涟漪的手指,成了掌心轻覆,施加了一些魔力,使劲一压,两股力量相衝,激出了一阵银蓝色的火光,最后涟漪结界绽出了裂纹,随之破裂了开来,使劲的手也整个来到了库兹提的胸口。 出乎意料的是,他整个手臂猛然插入了库兹提的胸口,从背后透出,库兹提垂下了首,张大了泪眼,张大了口,却一丝呻吟也发不出。 南那一惊,他惊讶的并不是可能被他杀害的孩子,而是…… 那触感,根本不是鸟羽该有的……更确切的说,不是肉体,而是像泥沙一样! 「……这到底是!」 下一刻,荆棘猛然被一抹光给化为了夕色光粉,就连圈住了库兹提的魔法光圈也被冰化,碎成了光粉。 娇小、单薄的身驱悬掛在半空中,无力地晃了几下。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南那整个人反应不过来,完全不明白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样不明白的青,在看到被穿胸的孩子,他的心很是沉痛,因为他没有救到那孩子,自己还成了待宰羔羊。 随之,束缚了他一身的荆棘整个冰化、碎裂,消散了。 对这情况感到一惊,青一脸惊讶,就在他意图趁机偷袭眼前的人,红光一闪,一抹人影忽然闪现。 那人有着一头飘逸的金发,一只金丝缘框单边眼镜,底下是一双透出了肃中带忧的酒红眸子,一向严谨的神色,此刻降了不少。 一身金底红暗纹的长袍,在半空中飘扬了起来,红色流苏伴随他的动作晃动了几下。 月光下,俊逸容顏,显得有些苍白。 看清了来人,青又一惊,微小地惊呼了一声。 「……你是……!」 「不要说话。」 那人低语一出,手一搭他的肩,红光又一闪,就此没了他们的身影。 不知后方人已跑的南那,红眸闪过了一丝光采,神情一凝。 就在他准备销毁他手上的那一具泥偶时,泥偶夕光一闪,化成了无数光粉,消失无踪了。 这一幕,他又是一愣。 他收回手,望着此刻什么也没有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月光下,一道淡金发少年的半透明身影在南那身后浮现,一手搭上了他的肩,靠近了他的耳畔,轻声一语。 『能发现这一点,真不愧是你。』 一听熟悉嗓音,南那又张大了双眸,猛一回身,那道身影早已化成了无数银蓝光点,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云彩遮掩了月色,四周一瞬微暗了下来。 「……」 他一望先前青所在如今不见人影的地方,他呼吸一促,手轻放在心脏跳得飞快的左胸,久久不语。 今夜,他没有除掉任何一个人,反倒是把不利于他的人给放跑了! 策划至今,一向利于他的局势,彻底一转。 徐风下,掩盖了月光的浮云飘了开来,月光又一次拂照大地。 南那摀起半边脸,仰天大笑,差不多笑够了,他才诉了一言。 「真厉害啊……伊特诺!」 03-梦启 谣之二 拉古希(13) 夜幕下、夜风徐。 林木中、无人音。 红光一闪,照亮了夜空、四周。 两道身影一瞬出现在了一幢快要倾倒的木屋前。 青有些踉蹌地往后退了几步,好在那人扶了他一把,不至于让他跌在地上。 「……谢了,尤伊。」 青面色憔悴的一语,尤伊没有多说些什么,确认对方身体状态完好,也能站稳之后,他才放开了手。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半晌之后,青有些虚弱地问了如此一句。 一开始,尤伊没有回答,在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下,心中斟酌了一番,他才开了口。 「……我是收到了邀请。」 「……邀请?」 青一蹙眉,不解其意。 不同于平时的严肃神色,尤伊一脸有些为难,似乎在想是否该把这件事说出口。 嚥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心中又斟酌了一下,面色艰难地,说了。 「……先不说这个。我才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里和南那在那个地方?」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两方僵持不下,再执意下去,不仅伤感情,也不会有任何结果,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收到了伊特诺他『父亲』的指令……要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之后在走廊上遇上了南那,看他一脸……像是在为了失去了三名同伴而伤心的样子……刚好我的工作是为了给部下传递在城外的鸟羽一些指令,本想说带他出去散心……只是……」 不知是畏怯,还是发觉了一些事情,青微瞠眸子,随之垂下了双眸,泛起了泪光,对于死里逃生一事,他一手扶着另一侧手臂,浑身发抖,嗓音也跟着抖了几下。 「没想到……他竟然是那种人……我……我也不相信卡西洛会叛逃……他是那么关切他人的人……」 青一语,尤伊不语。 不久前,尤伊才刚从伊特诺那里知晓了事情一些的始末,以及未来希望他去完成的一些事情。 不强求、不逼迫,一切随他的意愿。 但是看过了那些东西,那种一旦明白了……就几乎不可能会置之不理。 以前他一直不懂伊特诺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现在……他才了解,感同身受的了解……他到底承担了多少?目的又是什么? 至今他一直不了解,为何城主继任前后的纪录大相逕庭,即便询问过了一些前任城主就任以来的官员也对此一问三不知,把他当成了傻瓜一样。 他不懂,为何会这样?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要做出……消除记忆的事情? 前任城主……现任城主的性格、行事风格,虽然表现方式稍有不同,不知为何,大体上几乎如出一辙。 歷任城主样貌不同,从这些点来看…… 彷彿被什么人给取代了一样…… 「……!」 思及此,他猛然瞠大了双眸。 对于得出了难以置信的这一结论,他明白,这绝对是一说出口,就一定会被灭口。 现在最迫切不仅是都城现下如此不堪的状态,背后可能隐藏了不可一世的惊人计谋,还有这背后的藏镜人…… 如果现任的城主不是那位帕梅西.达拉亚…… 那现在的城主又到底是谁……?! 负责……传递城主指令的卡纳.梅菲又是否知情?又或是单纯被利用了? 「……」 他不由得一手摀住了嘴,红眸一颤,尤伊面色艰涩,随之,轻笑了一声。 ……所有一切,居然有办法浓缩成一本故事书。 真亏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你呢?我说完了,换你了。」 情绪稍有平復,青瞥了尤伊一眼,问了一句。 一见他面色又更加苍白了,他不由得上前关切。 「……你没事吧?」 尤伊发抖地倒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他才道出了违心之论。 「……没事。」 「……真的?」 青似乎不太相信,尤伊惨澹一笑,说明了方才的一部份原委。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对吧……?」 尤伊又微抖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 「……我啊,收到了邀请,又处理了一些梅菲和城主的一些事情……之后,也遇上了一些不得不前往约定所在的情况……途中刚好遇上了你们,多少也看见了南那对你们做的事情……」 一说到城主一词,尤伊的口吻有了一些动摇,咬字也多了一些生硬。 听出一丝异样的青,不解地多看了他一眼,却也说不上哪里有异样…… 想不出、对方也不愿意表露,他就直接算了…… 不再理会这件事。 「……是什么情况?」 一听,尤伊惨澹一笑,不语。 对此,青直觉地感受到,事情肯定比他所预料的还要『重大』,涉及范围也可能更加『广泛』…… 但真的……有可能吗? 「你们来了啊。」 嗓音一响,青瞠大了眸子,尤伊更是又大大地倒吸了一口气,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声源一看。 微风一徐,花草摇曳,枝叶婆娑。 一抹洁白月光映照出了来人那熟悉的白皙面容,以及那熟悉的身影…… 及肩的金色发丝随风舞动,天空色眸子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光辉,只见他脸上浮现了一抹温润一笑。 「欢迎。」 03-梦启 谣之三 弦外之音(1) 「……伊特诺?」 青一脸难以接受,似乎不了解现下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片刻,他才一脸铁青,说了下去。 「……你不是已经死了?」 同样惊讶的尤伊,更是整个说不出话了。 好半晌,青走上了前,伸出了手,摸了在他认知中早已死的人的双臂,手往上移,微抖地拂了几下对方的面庞,能摸到人,也能感受到体温……确实还活着。 「……」 此时,他面色艰难的呼了一口气,对这现况,实在是好气又好笑。 他收回了手,即便他的脾气在怎么温和,也多少有些忍不住想往他脸上赏一巴掌的衝动。 后方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嗓音,两人朝来源望了过去。 尤伊收紧了拳头,胸口剧烈起伏,面色一下红一下白,似乎快气炸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 确实,一般人遇上这种事,大都不太会一笑置之,但对于某些前科累累的人来说,并非如此……而且,之后,也有很大的机率会重蹈覆辙…… 只是,愿意接受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又有多少人,愿意接受不一样的思想? 又有多少人愿意付出一切,支持他人? 又有多少人…… 「……让你担心了。好久不见了,尤伊。」 伊特诺往后退了一步,天空色眸子映入了金发少年的身影,他微微一笑。 一听之下,尤伊苦笑了一下,微撇开了头。 「……你啊。」 对于此刻,他不再为伊特诺装死一事感到气愤,反倒是对他的决定有了多一层的了解,为了实行那个计画,又能将一部份事情向一个人全盘托出,同时确保那人能执行的人……无疑是自己了。 不感愤然,只感心疼。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遇上这种事? 「……这里是?」 随着两人一来一往的互动,放下了情绪,青一望四周,一蹙眉,目光一瞥一旁的某人。 伊特诺又笑了一下,回了一句。 「我的据点。」 「……啊?」 青惊讶一声,一脸像是「有没有听错」的表情,后方的尤伊似乎早已从信中……不,童书中,知晓了一切始末,他看起来不怎么感到惊讶,侧过了身,目光一望他方,同时仍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一言一行。 「啊……」 似乎发现了什么,伊特诺向旁伸出了手,一抹夕色光粉在上空凭空出现,飘向了伊特诺,在他身周还绕了一圈之后,在他展开的单臂之下,凝聚成了一团,不一会儿,光团一散,一名拥有羽翼的灰发孩子出现在了伊特诺身边。 伊特诺神情一柔,嗓音很是宠溺地,唤了此人之名。 「欢迎回来……库兹提。」 「我要吃好吃的……」 库兹提躲到了伊特诺身后,探出了半颗头,露出了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襬,微微一语。 伊特诺又笑了出来,揉了揉孩子柔顺的发丝。 「当然好。」 这一幕,青和尤伊都惊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那个孩子不是早被南那给杀害了……!? 为何被杀害的孩子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以这种形式?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纷纷转向了伊特诺,只见伊特诺唇角一扬。 「之后你们就会了解了。」 「……这……」 青似乎是还希望说些什么,后方走来的尤伊一手放上了他的肩,摇了摇头,要他不要再有所表示。 一见,青一蹙眉,心中斟酌一番,才神色不佳,点了一下头。 「……知道了。」 伊特诺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大饼,递给了饿得发昏的孩子,孩子一拿到,就开始狼吞虎嚥地吃了起来。 「慢慢吃……没人会和你抢。」 伊特诺微弯下身子,拇指轻拨去了库兹提沾黏在嘴角的饼屑,同时从空气中拉出了一杯水,递给了可能会噎到的孩子。 可想而知,库兹提一看见,停下了啃了一半大饼的动作,夺过了水杯,几大口就把一杯水喝完了。 在伊特诺询问是否还要续杯时,库兹提又大啃起了饼,一边点了一下头。 伊特诺一见孩子吃成如此模样,不禁噗哧一笑。 同时不忘在手中的水杯里生成新的水,以便待会儿可以提供给他。 此一幕,青和尤伊又惊了,彻底的说不出话了。 两人相互一望,彼此的脸上都是一问三不知。 好半晌,尤伊才吐了一句。 「……那个人间兵器……竟然在餵小孩?」 如此破天荒的事情,摆在了他们眼前,依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03-梦启 谣之三 弦外之音(2) 「……你们在干嘛?」 一道嗓音传入耳畔,尤伊两人和鼓起双颊大口饼塞满了嘴的库兹提,纷纷朝声源看了过去。 「……卡西洛!」 眨了一下眸子,一见不知何时站在他们之间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的卡西洛,他环起了手,一脸疑惑一望此地的人,对此,库兹提开心地大大一笑,一些饼屑从口中掉了出来,唤了来人的名字。 说要出门吹风,却久久不见伊特诺人归来的卡西洛,一上来找人就发现了这奇特的情景,看了一旁为他的出现感到讶异的人们一眼,随之收回了目光,放到了小孩身上。 「把东西吞下去再说话……」 一看见吃得满嘴饼屑、眼睛一亮的卡西洛,一蹙眉,神情很是微妙,嘴角抽搐了几下。 库兹提十分听话地闭上了嘴,快速地咬了咬口中的食物,一脸兴奋,似乎是想和他分享什么不得了的稀奇事物一样。 卡西洛一瞥神情宠溺将手上的水杯散去了的伊特诺,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 早已不知被惊吓了几次的两人组,又一次无言了。 「……」 「……要是跟我说摩尔还活着,我可能也不太惊讶了。」 闭上了双眸,神情很是动摇的尤伊,手微抖地推了推脸上的单边眼镜,低声一语。 似乎听见了他说的话,伊特诺唇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卡西!卡西!」 吞下了口中的食物,库兹提一手抓着吃剩的半块饼,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卡西洛面前,分享了他方才的体验。 天真无邪的一语,道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跟你说喔!我刚刚被杀掉了耶!」 「跟你说了好几次……是卡西洛,不是……卡西……」 话到一半,卡西洛猛然顿了一下,他一脸错愕地多看了眼前的孩子一眼,只见库兹提原先完好的衣服上不知为何破了一个一手宽的破洞,展露出来的是一片白晰肤色,随着他一转身,朝伊特诺小跑步过去,身后也同样多了一个洞,身为当事人的孩子,一脸不以为意,又开始啃起了半块饼。 「……!」 只看一眼,大抵上就明白了他为何会说「自己被杀死了」的话语,卡西洛微睁大双眸,眸子一颤。 在此地短暂的相处,他明白伊特诺很宠爱这个孩子,不希望这孩子沾染到太多不良影响、际遇。 此刻,他的认知,似乎……又有了一丝变化。 「伊特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卡西洛沉下声,伊特诺微垂首瞧了一眼又抓起他的衣袖打算来玩躲猫猫的库兹提。在这一声下,伊特诺缓缓地微抬首,看了他一眼。 这一望,伊特诺微微一笑。 卡西洛一见,面容很是愤然,一咬牙关,沉重的话语从牙缝中被挤了出来。 「……你把他送去战场了?」 「不,他不是战偶。」 伊特诺微微一摇首,平淡地回了一句,神情似水般柔和又如深潭般深不可测,柔长的发丝随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 卡西洛一听,理智线一瞬崩断,大吼了出来。 「……你不是很宠这小子!你为什么还要把他给送上门去……!你知道你这行为简直跟都城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古板一个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 「他?」 伊特诺微睁大眸子,似乎有些讶异昔日搭档会如此重视鸟羽一族,甚至为他说话,对于卡西洛的变化,他心中感到了一丝欣慰。 对此,他温和一笑。 感受到被吓得躲回他身后,死抓他衣襬不放的库兹提,他望了他一眼,柔声地如此说了一句。 「他只是他自己。」 「啊?事到如今,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卡西洛一愣,完全不了解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还是不懂呢。」 一听,伊特诺微垂下了眸子,神情有些失落。对此,卡西洛额角浮现了一道青筋,上前了一步,直接赏了他一个巴掌。 突如其来的衝击,令伊特诺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被后方的孩子给绊倒,所幸库兹提闪得快,手上的食物也因此掉到了地上。 惊一见,库兹提连忙互在了伊特诺身前。 「你为什么要打他!」 「小孩子不懂!到一旁去!」 卡西洛又上前了一步,却扑了上来的眼眼汪汪的库兹提给抱个正着。 「喴!放手……!」 被抱住腰,要走也不是,要把人赶走也不是,卡西洛一蹙眉,撇了一下嘴,只好停下了前行的步伐。 「不放!我不放……!」 一说完,库兹提整个哭了出来,回了一句怒吼。 「卡西你才是!你什么都不懂!」 「……什么叫我什么都不懂!」 被戳中痛处,卡西洛下意识地回嘴了。 「……你不懂!你就是不懂……!伊特诺哥哥他为了让我们一族的人存活下去,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受了多少伤……!就算、就算他是为了他自己,我、我也很感激他为我们做的一切……因为有他,我才能站在这里!」 库兹提的哭喊,令一旁不知所措的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望了站在一旁微垂首摀着被打的脸的伊特诺一眼,由于过长的瀏海掩盖了他大半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 对此,青不禁红了眼眶,一抿唇,垂下了首,一道清泪滑过了面庞。 ……他都不知道,有人愿意为这些孩子付出到如此程度? 就如同…… 「……」 现在想来,他一昧地待在卡纳身边做事,即便知晓了鸟羽的事,他……却连一丝帮助的意愿也…… 就算有,他也一昧认为有人会出面处里…… 但那人……却始终不是他『自己』…… 「……」 尤伊则是静静看着,什么也没有表示。 火气一衝脑门,卡西洛心口直快,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杀光鸟羽一族,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话一出口,卡西洛猛然张圆了双眸,似乎为他方才一语,感到了惊愕。 现场一片静默,一股诡譎的氛围垄罩了他们。 伊特诺神情一愣,瞠大了双眸,微抬首,一抹红晕在他脸颊上晕染了开来,他缓缓地朝卡西洛看了过去,神色一冷,开了口,嗓音冰冷到了极点。 「……你说……杀光他们?」 「啊……我、我……不是的……!我只是一时口快,说的是气话……」 「……但你确实有这么想过,对吧?」 伊特诺冰冷地瞪了他一眼。 一见,卡西洛一愣,倒吸了一口气。 「我、我……」 如此不堪的场面,一旁静望的尤伊,微微瞇起了眸子。 尤伊明白,即使伊特诺不救助鸟羽一族,他这一生……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祭品』一词,虽说被套在伊特诺身上,然而……这一词,不仅能套用在鸟羽一族,就连他们和之后可能会因某些人的利益而被肃清的一些人也适用…… ……真是讽刺啊…… 过往至今的奉献,如今却成了如此不堪的下场…… 「……伊特诺哥哥他……一次也没有欺骗过我们……」 库兹提又哭了,哽咽地一语。 「反倒是……你们……」 简单一语,沁入了在场人们的内心。 反倒是……他们对鸟羽一族、对他们自己的族人,又做了些什么? 03-梦启 谣之三 弦外之音(3) 夜风一徐。 浮云飘动。 云彩遮蔽了月光,也掩盖了此地人们心中的那一抹光…… 然而,暗一时,光一恆,没有永远的黑暗,只有尚未被照亮的地方。 片刻,浮云伴风飘过,月光拂照,照亮了他们所在的一切…… 「伊特诺。」 一声传来,伊特诺瞥了尤伊一眼。 伊特诺眼底透出了一丝愤然、伤感、畏怯,以及一丝悚然…… 尤伊从他的神情,又了解了一些事情。 他不是什么都不怕。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而已。而且,现下的事态,他不允许自己透露出一丁点令人感到无助的情绪。 因为……在这里……他可能是这些孩子心中唯一的支柱。 但是,这么做,无疑是在逼死自己…… 最糟的情况,也有可能会把那些将他当成靠山的孩子也一起跟着陪葬…… 「那些事,我可以说吗?」 忆起了童书上的资讯,以及方才忆起了的一些光景,尤伊一蹙眉,神情一凝,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在青投来的不解目光下,伊特诺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吐息,他一转身,微侧过首,目光望地一眼,低语。 「……说你认为可以说出来的事情就好。」 接下了首肯的尤伊,頷了頷首。随之,伊特诺神情冰冷地瞪了卡西洛一眼,沉声低吼了一句。 「卡西洛.梅菲,你要是真希望了解我……就给我张大眼睛把周遭的一切都看清楚了、也听清楚,你……和所有人接下来都有可能会遇上,之后会发生的『每一件事』……!」 一回首,伊特诺缓下了神情,放软了口吻,唤了依然死缠卡西洛不放的娇小孩子。 「……回来了,库兹提。」 一听此言,库兹提听话地松开了手,小跑步回到了唤他的人身侧,捡起了掉到地上的食物,拍去了沾黏在上头的草屑后,一手将其护在怀里,另一隻手则牵起了他的手,微扬首,向他看了一眼。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伊特诺回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神情……泫然欲泣。 没有看漏伊特诺那一瞬的表情,卡西洛微瞠大了双眸,微垂首,微垂下了眸子。 那一瞬,他深切地了解到了……他对伊特诺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 伊特诺回握了孩子的手,挪回了目光,低声一语。 「摩尔……之后,就麻烦你带他们进去了。」 「我知道了。」 伊特诺一旁不远处的无人之地,一声之下,缓缓地浮现了一道身影。 「你好好休息一下。」 摩尔温和一笑,一望其他同伴,又多了一分笑意,至于一扫卡西洛的目光,则是多了一分黯然。 伊特诺回以一笑,下一刻,一大一小一瞬散化成了金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之中。 「……」 他们之间的互动,映入了卡西洛的眼中,他一脸落寞。 ……他,从没看过伊特诺生过那么大的气…… 就连之前好不容易遇上了他,他的反应…… 「……我就是不了解,那又怎样……!」 他微垂首,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了,低语。 一双足来到了他视野内,他微瞠大了眸子,又恢復成了方才的神采,一抿唇,不语。 一道温和嗓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不了解,总有一天会了解。不用急着现在就一定要彻底了解一个人,因为就算了解了,你也没办法真的完全了解那个人……就像你希望了解的人,也不可能会完全了解你是一样的道理。」 卡西洛一蹙眉,微瞇起了眸子,唇用力一抿,神情很是不能接受,紧握的双手又收紧了一些。 「……我、我……不能接受……」 那人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转身,走远了。 独留他一个人待在原地,静静伤感。 青一望不远处的失落的卡西洛,心中为他的尚存感到开心,一方面又为他正在经歷的一些事情感到不知所以。 希望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开始着手。 「唉……」 轻一叹息,一旁的尤伊唤了一声,向他们走来的人影。 「摩尔。」 「欢迎你们的到来。」 停下了步伐,摩尔温润一笑地看向了眼前的两人,视线一落到青身上,他微瞇起了眸子。 「青.玛罗西,你的到来,我很意外。」 「不……我也没料到会遇上你……摩尔.萨多。」 一提及全名,摩尔笑弯了眸子,面容依然温和,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感受到一旁的人投来的目光,摩尔恢復成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两手一摊,摇了摇头,笑了一声。 「……好了,招呼就打到这里。说吧,你们是怎么来的?」 话一此,他笑弯的眸子又弯了一些,口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尤伊推了推脸上的单边眼镜,十分公式化地回应了。 「邀约。」 摩尔目光移往了青,一股肃然的气息,涌上了他全身,传到了青身上。 「啊,这个啊……」 青一脸有些为难,瞥了一眼一旁一脸依然不苟言笑的人,希望他能为自己美言几句,可惜……没有达到他希望的效果。 多少也猜到了卡西洛的事情,有可能是南那一手策画的…… 昔日的友人,如今的敌人…… 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 听完了他们俩人各自大略讲诉了自己的际遇,气氛一瞬冷了下来。 摩尔一手轻抚下巴,若有所思,随之一笑。 「看来局势已经开始白热化了。」 摩尔神情一凌,目光一瞬凌厉,口吻微沉,依然柔和。 「你呢?又怎会在这里?」 尤伊一问,摩尔无奈一笑。 「被提朵暗算的……」 「……被暗算!」 尤伊、青一惊,一旁不远处的卡西洛,神采更是黯然了几分。 话一提及,摩尔惨澹一笑,放下了手,一手抓了一下垂下了的手臂,微微一语。 「不只是我……卡西洛,就连帕黎西亚也被他给杀害了。」 如此一语,依然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他不是被暗杀的吗!?」 尤伊一惊。 「不是……」 「城里的人都在传是卡西洛杀了多雷西的!至于你……也差不多。」 青也补上了一句。 「才不到两天而已,就传得这么快?!」 摩尔一脸有些惊讶,看来他还是小看了他在城里的威望。 「都有了好几种不同的版本了……」 尤伊一脸平淡地开了口。 一旁的青,顺势接下去,扳起手指,逐一了出来。 「像是你和卡西洛看上了同一个女孩子……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 「不然就是,在任务中彼此早已不和,私底下好几次大干了一场,却怎么也分不出胜负……因为你老是在战后把人给治好了。」 「……」 「还有……你和伊特诺其实有一腿……看到你们如此友好的卡西洛醋劲大发,不仅杀了自己的搭档也失手杀掉了路过惊见他下杀手的多雷西……」 「……」 「之后……」 不只无言的摩尔,后方的卡西洛听的脸都黑了。 「别说了……」 「不用了……你确定?还有一千零一个的版本都还没说。」 青一听,一脸疑惑,可见他在这方面,似乎还挺粗线条的。 「我比较好奇你那些版本是怎么统计出来的……」 多少已经听不下去的尤伊一脸黑线,又推了一下眼镜,瞥了他一眼,无奈一语。 平时在卡纳身边做事,多少也练出了一定的能力,成效也大获好评。但为何只有在这种稀松平常的『小事』,可以发挥出比平时还大的效用? 「真的不用了……」 摩尔摀起脸,微声哀号。 「伊特诺也是……?」 思路一转,方才提及伊特诺的名字,尤伊一蹙眉,心中揣测,若是如此,那伊特诺为何会突然死亡,伊莱被推上了继承人之位,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同伴被算计、杀害…… 若真是有什么……那也多少可以说得通了。 但继承人可不是伊莱可以说当就能当的……以城主尚在壮年之龄,好几十年内都不愁更替…… 继承人,就算伊莱不够格,其他家族血缘者也是可行的…… 但近年来,那些家族的一些合适人选不是在任务中殉职,就是因为一些不乾净的行端,被抄家了…… 剩下的家族中能承担这重责大任的也没几个……不,是几乎没有…… 「……那傢伙。」 他作为守城派的一员,投身在另一派之中,平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却在私底下做出如勾当,一边勾勒出了他希望的样子,同时也顺便剷除伊特诺等人的存在…… 可他……又深入了这都城多少? 如此大的规模……这没有长年的规划、没有他人的协助,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于…… 「……!」 03-梦启 谣之三 弦外之音(4) 尤伊灵光一闪,下了如此揣测。 搞不好城主早已被杀害……不,这样的话和城主有一定魔力连结的卡纳一定会发现,要做到不被发现是几乎不可能的……! 又一思索之下,他忽然得出了一个结论。 说不定……城主被人操纵了? 只要操纵了城主,就等于得到了整个都城。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排除所有不稳定的因素和杂音…… 尤伊张大了眸子,一脸震惊万分又难以置信,低喃。 「南那.提朵……!这算盘……可真精啊。」 「……伊特诺的话,我……不太清楚。」 似乎没听见他的低语的摩尔,一脸难过地摇了摇头。 「……」 不同于没听见的摩尔,青一愣,随之神情丕变,一想起方才在河堤那孩子的遭遇,青不管怎么样,几乎无法保持冷静,碍于此地不知一旦爆发魔力失控,先不管他身边能立即反应的人……居住在这附近的手无薄鸡之力人……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想都不敢去想…… 最后,他竭尽所能地使自己平稳下来,一蹙眉,一抿唇,缓缓地开了口,越说下去,神情、口吻都越加艰涩。 「但伊特诺他……为什么要任由别人去杀害那个孩子?而且,为什么那个孩子……在受了那样的伤之后……竟然还能活下来……?还是以那种形式……他到底对那些孩子做了什么?」 「伊特诺……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摩尔抹了一把脸,疲惫一笑。 「……人体实验?」 青又一问。 摩尔呼了一口气,回了一句。 「……我不知道。」 「……是吗?」 不知为何一脸落寞的青,微垂首,回应了。 不知是气氛太过沉重,还是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随之,他忽然起了其他话题。 「……我啊,每一次看到了伊特诺,都觉得他是一个不太会表达的孩子,不怎么会和人相处、也不懂得拒绝,虽然表面上老是一脸阳光、老好人的样子……心里在想什么,却怎么也猜不透,给人的感觉又很像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的玻璃。」 青说到了最后,自嘲一笑。 「但今天看到了他……不知道可不可以说是成长了不少?」 摩尔微抬首,望了他一眼,什么也说不出口。 「……」 「……这么多的把戏。」 「……」 一听,尤伊也沉默了。 如今看来,伊特诺这个人,似乎和南那不相上下,都是惹不得的那种人。 接下来,是一片很长的静默。 好半晌,摩尔终于打破了沉默。他垂下了眸子,脸上染上一丝惆悵。 「……就算,他不相信自己……我也……一定会一直相信他,在他最需要、也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他支持……」 话一入耳,卡西洛猛然瞠大了双眸,朝他一看,随之,他深吸一口气,一脸伤感地微侧过首,微垂首,指尖掐入了紧握已久的掌心。 「好了……先这样吧,我也累了。」 他一开口,伸出了手,一摊开手,一道散发银色光辉的小型法阵自手心上浮现了出来,微微转动,随之,他们的脚底下也浮现了一样的法阵,散发着银色的光芒,缓缓转动着。 「都进去吧,我送你们一程。」 同样身心俱疲的两人,顺着他的话,步入了法阵之中。 「卡西洛……你也去休息吧。」 摩尔话一下,青的身影从法阵中消失了,银色法阵也随着一人的消失整个破碎、散化了…… 在卡西洛的引领下、摩尔投以「什么也不要问」的目光下,尤伊一脸疑惑地步入了小屋之中。 月光、浮云。 花木、婆娑。 一人、不言。 摩尔一人佇立在摇曳的草地中,仰头一望夜风下叶片伴风拂去掛有一轮明月、云彩千变的夜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03-梦启 谣之三 弦外之音(5) 「……我为什么得待在这里?」 今天第二十一次问了一样的问题。 「你心里一定比我还清楚。」 伊特诺耐心十足地,回了二十一次同一句话,一边摆弄着方才带过来的箱中大小、顏色不一的瓶罐。 坐于床舖上的青一仰头,一脸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他们所在之处是一间不亚于伊特诺等人的讶然寝室,位于其他人更深一层的地底,却有一丝不一样的待遇,差别只在于它是星空下的监牢,不只厨房用品一应俱全之外,还可以在地上生火、取暖、煮东西吃,一旁也备了起居盥洗用品。 「……搞什么?」 至于青为何一脸哀怨,这又得从不久前,伊特诺和摩尔的谈话说起了。 「有人潜伏在我们之中?!」 在伊特诺卧房中,和他一同且站于床前的摩尔惊呼了一声。 「对,接下来的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坐于床缘的伊特诺点了一下首,神情一凝,微沉一语。 「……什么帮助?」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摩尔对伊特诺这个人的认知,已经整个从很有冒险家精神的都城继承人,变成了很适合去当一个谋略家的大反派首领。 「等会儿,尤伊可能会过来,至于会不会有其他的访客,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去接待的时候,希望你可以隐身在我附近……」 「……艾利希不是你的护卫吗?」 摩尔又一问。 「我先请他去睡了。」 伊特诺微微一笑。 「……」 一听,摩尔简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真心感到伊特诺为了达到目标,不择手段的性格,很可怕。 虽然明白那是为了保护他人才会这么做。 但是,要保护他人的人,反倒成了被保护的对象…… 摩尔大概可以想像得到,艾利希一醒来,又发现有事情被某人给处理好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对此,摩尔很是同情。 「等我进去之后,希望你可以和卡西洛演一场戏,带动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多少套出那人的话,之后把多来的那一名访客给……杀了。」 「……!」 「我开玩笑的。」 「……这一点也不好笑!」 「我知道这一点也不好笑……不然你直接带到我之前给你在地图上看过的那个地方。好吗?」 伊特诺一语,摩尔一脸无奈,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微微一点头。 伊特诺一笑。 「那就交给你了。」 「你又想干什么了,伊特诺。」 青撇了一下嘴,目光一望此人。 「本性跑出来了?」 另一边,伊特诺看也不看,依然故我地摆弄着手上的药品。 「……」 一听,青无言了。每次一有什么不同于平时的表现,就会被说是露出本性…… 不管他人、友人都曾如此一说。明明不是如此,不论他怎么解释,风声依然不歇,其他人也不怎么接纳,几次下来,他也放弃去解释了。 「……不是。」 唯有这一次,不知为何,他直觉的认为可以说清楚,因为……会接纳他人不同一面的人,或许他可能不会再遇到了。 为何会有这个感觉,他也说不清。 当他意识到时,话也溢出了口。 「不是?不是什么?」 伊特诺不停下手上的行端,回问了一句。 青一抿唇,垂下了眸子。 「不是我的本性。」 「我知道。」 「……你知道!?」 「我也是这样的……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向,并不是只有单单一种。所以,就算你说那不是你的本性,我也不会感到太惊讶。」 「……」 青不知所以地凝视着眼前的人的背影,多久以来,除了他的几名友人之外,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他,而他,也因此几乎认定他就是如此了…… 「不管那是不是你,在我眼中,那都是你的一部份。」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这种人……」 青微垂首,苦笑了一下。 似乎是在心中下了什么决心,他微微一笑。 轻吐了一语。 「卡纳……」 一出言,一道银白法阵自青上方的天花板上展了开来,不一会儿,便扩及了整个空间,缓缓转动着,他微一抬头,一道人影从他鼻尖前落了下来,摔在了他的床前。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尚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又一道的人影,伴随惨叫,逐一地掉了下来。 所有人到此,上方的魔法阵渐然缩小,最后化为一点,散化成了许多光粒,在落及唯一坐着也吓得不轻的人头顶之前,消失了。 他一惊一愣地望了一眼,地上摔成一团,痛得一脸扭曲,估计一时半刻是爬不起来了的一群人。 「……这、这……」 背着他人,依然故我做着自己的事的人,又一次停了下手上的动作,唇角微微上扬了。此时,此地不知何时充斥了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青眼前之人,无一是他所认识、也曾出席议会上的人们——黎依.帕兰基里亚、玛哈雅.弗利德、塔罗.银丝…… 此三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痛、痛死了……!」 塔罗缓缓坐起身,一手摀着头,一张漂亮的瓜子脸,现在整个皱成一团,一会儿他一手摀着手臂,似乎意外降落时,伤到了。 「……唔、哼……!」 一道闷哼声传来,塔罗缓缓睁开了双眸,一望此地,一脸有些疑惑,一望他身后一脸惊吓的青,他微瞠大了眸子,似乎没料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下一刻,他瞇起了双眸,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手腕一触及一旁的雷电笼柱,一瞬发出了啪呲一响,猛地收回了手。 一转头,赫然发现了熟悉的背影。 「……你……」 淡淡一语,又一度开始调理起了药品的人,手顿了一下,又接续了下去。 似乎了解到了什么,他不再发言,闭上了嘴,一望一旁和他一同来此的其他两人。 「……搞什么?」 一道呻吟,躺在地上呈现大字形,一身白袍敞开在地的玛哈雅,眉头因疼痛而抖了几下,他微微一睁眸子,一瞬呆了。 「夜空……?」 「……」 「啊,不……」 一抹人影映入了眼帘,火红发的少年,以一双无言的讶然表情望着他,湖水绿的眸子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黯然。 「玛罗西……」 ……他怎么会到这地方来?嗯?啊……原来是这个样子。 理出头绪之后,青便不再多说什么,在一旁看戏去了。 「吵死了!」 受不了四周的吵杂声,此地唯一平趴在地的女孩子一脸从地上抬起,直接朝他牢笼外的人,低吼了一声。 「喴!伊特诺.达拉亚,有你这种叫法的吗!」 片刻,黎依坐起身,盘起腿,一手放在了大腿上,另一手肘放在膝上,掌心拄着漂亮的脸庞,一头及腰的微捲褐发,披散在她的身上,更显整体上的猖狂。 此形象,和不久前和议会上针对伊特诺身亡一事的冷冽、不屑性格的高仪态少女,相差甚大。 「……谁啊?」 不知是谁起了头,所有人貌似忘了疼痛,目光纷纷转向了这转变甚大的女性同伴。 「哈啊!」 完全呈现出了一副女汉子的样子,似乎早就把仪态拋到九霄云外的黎依,一扭头,撇了一下嘴,朝来源高吼了一声。 「伊提要哭死了……」 塔罗低喃,不禁在心中为某一位同伴,上了一下香。 「兰芬?这跟他有什么关係?」 玛哈雅一蹙眉,环起手,同样盘起腿来,一问。 对于突然现身于牢笼中,也不感一丝怪异居然开始聊起天来的一行人,终于看不下去的青,一手摀着一侧太阳穴,低语。 「你们……有没有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透过黎依刚刚那一吼,他已经非常清楚她肯定和伊特诺等人脱不了关係。 至于,一脸疑惑不显惊讶的塔罗,他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会有这种表现,玛哈雅的话……又是怎样? 刚刚塔罗提及的伊提……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之前的同伴……全都是一些怪人。 「啊,对!这里是哪里!」 一说及此事,玛哈雅开始抱怨了。 「……我刚刚才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要去喝杯下午茶,结果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魔法阵,害我整个踩空,掉到隧道里和一群人撞成一团,好不容易看到了出口,竟然是这个样子!」 「……这里是?」 塔罗一望天花板,喃喃自语。 青一蹙眉,对玛哈雅话中一词,起了一丝兴趣。 「……一群人?」 他神情一凌,目光一瞥牢笼外的人。 伊特诺一转身,一望眾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是什么都知情。 他微微一笑。 「这里是地下牢房,欢迎。」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1) 「地下牢房?」 一片静默之后,塔罗才开了口,一脸古怪。 玛哈雅一蹙眉,不明所以,青则是一脸愕然。 「嗯,为了这个目的,才建造的。」 伊特诺将手上的玻璃瓶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点了一下头,回了一句。 「目的?」 黎依双手放向了身后的地面,整个人微微往后一倾,下巴微微一抬,唇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浅笑。 不同于静观一切发展的黎依,伊特诺也十分乐在其中。似乎是对于迎来了一名新同伴,要不来举行一个欢迎会,岂不是太无趣了一些? 更何况,那人……还有可能会成为帮助他们迎向目标的关键! 「为了迎来更多适任的人,帮助鸟羽一族得到他们本该有的生活和尊严,为此,我们必须有付出一切的觉悟。」 一听,玛哈雅一惊,一脸难以置信,可说是没办法理解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竟然想为实验品找出路?」 他凝望伊特诺笑得一脸温润的笑顏,不禁感到不寒而慄。 「……为了这个目的,你不惜装死……把都城搞成一团乱,也要把实验品……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我明白我在做什么……」 许多人曾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伊特诺笑弯了眸子,眼底没有一丝笑意,仅有愁然。 「但有时……我也不明白我想做什么……」 伊特诺嘀咕。 他不明白,对他人而言,他的价值……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一入耳,玛哈雅一咬牙,猛然起身,一挥手,作势要施展转移法阵,转移此地,连同在场的所有人,都送往会议室,展开裁决。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令玛哈雅感到有些奇怪。 「咦?」 「没用的,在这里除了一些特殊的术式之外,你们是用不了魔法的。」 伊特诺一语,对玛哈雅和青来说,都是十分震惊的事情。 要抑制他人的魔力,得要有多少高于此上的魔力才行? 思一此,青忽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假如,近期都城内发生的一些事情,都和伊特诺有关? 这是为了什么?那些像是在暗示些什么的事件,如此大费周章? 以及,南那的目的……虽然他不认为他有那个能力替代城主……但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至于伊特诺所做的一切,有哪些事,是和他有关的?又哪些是南那的所作所为? 「……」 青一蹙眉,理不清头绪。就算有了一些头绪,又会有其他的疑云出现,貌似怎么解也解不完。 而卡纳,他近来的行动,也挺令人匪夷所思。 彷彿这三人,有着什么一样? 假使,卡纳为了维持都城的一切,而做了什么。 南那为了替代城主,做出了令人发指的行端。 伊特诺……又是如何? 「……」 片刻,一道思绪闪过了他的脑海,猛然意识到了一件……比南那更为夸大且可能的计画。 那他的目的……该不会…… 「你……想毁了都城?」 话一出,他一望伊特诺,只见他一脸欣赏的表情。 令他心头,猛然一惊。 这表示……他猜对了! 一听细语,玛哈雅猛然望向了青,随之一脸惊悚地地又回望了伊特诺一眼。 「你……!根本是疯了!」 伊特诺微微开口,神情冷了下来。 「怎么会疯了?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会被传送过来,也没想到你……会如此看待那些生命。」 「不过是用完就丢的东西……多留又有什么用?又不会为我等带来什么有效的利益。啊……!有,是有一些,就像是为我们一族的人锻练身手的淘汰品。」 「……」 塔罗一蹙眉,不怎么认同他的论调;黎依依然故我地坐在一旁看戏,丝毫没有上前制止的打算;青则是一脸所有所思,同时神情也染上了一丝嫌恶。 伊特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他人的干涉,玛哈雅也开始肆无忌惮地说了下去。 「鸟羽……明明只要服从创造出他们的人就够了。何必去想什么自由?」 「……」 「嗤!真好笑,战偶就要有战偶的样子,虽然他们也是有其他的功用,但几乎也跟随手可丢的东西一样,没什么用处。」 「……」 伊特诺神情微歛,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既然是那些东西,又何必给他们起那种宛如在天上翱翔的名字,还鸟羽咧,若真要取名字,也叫好好听一点的……我想想……」 玛哈雅一顿,咧嘴一笑,敞开双臂。 「对了!直接叫战偶之子好了!」 战偶之子,顾名思义,由旧型号的战偶回收后,又製成的新型人工生命。 伊特诺微垂首,一咬牙,手又收得更紧了。 「……」 「伊特诺.达拉亚,你再怎么会算,也绝对想不到我会到来的这一步吧?哈哈哈哈哈哈!」 「……」 微抬首,伊特诺冷眼望着他,依然什么话也不说。 吵架是要两人以上才吵得成的,然而,只要一方不搭理,另一方在怎么吵闹,也吵不出什么东西出来。 「伊特诺啊、伊特诺,你还真是可怜啊……」 「……」 「一出生就有了如此地位、权力,实力也是都城中屈指可数的人之一,明明有这么好的资质,却不好好运用。怎么样?要不要来当我的实验品……反正你魔力量很大,多让我用几次,也死不了吧。」 「……」 一听,伊特诺眉毛一抖,一抿唇,不语。 这话听在他人耳里,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即便黎依打算为伊特诺挺身而出,却被一旁的塔罗一手拦下,闭上了双眸,摇了摇头,制止了下来。 黎依一撇嘴,坐回了地上。 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得青一蹙眉,却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也许……打从我一出生,就几乎等同于没了生命……」 伊特诺轻喃一语,不同于未听见细语的大多人们,这话听在塔罗耳里,心中感到很是凄凉。 「直到那一火苗为都城燃烧殆尽为止……」 「……」 为了让伊特诺过上一般人……如同孩子一样的单纯生活,为了这个目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即便伊特诺已经不记得了他曾为他做过的事,他依然将那时的话语感激于心。 他不期望对方能有所回报,只希望…… ……他不要对方放弃自己的生命。好好地活着,享受生命。这便够了…… 「对某些人来说,他们只是觉得刚刚好而已,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行为早就超出了人们容许的范围……」 伊特诺微微一语,道出了都城中一些人可能的认知,也有可能是都城人们一手造成的现况。或许,在之后也有可能会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吧? 伊特诺一叹息。 然而,玛哈雅似乎没有意会到他所言之意,一蹙眉,随之,貌似想到了什么,伊特诺嗤笑了一声。 「可惜……人们……对大部分的人来说,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也不明白,之所以只能在这像是牢笼一样的保护罩里生活,在外界却几乎连一丁点生存的地方也没有……」 伊特诺瞄了他一眼,神情又冷了一些,口吻也冰冷了不少,又接着说了下去。 「……这不也是大部分的人们自己选择的?选择让自己生活在这种地方,让自己活成活死人一样,只能听从他人的命令……最终,他们……也会像从前的那些人一样,争个你死我活,开始自相残杀,到最后,什么也没了。」 「……」 这些话,听在一些人耳里,并不是没有根据的事情。 从前认为如同故事书一样的歷史,直到现在,依然在上演…… 即便有人愿意站出来……又有多少人生还下来?又有多少成功的例子? 黎依很明白,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她看向了伊特诺,神情多了一些敬畏、伤感。 他做到了一些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事,也几乎没有人愿意踏上这一条有极大可能会丧命的荆棘之路…… 往往改变总是令一些人感到畏怯,一旦有人试图改变,就会竭尽全力将那人给扯下,可笑的是……一有人成功,又会有人跟着效仿,同时也免不了被扯下的可能,随着成功着逐渐攀升……所见之物也有了大幅变化,又会有许多人竭尽全力的去试图改变。 同时,也会有一些人选择滞留原地,说什么也不愿意改变,甚至恶劣地残害他人…… 那一小部分人,又是否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至于,伊特诺,他只是,选择了比较极端的方式…… 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黎依轻笑了一声。 「真是讽刺……」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2) 「那种事对我而言,怎样都好!」 一点也不理会对方所表达的事情,玛哈雅环起手,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在场的人一听之下,神情各有变化。 「为了达成那人的计画,过程中要杀多少人也无所谓,只要我要的东西到手就好。」 「你做了什么……」 玛哈雅一挑眉,似乎对这一行端不以为意,反倒是有一种挑衅意味。 「不然你以为这一场传染病是从哪里来的?」 伊特诺猛然瞠大了双眸,倒吸了一口凉气,其馀的人也纷纷多少有了一些动作,可惜尚未上前制止他的所言,他们的身体彷彿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牢房一部分的墙面和地面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没有人不为之惊愕。 塔罗睁开了眸子,一瞥来源,猛然一惊。 只见伊特诺的表情冷若冰霜,情绪起伏以魔力表现了出来,唯独玛哈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是根本没在注意,又开始侃侃而谈。 「虽然实验结果不怎么有趣就是了,原本是还打算把一部份的人民当成製作成另一种人工生命的媒介。」 「……!」 伊特诺一听,又一惊。 他完全没办法了解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可以想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然而,他完全没发现,自己着手的事情,也差不了多少…… 「本来是打算把这些產物都推到你身上就好了,毕竟你很会玩嘛,什么都敢做……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搞出装死这一齣。」 「……」 「虽然我是不瞭解你是怎么解除契约的,但是你这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 「算了……反正你在或不在,好像都无所谓了。」 貌似是想到了什么,玛哈雅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又一言。 「不过,没关係……」 玛哈雅笑瞇了眸子,舔了一下有些乾涩的唇。 「只要杀了你这个人……就行了!」 话一说此,玛哈雅勾起了一抹危险的笑容。 「南那的计谋,将会成真!而到时,我也能够得到更高的权力、地位!」 玛哈雅又一语,仰天一笑。 「数不清的实验品正在等待我!这真是太棒了……!」 玛哈雅大笑了出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一道道细微的血丝从他的衣服底下缓慢地窜了出来,没多久的时间,几乎快布满了全身。 血丝整罩且密密麻麻的身姿,很是怵目惊心。 他彷彿被固定住了一样,定格在原地,除了头部之外,一动也不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瞠大了双眸,猖狂的笑声赫然乍止,他口中溢出了一阵呻吟。 「啊、啊……」 张大了的眸子,渐渐地被佈满全身的血丝给窜入,不久,一道血泪从他眼中溢了出来。 他脸上闪过了难以置信又十分难受的表情,鲜血自他口中溢出,呛咳且艰难地吐出了一句。 「为、为什么……」 话一落下,他一身的血丝化成了血,逐然染上了全身,随着一滴血自他无名指滴落在地,他足下立即浮现了一道嫣红法阵,散发出了红色的淡淡光辉,缓缓转动着。 这一幕,看在伊特诺眼中,很是惊愕,也很是不能接受。 「……!」 惊愕之馀,黎依好不容易,发出了一点声音。 「这是……死咒?」 「而且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施下的。」 多少冷静了一些,塔罗凝望着眼前这一幕,神情一凌,道出了这一事实。 若非如此,不然玛哈雅也不会有这般反应了。 至于,他刚才说的南那的计谋,这就令人有些在意了。 不一会儿,好几条嫣红色的荆棘从法阵中窜出,缠住了玛哈雅的身体,紧紧地将他给束缚住了。 感到十分痛苦的玛哈雅,又一次发出了呻吟。 在他双眸充血之际,他的目光十分吃力地望向了伊特诺,嘴角不知为何上扬了几分,笑得很是狰狞。 下一刻,他一瞬化成了血沫,整个炸了开来,那一剎那,伊特诺一拂袖,一瞬撤下了牢中所有的禁制,所有人被一道散发淡淡银蓝光辉半弧形的结界给保护了起来。 似乎连肉体也化为血沫,溅染了四周,一道又一道的血液,从结界上滑落了下来,沿着结界边缘,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血漥。 天花板上滴落的血,在血潭中,荡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在所有人惊魂未定之时,设下的结界也有了一丝快要消散的跡象,塔罗忽然惊呼了一声。 「……等等!」 这一声,结界一瞬消散。 此时,塔罗为所有人又一次地设下了结界,且比方才的结界,有着更大的保护效果。 险些溅洒在他们身上的嫣红血液,在结界上猛然冒出了一缕又一缕的烟雾,随之而来的是,热到发泡的血又一次整个炸了开来。 整个所在的地方又一次溅染了鲜血,不久,血染处,又一次冒出了白烟,且有被侵蚀的跡象,随之,伊特诺放置在一旁桌上的试管、药瓶,和方才所使用的所有物品都一瞬绽裂,爆裂了开来。 细碎的碎片飞溅在他和他人的结界、和所有曾是物品的东西上,溅满了血腥味的所在,逐渐被一股淡淡的青草香给替代。 彷彿能够吸收对生命有害的所有一切,没多久,就连侵蚀四周的血液也停止了。 血液化为了冰草,成为了一种能够救助他人的万灵药。 没有人知道这药是怎么製成的,產量也十分的稀少。这一次,在所有人有目共睹下,见证了冰草的生成。 「……」 伊特诺完全没想到他从古文献挖出来,闹着玩的外伤药,在这情境下,竟然会有如此变化…… 果然啊,人算不如天算,计画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随着结界被撤除,生长在上面的冰草,也跟着飘落了下来。 望着飘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淡淡凉爽的冰草,青垂下了首,喃喃一语。 「看来南那是铁了心,要剷除所有会妨碍他的人了……」 「疯了的人,究竟是谁?」 凝望地上那一大片冰草,塔罗轻轻一语。 黎依不发一语。 『如此疯狂的都城,又怎能不疯狂一些?』 「……如今,都城的人,大多都疯了吧。」 好半晌,他们之中,才有人道出了声来。忆起之前南那曾和他的话,青垂下了眸子,轻轻一叹息。 「……」 伊特诺不予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玛哈雅口中的鸟羽一族的名讳,远不只如此。 他两手放在了身后桌缘,身子往后倚靠了过去,一仰头,凝望夜空繁星中的那一大片冰草。 微微地呼了一口气。 关于族名,玛哈雅说错了……那不仅仅是为了鸟羽一族所命名,而是为了世上所有的眾生所命名的。 鸟羽,如同天上翱翔的鸟儿般自由无拘,同时,这名字,也有其他涵义…… ——自由无限。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3) 「怎么样?有没有加入的打算?」 半晌,彷彿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黎依一望坐于不能在称为床的床上的青,咧嘴一笑。 「就算不加入,也会一直被你们监视着吧?」 青微微一笑,缓缓下了床,站直了身子,一手背半抵在侧腰上,轻声开了口。 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再回到都城了。 一旦他回去,他所面临的有可能会是被抹消这一途径。 况且…… 青微瞇起了眸子,又一语。 「而且,我也挺好奇,你们接下来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 「总之,先来拔草好了。」 伊特诺忽然一语,所有人一望长满四周的冰草。 「……」 塔罗一瞬无语了,闭上了双眸。黎依也在这时发言了。 「别了吧,这是要拔多久……」 「你要不要乾脆把这里当成培育冰草的地方?」 青话一出口,立即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摀住了嘴巴,眸子一瞥某人,只见那人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任何的表示。 片刻,那人摇了摇头,似乎在向他表示「没事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青朝伊特诺的方向走了过去。 塔罗多看了青一眼,随之收回视线,一脸若有所思。 忽然有人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一睁眸子,朝来源看去,只见黎依一脸好奇地咧嘴一笑,和先前在议会上的苛刻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塔罗呼了一口气,开了口。 「……我只是在想,玛哈雅所说的南那的计画……是指什么?」 一路下来,很多事情,他已经不太了解了。不如说,打从一开始,他一点也不了解了…… 除此之外,都城里也有不少不安定的因素…… 塔罗微微一蹙眉。 此时,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违和感……至今为止遇上了不少事,但他总觉得…… ……感觉很像他们走在一条被什么人早已安排好了的道路上。 他一望一旁和青谈话的伊特诺,微歛起了目光。 只希望,不是他想太多就好了…… 「又想去哪了?」 黎依轻敲了一下塔罗的头,这举动令塔罗不禁皱了一下眉,神情有些不快。 「……我不喜欢这样。」 「好吧!」 黎依轻笑了一下,收回手,一转身,一道转移法阵自她脚下展开,塔罗见状,一问。 「去哪?」 「回房间。」 早就预选好此地卧房的黎依微回首,又笑了一下,道了一句。一说完,她的身影连同银色法阵一起消失了。 目光又一扫四周的冰草,一点也不打算帮忙拔草的塔罗,也跟着开啟法阵,跑了。 接着,后知后觉的伊特诺,在发现之后,沉默了。 「……我帮你吧?」 青轻拍了一下哑口无言的伊特诺的肩膀,无奈一笑。 之前是日以继夜处里成山的文件,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待处里的珍稀药草,处理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说,轻松了不少,而且也不用看人的脸色。 往好处想,他在这里的新生活,或许会比他原先所想的要好上不少也说不定。 一段时间过去,他们俩人终于整理好了残局。 伊特诺一抹额上的汗水,将手上的一些冰草放进了完好试管里,一同收进了早设有结界且放满了整齐划一试管的木盒中。 「……」 多望了一眼内容物,他拿起了一瓶试管,拋给了一旁将环境整理得差不多,刚起身来的青。 「给你了。」 一见,青惊讶地接下了对方丢来的东西,看清楚是什么了之后,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伊特诺一手小心翼翼地将木盒的盖子盖上,片刻,木盒下随着底下展开了一道小型法阵,沉入了其中,法阵也跟着缩小、散化、消失了。 「加入此行不归路的报酬。」 话说的古怪,青一听,顿时哭笑不得。 「你那什么表情?」 「没什么……」 青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看你要怎么用都行。」 伊特诺微微一笑,一侧身,直接开了法阵,也跟着跑了。 将意外获得的珍物收入了怀中,下一刻,他动作一顿,忽然发觉了一件事。 ……他要住哪? 一回身,他看了一眼,早已面目全非的牢房。 「……」 他完全不认为方才那一搞,他原本待的房间,还能住人。 此时,他身后的墙面,浮现了一道银白色的门型线条,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一见眼前之人,摩尔一愣,似乎对青还在这里的事情,感到很是惊讶。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什么?不是……呃……我不能在这里吗?」 青转回身,一望此人,他一脸惊讶,随之,貌似是想起了不久前在小屋前发生的事,顿时有些不知可以说些什么。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言行举止,却自然到令他觉得自己在那边尷尬,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略环视四周,惊讶之馀,摩尔叹了一口气。 「……你可能被伊特诺给忘在这里了。」 「……蛤?」 青一听、一愣,思路有些转不太过来。 「……那傢伙这几天常常忘记一些东西,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搞的。」 摩尔一语,手指轻抚了一下瀏海,又一叹。 「常忘记?」 青一挑眉。 似乎是想起了之前在都城生活时,伊特诺也时常这样忘东忘西的,总得要他人去提醒,但对于一些私人的、可能危及他人的事情,却是打死也不说,也不知道那些被他捡回去的危险东西,最后到底有没有处理掉…… 「先不说这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猛然意会这件事,照理说,不会有人这么刚好在人几乎走光了之后,才忽然出现,这十之八九肯定有问题。 「因为……我感受到我的搭档出现在这里,又消失了。」 摩尔一语,青猛然想起,那两人确实是搭档关係。 会感受到彼此的连结、一旦切断了连结,另一人绝对会感受到! 就如卡西洛那时在议会上报告的一样…… 话虽如此,谁会想到伊特诺竟然已经开发了另一项解除契约的方式…… 「……」 方才的种种浮现了脑海,鲜明且歷歷在目,一时之间,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啊……不说了,我带你回房。」 可能是感到自己说太多了,摩尔连忙话锋一转,直接转往了某人此刻心念的休憩场所的话题。 「……麻烦了。」 一语之下,两人脚下一瞬展开了移动法阵,其身影消失于此。 之后,青一见他的卧室,惊讶的嘴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在曾有一类经验的人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新鲜的话题。 且有人,很没良心的计画,打算迎接一些新成员进来,只为了看他们到时的反应……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总是会发生不少十分趣味的互动。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4) 「终于把那些该死的文件给处理完了……」 一道唉叹声伴随静下无人的长廊上的一阵步伐声,哈尔亚微歪着头,一手捶了捶痠痛的肩膀。 随着他的动作,一份文件从他另一手持的文件中落了出来。 感受到了有东西落下,他停下了捶肩的行端,一回首,一见文件落地,连忙回过头,蹲下了身,捡了起来。 「啊啊……好险、好险,这可是重要文件,可不能弄丢。」 夜风越过窗口,拂上了他的面庞,青绿色柔顺发丝一瞬起舞。 感受了一下夜风的凉意,哈尔亚一望窗口,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映入了他金灿的眸中。 「我实在不懂那些人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自从伊特诺死后,都城就乱了。 不只有着那些原本有名无实的职位的人,经过了前一段时间的军队失踪事件,本该负责相关事务的人,不是死的死,叛变的叛变,就是整个神隐,完全找不到人! 拜他们所赐,他们单位的工作量整个大增! 那些搞神隐的,最好是不要让他再遇上他们! 「……」 内心戏稍缓之馀,哈尔亚愤然的神情逐然缓了下来,微垂下眸子,神色有些愁然。 他不愿这么想,但他隐隐感觉到,伊特诺彷彿是个牵制某些东西的存在,一旦不在了,受到牵制的某些东西可能也挡不住了。 「……什么鬼?」 发觉自己怎么有如此荒谬的想法,哈尔亚自嘲地笑了一下,微微抓紧了手上刚捡起的那一份资料,文件一瞬出现了摺痕。 死不死,只是早晚的事情,与其想那种事,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 哈尔亚赌气地自言自语,立即站起身,朝目的地迈出了一步。 一会儿之后,他的思绪又被其他事情给佔去。 「玛哈雅是跑到哪去了!之前还跟我炫耀说要给我看看他的最新发现!」 虽然他也不怎么期望他口中,声称可以「彻底改变都城」的计画。 对他而言,那是他没办法理解的领域。 那些事,交给专家就好了。 他只要把他的工作给做好就好了! 「真是……!」 又走了一会儿,他来到了一扇门前,伸出手敲了一下门。 「是我。」 待门内传来了一声回应。 「进来。」 推开了门,哈尔亚行了一礼,走了进去。 一入内,他一蹙眉,淡淡茶香充斥了整个房间,望了一眼正站在窗边喝着茶的金发少年,嫣红眸子倒映在玻璃之中,淡淡白烟稍微掩去了那人遥望窗外的目光。 又啜饮了一口,那人开了口。 「你今天来的可真准时。」 一瞥倒映在玻璃上的另一名倒影,平时不是以各种理由推辞、代由他人转交本来该由本人亲自前来缴交的公文,不然就是想尽各种办法装病无法前来,再不然就是过了约定的时段,才将延宕许久的文件上呈了过来。 诸如此类……花样百出。 「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做?」 「可以像今天一样准时就好了。」 一说完,那人又啜饮了一口。 哈尔亚没有任何表示。 他走上前,将文件放到了办公桌前的客桌上,拿了一支水晶笔压着了之后,才弯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对于忙完了近来大量的事务,哈尔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而,沉积在他心中的那一股气焰,一点也没有散去的跡象,反倒因方才接获了之后有不少紧接而来的庞大事务给又激发了不少。 清秀的容顏一皱。 想起了之前有一件企划必须和玛哈雅合作,缴交期限在一星期之后,对于如此紧迫的时段,他实在没法理解,为何总有人如此一闹。 难道不知道,这会令合作,甚至参与其中的人很困扰吗? 暗自大大一叹,他走向沙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摆在客桌上的茶壶,忽然飘了起来,逕自为空杯沏茶了一杯温热茶水,一缕白烟飘散在空气之中。 他一挑眉,一侧头,朝始作俑者瞧了过去。 只见对方也同样挑了一下眉,微微一笑,做出了请用的手势后,便又侧回身去欣赏他的夜景去了。 「……玛哈雅又不知道跑去哪做实验了。找也找不到,明明平常这时候他都待在实验室里的……」 见人如此招待,哈尔亚微一蹙眉,还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谁知道……有可能真的是跑去『哪里』做实验去了。」 南那回以一句,目光依然没有挪移的跡象。 「也是啦,他的实验精神太热情了,有时候我光是在旁边看,都感觉有些不太能招架。」 放下了茶杯,整个人往后靠在了沙发上,双臂各佔一侧,哈尔亚仰天又一叹。 「……」 南那不予回应。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哈尔亚微仰头,望了一下天花板,轻呼了一口气。 此时,被拿来充当纸镇的水晶笔,忽然整个碎裂,四散了开来。 「怎么回事……!」 惊吓之馀,哈尔亚反射性地要起身,竟发现他动不了了,就连嗓音也发不出来,他张圆了眸子,一脸惊愕不已。 而,他的左胸,不知为何,浮现了一道淡淡浅绿光晕。 「……!」 故作一脸惊讶的南那,连忙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赶了过来。 「……我看看!」 他移开了客桌,在哈尔亚面前单膝跪地,一手轻放在他胸前的发光处,一脸愁容,经一番探测后,一瞬转为了惊愕。 「……这是!」 哈尔亚一听,情绪似乎也极大的动摇,目光死盯着南那,希望对方能为他解除他此刻的状态。 从而釐清此事发生的真相。 「看来你已经用不上了。」 不理会哈尔亚惊疑的目光,南那微笑瞇起了眸子,微微一语。在对哈尔亚又惊又疑的目光下,他轻放在对方左胸的手,微微一施力,手心下绽开了一波涟漪,他的手也缓缓地沉了下去。 这一幕,哈尔亚缓缓瞠大了双眸,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然而,异物侵入体内,却感受不到疼痛、不适感,一丝也没有。 他意图反抗、挣扎,仍一点效果也没有,彷彿一隻任人宰割的待宰羔羊。 他眼前的人,笑得十分诡譎。 随着南那的手整个沉入了他的胸口,在毫无知觉之下,一丝淡淡冷意从体内涌了上来,直达头顶,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鸡皮疙瘩。 反射性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面色也惨白了一些,然而,除此之外,他的表情依然是方才那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给你一个惊喜。」 南那甜甜一语,伸入胸膛的手缓慢地抽了出来,手上的东西也逐渐显现了出来,哈尔亚早已张大双眸的眼瞳一瞬缩小。 伴随那一物取出,一丝又一丝如血管般的浅绿细丝,从哈尔亚的皮肤下浮现,随之蔓延了开来。 「你对玛哈雅不知道去了哪里,感到很疑惑。对吧?」 一语,捧住某样脏器的手也整个抽了出来,上头连接的血管也跟着移出了体外,南那收回手,微笑地一瞥手上温热且不停跳动,散发浅绿光辉的心脏。 「真漂亮啊……」 随着心脏被取出,依然不感疼痛的哈尔亚,忽然察觉到了一件事……不,不如说,是了解到了什么。 「……!」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南那又笑得开心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在心脏的跳动下,微微颤动着。 「你可以去和他会一会,你们肯定有很多话可以说,就和之前一样。」 南那微微一笑,笑弯了眸子。 「祝你好梦。」 一改方才的笑顏,南那冷冽一笑,一手捏碎了他的心脏。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5) 哈尔亚瞠大了双眸,一股冰冷涌上了全身,眼前所见的一切,一瞬黯淡了下来,最终迎来了一片黑暗。 俯瞰了一眼,眼前的人眸光黯淡,微微侧过了头,青绿色发丝垂落在他一侧肩头上,了无声息。 支离破碎的脏器在魔法的驱使下,连同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身躯,凝结上了一层冰霜,散发出了一道白烟,随之,一道雷电縈绕之下,凝结之物,整个彻底崩解、粉化了。 他一挥手,冰粉淡化,消失了踪影。 他看了一眼散落在地面上的水晶碎片,和品闻充斥在整个房内的淡淡茶香,这些都是作为明白玛哈雅的生命状态,以及促使哈尔亚受到慢性地麻痺、毒杀他人的手段。 「……」 静默了片刻,南那一手摀脸,单眼透过指缝,望了一眼天花板,微歛了一下微笑,面容也沉下了不少。 「玛哈雅,失败了啊……」 手上的棋子又少了一个…… 方才那道绿光,就是最好的证据之一。通常,被植入了死咒的人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本人基本上是完全不知情的,伴随着那人一生,在必要时,及予诛杀。然而,死咒是一项禁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他人,甚至不会受到反噬,是个非常恶劣的魔法。 过往也有不少人在这些把戏的操弄下,死于非命,而且死状非常悽惨。 只是这一次,下死咒的人并非随性使然,而是精挑细选,从都城高官成员中,挑选出了在计画上能有所推动,并随之拋弃的棋子。 「……目标啊。」 南那哼笑了一声。 为了达成那人期望的目标,他承诺过会给予他一份优渥的报酬。为此,他耗费好几年,付出了巨大的心力,现在,目标以几近完成…… 距离剷除下一个人还有一些时间,他伸出了手,张开了手,平时一达成那人指定的事项,都会收到一份不小的魔力作为小报酬。 不知为何,他手上什么也没有,也没有感受到一丝不属于他的魔力涌入他的体内。 「……怎么回事?」 南那一蹙眉,不管怎么呼唤那个人,依然毫无反应。 过了一会儿,依旧如此。 「……难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有发生什么意外,理当要收到的东西不可能会没收到。 这发现,令他深深一蹙眉,神色有些凝重。 那个人不曾有过如此失态……! 承诺,是不可违背的! 一向将承诺看得很重的南那,也不禁有些慌了。对他而言,一旦违背了承诺,就是在欺骗远古之灵。 他不希望如此。 『你在迟疑什么?』 在他思索之时,一抹黑色光点,从他身侧浮现了出来,散发出淡淡的黑灰色光辉。随着黑光的出现,一道平淡、无生机的中性嗓音也随之响起,在房间中回盪着。 「为什么没有魔力进来?」 终于得到了回应的南那,对于非魔力,而是魔力上的意念传递的讯息,令他感到了有些惊讶,但他立即缓下了情绪,神色冰冷地一瞥那一抹黑光,微沉下了嗓音。 『下一个人为什么没有杀掉?』 没有正面回应南那的问题,黑光中传来的嗓音听来有些不悦。 对于那不可忽视的事情,南那不打算任由对方一语带过,他瞇起了眸子,又问了一次。 「为什么我会没有收到魔力?」 『达成了目标,才有报酬。』 「我达成了。但我没收到!」 南那微慍,对那些人现下的行为感到很是不敢苟同。 「你下的承诺,必须履行!」 这一语,黑光沉默了一会儿,又开了口。 『好吧。』 话一下,南那的心情一瞬好转,可惜这并没有持续多久。 『南那.提朵,你是否收到了我给你的东西?』 南那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他完全不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更不明白这背后的动机。 「什么意思?」 除了那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语,他依然没有收到任何理当的酬劳。 这又令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见对方又不回应了,南那索性检视起了自身状态,是否能够应付下一场。然而,就他的认知中,那些被他杀害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不信任他的……也因此,处理起来轻松了不少。 可他不明白,为了达成目标,让他成为代理城主,那些人是否真有必要去抹消? 由于之前处于秉持于实现目标的状态,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 随之,他将这问题拋到了一旁,又一次专心于审视自身一事。 在他检视自身魔力状态时,一股几不可见的魔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他的惊讶目光下,那一丝魔力,化成一条淡紫色的光丝在他体内流动着。 「这是……!」 缚止令! 缚止令,是由魔力传导的一项禁咒,此令,会藉由他人的魔力传导到其他人身上进行修復自身伤势、魔力补给的一种治疗方式,由于魔力使用得越多,生命力锐减的速度也越加快速,并非一人的魔力能补足另一人所有的需求,也因此,时常有许多人因此耗尽了魔力,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可惜,即便有此禁令,仍有一些人将这一危险性视若无睹,将其运用于其他的不当动机上。 那些人将不良意念加入了魔力中,传入了他人体内,从而操控他人。 运用此项时,不需使用过多的魔力,只需一丝魔力,便可。 这效用,为期受用者的一生,且近乎没有任何解除的方法。 终其一生,都会是一名傀儡。 在所有魔法中,这属于最为险恶的一项。 『终于发现了?』 这时,他赫然发现,他至今为止所收到的魔力,并不单单只是报酬,而是一种不可停止的一道赦令,不管他如何反抗、挣扎,意图停止这些指令,都没办法达到任何的效果。 而且,这指令中,包含了不允许他自行结束自己的生命。 「……!」 直到完成那人的目标为止,他都无法真正的摆脱那人对他所设下的束缚。 思一此,一股冷意从体内深处涌上了全身,他浑身微微发抖。 『棋子,总有其功用。并不是每一个棋子,都必须在达成指定任务之后,才会有其收穫,不然,也只有废弃一途。』 「……」 南那此刻,说不出一个字。他张大了双眸,红眸微颤,一抿唇,举在半空中的手心,连同身体,微微发抖。 「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半晌,好不容易开了口,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异常乾燥,微微发痛。 『你必须如此。』 一语之下,黑光一如先前的出现,光芒逐渐黯淡,随之消失了。 不理会黑光是否消失,南那微垂下首,几缕金色的发丝,垂落于他的视野内。 「我、我……」 一直以来他所付出的一切,如今却付诸东流。 只因,他为了目标,将他人视作为随手可弃的棋子。而他,也是他人手中一枚棋子。 「……自作自受啊。」 南那笑得很是艰涩,垂下了手,跪坐在地上,目光茫然。 为了追求虚渺不实的承诺,他往昔所做的一切,如今看来,竟是如此可笑。 貌似是为了洩愤,他将他周遭的东西翻的翻、砸的砸,不时扫出几个魔法,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彻底面目全非。 由于房内早已是先设下了隔音、防护结界,除了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此地的异常,房内被破坏的所有东西也在某个魔法作用下,开始缓缓地恢復成原先的样子。 除此之外,也没有人发现此地中的一人,消失了踪影。 「可悲……!」 南那又一次跪坐在地,他伸出了依然微微颤抖的双手,此时,仅能神色艰难地吐出如此一句。 发现自己被人利用,事到如今,同伴中,已有三人丧生在他手上,也有不少人在怀疑他,就算想退出组织,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们是不可能让握有他们一丝消息的人,有任何的存活机会! 即使希望就此为止,也早已回不了头了。 他破坏了规矩。 同伴精神已被他摧毁殆尽…… 几乎可说是万事休矣…… 一手摀起了上半张脸,放声大笑。笑了一阵子,笑声转为凄凉。 「哈哈!帕黎西亚.多雷西……!你说的没错,我真是一个可悲的人……!」 不只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现在……在这种外界存活率近乎为零的情况下,要存活下去,可说是不太可能的事…… 但是…… 一想到,不久之前,听见了伊特诺一行人曾提及的计画,要真是可以成功,说不定…… 望向窗外,夜月星空依然,观者却早已不如往昔。 一切,都在改变。就连人,也同样如此。 「……」 只能赌一把了…… 思一此,他神情一凌,心中燃起了一道不曾有过的希望之光。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6) 夜光下,浮云千变,繁星闪耀。 徐风下,花草树群,枝叶婆娑。 从牢房离开之后,一名淡金发少年走上了小屋,透过窗户,一望夜空。 好似,只要看着无限辽阔的天空,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一样。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好好的放松下来。 「祭坛之后的第二个呢……」 他呢喃了一声。 不久,一阵急促的步伐声、东西的碰撞声,从后方的橱柜最底层的抽屉里传了出来。 「……」 他坐于窗前椅凳上,微歛下天空色眸子,一手肘撑在窗槛上,手指拄着下巴,沉默了。 接下来,一道猛烈的力道将最底层的抽屉撞了开来,一名黑发少年气喘吁吁、脸色略显苍白地冒了出来。 「你……这……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回首,瞧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一眼,多少明白了对方指的是什么,淡金发少年一脸无辜地回答了。 「要是先和你说的话……以你的性格,多半会爆衝吧。」 伊特诺微垂下眸子,说得十分肯定。语毕,他缓缓闭上了双眸。 「……你怎么了?」 好不容易从橱柜中爬了出来,却发现眼前的人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连忙上前关切。 卡西洛轻拍了对方的肩,却没有一丝反应。后方跟上来的青,确认了一下他的状况后,神色好笑又古怪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睡着了。」 「啊……?」 卡西洛一瞬愕然。彷彿是为了应证青的话一样,伊特诺的身子微微往旁一倾,倚靠在了一旁的人身上,令那人一时之间,真不知要如何反应。 要轰击他也不是,要叫醒好不容易去休息的人,似乎又不太有良心了一点。 现下,卡西洛可说是充当了某人的靠枕。 「喴……我可不是给你拿来睡觉用了靠垫。」 「培养一下感情不是很好?」 青突来一语,卡西洛又不知要怎么回应了。 好半晌,似乎是看够了他们两人的小互动,青一手扠腰,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地道不能使用魔法对吧?」 「是啊,怎么了?」 卡西洛垂下了眸子,静静望了一眼,伊特诺此刻如孩子般的睡顏,在都城、出任务时,他都不曾看过他这个样子,因为他总是微皱眉头,一脸不太舒服的样子。 青一手挥了挥,又接着问了下去。透过方才一路走来的地道,他深深体会到了,伊特诺在耗损他人……不,是在磨练他人意志力的功力有多么高强了。 「……我们要怎么把他弄下去?」 「……」 「总不能让他睡在这里吧。」 「……」 ◇ 一觉起来,伊特诺发现他不知怎地回到了他的房间。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意识模糊前,好像是在小屋里的……怎么一醒来就这样? 「……?」 一股昏眩感袭来,他微垂首,一蹙眉,一手摀脸,待昏眩感逐渐退去之后,他才挪开了手,轻呼了一口气。 「……时候快到了吗?」 思一此,伊特诺神色染上了一丝伤感,他微微紧抓身上的被子,眉头又皱紧了一些。 一会儿之后,似乎是不愿在床上多逗留,他拉开了被子,侧过身,一脚才刚下了床,就踩到了某个软中带硬的东西。 「?」 疑惑之际,伊特诺垂下了头,希望了解自己到底是踩到了什么。目光一望,他沉默了。 「……」 只见一名黑发少年躺在地上,沉沉睡着。 平时以绳扣系好的外袍整个敞了开来,露出了底下的衣物,长靴也好好的穿在了脚上。 少年发出了一道细微的呻吟,面色一瞬难受,随之,面色缓了下来,平稳的呼吸声又一次传了过来。 缓缓地挪开了不小心踩到了对方小腿的脚,收回到了床上,伊特诺微微一蹙眉,不解了。 「为什么卡西洛会在这里……?」 片刻,房门被推了开来,一名少年走了进来。 「……你醒了?」 「青?」 伊特诺朝声源看了过去,一见到熟悉的人影之后,他微皱眉头整个舒缓了开来,微微一笑。 青的目光朝他床旁地上一瞧,不禁笑了出来。 对此,伊特诺感到有些疑惑。 片刻,青微歛起了笑容,淡淡笑了一下。 「……他啊,可是自告奋勇说要把你带回来。」 忆起了早先卡西洛纠结于要以何种方式将人带回房中,提出了好几个想法,但越听越让人感到好笑,好比公主抱一类的…… 经过了一番探讨之后,多少恢復了一些体力的卡西洛,毫不犹豫地直接选择了公主抱…… 以魔法的方式将人浮起,进入了地道,接着就以这种称不上是好看的姿势走了回去,途中险些好几次把某人摔在地上。那一股拚劲令青感到刮目相看,又感到很……真不知该怎么表达当时的感受。 「……感觉如何?」 青如此一问,伊特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的样子。 「?」 「你啊,魔力是不是用太多了?」 伊特诺一听,微微愣了一下,轻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的反应。」 青指了一下自己的脸,又说了一句。 「每一次,你魔力用太多之后,都一定出现昏眩的状况,而且脸色也会变得很苍白。」 一听之下,伊特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都不怎么去注意自己在使用魔力之后,外貌上的变化。 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你观察真入微……」 现下,伊特诺只能够这么说,一边放下了手。 「是你太不关心你自己了。」 「……你还真了解我啊。」 伊特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回了一句。 青一挑眉,一手扠腰,柔声一语。 「作为你最初的照顾者、守护者,我当然很了解你。但是啊,最了解你自己的人,依然是你自己。」 「老师……」 「你的魔法早已超过我了,而且也早就从我的指导下毕业了,也不用在称我为老师了,像刚才那样不也挺好的。」 青.玛雷西,作为卡纳的助手之前,曾担任过他幼时的照顾者、亲卫、家庭教师……以及各种不同的身分,予以多样化的指导、也将他习得的,全数交给了他。 一路相处下来,这人可能是对他的性格瞭若指掌。要说南那的思想回路和他相近,那这人可能就是比他和自己还要高上一些阶级的人了…… 自他有意识起,青的容貌,始终保持在十几岁的样子。 也没有人知道,这人到底几岁了,本人也不曾提及,就算问了,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是被不少恶作剧给折腾了一番。 以伊特诺而言,青就如亦师亦友的存在。 半晌之后,他忽然发觉了一件事,为何不管去了哪,卡西洛都有办法找到他? 因为就连长年隐身跟在他身边的艾利希也不时会不小心把他给放跑了。 所以……他才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你跟踪我?」 伊特诺一蹙眉,神情似乎不怎么认同这件事,同时也为他带来了一丝不快。 「别说的那么难听,只是定位你的位置。」 察觉到对方投来的惊愕、警惕的视线,他笑了一下,双手一摊。 「要不然,以他的魔力,怎么可能找得到你。」 「……」 伊特诺微瞇起了双眸。他很清楚他口中的『他』所指的人是谁。 他瞥了地上的人一眼,随之,往旁一瞥,神情依然有些不太愉快。 片刻,青又笑了。 「而且你的定位……在前一段日子,也就是你装死的那一天,我就失去了你的定位了。之所以会来到这地方,纯粹是命运的安排,至于会遇上你这件事,我也很惊讶。」 一听,伊特诺似乎有些不怎么相信,毕竟自己以前也曾有过被这个人耍着玩的经歷。 而且,每一次的恶作剧,也一次比一次更夸张、也更险恶,虽然经歷过了那些事之后,自己的能力都会有所提升……可他依然不怎么会应付这个人。 不得不说,造就伊特诺谋略能力如此之高、恶作剧般的庞大魔力运用能力的,这人肯定脱不了关係。 「你不也把我当成了诱饵?」 收到了对方投来的迟疑视线,青微微一笑,挥了一下手。 「算是扯平了?」 「你想怎么就怎样吧!」 静默了一下,伊特诺不爽地撇了一下嘴,赌气地回了一句。 半晌,他的情绪才终于缓和了下来,忆起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这人给的反应,他的目光一瞬眼死。 「……你还真会装。」 「从你那里学来的。」 「……」 下一刻,两人纷纷看向了,不远处的墙前突然浮现了一道火球,离地面不远处飘啊飘的,不时闪现出了一些火星,在落到火球中央一线的位置,消失了踪影。 「……」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发展,青一脸疑惑又惊讶地瞧了一旁的伊特诺。后者一脸疑惑的样子,正好表示了刚刚出现的东西,并非他所为。 他又瞧回了火球一眼,安静了一下。 「来吧?」 随后,他神情静然且毫不迟疑地朝火球走了过去,一边向仍坐在床面上的人招了一下手。 「……」 一见那人很自然地在火球旁,一屁股盘腿坐了下来,伊特诺一时之间,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不是他房间吗? 想归想,身体状态恢復的差不多之后,他面色依然有些苍白地站起身,避开了地上的障碍物,随手拿了一件摆放在床尾处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缓慢地朝那人所在走了过去,在火球另一侧坐了下来。 星空下,两名少年坐在草地上生着不知打哪来的火,取着暖,面面相覷,各有所思。 ……才怪。 坐了下来之后,伊特诺这才发现,火球并非悬浮在半空中,而是底下有着一层像是材火一样的透明水晶托着浮了起来。 一搓火星从火堆中飞溅了出来,在到达伊特诺的身上之前,自行熄灭了,梟梟白烟升起,随之消散了。 「……」 他隐约知道是谁做的了……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7) 门外一瞬窜过了一道人影……不,是两道,一人之后,又闪过了一对羽翼的残影。 「你把那些小孩教得真好。虽然萨多说过你看起来不太会教导孩子,但在我看来你教的不错。」 「……奉承就免了。我不是我『父亲』,那一套说词就别套用在我身上了。」 伊特诺面色一沉,冷冷地回了一句。 青耸了耸肩,对这话似乎不以为意。为了不再刺激对方,他将手伸进了外套口袋里,拋出了两颗红中带青的两颗水果,一边转移了话题。 「要吃吗?很多汁的。」 青将不久前摘来的水果递了过去。 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对方递来的苹果,伊特诺看了一下火堆,沉默了一下。 青看了他的表情一眼,微微一笑。 「你在想要怎么修改都城的制度?」 「……」 「你啊,多珍惜自己一点,别老想着要早一点解脱,把眼前的问题眼不见为净,就算后头的人要帮你收拾烂摊子,也收不了那么多,最后可能还是得由你亲自出马。」 一说此,青咬了一口苹果。 「……」 「再这么下去,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想说什么?」 听了一会儿对方忽然说起了和现下的情况毫不相干的话,伊特诺倪了他一眼,一蹙眉。 嚥下了口中的食物,青又接了一口。 「你啊,一直在想着要怎么解脱的同时,也在想着要怎么为身边的人……甚至是为都城的人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大到甚至是这整个世界,希望能为此做些什么?」 抬起目光看了伊特诺一眼,青咀嚼了一下口中的苹果,嚥了下去之后,他才悠然地开了口,口吻不同于先前的温和,沉冷了不少。 「但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自己一条退路。」 「……」 「……从来都没有把送出去的那一份关爱,先放在自己身上。」 青一语,伊特诺又一蹙眉,面色也难看了起来,放于腿上空着的手,缓缓地紧抓住衣襬。 话到如此,青依然没有闭口的打算,又接着说了下去。 「多爱惜自己。可以吗?」 「有人会一边说着希望别人多关爱自己,一边放出杀气的?」 伊特诺一语,青打哈哈地笑了一下。 「谁啊?」 「……除了你还有谁?」 对这装糊涂的言行,伊特诺感到有些无言了。 似乎是认为玩够了,青拍了一下大腿,微笑地说着。 「嘛,作为『计画』上所做的魔力练习的话,也是挺不错的,只是要看你用在『哪些方面』上了。」 「……」 「但可别自掘坟墓了。」 青一双漂亮的翠绿色眸子,有些危险地微微笑弯了。 对此,伊特诺后颈冒出了一丝冷汗。 「……有这么可怕的老师?」 「你不也当了我这个可怕老师的学生?」 两人一来一往的互动下,僵持不下的话题,也迎来了一个尾声。 好半晌,吃了半颗的苹果,在准备再咬下一口,忽然顿了一下,青缓缓闭上了口、手也放在了腿上,神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落寞。 「伊特诺……」 「嗯?」 「我认为练多久不重要,有学会比较重要。」 青轻笑了一声,在对方投来的惊疑目光下,微微一笑,如此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它多不多汁,但我知道我的人生很多采多姿。」 望着手上完好的苹果,伊特诺在火边和青谈及了此事,口吻温和,听来讽刺意味十足。 「……是吗?」 「……」 「黑暗之中,总会有那一抹光辉,希望在哪一天大放异彩。但我认为,与其等待,不如先行动,可能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 一番谈话下来,伊特诺不怎么多话地,闭上了口,微微握紧了持有一口也没咬过的苹果的手。 「好了,我也差不多就说到了这里,下次再过来和你说些其他的事。」 青缓缓站起身,拿着苹果的手,挥了一下,逕自地走向了门口。 如同他一早来时的颯然。 「你好好考虑一下。」 背着身后那一抹落寞的身影,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伊特诺啊……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忘记太多东西。」 一走出门外,青背对着门,微垂下眸子,对身后的人悄声地说了一句。一说完,他一侧身,朝一旁隐身了的两名小身影微笑了一下,便直接离去了。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8) 「你们在那里在做什么?」 一声之下,门外的两道身影微微抖了一下。 即使不去看,也知道是谁。 对此,伊特诺不禁叹了一口气。 「进来吧。」 一收到指令,两名相貌如出一辙的孩子纷纷走了进来,其中一名灰发孩子十分开心地一碰一跳地飞向了另一张床上,打滚了一圈,发出了一阵悦耳的笑声。 「这是你们用的吧?」 伊特诺神色有些疲惫地瞥了他们一眼,说了一句。 不用多说,也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青涩中带有一丝沉稳的另一名孩子,走到了伊特诺身旁,有些怯懦的问了一下。 『……你不喜欢?』 「不,你做的很好……」 「我呢?我呢?」 一听到有人被夸奖,不希望落于他人身后的库兹提跳下了床,碰碰跳跳地跑到了伊特诺身边,一脸开心地蹭进了对方的怀里。 「库兹提,你也是……」 伊特诺宠溺地揉了揉孩子柔顺的发丝,温和一笑。 一见,雪熵感到有些失宠地一脸落寞。 馀光瞥见,伊特诺感到好笑地朝他招了招手,雪熵一脸疑惑地走上前去,跪坐了下来,明亮的眸子倒映出了眼前之人的身影。 伊特诺放下了手上的苹果,伸出了手,揉了几下另一个孩子的头发,原本柔顺的长发,不一会儿就被揉乱了。 「好乖、好乖……」 『……』 「如果觉得痛苦,就把痛苦忘了。每天沫浴在快乐里,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不一样,总能找到愉快的事物。」 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啟发,伊特诺微垂首忽然在库兹堤耳边悄声说起了这个和现况不怎么相干的话来。 怀中的库兹提一听,一脸艰难,动摇了一下,随之苦笑了一下,悄声回以一句。 「但愿如此……」 「……」 「要是我全都理解了,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 『……』 不太搭理另一半状态的雪熵沉默地感受着头上的那一抹温暖,微垂首,神情多了一丝柔和,半晌,他一如先前的行为,拍掉了对方的手。 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后,他一见对方一脸温润又带了一丝伤感的笑顏看着自己,彷彿他方才和另一人的谈话……有了什么,刺入了对方的心,才会有如此表情。 ……他不太不了解伊特诺.达拉亚这个人。 但他又希望,这样温柔的人,可以多停留在他们身边,哪怕一会儿也好…… 『不要一个人承担……』 微睁大双眸,随之一瞬恢復成了方才的神态,伊特诺一脸疑惑地,微歪头,看着眼前呢喃的孩子。 「怎么了?」 雪熵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片刻,他才摇了摇头。 『……没什么。』 「有什么事要说出来,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伊特诺又摸了一下雪熵的头,笑得很是柔和。 雪熵望着眼前的人,方才那人所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个人,完全不关心自己,只是一昧地关怀他人,明明希望获得帮助、渴望求助,却老是一直把自己排拒在外…… 他在害怕什么? 理不清这个问题的雪熵,在另一人撒娇讨抱的嗓音之下,伊特诺多揉了一下他的头,他猛然回过了神,才收回了手。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 『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 似乎是没料到对方会忽然说出这种话,伊特诺愣了一下,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 怀里的孩子,在另一个自己的提问下,停止了撒娇的行端,抬起首,朝伊特诺一望,眼中充满了和雪熵不尽相同,却又同样的疑惑、愁然。好似,希望重要的人事物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 『……感觉。』 「……这样啊。」 话说孩子本就很敏感,加上又是先天感知能力极高的鸟羽,然而,伊特诺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情感、动机,大多都被孩子们知道了。 只有他一人还不明白。为了护住愿意为他们付出所有的人,他们……在背后,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确保计画的推行……只为了不成为他的负担,不让他伤心难过,更不希望他受到更多的伤害。 即便际遇、出身不同…… 他们希望这人能够有一个幸福的人生……与他们一同。 『……你可以答应我吗?』 雪熵故作坚强地,微微一笑。怀中的库兹提,也伸出了手,轻抚了一下伊特诺的脸,一脸盼望着。 「……」 伊特诺顿了一下,随之哑然失笑。 「……死不死是早晚的事,别想太多了。」 一见这人此刻的表情,雪熵笑不出来了。 果然,还是不行吗……? 『……』 这情境下,雪熵沉默了。 伊特诺一望下,心里感到很是温暖,也很……伤感。曾几何时,他过往几乎不曾感受过的关心,如今已有了,但他却不敢接受这份温暖,只因他几乎不曾接受过那一位迫害他的『父亲』的温暖,就算有,也少之又少。即使如此,他依然希望能获得他的认可……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雪熵又补了一句,神情很是挣扎。 「你们也很重要啊。」 伊特诺一笑,回以一句。一说完,在孩子们的无言以对之下,他请开了怀中的库兹提,缓缓站起了身来。 「……你要去哪?」 又瞥了一眼一旁依然睡翻了的人,走向了门口的伊特诺,一回首,笑了一下。 「出去散步一下。」 03-梦启 谣之四 因果之时(9) 不知为何,今夜令他感到很是漫长。 默默地跟在了伊特诺身后,双子们一前一后的走着,不时面面相覷,脸上尽是不解又无奈。 「他要去哪里?」 库兹提朝雪熵靠了过去,一手掩住了口,在对方耳边,小声地问了自己的另一半。 『……』 雪熵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情。 两人又互望了一眼,又一次沉默了。 随着他们走出了地道、爬出了橱柜抽屉、出了小屋,来到了草野之中。 夜色依然、星繁月光。 夜风一徐、草木婆娑。 伊特诺又往前了几步,佇立于草原中,花草在风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淡金发在月光下,散发一丝淡淡光辉、微微摇曳。 此时此刻,这人的背影,看来竟是如此单薄。 「……」 遥望一片无际的草原、林木,天地一线处,是一片灰暗。 「伊特诺哥哥,来这里要做什么?」 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库兹提上前了一步,却被雪熵给拉住了,但他依然不避讳地开了口。 这一问,也是雪熵心中的疑问。他瞥了库兹提一眼,又将目光挪回了对方身上。 即便此地有结界守护着,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破坏,所以他们都一致认同,若没外出的必要,尽可能不要离开地窟。 「散步啊。我不是说过了?」 伊特诺一回身,微微一笑,苍白容顏更显白了,天空色眸子于月光相互照映。 他此刻的样子给人一种虚幻飘渺,彷彿下一瞬就会消失了一样。 『……』 「……哎,他是不是怪怪的。」 库兹提又往一旁的人靠了上去,耳边一语。 雪熵又摇了一下头,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几下。 『我不知道。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跟着做就好……』 「谁说你一定要照着别人的话来做事?」 没有看漏他们两人的对话,伊特诺微微一蹙眉,面向了他们,面色微微一凝,温和嗓音带了一丝深沉。 「!」 『……!』 似乎没料到他们的对话会被听见,一脸惊愕,纷纷望向了眼前的人。 「一昧地依照这病态社会灌输的指令做事才不叫乖巧,这叫殭尸。简直就是把一隻自由的翱翔的鸟儿从天上打落地面、调教成喜好的样子的完美殭尸……」 伊特诺对孩子们如此一语,但一说及下一句,他的神色很是无奈。 「……你说,这像不像笼中鸟?」 「……」 『……』 一语之下,两人心里都很明白,这句话可能的意思。 「……」 望了孩子们一眼,伊特诺一望夜空。 地下屋理的事情基本上都交付给了卡西洛他们分配处理了,除了要提防都城和南那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代我向卡西洛他们问好,我不在的这一段日子,要麻烦你们守护好这里了……」 思及此,他收回了目光,愁然一笑,侧过了身,一语。 「咦?」 雪熵和库兹提一脸疑惑地看了一下伊特诺,只见对方朝他们露出了温润一笑。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短暂的旅行。」 伊特诺柔柔一笑。一道金白色光自他身后天地一线的黑夜中绽放了开来,迎来了破晓。 一股晨风拂上了他们的发,衣襬也在花草树林之下,来回摇曳。 逆光下的人,眼中染上了一丝白色光彩。 那一抹笑容,此刻看来竟是如此…… ……坚毅而凄美。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1) 「人走了!?」 一大早,就听见了如此震撼消息的卡西洛,两手猛力拍桌,猛然站起,一脸难以置信。 不只他,在场的其他人都面有难色,除了掛了友好面具的青,坐在位置上默默地吃着他的早餐,暗自轻笑了一下,过程中曾故作一惊地顿了一下,毕竟要是不这么做,他作为某个时常离家出走的人的前老师这名罪魁祸首很可能会被揭穿,要真是如此,可得不偿失。 「看来接下来得靠我们自己了。」 摩尔环着手,神色一凝,如此一语。 从这阵子来看,不光是应对都城的人、都城结界,更别说是披护了鸟羽一族,也救下了他们一命的事蹟。 ……他们太过依赖伊特诺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现在的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才可能起得了作用……」 来此之后,才知道伊特诺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大,不只要打理地下屋的一切事务、为受了伤的孩子们疗伤、教导书写知识和生活、魔法技能的诸多技巧,还得应付都城的袭击,互玩心理战…… ……他常想,这是人做的吗? 「伊特诺……」 不亚于一脸晴天霹靂的卡西洛,站于餐桌旁的艾利希神色凝重,一脸「为什么不带上他」的表情,握紧了腰上的长剑剑柄。 「好了,与其在这里伤心,还不如早一点把可以做的事情,做完好了。」 停下了用餐的动作,青一脸故作镇定地提出了非常务实的建议。 虽说有一些人并不怎么认同,但要责怪那两个小孩为何没拦下那个人也是不太明智的行为,他们都抓不住了,何况是小孩子? 事到如此,他们也只能接受了。 接下来的半年,他们完全没收到对方的一丝消息,也不知对方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这期间,都城的变化也更为剧烈,不少高官在出任务时殉职、家中丑事尽出、贿络收取鉅款坐享其成的一些人也被抄了家,民眾的生活素质也有了下降的跡象,农作物歉收,付不出税金的大有人在,在都城治理未达成效的情况下,甚至也出现了暴动的情况,彼此的衝突越演越烈,不少轻视鸟羽一族的人,将被误认为是羽的鸟羽一族的无辜孩子掳走,将其杀害、虐待、不当对待的事项无处不见。 如今,都城内外的生活,苦不堪言。 也拜此所赐,卡西洛等人的工作量也增多了不少。 这段日子,他们也救助了不少都城原先的同伴,知晓了他们所能给出的一部份真相,除了震惊之外,也有气愤难耐的人们。 可惜,居民他们想救,却救不了,只因为他们被不知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是有不少居民是鸟羽一族的后裔,好心救助鸟羽孩子的人们,大多被残忍虐杀,就连敌视、没事走在街上的路人都惨遭毒手。 居民彼此之间相互猜忌,相互屠杀的人也不在少数。 为了农作物、金钱囚犯般的高官也藉此加油添醋,让事态变得更为险恶。 当中,也不失为是希望减少人们的数量,使倖存的人们能够获得足够的食粮。 昔日看似辉煌的都城,如今成了丑态百出、显漏本性且人人自危的血城。 在这人人自危的时代,有一些人冒险出了城,却不幸丧生;一些有着魔法底子的人,出了结界,却在任务中、甚至寻往他处落角的途中,死于非命;一些人一昧地相信只要到了都城求情、提出诉求,一定会向过往一样,收到十分像样的回覆,可惜结果并不怎么美好…… 一些人…… 「炼狱啊……」 透过重修之后,焕然一新不再摇摇欲坠小屋的紧闭窗户望了一眼远方灰白天幕下火光映照树林天际的景象,坐于窗旁,一手臂撑在窗槛,手掌拄着侧脸的卡西洛,一脸无奈地,低喃。 长及肩的黑色长发在后脑勺束成了一条马尾,稍及下巴的一侧发鬓从耳后垂下了面庞。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要去救助那些人…… 但他们也自身难保…… 即便他们再怎么有能力,希望能够为他们付出一份力,也不得不先把自己给顾好,毕竟在这种情境下,冒险救人也只会曝露他们的藏身处,还会为此送了命…… 如今他们成了另一种奇怪的「第三势力」,讨伐都城,使他们变成如此现况的「黑势组织」……其名何来,他们就算不想,心中也大有抵了。 「黑势组织……这名字真不该套用在我们身上。」 刚好端着一杯饮料走来的青在听到了卡西洛的评语之后,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可不是吗?」 他跟着一望窗外景色,摇了摇头。 他那一名前学生,如今不知去了哪。是生是死,就算不去了解,也可以从都城结界一探究竟……若非如此,都城早已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片刻,他们一旁的大门被打了开来,走进了一名相貌清秀的青绿发少年,一身轻便的服装,手里拿着大小不一的纸捲,金灿的目光朝他们投了过去。 「哈尔亚。」 青唤了一声来人的名字,同时手上前递上了一杯冒着白烟的温热茶饮。 「……你们在做什么……啊,谢了。」 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饮品,饮了一口红茶,呼了一大口气,好似喝了什么味道极好的饮料一样。 自从半年多前,作为继承人辅佐官的南那被人发现陈尸在他的办公室,都城整个又陷入了另一起混乱之中。 也在那时,哈尔亚在出任务回程的路上被都城的一些居民误认为是鸟羽一族的孩子,在重伤且险些被杀害的情况下,被行经此路捡柴的卡西洛及时将人给救下,带了回来。 「真不敢相信提朵那傢伙居然会自杀……」 对此,卡西洛又呢喃了一句。 「我到现在还是觉得,那傢伙根不不可能会因为被部下出卖而自尽。」 「……以他的性格,要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也不会做出放弃自己生命的行为了。」 哈尔亚一脸同情地回了一句,抖了一下险些脱手的纸捲。 「我也是之后才知道,他居然做出了那些尽是不人道的事情,鸟羽屠杀、战偶的生成、锐减都城人口的计画,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包含杀害其他同伴和篡位的可能……」 「杀害同伴是吗?」 卡西洛瞇了一下眸子。一会儿,他轻吐了一口气。 「夜路走多了还是会遇到鬼……」 卡西洛一语,青看了一眼方才就有些在意的纸捲,问了一句。 「哈尔亚,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哈尔亚的目光也跟着挪往了他手上的东西。 「啊……这个啊,这是用在做鸟羽企划的。」 「企划……?你连出了都城都还在想这些事?」 卡西洛放开了拄着脸的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 「……啊!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意会到对方可能想到了他在都城做的迫害性企划,他连忙澄清,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然是什么?」 卡西洛站起身,面向了他,一张清秀的脸整个沉了下来,紫晶色的眸子有些危险地瞇了起来。 「是……是帮助他门能够逃生的企划……」 话一出口,哈尔亚一脸心虚地微垂下了首。似乎是不希望自己又说出什么多馀的话,又连忙地以茶水堵住了自己的嘴,啜饮了一口。 「……什么鬼企划?」 一听,卡西洛嘴角抽搐了几下,一脸不太能理解的样子。 一旁的青,也因好奇,微笑地靠了上来。 「挺有意思的,也让我来听听。」 「啊……这……」 往后退了一步,哈尔亚目光游移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在他人目光注视下,他嘴角一抽,险些被茶水给呛到,赶紧稍微移开了水杯。 「咳……!」 「……」 面对咄咄逼人的视线,哈尔亚的气势还是弱了下去,开了口。 「这、这……是我之前不小心听来的,当时我人在……捡木材的时候,刚好听到附近的前同僚们有提到,似乎有人打算闯进都城的实验室里,把新型的鸟羽和……快要被淘汰的战偶给救出来……带到其他的地方安置的样子。」 「他们不是战偶!」 卡西洛一听愣了一下,随之又因某一名称,暴怒了。 「对、对不起……!」 哈尔亚这个人为人开朗、直言不讳,也十分少根筋,同时也是个欺善怕恶的人。 由于一些原因,他的性格多少也变得懦弱了不少,和先前的样子,差别甚大。 「为什么是不小心?而且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青微一蹙眉,又问了一句。 一见,哈尔亚一慌,支支吾吾回答的同时,手上的东西也掉了下来,在地上散了开来。 「因为……他们在都城的时候,好像是站在玛哈雅那里的人……你也知道,那里的人都不怎么……怎么说呢,都很奇怪。」 他连忙放下了杯子,蹲下身去捡那些空白纸捲。 「而且那也差不多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一旁的青眨了一下眸子,有些好奇。 「奇怪?」 在他看来,玛哈雅负责的那一个部门,不是研究狂、分解专家、就是对新型魔法、人工生命有异常热情的人…… 一旦有人不愿意认同他们的思想或是洩漏了风声的人,下场似乎都不怎么好看的样子。 ……嗯,这么说来,被说奇怪、不小心听见,也能够理解…… 「不,没事……」 青挪开了视线,白皙手指轻抵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挪开了。对于他这番行为,他们早已有目共睹,也不怎么去探究。 「但你不是和他很要好?」 不理会一听见一旁突自生气的人,对于外界现况不怎么乐观的情况下,青不怎么在意「某个人」的安危,又提问了。 「啊……这个啊,总要有个人做一些表面吧。」 言下之意,对于一些人,不要深入探究,以免惹火上身。 「也是……那么那些人呢?」 「被之前闯到结界附近的居民给宰掉了,好像是把他们当成了第三势力的人了。」 近期有不少居民出了结界,擅自设下地盘,也有不少人设在了他们结界外附近,令他们在出入上有些小困扰,也因此,对于较不成熟的人来说,也常有这种对槓的情况发生,虽然他们的人力多少也有所减少,但不比居民那边惨烈…… 「这样啊……看来得好好注意一下了。」 青又深思了一下,貌似有什么打算。 「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片刻,他挥了一下手,微微一笑,青回以一笑,他便爬进了橱柜抽屉里了。 「对了,卡西洛,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思绪到了一个段落,青抬起头,朝卡西洛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环视了四周,依然没了一个踪影。 「……人去哪了?」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2) 星空下,一名少年佇立在一片开阔且荒凉的岩地上,眺望着眼前这一片景色。 不同于以往的冷风,今日微暖地吹拂在他身上,拂动了他绑成一束马尾长及后背的淡金发丝。 头往上一仰,繁星映入了那一双天空色的眸子。 片刻,他眨了一下眸子,眸中多了一些黯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望地面,轻轻地踢了一下角前的小石子。 他叹了一口气。 「……『祭坛』是吗?」 一想许久前,他还曾和另外两个人待在这里,和其中一个人结下了契约,虽然基本上那个人都被他耍着玩……但想守护生命的心,是一样的…… 他们曾问过自己,这里是什么地方,由于当时的心理状态已经几近到了崩溃边缘,就算他想说,也始终无法说出口。 生怕一说出口,他可能会没办法承受住他们表露出来的情感,而爆发,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这是他极力想避免的事情。 至于卡西洛找到了自己这一件事,他很意外,也很抱歉伤害了他,他也明白那一日,他说的只是气话,并非真心话。 即便如此,他多少还是受到了一些伤害…… 包括卡西洛在内的人们,都希望他能够多在乎自己,不希望他老是把自己搞得满身伤……这一点,他是明白的。 也因如此,他才想远离这些炫目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受到眷顾的人。 「……」 沁风拂了一下他的面庞,柔顺发丝随风舞动,彷彿是在安慰他。 他本没有打算让人找到他,甚至和其他人一同承担都城、鸟羽一族的重担…… 但他发现,他的魔力再怎么庞大,他的能力依然有限,没办法一个人承担、独自完成那些事情…… 那几日短暂的相处,让他知道了同伴的重要性……以及团结的力量究竟可以有多么大的发挥…… 「这里……」 他又一望夜空,轻喃。 这是千万年前,拉古希时代建造的古代祠堂入口,这是他在很久以前在旅行中发现的,不过里面的东西似乎都被搬空了,几乎没什么留下来。 拉古希的保护术法未受岁月毁损,所以他散步散到圣殿遗跡的时候,才会发现并加以运用。 他神情浮现了一丝伤感,微微收紧了垂于身侧的手。 祭坛,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拉古希帝国的遗跡,却早已是在漫长岁月前因一些不明意外成为了巨大的石坑。 殊不知的是,伊特诺将当时石坑上的沙石悬浮在拟态成夜空中的漫天星辰,这是伊特诺为了减少自身生命,以庞大却不亚于都城结界魔力的魔法创造的,且一直供应着魔力,不曾停止过。 为了哪天能够成为自己的殞命之地,以此长眠。 在他心中依然认为身为都城祭品的自己,应当有个相应且不受打扰的长眠之所,也是对自己的嘲讽。 即便届时,早已施放在自己身上的魔法,会在他嚥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销毁躯体,达到不被人窃取资讯的目的。 祭坛之名,故此而来。 此时,脑海中顿时浮现了在小屋里的那段时光、那些友善,性格差异甚大的「同伴」和家人们…… 「明明想死了……为什么还会有……想活下来的念头……?」 伊特诺一手摀脸,微垂首,一道清泪滑落了面庞。 直到这一刻,伊特诺才将往昔排拒在外的人,真正地视为了同伴。 「希望之地……」 若可以,他希望可以创造一个不论种族,不在乎身分、地位,所有人都能和平共处,以需要之物换取他人分享之物,也以他人、所有人最大的利益而行动的世界。 不会再有战争、伤痛……鸟羽一族那样的存在出现了。 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可以过上那样的生活…… 「……」 松开了紧握的手,抬了起来,张开了手,看了一下。 以他现在的魔力,若没有意外的话,还可以撑个几年……要创造如此之地,也够了…… 「但是……」 也因副作用,他开始逐渐失去了一些记忆…… 再这样下去,估计最后可能也会变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挪开了手,伊特诺泪眼盈眶地,哽咽地凝望着自己逐渐苍白的手。 「我不想忘啊……」 他又哭了。 半晌,似乎是哭够了,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这半年来,他去了各种不同的地方,看过了各种这样的风景,同时也为了鸟羽一族新的居所寻一片更好的地方,然而他心中的空虚却怎么也填不满。 很多时候,那抹空虚感,会令他难受到想把心给挖出来,却做不到……因为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而他,也因此,在那期间中,他也想了很多。 他是什么样的人? 希望自己可以怎么做,使自己和他人可以变得更好一些? 以及,自己希望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又是如何看待自己和他人之间的关係? 他自以为了解很多,事实上,他并不是什么都知道,也和其他人一样,从摸索中学习。 然而,想起了先前的所作所为,他也算是自私了吧…… 也因此,在无人烟的地方旅行,从中忆起了人们的温暖,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利益薰心,也是有人愿意正眼看他,以人的姿态,去看待他、对他好的人…… 对此,他感到很是感激,很高兴那些人没有放弃自己…… 即便他……之前伤害了那些人……他们却依然如此待他…… 「谢谢……」 泪水又溢出了来,他一仰天,任由泪水滑下了面庞,沿着下巴,滴落了下来。 此时,他的心,终于被一股温暖给填满了。 夜色星空,浮现了一抹晴空白云的色彩,一道温暖的晨光透了进来,为此地洒落金色的光粉。 「……」 他温润一笑,一道泪水又滑落了下来。 他知道他能生活在世上的日子,已经没剩多少了。 可他依然希望……能够有一个自己存在的未来…… 「希望是吗……?」 想起了许久前为雪熵和更久之前为库兹提所取的名字,皆是「希望」之名。 微扬的唇角,又上扬了一些。 这一次,他也来相信看看吧。 看他……不,是他们能够创造出什么样的乌托邦。 即便会有所死伤…… 对此有了深切之痛,伊特诺也无法对此多说些什么,只能任由事情发展。 对他来说,他能同理鸟羽一族的遭遇,即便无法带走所有人,能救多少算多少。 思一此,他又一次抹去了泪水,神情一凌,一拂袖,他的眼前一瞬浮现了一道金色光点,悬浮在半空中,随之光点形成了一道漩涡,大到足以让一个人通过的大小。 他笑弯了眸子,走进了漩涡之中,也离开了过往将其视为殞命之地的逃避之所在。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3) 夕色的天幕逐渐染上了一小片星辰。 一道人影从一片灌木中走了出来,不只头发,衣服上也沾黏上了不少落叶、沙尘。 黑发少年弯下身,双手放在膝上,喘息了一下。 「他会在哪里……?」 束在脑后的黑色马尾,也随着他动作垂落到了侧脸。 他呼了一口气,弯直身子,一仰天,神情很是狼狈。 从早上找到下午,依然没有任何着落。之前都是藉青的定位能力来寻找这个人,一但没了定位,要找起来,可得花上一番功夫了。 卡西洛所在之处,是一片林中草原,前方不远处有着一处悬崖,从此地看出去,并不如悬崖上欣赏来得漂亮多少。 但对他而言,欣赏不分高低,每一处都有值得令人欣赏的地方。 就连人也是…… 他的黑发在夕光下染上了一抹旖旂色彩。 皮肤、衣物也被照的火红,同时也透出了一丝凄凉。 天色转暗,他惊觉若不早点回去,自己被都城居民猎杀情况的多了一些可能性,虽然他不认为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悬崖处忽然出现了一道漩涡,随之映入他眸中走出的人影,令他不由得瞠大了双眸。 「伊特诺——!」 ◇ 一走出通道,一片自然景色映入眼底,一想现无人能一同欣赏,他垂下了眸子,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入了他的耳畔。 他猛然张大了双眸,看向了声源,一见昔日的搭档、如今的同伴就站在悬崖下的不远处。 他一脸惊讶,薄唇一抖。 「卡西洛……?他怎么会在这里?」 片刻,悬崖下的人影一瞬消失,随之出现在了伊特诺身前,而他身后的漩涡也在那一瞬消散了。 「你……」 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他此刻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卡西洛伸出了手,伊特诺下意识地闭起双眸,瑟缩了一下,却迟迟没感受到疼痛,反倒是一股温暖拢上了他。好半晌,一睁眸,他才发现自己被拥入了对方的怀里。 「……卡西洛?」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伊特诺一惊,随之微微一笑,抬起手,回抱了对方。 一会儿之后,两人分了开来。 「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卡西洛一脸狐疑,上前多看了对方一眼。 「你说呢?」 伊特诺开心一笑,现在的他十分珍惜和同伴相处的每一刻。 在他打算再多说些什么时,卡西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微瞠大了双眸,忽然问了一句。 「啊……对了,你是不是打算闯回都城把剩下的鸟羽……孩子们给救出来,带到其他地方安置?」 卡西洛一脸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好,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给他跑了,这样又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遇上他了。 「啊……嗯,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没少听过都城消息的伊特诺一愣,一脸有些讶异,随之他微微一笑,肯定了他的说词。 「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伊特诺眸子微歛,回问了。 印象中,他不曾……不是,除了某一个人之外,他不曾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卡西洛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哈尔亚那里听来的……不久之前似乎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 卡西洛愣了一下,依然顺着他的提问,回应了。 「是吗?」 伊特诺一听,眸子又瞇的更细了。 来到了卡西洛身侧,朝他温润一笑,轻语一落。 「卡西洛……你啊,多注意一下身边的人。」 一说完,在听者又一愣之下,伊特诺往前走了几步,回头问了他一句。 「你还要在那里呆站多久,不回去吗?」 「啊……!要啊,等我一下!」 卡西洛猛回神,也没细想他方才的话,连忙一转身,跑了过去。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4) 「我回来了。」 嗓音一下,伴随人影的出现,交谊厅内的喧哗声,一瞬静了下来。 许多难以置信、惊讶万分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随之,低语四起。 「这里还真是多了不少人啊……」 不受他人的关注影响,伊特诺神情十分悠然,目光一扫四周,下了如此感想。 算一算,不包括没见过的人,他知情的一些人,就佔去了不少。 伊特诺瞥了一眼,一旁的卡西洛,后者发现他的视线,大概地述说了这半年的事情。 一听,伊特诺微垂下了眸子,轻喃。 「原来……」 片刻,伊特诺一望卡西洛,微微一笑。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感受到了伊特诺的变化,卡西洛有些欣慰地回以一笑。 「伊特诺?」 一道嗓音传来,伊特诺顿了一下,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他很明白,不告而别,如今就算回来,八成有可能避不过那人的奇袭。 与其如此,不如早些面对,早些轻松…… 思一此,伊特诺一转头,朝走来的来源看了过去。 听闻喧哗声而来察看的青一脸不太好看地看了他一眼,又瞧了他一旁的卡西洛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想说又不能说的事情。 「好久不见,你过的好吗?」 伊特诺一语,青一蹙眉。 「这种时候,你还问我过得好不好?」 四周的喧哗依然,伊特诺不以为意地回以一问。 「在混乱的时候,就更要以光来照亮黑暗,不是吗?」 「……」 一旁的卡西洛一脸错愕地张大双眸朝他看了过去,似乎很惊讶他会说这样的话,眼前的青挑了一侧姣好的眉,神情古怪地多看了他一眼。 四周的窃语,一瞬静了下来,随之又开了头。 「不敢相信……」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画的?」 「……喂、喂,这根本是换了一个人吧,你确定是同一个人?」 「不是吧……伊莱大人还在都城呢……」 听闻细语,伊特诺微笑地,多看了青一眼,一旁的卡西洛一脸尷尬,目光游移了一下。 青一脸像是没听到周围的声音,微微一笑。 「看来你进步了不少。」 「托所有人的服。」 随之两人迎来了一片静默,卡西洛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介入两人之间,笑得很是艰涩。 「你刚回来,也累了吧?」 「……不累。」 以移动法阵来转移地点,耗不了多大的魔力,不至于增加太多的负担,而且来此之后,他也确实需要对一些事情有更多一层的了解。 「呃……要不我们先到其他其他地方,好好聊一下?」 「也好,刚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伊特诺笑得一脸温润,口吻却十分柔沉,卡西洛一听,脸上的笑容一瞬僵裂,看到这一幕的青,向他投以了同情的目光。 之后,三人动身,前往了被伊特诺荒废已久的会议室。 ◇ 「对了,在好好聊之前,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动身不久,伊特诺忽然朝岩壁微笑地,说了如此一句。 在两人的惊讶目光下,他的手轻拂上了岩壁。 「麻烦你,『慢慢的』把其他人给领过来。」 话一下,一道鹅白色的光芒从他手下闪了一下,似乎是回应了他的请求。当他将手挪开了之后,原先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如浮水印般,浮现了一道拉古希帝国的文字,散发着淡淡的金黄色光辉。 『欢迎回来。』 随之,文字淡化、消散了。 住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种事的卡西洛,似乎不太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态度仍不改淡然的青,眼神则是有了一丝变化,依然不语。 片刻,卡西洛一脸惊愕地开了口。 「这、这到底是……」 「啊,你说这个啊,她是由我的大半魔力筹造而成的地方,这当中也有孩子们协助才得以造成,虽说这里基本上是拉古希帝国的遗址之一。」 「……」 卡西洛一脸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只是我发现的时候,魔力几乎都散光了,所以我们就一起把她改造成可以自行活动,也能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不当使用者、入侵者反嗜,将其转换成魔力,来维持这里的一些魔力供需……」 「一些魔力供需……是指哪些?来源又是什么?」 青眼角一抽,似乎对这名前弟子的创造力,感到不知所以……又或者可以说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个啊……因为地下屋本身就是活的,所以在改造时也没放多少魔力,基本上她可以自行创造出魔力,而且,将人转化成魔力之后,也会用在无法施展魔法的地道上,维持那一部份的架构,不至于崩毁。」 不听还好,卡西洛一听,面色一瞬铁青。这一点,青也一样。 「活的!?」 「我刚才有说过这是拉古希帝国的遗址之一吧,拉古希帝国本身就是个活大陆……啊,这么说不太对,世界本身就是生命体,只是我们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嗯……?我没和你说过吗?」 像是察觉了什么,伊特诺微歪头,一脸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鬼才知道!」 卡西洛有些崩溃地暴走了,过了这么久,才知道……这种事!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伊特诺回以一句,随之又接着说了下去。 「虽然我是说过必要时会将不当使用者、入侵者反噬,但这之前似乎有一些准备仪式……但我不太清楚是什么仪式。」 说一此,伊特诺一蹙眉,好像对这未解的部分感到有些小困扰。 「……只不过,没有遇过入侵者,也不曾有过不当使用者、甚至打算破坏的事情发生,基本上我也不知道之后到底又会发生什么,毕竟她也有自己的脾气。」 解说了一下此地状态,不,是一颗震撼弹……而他似乎还不了解,这是一颗有着衝击力极强的震撼弹…… 青不太想去知道伊特诺口中的「之后」,指的是什么,光是吸收这些资讯就够震撼了。 而且,他还有种被当成了白老鼠的感觉…… ……他这位前弟子,似乎在某些方面,越来越有心得了。 「再说,也还有纪录这里发生的一切的功能,真要发生什么,也有地方可以追朔。」 伊特诺难得笑得一脸天真,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天真,反而不负责任到了极点。 听到这里,青彻底无言了。 至于卡西洛,他万万没想到,离开了原先的舒适环境,来到了这地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结果、结果,竟然现在才被告知这地下屋……是活的! 还是这种诡异的方式!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5) 「……」 「嗯?」 「……这些你都交给孩子们了?」 「当然,这可是基本知识。怎能不教?」 言下之意,要继承他的知识、提升相应的实力,就得有一定程度的认知涵养量。 而,这在另一方面,也在暗讽他们的知识量似乎有待加强。 好笑的是,伊特诺完全没有发现这一件事。 ……即便他根本没那种心思。 「……」 青微垂首,一手摀脸,他真的不知道他可以说什么了。 他真不敢想像那些孩子,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之后,他们拖着备受震撼的脚步,走向了地下屋先行清扫过了的会议室,一入内,明亮的鹅黄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地方十分辽阔,所见皆是古色古香的摆设,散发出淡淡的檜木香气。 会议桌中央有个方形缺口,浮现了不同于周遭环境的晴天浮云,随之,在无人一动下,荡漾出了一波涟漪,又回盪回了中央处,如水般的天空,晃了一下后,彻底归于平静。 方形桌旁共有十二个位置,每个位置上都很贴心地附上了一盘美味可口的小点心、冒着白烟的茶品。 片刻,此地景色一瞬变化,四周景色被一片晴空取代,方形桌椅悬浮在半空中,十分不可思议。 「……」 事到如今,卡西洛有种不想再去追究食物来源,以此来吓死自己的心态。 而后进来的青,在看了眼前的景象,又瞧了卡西洛一眼,十分同理他现在的感受…… 身为始作俑者之一的伊特诺,一脸不知道在那里开心什么的,笑了一下。 他逕自走到了离他们两人最远也刚好正面他的桌侧,十分自然的坐了下来,一点也不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 「真像会议室啊……」 好半晌,卡西洛才终于回过了神,吐出了如此感想。 青多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除了景观、协助者不一样之外,除此之外,都和他们半年多前所待的会议室非常相似。 没有所谓的主位,甚至连一个地位性的席位也没有,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貌似在像眾人表示。 没有人比谁好,也没有谁比谁差。 每一个人都一样,却也不一样。 只在于如何表现而已。 「不坐吗?」 伊特诺朝仍待站在原地的两人微笑了一下。 如此他们还真不知道要不要接受…… 思索了一下,青鼓起勇气,跨出了脚步,神情平淡的在某一侧入坐,细眉抖了一下。 之后,没发现青的异样的卡西洛也跟进了,坐进了伊特诺身旁的位置,一如当年。 待人一入座,身下的椅子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呈现整个人坐在一张有实感的空气椅上,还有一股凉风吹过,好不有趣…… 卡西洛面色古怪地朝可能的始作俑者看了过去。 「……」 伊特诺一脸无辜的开心样,一副「不是我做的」的模样,令卡西洛嘴角抽搐了几下。 伊特诺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飘着淡淡红茶香的茶水,垂下了眼帘望着茶水中的倒影,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 「对了,卡西洛,刚才交谊厅的人,他们的反应听起来很有意思,你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卡西洛一听,面色一僵,伸向了茶水的手,停了下来。他乾笑了一下,目光飘移,伊特诺又饮了一口茶水,眸子微微瞇了起来。 「哈哈……这、这个啊……」 「是我说的。」 伊特诺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另一人,青倪了他一眼,一脸冷冷的,方才的事情,似乎令他不是很愉快。 「那些事,要是不让一些人知道,到时事情可能会比现在想像的还棘手一点。」 「你说了多少……?」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6) 「不多,也不少。」 「……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摩尔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还有帕黎西亚的事情……他的事情,我很抱歉……要是我早些发现,或许就可以避开这样的局面了。」 青微垂下了眸子,双手交握,一抿唇。 对此,伊特诺惨澹一笑,忆起了昔日友人,他感到缅怀,更多的是伤感……以及他那时自卑无助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真要说的话,现在的局面,他也有责任。 「……过了就过了吧。」 「……」 伊特诺凄凉一笑。 「虽然不是我原本希望的局面,但是……要救出鸟羽一族,和其他族人……多少也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无法避免。」 「……也是。」 话一此,青苦涩一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打起精神,神情一凌。 「我明白你为了执行这些计画付出了多少努力,但我不认为我交给你的东西,是要让你做出这种破天荒的大事!」 「……」 「要做出这种事之前,你啊……有没有好好珍惜过自己……!」 「……」 一脸疑惑的卡西洛瞥了一眼,一旁一脸笑得嘴角抽搐的伊特诺。 「而且,就算是恶作剧,也要有所风度。」 语毕,青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危险。 「……啊,抱歉。」 伊特诺愣了一下,才回了如此一句。 之后一段时间,他们之间都瀰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怎么把气氛搞成这样?」 伊特诺无奈地看了一口气。 「还不是你搞出来的!」 卡西洛终于忍不下去了,吼了回去。不仅没有迎来之前的伤感反应,反倒是一脸开心又有些遗憾的浅笑,这令卡西洛看得有些错愕,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 在一旁冷冷静望的青,微瞇起了眸,环抱双臂,没有任何表示。 「……你吃错药了是不是?」 终于找回声音的卡西洛问了一句,伊特诺手指微弯抵在唇边,笑了出来。 「你是这么看的啊?那就当我吃错药好了。」 「……!」 「……」 卡西洛猛然将视线转往青所在的方向,后者一点也不打算理会他,闭目养神去了。 一会儿之后,此地迎来了新的访客。 一名金发金直发及腰,容貌清丽的少女走了进来,一见如此景色,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在她之后进入的罗塔,似乎也对这的环境感到不知所以然。 由其是明明有这么多空椅,唯独那三人坐着空气椅…… 大难不死的伊特诺气定神间地品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卡西洛一脸晴天霹靂;坐的最远的青则是环着手,闭目养神,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 这画面不管怎么看都十分的诡异。 后方踏入了的塔罗,看了此地的景色,毫不在意这里的奇妙气氛,十分嫌然自若地走了进去,越过了一脸古怪的罗塔,直接坐进了伊特诺一旁的位置上,不理会椅子的变化,逕自啃起了茶点,自然到了一个极点。 收到了墙壁传来的消息,第一时间,黎依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怪事做太多,如今终于在夜路上见鬼了…… 而后,她遇上了一些曾共事过的同僚提及,伊特诺大难不死的回来了! 对此,黎依很能了解,那讯息肯定是那人的杰作! 她不疑有他,立马动身前来,但却遇上了一片晴天中,四人坐在空气椅上,两人站在门口当路霸的情况。 「艾亚、塔罗,你们怎么了?」 艾亚朝后方的少女微微一笑,不予以回应,一旁的罗塔则是叹了一口气,不理会黎依的问题,直接走到了自家搭档身边,坐了下来,面色一沉,她身下的椅子也消失的踪影。 一见,艾亚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入座,还是站着参与会议就好。 随着受邀的人一一到来,每个人入座的表情,各个都很精采。尤其是艾利希,一感受到屁股下的凉意,脸上一瞬降下了阴霾,嘴角抽搐了几下,一脸像是要找人拔刀似的表情,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了导致了这情境,最有可能的人选。 唯独一对少年少女,来时已无空位,仅能站在一旁,加上身上的奇装异服,让他们起来更加突兀。 「……嗯?」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伊特诺一望卡西洛,微张开了口,却欲言又止。 这一望,艾利希额角一瞬浮现了一道青筋,咬了咬牙。加上,又看到了卡西洛一脸疑惑地朝伊特诺无奈又靦腆一笑的样子,头上更是降下了好几条黑线,脸上又浮现了一道青筋。 察觉到了自家护卫的状态,伊特诺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在那人控制不住,险些拔刀之前,朝在座的所有人,温和一笑。 「很高兴能再一次见到在座的各位。现在,我不为其他,直接切入正题。」 伊特诺环视了所有人一眼,又接着说了下去。 「正如大家所谣传,我确实有打算毁灭都城。」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7) 话一落,除了一些早已知情的人之外,在场的人,无不一惊愕万分的,随之迎来的是一片不小的喧哗。 「但我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伊特诺神情一凌,现场的气氛一瞬变得凝重,一股沁风吹了他的发,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各位先听我说,我的目的是为了救出被践踏生命的鸟羽一族……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人工生命。」 伊特诺面色微微一沉。 尤伊推了推单边眼镜,神情似乎没比其他人好上多少。 「你是想说,人工生命……不,鸟羽一族是不该被创造出来的意思?」 「不是,他们被创造出来,满足我们一族的人的欲求是不可辩解的事实。」 伊特诺摇了摇头,微垂下了眸子,一脸有些伤感,顿了一下,他神情又一凌。 「但我想问的是,在场的各位有没有想过,鸟羽一族被创造出来的用意,以及现在都城的现状,还有之后可能会迎来的事态?」 此时,站于方桌一侧的一名穿着一身奇特服饰的浅紫发少年,抬起了手,神情不是很乐见现下的议题。 「你的意思是,你要解放鸟羽一族,把这些生命提升到和我们一样的地位?」 说着,那一名少年,瞇起了眸子,又开了口。 「但导致都城现在这情况的,不也和你脱不了关係?」 话一下,他身旁同样穿着异服的金发微捲及肩,容貌清丽的少女,侧过了头,艷紫眸子望了他一眼。 伊特诺对此静默了一下,反倒是他一旁卡西洛在塔罗暗自投来的白眼下,拍了一下桌,大吼了出来。 「你这傢伙……!你到底知不知道伊特诺这些年来,是受到了多恶劣的对待……!」 伊特诺依然注视着那一名少年,面色不改地抬起手,希望他可以不要再说下去了。卡西洛话到一半,一脸错愕又难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望向了桌面,一抿唇,不语了。 收回了手,伊特诺温和一笑。 「你并不需要知道我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只希望你能了解,生命本身是十分珍贵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残忍杀害吧?」 「你把人工生命当成家人?」 又一阵喧哗下,少年挑了一下眉,脸上浮现了饶有趣味的微笑。 伊特诺回以一笑。 「当然。对我而言,所有的生命,都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我不会、也不希望拋弃任何人……但以我的力量,只能够能救多少,算多少……」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染上了一丝伤感,轻放在桌面的手,微微收紧了。 「……」 少年多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些什么。 「我有一个疑问。」 一名淡褐发及肩,身穿白袍的少年抬起了手,一脸不安地开了口。 来到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对至今为止的都城体制,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的人们,同样的……反抗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召集于此的人,皆属于前者。 在场的人,多少也明白了伊特诺的存在,可能是可以为他们带来一丝曙光的人,就连这名少年也不例外。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对于伊特诺来说,他并不是人们的曙光,而是希望每个人能够成为拉他们自己一把的那个人。 而非,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来掌握。 如此一来,和都城的生活又有何不同? 因为,自己的人生、希望的生活,本来就是要由自己来掌握的。尽其活出,不感后悔,精彩的一生。 「你说吧。」 伊特诺做出了邀请的手势,那人微瞠大双眸,似乎对他的举动,感到了一丝惊讶,随之,他镇静了下来,提问了。 「你了解都城结界的来源来自于哪里?自从离开都城之后,照理说那些居民可能会将官员一类的人给屠杀,虽然不至于会将城主给替代掉,但我发现……明明我们离开时已经尽可能的把所有的研究资讯给销毁殆尽,唯独当初玛哈雅所研究的都城不自然的魔力聚集地就是怎么找也找不到。都城结界,就更不用说了……」 「你希望毁灭都城?」 伊特诺的表情依然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淡淡地回以一问。那人微微张大了双眸,又一次镇定下来,效果却不然,神情十分哀痛。 「不……我想是的,我想这件事已经很久了,现在的体制,并非我希望的生活……更别说是随便收割别人的生命了,好不容易把人工生命像孩子一样扶养长大……」 「……」 伊特诺静望这人一脸泫然欲泣地垂下了首,停顿了一下,他一手用力地敲击在桌上,中央水般天空荡漾出了一道涟漪。 他微微发抖地,哽咽地说道。 「但我却……不得不杀了他们!」 现场一瞬鸦雀无声,一会儿之后,伊特诺微瞇起眸子,如此一问。 「你的名字是?」 那人一脸不解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瞧了他一眼,哽咽微语。 「……拉提亚.多提思。」 「好的,拉提亚。」 不理会对方对于他如此自来熟直接称呼名字而感到惊讶的伊特诺,他伸出了手,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彩。 「你希望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 伊特诺一语,不仅拉提亚,就连在场的人,包括其中在座的雪熵和库兹提都不由得开始思索起自己,到底希望有什么样的未来。 直到这时,拉提亚这才了解到伊特诺这句话的涵义。 「……你……」 伊特诺笑弯了眸子,摇了摇头。 一见,雪熵一问。似乎是想起了方才拉提亚所说的事情,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伊特诺哥哥……你希望怎么做?』 「……我……」 「等等,那都城结界的事情,又要怎么解释?」 一道青涩嗓音打断了伊特诺的发言,对方才所说的都城结界来源很是在意的库兹提,连忙站起身来,高呼了一句。 「总不能……」 库兹提顿了一下,神情艰涩。 「……要是我……同伴……不是,我是指还在都城里的家人们……鸟羽一族的人,要离开都城的话,那些结界,会不会反而将我们困在那里面,再也出不来?」 这是库兹提最忧心的事情。 他不希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不会对他们投以异样眼光的人们,从此消失不见。 尤其是伊特诺…… 这不是他乐见的…… 「这方面的话,你不用担心。因为我就是结界本身,都城的结界,都是由我身上的魔力建构而成的,所以基本上是不会有被困在里面的问题的,放心吧。」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8) 伊特诺如此宣言,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一脸愕然。拉提亚更是险些跌坐到地上,微抖着声,发问了。 「……这是……什么意思?」 「都城的大人物们,为了解决魔力供应不足的问题,尤其是保护结界更是急迫,所以,他们将我作为供应源,来支撑、处理这些问题。至今为止,大家所使用的家庭供应,生活都过得很是舒服,不仅研究,外出用的保护结界也不必耗损自己的生命力……」 此话一出,拉提亚的脸色一瞬刷白。 「……你是……从什么时候……」 如此大的供应量,一个人再怎么有多么庞大的魔力,在这么多的耗损下,也不可能……不,是很有可能一瞬间就会丧命的! 要有如此大的魔力,才能…… 「你看我几岁了,就知道我已经支撑了多久。」 伊特诺微微一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十七年的岁月,没有一刻是不被榨取的,不仅如此,逃跑更是痴人说梦。一旦他逃跑了,在某些情况下,失去了生命,都城的所有人,都会因此而丧命。 基于如此,伊特诺被不知情中作为人质的居民,给箝制住了。 而他的生命,也在这些人的操弄,不知情的人们手中,一点一点流失了生命……却不自知,仍希望有更好的供应源。 要说不恨他们,是不太可能的事。 但是,如今站在他们眼前的人,却…… 一些人红了眼眶,哭了出来。更有些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情况…… 「……那……城主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清楚。」 伊特诺闭上了双眸,摇了摇头,微睁开了眸子,轻轻一语。 「伊莱……你的兄弟……又该如何是好?」 拉提亚脸上依然残留着泪痕,哽咽一问。 伊特诺苦涩一笑。 「……他可能会在杀掉『父亲』之前,先被城主给取代掉,以他的样貌,持续治理都城,打造成他理想的样子吧。至于,『父亲』,可能会在那一刻就被杀害了。」 「『父亲』、城主……你的父亲不就是城主,为什么你要把他给说成是不同的人……?」 如此一语,尤伊顿时了解了伊特诺的用意,以及他那时交给他的信息,而他自己也不曾想过这一层面的事情,只感到奇怪…… 而艾利希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从原本微红的面庞,如今整个一下青一下白。 「你是想说,城主被人给替代了?」 艾利希脸色丕变,很是沉重地道出了有着这可能性的事实。 伊特诺点了一下头。 「是从什么时候?又是被谁……?」 摩尔嚥了一口唾沫,口吻听来很是难以置信,不只他,所有人都是如此,就连伊特诺一旁的卡西洛也在这时明瞭了,为何伊特诺对人总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还有他当初找到了他的那时候,他的反应…… 「我想……可能是早在很久之前,我『父亲』就被初代城主给侵占了身体了……不然在我很小的印象中,他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一心希望可以给人们有一个丰饶的生活。」 「……」 「……最后令他忘记自己是谁……又是什么样的人。以此来彻底取代他的存在……可笑的是,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取代另一个人,就算是双胞胎也一样。」 伊特诺神情一凌,以自己能听见的音量,低喃。随之,又闭起了双眸。 「……这种事有可能吗?」 似乎是讯息量,又或是口中之人的反差太大,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好半晌,终于回过了神,拉提亚又一问。 「……初代?」 「初代……这不可能啊,他都已经是千百多年前的人了……」 「……再怎么说,这都太离奇了,他到底是怎么侵占他人的身体……而且还是自己的后代……」 「……为什么城主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有什么祕法,才让他有了如此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方式……?」 伊特诺一听见喧哗中的一语,他缓缓睁开了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将他心中埋藏至今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我想不光是『父亲』,可能就连歷代都是如此……至于侵占的方法,我想可能是……以恐惧的方式去控制一个人,在藉由他去控制都城的人民,在扩大成人们彼此控制……以思想、言语、教育、宣言……」 伊特诺说到中途,手指抵着下唇,若有所思地低语。同时,和许多人探讨所有人面临的问题、试图从中探索解决方法,这不曾有过的体验,令他的心,涌起了一丝温暖。 「……!」 除了一个人之外,所有人都震惊了。 「但是记忆这方面……总会有人发现他的异常吧?不可能不被人发现,要做到这样……」 「除非是消除记忆……」 哈尔亚面色凝重,回以一句。 尤伊一蹙眉,因为他先前的揣测成真了,也道出了他知晓的一部份。 「……不光是处理手法,待人方面都可以向上依循到初代,仔细看过了这些资料之后,除了性格之外,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如你所言。」 伊特诺又点了一下头。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惊愕大大的压过了本有的疑问,卡西洛一脸很是艰难地,嚥了一下口水,彷彿下一刻就会昏倒了一样。 「早在我幼时的时候,我装作了伊莱的样子,被城主召了过去,透过他的记忆,知道了他的事情,但是也因为后来被发现了我冒充伊莱的事情……似乎想置我于死地一样,又增设了不少待供应的方案,耗损我的生命力……」 「……」 「我想他可能也是打算从中了解我到底可以承受多大的耗损,这种把所有居民当成实验品,草菅人命的事情……」 「那下一个……」 一片静默之后,哈尔亚一脸惊然地望向了伊特诺,其他人的目光也跟随了过去,在所人的目光下,伊特诺苦涩一笑。 「我刚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作为『祭品』的魔力供应源,真正会被替代掉的人……是伊莱。」 「为什么是他……?」 拉提亚一脸又惊又疑,似乎还没有从震撼中,恢復过来。 「继承人嘛,一次两个子嗣,母亲又难產离世,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制止,况且其中一个孩子又刚好可以解决当时魔力不足的问题,另一个就直接被当成了继承人……」 伊特诺故作开朗一笑后,歛下了笑顏,微垂下了眸子。 「而且,伊莱并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所以一直竭尽所能地做出令人嫌恶的言行……就为了不被如此对待。但是我想他再怎么做,可能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因为在做事的人,并不是他。」 「……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事?」 塔罗一脸难过,微睁开了银眸,泛着泪光。 「可能是因为……我希望同伴们能够有自己的一片天吧。」 伊特诺温润一笑,却又像是快哭出来似的,微微一语。 「……你希望怎么做?」 站于浅紫发少年旁的异服少女,脸色不是很好看地,开口了。 「我去当诱饵,而我希望有意愿的人能够和我一同去救出鸟羽一族。只是,不过怎么看,这都是个自杀行为。」 静默了一会儿,伊特诺微笑着如此一语。 「……你不要命了吗?」 浅紫发少年一蹙眉,十分诚心地给了如此感言。 「伊特诺……!」 卡西洛一脸震撼,伸出手,抓住了伊特诺的衣服,一副不希望他又就此不告而别。 似乎感到有些惊讶,伊特诺微瞠大了眸子,随之温和一笑,一手轻放在了紧抓着他衣服的人的手上。 「现在的城主……但根本没有人见过他啊!连亲生孩子都不见了,其他官僚也都没印象……更别说是我们了!」 毫不理会周围的声音,收到如此大的信息,拉提亚两手抱头,一脸惊疑不定,简直快崩溃了。 一见,伊特诺又一次地环视了四周,吐出了一语。 「大家都见过了吧。」 「……你知道是谁?」 伊特诺又点了一下头。 「那个人是……」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9) 「……你确定真要这么做?」 在一片狼藉的地牢之中,厨房后方唯一完好的工具室,传来了一阵物品撞击、疑问的嗓音,在此地中回盪着。 卡西洛弯着身,摆弄着手上的用物、一边寻找某一种东西,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倚着墙面,一副间着没事做的人。 「那当然。」 伊特诺开心一笑,宛如发自内心的笑顏,令在一旁准备东西的卡西洛一瞬看傻了眼。 「……你高兴就好。」 一回神,卡西洛乾笑了一下。知晓了这一次的行动,即便很可能会因此失去生命,他依然为了履行他身为早在半年多前就不在是对方的亲卫,但他依然希望能为此待在他身旁,保护他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同时,也希望作为友人,支持他的愿望。 「这么久没见,你就只有这一点反应?」 伊特诺环起手,挑了一下眉。 卡西洛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一蹙眉,一脸无奈又欣喜。 「……你是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伊特诺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眉开眼笑地回了一句。对此,卡西洛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当初的行为感到害躁,十分努力地不让自己出现什么奇怪的表情。 「……不会了。」 「你们怎么还在聊啊?」 一道银紫法阵从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浮现了出来,一道人影闪现其中,那人一来此,看到的便是两人离开会议室之后,两人依然你一言我一语的抬槓。 半年多前的衝突,此刻看来,似乎也没了踪跡。 「真不知道你们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摩尔叹了一口气。 「哈哈,我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再好一些。」 望了摩尔一眼,伊特诺笑了一下,目光又一次转向了一脸无奈的卡西洛。 片刻,在卡西洛疑惑的目光下,伊特诺朝他走了过去,来到他面前,伸出了一隻手,微微一笑。 「我很抱歉之前那样对待你……也很感谢你在那些情况下,愿意捨身帮助我,也谢谢你找到了我。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卡西洛?」 「……!」 即使过往的行为是希望能将这个人留在他身边,在他失踪期间,卡西洛也重新思索了自己这行径,是否真是他希望的? 答案自然为否。而后,他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重新再出发。 然而,卡西洛怎么样也没料想到,如今竟会收到这种宛如「交往」一般的经典说词,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由于过度震惊,手上的板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所以你叫我过来是来当见证人的……?不是,你们是在演哪一齣?」 摩尔一脸死鱼眼。 「哈哈,你要这么说也行……不过,目的并不是这个……所以你别转身就走啊……!」 伊特诺又笑了出来,看起来很开心。随之,一见摩尔听见了他的回应,微抖了一下眉,一侧身,准备直接走人,他脸色丕变,连忙上前拦人。 摩尔瞥了一眼搭在他肩上的手,过往的伊特诺是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他的神情闪过了一丝无奈又惆然。 片刻,他叹了一口气。 「……这是你要我帮你拿来的东西。」 摩尔将手伸入口袋,摸索了一下,将取出的物品放到了对方的手中。伊特诺对此,微微一笑,一边将递来的物品收入了怀中。 「谢了。有你在真好,摩尔。」 不知是真心,还是故意的,本该是令人开心的话语,但从伊特诺口中说出来,只让他一瞬间感到鸡皮疙瘩掉满地。 「……伊特诺,你变噁心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该不会是吃错药了?」 如此一语,道出了他和卡西洛心中的感言。然而,这却也是他们心中某一处,一直希望看到的变化……只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吓人。 伊特诺微瞠大了双眸,似乎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反应。 「……」 伊特诺错愕不已的表情,令摩尔不禁噗哧一笑。 「哈哈!好了,不玩了。」 歛起了微笑,摩尔一脸正经,开了口。 「差不多该来说正事了。」 「差不多了。」 伊特诺浅笑了一下。 「有什么计画?」 摩尔一语,伊特诺依然笑着,没有回应,卡西洛则是捡起了地上的板手,放回原处,一脸疑惑地,站起身,走向了伊特诺等人。 「……」 卡西洛瞥了伊特诺一眼,正了下神色。 「活下去,可别把命给玩掉了。」 他一语,摩尔也看向了伊特诺,若他回绝,大可有退出此行的选择。 在没有他的支援下,那之后的情景,可能不会是他希望看到的…… 毕竟,除了伊特诺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不会的,我也有渴望的生活,也希望能一直和你们交好下去,以弥补我之前的所作所为。」 伊特诺浅笑,顿了一下,又接了下去。 「计画就像刚才在会议上说的,我先去引卫兵的注意,同时佈下各种牵制魔法,必要时……嗯,摩尔你们就和其他自愿者一起到实验室里去救出鸟羽一族的人,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必要时也替一些伤者治疗。至于,城镇里可能也有孩子倖存下来,这方面就交由青他们去处理了。而我,就去我要去的那个地方,了结这一切。」 「……」 卡西洛面色一沉,随之转为失落,深吸了一口气,在伊特诺准备说下一句话时,他开了口。 「……我和你一起去。」 这一回应,令伊特诺有些讶然。将他的惊讶收入眼底的卡西洛,又深吸了一口气,收紧了垂于身侧的手,又接续说了下去。 「你啊……要是不把你看好,也不知道你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就算看到了你这次回来的改变……多半可能也还是一样,改不掉那乱来的性格。」 「……」 卡西洛这一席话,摩尔深感赞同,光是在会议上的壮举,真不晓得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大事。 不自知自己属于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的伊特诺愣了好半晌,才终于回过了神,不由得笑了出来,在他们俩人惊讶又无奈的目光下,他微笑地说了。 「会死的喔?」 「……你还是……」 卡西洛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摩尔一蹙眉,伊特诺则是又笑了出来。 「我总有一天会死,但我会尽可能让自己从这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中活下来的,因为我不想再浪费我的生命了。」 卡西洛张大了双眸,鼻子一酸,红了眼。 「伊特诺……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伊特诺温润一笑。 「我答应你,卡西洛。」 得到了对方的承诺,卡西洛感动落泪,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把伊特诺弄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这个人,慌乱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向一旁欣慰对方有所成长的摩尔投以求救的目光。 「……」 摩尔一愣,欣慰一瞬冷却,被好笑给取代了。当年那个不知变通、死不认输,只想一个人独撑大局的伊特诺,也会有像现在这样慌了手脚的样子。 应了伊特诺的邀约,他上前去安慰了哭得像孩子的人。 先前的嫌隙,不知在何时消融了,成了如今伊特诺眼前的景色。他温和一笑,眼角泛了一丝泪光。 片刻,他神色一凌,一手轻抚上了地牢曾设有调配药草,此刻已破烂不堪的桌面后方同样如此的岩壁。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若是拉古希的指引,或许可以知道些什么。 而他希望他去做的事情……一手得到了卯之花,创建了拉古希帝国的那个人时隔千万年的指示……也不是未尝不可的事。 都城的境况……鸟羽一族的存续……『父亲』是否会清醒过来…… 都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知道的事,在这全然恐惧支配的权威统治下,没有人会是快乐的。」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10) 晴空之下,浮云悠起。 和煦暖阳,照亮林间。 徐风拂过,枝叶婆娑。 日光下,萤光湖泊波光粼粼,荒凉的古城遗跡在波光下,折映出了一道光彩。 此地、此境,竟令人不知所以然……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环视过了四周的环境之后,哈尔亚一脸疑惑的看向了作为领头羊的人。 这是过往,他们曾在此猎杀了无法估计的人工生命……如今,被唤为鸟羽一族的无辜孩子,在千万年前不知原因而毁灭的拉古希帝国的古城遗跡之一。 ——上古祭坛。 「为了要完成某一件事情。」 伊特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啊?」 这一句话,不只哈尔亚,就连其他人也一脸一头雾水。 「之前我收到了一个消息,希望我可以製作一件物品,但我想了一下,只做一个的话,有点太可惜了,不如多做几样,这样感觉比较划算!」 「消息?所以你是想做什么?」 卡西洛的疑问,迎来了伊特诺的大大一笑。 接着,伊特诺大致将他的想法叙述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以一部份生命力和一小部分的灵魂合成结晶,携带在身上,不仅可以守护自身、人们的安全,也能够透过魔力之间的联系,知晓他人现下的状态。 同时,那些结晶,也将会是守护所有人和安身立命之地的守护基石,以及各司其职的钥匙。 万一,计画失败了,他们一些人也可以透过结晶的连结、空之灵的契约,再一次地回到这个地方,继续履行他们的使命。 「真是要不得的计画……」 哈尔亚一听一脸愕然,如实表露了他心中的感言。 「把别人的一部份生命用来创造东西,这哪叫划算?」 哈尔亚整个人不置可否,完全不太能接受这一项提议。 对此,其他人心里多少也有这种感觉。 这是什么买一送七的概念……要搞事也不要这样搞! 「你平时不也常使用魔法,都没看过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伊特诺却不这么想,他挑了一侧姣好的眉,一脸奇妙地看着他。 这一句话,彻底把所有人的脸给甩了一巴掌,还不是普通的响亮。 「这是两回事!我是以自己的想法来使用我的生命,而不是……」 说到最后,哈尔亚顿时说不下去了。 「我们使用魔法,确实是以自己的意愿来使用……不过大多都是在都城的要求下,使用的。」 艾亚一语,一些人看向了他,一些人各有所思,也有一些人……跑去探险了。 「伊特诺,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你的行为还是这么偏激。」 青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而且还牵连了一堆人。」 罗塔如此一语,塔罗直接回了一句。 「不是早就被拖下水了……」 艾利希神情凝重地直望着伊特诺,一脸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能握紧剑柄,抿起了唇。 摩尔走上前到伊特诺身旁,一手伸向了伊特诺的身后,静静地施展了一个不太容易被人察觉的疗癒魔法,随之一副没事样的收回了手,伊特诺向摩尔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摩尔勉强的回以一笑,不久前他得知了伊特诺的身体状态,已经不如以往了。 就连生命……可能也所剩无几了。 但他依然为了他们……做到如此程度。 「……别太勉强了。」 伊特诺听闻细语,脸上浮现了「一切都不会有事」的表情,在摩尔看来,完全是在逞强,自他昨晚和他说了自身状况,就已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哈尔亚静望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微瞇起了眸子。 黎依很难得的安分地站在不远处,静候着。 伊特诺一扫眾人,开了口。 「我没有一定要你们依照我的想法来做事,你们想怎么做,你们自己选择。」 「……我可以有其他选择吗?」 哈尔亚抬起手,一脸无奈地说了,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意,随之,消散了。 「当然,你可以。」 伊特诺没有看漏他刚刚所表现出来的异样,但他仍以此来回应他无声中的提问。 得到了答覆的哈尔亚,耸了耸肩,唇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只是……为了保护所有人,有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卡西洛在这时候,提出了他一直想提出的疑问,而这正好是一些人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之一。 伊特诺望了他一眼,笑弯了眸子,依然一语。 「当然。毕竟要是不这么做,我们的计画有很多层面上都会无法继续下去,这也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而且,这也关乎到所有人的存续,不是吗?」 「……」 卡西洛没有回应,撇了一下嘴,似乎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或是,已经放弃和他争论这些事情。 很多时候,他往往会发现,再怎么抵抗,依然抵不过一些更有远见的存在的先见之明。 与其这样,还不如随他去了。 「唉……来都来了,反正早晚都是死,生命力少了一些又有何妨。」 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听在伊特诺耳里,很是讽刺。可惜,现在的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也做了不少有关这一类的荒唐事。 「事到如今……这话也……」 艾亚神情犹豫了。 「而且,南那他……我也不清楚他会怎么做?」 黎依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去想一个死人会怎么做要干什么?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 艾亚微垂首,一脸失落。即便早已知晓了自己恋人的身亡,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就算契约已失效,但她却隐隐觉得那个人还活着,就在某处看着他们一样。 而她不晓得的是,她所明白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冰山中的一角。 「……够了吧,除了目前得出的办法之外,还有没有人有其他的提议?」 青如此一语,十分深刻地深入了他们的心中。 对他们来说,现在的情况再坏下去也不会怎样了,就算哪一天都城结界毁了,都城的人也是死路一,而他们所在的地下屋,或许也会在某种情况下失去披护。而且,即使他们在有能力,要在满是魔爆粒子的情况下敞开结界生活,生命力也会很快就耗尽了。 一会儿之后,所有人达成了共识了,一致认同了伊特诺的提议。 对此,伊特诺神情一凌,微微一笑,毫不迟疑地敞开了手。 「那我们就开始吧。」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11) 「现在,我们得创立一个能确保鸟羽一族和族人们的守护之地,我们现在所待的地方,迟早有一天会被一些人给发现,要真是到了那时,可能谁也跑不掉……为此,我有一个想法。」 依照伊特诺早先提出的想法,愿意在此作为钥匙持有者的人,纷纷和伊特诺一同,摆出了施展此法阵的七芒星阵型。唯有一处,是无人的,即便如此,依然不影响魔法的进行。 而,伊特诺,就位于这七芒星中的中心。 「……」 一股沁凉的风,在法阵中猛然窜升了上来。 所有人的发、衣饰,伴随吹得来回摇曳的林木枝叶,在半空中交织出了一道奇异的光彩。 一道夕色光芒从阵型中併发了出来,随之,在周围观望的人们的惊愕目光下,近乎失传的法阵,缓缓转动,散发出了七色的光彩。 在这当中,银白近乎透明的光芒,最显突兀,却能和其他色彩相互融合,交织出了另一种景色。 美丽、耀眼,却又虚无飘渺。 宛如曇花一现…… 吾等,在此回应汝之召唤。 几缕银蓝光点从中他们胸口前的位置,浮现了出来,迎来的是悠然如歌般的柔和嗓音。 随之,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下,一名又一名的银蓝娇小身影自光中,幻化了出来,形成了伊特诺之前在首饰画面中曾出现过半透明可人儿。 伊特诺缓缓睁开了紧闭的眸子,天空色眸子一瞬如彩水自纸上染了渲染开来,成了十分美丽的翠绿色。 「在此,等候多时了。」 诚如先早之言,吾等将与汝等,签订灵之契约…… 如咏唱般的嗓音群,重叠了在一起。 一名身着礼服的美丽身影飞到了伊特诺面前,姣好的面庞上是一双银蓝色眸子,唇角勾起了十分美丽的笑容。 自能量中孕育而生的远古空之精灵,七名如水般近乎透明的身姿,在这一语,一阵强风颳起了。 在旁静望的人们连忙架起了结界,仍依然档不住这阵风,纷纷绽裂了开来,碎成了无数的碎片,艾利希以肉身面对此风,罗塔则以自身为盾,护住了一旁的塔罗。 早一步深入探索如今返回的鸟羽双生子,躲在墙垣后方,依然险些被穿过墙缝的风给吹走,彼此依偎着。 伴着空之灵的话语,她们各自幻化为原先的光点,法阵中的人们胸前都盪漾起了一波涟漪,光点群在人们的应允下,各自挑选了一名契约者,穿入了涟漪之中。 一股暖意自他们体内涌现,如水般,生生不息。 接着,平歇了下来。 在银蓝光消逝之际,一道银白光一闪即逝,飞入了其中一人的胸中。 一道道魔力结晶在八个人面前浮现了出来,绽放出了不同的光芒,下一刻,如漩涡般,凝结成了一个清澈明亮半截拇指大的圆球体。 与此同时,他们所在之地的狂风,伴随着法阵应声碎裂,逐渐平歇了下来。 诸多碎片在半空中降下,散化了无数光粉,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伊特诺眨了一下眸子,眸色变回了原本的色泽。 他呼了一口气。 他伸出了手,接下了缓慢飘降在他掌心的透明球体,如当时画面呈现出来的一致。 而其功用…… 思一此,伊特诺微瞇起了眸子。 片刻,他目光瞥向了与他一同创造钥匙的同伴们,他们的手上各持有一颗红、黄、绿、蓝、靛、紫的七色圆球体。 他微微一笑,将他手中的那一份,收入了怀中。 「好不可思议……」 青一脸惊愕又感动地凝望着逐渐飘降在他手上的绿色玻璃球,低喃了一声。 其他人的神情也各有其样,但都藏不住眼中的惊愕。 就连在一旁观望的人,也是如此。 好半晌,终于有人回过了神,猛然朝伊特诺,高呼了一声。 「伊特诺!你到底是怎么和空之灵有过口头契约的!」 对他们来说,空之灵可是等同于神明一样,德高望重的存在。 眨了一下眸子,伊特诺温润一笑。 「没什么,就像朋友一样来交好。有什么奇怪的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满脸难以置信。 不同于他们的看法,就如伊特诺所言,他只不过是将自己和空之灵视为平等的存在。 没有谁比谁高贵、平凡。 也没有所谓的实力之分。 就只是这样而已…… 然而,对当今的一些人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惊愕之后,由于魔力似乎使用了超出了原先的负荷,他先让其他人转移回了地下屋去了,至于他自己则是留在了这里,四处游走、察看,似乎在找什么。 早上过去了,迎来了夕暮。 他来到了萤光湖的湖畔,缓缓地在翠绿草地上,坐了下来。 手伸入了怀中,取出了与原先不同的钥匙取了出来。 伊特诺伤感一笑。 仪式之中,他将坠饰残留的一些原先持有者的魔力,提取了出来,灌注到了与他相呼应的空之灵之中,与此订下了契约。 他未经当事人的许可,擅自将伴随在他身侧的灵魂和魔力,将其一部份融合了。 总有一天,他们会相见的。 到那时,就好好的听他抱怨一下好了…… 凝望着手上的这一把钥匙,伊特诺的笑容黯淡了一些。 他曾发现仪式之中的一丝异样,但他不愿意去相信那人会做出这种事……他始终依然相信那人会有所觉悟,并因此回头…… 不曾怀疑过……就算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 夕光下,徐风拂过了他,被染成了旖旎色彩的发丝摇曳,皮肤、衣饰,连同四周的自然景物,都一同染上了火红,伊特诺唇角上扬了几分,哽咽且沙哑地柔声一语。 他掌心上的另一枚澄色玻璃球,闪过了一丝银白辉映。 「这一份,是你的……帕黎西亚。」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12) 「生命没有所谓的终结,死亡只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无光害的月光照亮林间。 数道光线射入萤光湖泊。 徐徐微风送来生命律动。 为荒凉的古城遗跡带来了一丝生意。 一名少年坐在草地上仰望许久不见的月夜星空,不见欣赏时的满足神情,却多了几分阴鬱,呢喃了一句。 考量到现今都城制度与今后群体的发展,群星倒映的湛蓝眼眸不禁暗淡了几分,持于手中的透明球体在月光下透出淡淡光华。 「伊特诺.达拉亚!」 依稀听见远处传来的怒号,他侧过头,几缕淡金发丝垂落脸庞,时过半晌,瞥见以惊人气势杀出矮树丛浑身沾满落叶据说是每次找了自己许久的好友。 一改方才的阴鬱神情,他露出不符现况的温润笑顏。似乎一点也不讶异对方会独自跑出门来找他。 「晚上好。你不觉得今晚真是赏月的好日子吗?」 「好你个头!你这傢伙居然又乱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多久!」 黑散发及肩的卡西洛找遍大半古城遗跡好不容易寻见的重点人物,没想到却得到一句「你好吗?今晚月色真美」这样的话,那人毫无半点自省的态度。 「不知道。」 相较于卡西洛气呼呼的狼狈模样,伊特诺笑着将火上浇油的三个字送给对方。 弯着身喘息的卡西洛一听,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微微颤动,好似在压抑着什么。片刻,他单手摀着脸呼了口气,随之伸直身子,望向伊特诺。 「我还以为你会像之前一样开啟说教模式。」 看见伊特诺露出一脸可惜的诡异表情,不理会他说的话,卡西洛叹了口气,整理好自身仪容,便走到对方身侧席地而坐。 「……算了,就算唸你几百次,你还是会照样跑给我追。」 「嗯?怎么会是我跑给你追?我只不过是出来散步,是你一直追着我跑的不是吗?」 卡西洛完全不晓得何种散步会散到半年多不见人影,更遑论这个人作为带领的适任性,右手紧抓草皮试图调适自己的复杂情绪。 「……我不想说了。我担心我再继续反驳,会忍不住赏你一个巴掌。」 为了避免对方把巴掌送到他脸上的衝动,伊特诺识时务地闭上嘴,不再吐任何无意义的言论。 沉静半晌,卡西洛转换心情从衣袋取出一颗半截拇指大的红澈玻璃球体。 看着今早与包含伊特诺在内的八名同伴共同创造为某一族群开闢新居所的钥匙。 所有同伴各持一颗不同色调的球体,集全八颗钥匙,方能开啟预设方案的大门,缺少其一无法啟用。 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某方势力剥夺他们的生存自主权。 「你觉得我该为这颗玻璃珠取什么名字?」 似乎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又或是希望减轻对方的片刻负担,卡西洛开心地向伊特诺询问,只见对方望着湖中月影不予回应,他耸了耸肩,完全不觉得替物品取名有什么奇怪之处。 思索半晌,一道思绪闪过脑海,他一拳头敲击另一掌,面色喜悦地望向身旁的伊特诺。 「红色玻璃珠……嗯,我想到了!既然是红色,就叫它赤珠!」 「……你乾脆把猪染成赤色还比较快。」 伊特诺沉默片刻,一边把他的玻璃球收进怀里吐槽,一边与对方拉开距离意图装作不认识。 「什么!喴!你拉开距离是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 不给卡西洛发言的机会,伊特诺收起笑容,露出先前的阴鬱表情,缓缓开口。 「你相信转世吗?要是未来哪天……」 话一入耳,卡西洛沉下脸,眼底满是忧虑,好似刚刚的热闹场面都是一齣戏,他语带微弱地恳求对方的存续。 「伊特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 卡西洛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抿了抿唇,才接着说下去。 「不要老想着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 对于他的恳求,伊特诺瞥见卡西洛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浅淡一笑。 「……我去散步一下,很快就会回来。别露出那种表情,时候又还没到。」 语毕,他站起身,撇去了身上的草屑,不理后方的制止,逕自快步走远,独留那人垂头掩面。 沿着湖畔行走,伊特诺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轻声呢喃。 「钥匙,是为了保护他人,还是单方面禁錮生命而存在?」 他从怀里拋出透明球体,以此仰望星空。忆起友人的取名行端,他不禁哑然失笑,却透出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名字啊……星……就称呼你为星吧。祈许你能成为黑夜中指引光明永不衰竭的一道曙光。」 ◇ 走往了森林深处,伊特诺又一次地仰望了夜月星空,呼了一口气。 「快要到了……是吗?」 垂下了首,微弯起身子,伊特诺一手微微颤抖地摀住了自己些微发疼的心脏,冷汗自额上、后颈滑落,手也佈满了冷汗。 微抖地深吸了一口气,经由一早的行动,他的时间,似乎…… 或许是忍受不了这令人难耐的疼痛,他呻吟了一声,面色苍白,跪在了草地上,一股冷意涌上了全身,呼吸开始逐渐变得絮乱,目光也变得朦胧。 「……」 细微的喘息,在静謐的此地,响起了。 「差……就差一点了……不能……唔!」 心脏又一阵刺痛,伊特诺瞠大了双眸,紧抓胸前的衣物,整个人倒在了下去,蜷曲成一团。 使用自己的生命来付出一切,换来他人的存续,但是……早上的仪式,他很清楚……有一名精灵被抹杀了,这衝击无疑会为施展啟动仪式的人带来无可避免的重创,甚至危及性命。 然而,下手的人,也会得到反噬……可能会要死不活又痛不欲生的度过一生……若没有及时处理,还会延续到下一生…… 「……唔咳!」 蜷缩的身子抖了一下,喉咙涌上了一股腥甜,一道嫣红溢出了唇角,沿着他苍白的面庞沾附在草叶上,看起来很是怵目惊心。 意识逐渐朦胧之际,他隐约听见了一阵步伐声,由远而近,朝他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了他面前。 ……谁? 伊特诺感到眼皮有些沉重地微垂下了眸子,仍吃力地希望看清来人。 那人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缓缓地蹲了下来,映入了略为失了焦距的眸中,隐约能瞥见模糊而重叠的身影。 那人伸出了手,伸向了他。 透过冰冷的面庞,伊特诺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触感。 ……卡……西洛? 他唇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却被喉咙中的血给呛个正着,胸口内传来的剧痛,令他瞠大了双眸,身体僵了一下,随之吐出了一大口的血。 温热的血染上了他的脸,衣领,鲜嫩绿叶一瞬染红了。 这一吐,苍白的脸色又惨白了一些。 伊特诺大口喘息着,无法吐出任何隻字片语。 而,眼前的人,似乎也对此,有些慌了手脚。 「……咳啊!」 又是一大口鲜血,伊特诺弓起的身子,又收紧了一些,紧抓胸口衣服的手,没多久便逐渐变得乏力,斗大的汗水不停从他身上滑落了下来,浸染了他的发、衣饰以及身下草叶。 片刻,疼痛稍缓,伊特诺仍吃力地想看清眼前的人,朦胧的目光,依然不见其人。仅是隐约瞥见一头柔顺的金发,嫣红的眸子,随之又模糊了。 「……」 喘息逐渐变为细微的呼吸声,那人一时缩回的手,又伸了过来,一道金色光芒映入他的视野,随之感受到的是一股垄罩了他全身的暖意。 胸中的剧痛开始慢慢地缓和了下来,呼吸也平顺了下来,惨白面容转为苍白,片刻,便有了一丝红润。 意识尚未清晰,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黑暗中,他宛如浮木般载浮载沉,隐约中,感受到了一股温柔触感,在他身上轻轻地抹去了铁锈味的黏稠感。 徐风下,伊特诺羽般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此时,此地除他以外,以无他人。 朦胧的意识逐渐清晰,他躺在地上,又闭上了眸子一会儿,这才又张开了眼。 他仰天一望,一轮明月依然高掛夜空,方才一事,不知过已了多久。 而那模糊的身影,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 「……」 感受到那一股剧痛消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坐起了身子。 一见身上的血跡不见踪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摸起来十分光滑,什么也没有。 然而,他口中残留的些许血腥味,明白地告诉他,那时的事确实发生过。 「……不是梦呢。」 他站起了身,又往森林,深入了一些。 来到了吊坠画面中呈现出来的古城,如今已是断岩残骸,伊特诺目光一望四周,放出了搜索魔法,确认没有人在这附近,卡西洛也不在原地之后,他这才放松了下来。 微垂下了眸子,薄唇轻啟。 「我可以……做到的。」 他很明白接下来这么做,不久后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即使如此…… 他苦涩地闭上了眸子,又深吸了一口气,张开眸子的同时,一仰头,一道淡银如光的光芒从他身上展了开来,以他为中心,向外千百公里的范围形成了一层半圆弧的银色薄膜,另一半则深藏了地底。 强大的魔力狂风从他脚下展开的法阵,窜了出来,将他的头发和一身衣物随风舞动。 汝,是否知晓其后果? 悠然嗓音传入了他的耳畔,他温润一笑,渲染成翠绿的眸子看向了浮现在他上方的银蓝光点幻化成了一名可人儿。 「空,我们来做一首歌吧。一首可以永颂到后世,又能为那时的人们,提供指引、揭发真相的歌谣。」 伊特诺一语,可人儿轻盈地舞动了一下身姿,淡银蓝眸子望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歌词我来写,你们来高唱。」 汝之所愿,吾等遵悉指示。 「那……就这么说定了。」 伊特诺开心、满足一笑,他敞开双臂,他所在之处,漾起了一波涟漪,传至银光交界处,又回到了中心,一道刺眼夺目的银白光芒自伊特诺身上激发了出来,染遍了整个结界,照亮了整片林中夜空。 一会儿过去,光芒渐歇,散化成了无数光点。 如萤火般,在此处来回舞动,散发着淡淡光晕。 「交流上,要是可以再像朋友一些,就好了……」 语毕,伊特诺有些失落地淡淡一笑。 接着,他将目光环视了四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一样。 他闭上了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来做最后一步吧。」 放下、轻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微微发抖。 伊特诺遇到难关,虽会害怕、恐惧,但仍会鼓起勇气去行动,完成计画。 然而,在他心中,仍然希望能够救助鸟羽一族的所有生命。 对此,他不能放弃。这么想着,他收紧拳头,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片刻,伊特诺他睁开了眸子,一股徐风吹过了他的面庞,神情一凌。 高举双手,脚下又一次地展开了一道环形银白法阵,上面浮现了拉古希帝国的古文字,随着法阵缓缓转动着。 一股沁风拂动了他的发,随着他的长袍,摇曳着。 一股又一股的魔力从他体内提取了出来,之前不曾有过的强烈不适感涌现了出来,伊特诺依然有些苍白的脸,又惨白了一些,一股腥甜又涌上了喉咙,从唇角流了出来。 面对此境,伊特诺细眉垂下,破晓之光照映在他一脸泫然欲泣又不甘示弱的面庞、单薄的身躯上。 「……没办法了吗?」 施下了自己所能保护、避免反抗者逃离的魔法后,伊特诺发现他所持有的魔力,已不足以令他活上一个月的时间了。 明明就只差最后一步…… 他就能…… 「我还想和其他人……一起……生活……」 一会儿过去,天色经过几度绚丽的色彩,黎明也跟着到来了。他垂下了高举的手,仰望着依然湛蓝得令人憧憬的晴空。 随着他的动作,法阵连同四周景色一同破碎、消散了。 残风下,体力已近乎透支的他,目光逐渐变得朦胧,吃力地吐出了断续的话语,仍又用尽了气力,不支倒地。 在一片黄沙中,他的身影也逐渐染上了同样的色彩。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13) 「看来又是这样……」 在一片银白的空间,浅紫发少年垂首望了横躺在半空中的淡金发少年,不见平时的温和悠然,此时脸上满是无奈、不捨,淡褐色眸子也染上了一丝黯然。 浅紫发少年瞧向了一旁的青,青那翠绿的眸子染了一丝愁然,微微叹息。 片刻之后,艾利希也来到了此地。 此地,魔感交界处,是用来连接濒死之人和生者,以此进行联系的交界处,颇像生死交界之地。 然而,稍微有些不同的是,这并不是自然生成的地方,而是作为和伊特诺有着颇深联系的人,自行创建出来的地方。 要连接此地,被设为仅有在某个不知情的人,快濒死或是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才会自行和其他擅自创建此地的人们强行连接,把一部份的精神连接了起来。 艾利希嚥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一手握紧了掛在腰的长剑剑柄,微微瑟抖。 「你这人……真是……」 他抿了一下唇,眼中泛起泪光。 「……不是说过了,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似乎是说不下去了,他闭上眸子,摀起了脸,薄唇抖了几下。 话语一下,昏迷的人如羽般的细长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随之,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天空色的眸子染上了一丝茫然。好半晌,意识清晰了一些,伊特诺坐起了身,一手摀起了脸,久久不语。 片刻,貌似察觉了什么,他抬起头,放下了手,一见眼前的人们,他一脸错愕又不知所以然。 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其他人又是为什么出现于此,还这样看着自己。 「……?」 「……」 浅紫发少年微微叹息。他这一举动,又令伊特诺满脸问号,见这人不太可能回答自己的疑问,他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青。 尚未提问,青便开口了,脸上的愁容又深了一些。 「就跟你说过了,不要把魔力当水龙头一样来用,现在可好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 一听,伊特诺心情一沉,倾吐一字,便说不下去了。 在伊特诺微垂首,垂下眸子之际,一道嗓音换了他一声。 「……伊特诺。」 伊特诺一抬起头,一股热辣痛感在他侧脸上炸了开来,强劲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险些倒了下去。 他猛然瞠大了双眸,倒吸了一口气,似乎没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下意识地摀住了被打的脸,他微抬首,一脸又惊又疑,看向了据说是他的契约护卫,会保护他一生的人…… 「……」 若卡西洛在这里,估计会直接给他抱上去,想尽各种办法希望能够把他从歧路上给拉回来。而不是直接被自家护卫甩了一巴掌。 明明都是自家护卫,为何反应会差这么多? 「……你明明说过,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 艾利希泪眼盈眶,微举着手心微微发红的手,哽咽地说着,一道泪水也跟着滑了下来。 一惊之后,伊特诺愣愣地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他们脸上尽是不一的失落。 「……」 一股酸涩自心中涌了出来,伊特诺的脸上满是无法言喻的伤心表情。好似,自己的决定,又一次的伤害到了身边关心他的人们的心。 思一此,他舔了一下有些乾涩的唇,嚥了一口口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片刻,他忽然发觉一件事,那句话他只有和卡西洛说过,那时在场的人,加上摩尔,只有他们三人。 为什么他会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听摩尔说的。」 抹去泪水,环起了手,艾利希板起脸孔,毫不犹豫直接把某人不希望透露的底给掀了出来,而且还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 「……」 他从没想过,摩尔会是如此八卦的人……他回去之后,可能要调查一下自己有多少事情被洩漏出去了…… 「你啊……我以为你已经能好好照顾自己了……结果……算了……」 艾利希说到最后换他说不出话来了。自从认识伊特诺起,不管是谁,似乎都会被他给搞到说不出话来…… 对此,伊特诺不予以回应。 「……这里是?」 好半晌,在他终于可以提问之后,青和杰罗斯提恩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向了他,久久不语,颇有默契,尤其是艾利希,神情很是微妙。 注意到此地没办法感受到他和艾利希之间的契约连结,伊特诺安静了片刻。在伊特诺的注视下,艾利希唇一角微抖,暗自叹息。 「这里是魔感之地……」 这一听,伊特诺微瞠大了眸子,他不可能不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在艾利希简明扼要、将他们为了阻止这人暴衝到其他世界前,先行把他给拦了下来,以免后果不堪设想一事,直接轻描带写地带了过去。至于,透过此连接,将自身一大部份魔力传递给濒死之人,更是绝口不提,为的是不希望那人为此的伤感、自责不已。 完全不明白深一层体贴的伊特诺,又是一惊,同时也感受到了诡异的氛围。 「这是怎么了……?」 这一望,伊特诺猛然又睁大了双眸,似乎了解了什么,一脸惊愕。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有一股细微的暖意涌入了他的身体,提升了他的魔力。 「你……」 青眨了一下眸子,掩起嘴,笑了出来。 「好了,已经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你这孩子,自小开始就是这样子……什么都要自己承担,有时也多依靠身边的人,不也很好。」 「这不是已经说不说的问题!你为什么……」 话一出口,伊特诺哽咽了,天空色眸子泛起了泪光。 「我不是……为了要让你们为我做出这种事情……才付出了一切……」 「你啊,珍惜他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青一见,和浅紫发少年互看了一眼,他摇了摇头,感到好笑地又笑了出来。 在这次连接之前,他们曾一度感受到此地的连接,然而,仅有一瞬便消逝了,不久之后,正式的就来了。 「伊特诺,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先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妥善处理的。」 很多时候,他们都知道伊特诺做了什么,只是闭口不谈。尤其,在此地,很多秘密,都将不再是秘密。 话一入耳,伊特诺一瞬崩溃了,整个人从半空中跌落,青连忙弯下身子,尚未将人扶起,被猛然被跪坐在地的伊特诺给抓住了双臂,他哭喊着。 「不……!不、不要……!我会保护好你们,拜託不要这么做!不要啊……!」 对他而言,这些同伴是等同于亲人般的存在,他不希望他们……又像帕黎西亚一样,从他身边消失了。 即便他明白,这计画可能会导致大量的伤亡,他一直认为他承受得住,如今在这如此真相袒露的地方,他心中很明白,他根本还没准备好……! ……他不愿见到如此场景! 「依照久远前的约定,立契吧。」 浅紫发少年蹲下身,伸出了小拇指,神情沉柔中又带了一丝凌然。 「如此一来,我将会是你的护盾,不管你将来去往何方,就算我身已死,也会伴在你身侧。」 伊特诺一脸错愕,他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和自己立契。尤其,这人……还是千百年前和伴侣洁西萝一同拯救了都城的大魔法师,如今仅记载在史书上的人物。 他的存在,如兄如父。 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放开了紧抓青双臂的两手。 「……杰罗斯提恩。」 眼角的泪水,滑落了面庞,滴落在看不见的地面上,一道微弱的七色光芒凭空出现,在眾人眼中,哀伤之人忽略之下,由芽苗逐渐生长成一朵十分动人的卯之花。 「你要相信,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杰罗斯提恩的嗓音又柔和了不少,以事实安慰着眼前岁数不到他千分之一的年幼孩子。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14) 「我……」 他不要……他不希望这样! 他很明白,一旦签订了契约,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杰罗斯提恩有极大的可能将会从这世上消失…… 「呵呵,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要去哪,还不用你这『小孩』来替我担心。」 貌似察觉到了伊特诺的想法,杰罗斯提恩柔和一笑,那笑容和伊特诺平时的温润笑顏有那么一点相似。 「……」 伊特诺难过地又哭了出来,哭嗓成不了一字一句。 「我……我……」 脑海中浮现了幼时这些人陪伴他、扶持他的点点滴滴……他们都是无可取代的人,而他又为何要做出那样的事,自认为他可以承担一切,如今却令这些人为他分享出了自己的生命…… 尤其是青,他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抽取魔力创造出了钥匙,现在…… 泪水又溢了出来,滑过了面庞、下巴,滴落了下来,一朵又一朵的卯之花从凭空处,生长了出来。 而其株数,与他眼前的人数一致。而其附近,又浮现了几株嫩芽。 「……」 若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而他可曾知道,这代价,竟是如此沉重又沉痛…… 但是……不应允,这些人或许又会不停提供生命力给他。签立了契约,这些人又会…… 在两难之下,心中一番斟酌,伊特诺忍痛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与此同时,一道夕色无数光点在飞舞中匯聚成了一团,最终微光闪现下,在杰罗斯提恩的身侧,浮现了一道半透明金捲发及肩、艷紫眸,纤细单薄的人影,散发着淡淡的夕色光辉。 同样蹲着身子的洁西萝伸出了小拇指,和蔼一笑。 「我,洁西萝,会成为你开闢前方道路的武器。伊特诺,我亲爱的孩子……辛苦了。」 语末,她笑弯了眸子,眼底满是慈爱。 伊特诺一抿唇,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三方尾指一轻碰,一道微小的夕色环型法阵浮现在手指上方,散化成诸多细小的光点,光点又化成了一条细线,系在了他们的小拇指,随之,没入了其中。 「契约,成立。」 杰罗斯提恩话一下,他的身影逐渐淡化,和一旁的女性一同消失了。 伊特诺抽了一下鼻子,目光一望他人所在,不知何时,青也消失了。 独留此地的最后一人,艾利希走到了跪坐在地的人,在他面前单膝跪地,脸上浮现了一丝温柔的淡淡笑容。 伊特诺又张大了眸子,泪水又流了出来。 「这、这……根本不是护卫该做的事情……!」 伊特诺一脸泫然欲泣,抓紧了身上的衣物。好似下一刻,他就会将好不容易从他人身上的魔力又回送给对方一样。 而他,也确实无疑会这么做。 他不愿看见自己的生命是由他人献命来延续的…… 艾利希一手轻轻握住了伊特诺紧握的手,好气又好笑地,伸出了另一隻手,动作轻柔地抹去了伊特诺眼角的泪水。 「就是为了不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才不跟你说的……」 「……」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我也有可能会在出了这里后,很快就殞命了……但我,还是希望可以相信,会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一切,都会没事的』。」 艾利希的神情又柔和了一些,如水一般。 面对伊特诺满是泪痕的脸,他伤感一笑。 「不笑一个吗?」 若真如艾利希所言,伊特诺又抽了一下鼻子,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 艾利希唇角又上扬了几分,手抚上了他的面庞,以微弯的食指又一次拭去了泪痕,苦涩一语。 「好乖。」 话一下,一股徐风吹来,艾利希一瞬被吹成了白色光粉,消失在了此地。 这一次,真的只剩下伊特诺一个人了。 然而,杰罗斯提恩他们契约依然在他心中,散发着暖意。彷彿在告诉他,他们会一直陪伴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 不久,银白世界被一道白光垄罩。 「……!」 他下意识地望了一下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双手,一脸愕然。 在光消散之际,逐渐散化的银白空间中,伊特诺抬起首,隐约瞥见了不远处一道黑发及肩绑成了一束发尾,紫晶色眸子坚定地不知望向何方,手上握着好几株卯之花的熟悉身影。 尚未反应过来,白光垄罩了他整个人,也遮蔽了视野,消失于此。 03-梦启 谣之五 玻璃之钥(15) 「哈啊!」 伊特诺猛地惊醒。 微微喘息了片刻,他张大了双眸,又喘了一下,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了半晌,待咳意渐渐退去,他略为急促的呼吸才缓了下来。 方才所见,依然鲜明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抬起了手,一见小拇指上一瞬闪现了一道细小的夕色图腾,彷彿是在告诉他,那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一场 梦。 随着他挪移目光,伊特诺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何时,回到了他在地下屋的卧房里。 感受到了身侧的沉重感,他朝那方向看了过去。 「……」 只见,一名束着黑色马尾的少年,枕着双臂,坐在床边,趴在床缘,沉沉睡着。 为了不吵醒他,伊特诺缓缓地坐起了身,又一次地瞧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体内的暖意依然没有消失。片刻,他微微叹息,手一翻,手背浮现了当初和艾利希签定契约的图腾印。 一会儿过去,依然没有消失的跡象。 「……你们真傻,竟为了我……」 微垂首,天蓝色眸子染上了一丝愁然、黯然。 一道微小的呻吟声自一旁响起,似乎是被他吵醒了。卡西洛缓缓地睁开了紫晶色的眸子,随之,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坐直了身子,惊见原本以为会又忽然失踪的人,却好端端地坐在床上,与他互望着。 「……早安,睡得好吗?卡西洛。」 「……」 宛如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卡西洛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还在……」 看了卡西洛片刻,伊特诺微微开了口。 「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废话,那里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啊!」 一扫刚刚的愁容,卡西洛神情一凝,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是喔……」 「还是喔……!」 伊特诺不理会一如往昔和他斗嘴的同伴,忆起了在一开始倒下来时,为他疗伤的那个人……他还是不晓得那人的身分。 「我找到你的时候,差一点被你给吓死……要不是我先给你补了一些魔力,感觉你真的会就这样人间蒸发……」 话一入耳,伊特诺猛然张大了眸子,直盯着眼前的人,口吻微颤。 「你说……你帮我补充了魔力……?」 他的脑海中一瞬浮现了银白世界崩毁前,他所看见的那一抹身影。 如果这是真的…… 『我也有可能会在出了这里后,很快就殞命了……但我,还是希望可以相信,会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一切,都会没事的』。』 伊特诺的耳边彷彿依稀听见了艾利希当时的话语,他倒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凉透,逆流了一样。 「卡西洛……你知不知道,艾利希还有青他们去了哪里?」 「玛雷西他们……已经先过去了。」 闻言,话一瞬停下,卡西洛垂下了眸子,微微一语。 「那对双胞胎说是为了报答你对他们做的一切……也跟了过去……」 卡西洛一语,伊特诺一蹙眉,神情很是伤感又哀痛。 好半晌,他才吐出了一语。 「不好意思,让你操心了。」 伊特诺微微一笑,一手放在了卡西洛的手上,温热的触感使他感受到了他依然然存在于此地。 休息了一阵子,伊特诺拉开被子,缓慢地下了床。卡西洛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挪移了过去,也不忘挪出一个空间给他。 「……你又要去哪?」 伊特诺微吸了一口气,朝他微微一笑。 「我们……也出发吧。」 03-梦启 谣之六 毁灭之日(1) 「快停下来!」 一阵喧闹在安静的都城,伴着一阵阵的追逐声响起了。 两名少年前后跑过了即便半年多不见,却仍十分熟悉的偌大花园,而他们身后则是一大群追赶着他们的卫士。 不同于卫士们杀红了眼且几乎快精疲力竭的神态,伊特诺一脸又疑又喜,卡西洛脸上则是浮现了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的无奈神情。 「奇怪,我明明和伊莱长的一模一样,连样子也弄成他那样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一边快步跑离此地一副轻松得像是在慢跑的伊特诺提出了疑问,一旁跑得微喘的卡西洛翻了个大白眼,同时不忘闪开前方的石柱。 「气质差太多了……!」 话说的婉转,伊特诺依然一脸不解。 「是吗……怎么会呢?」 「最好是不会!」 卡西洛一听,险些昏倒。伊特诺倒是不以为然继续跑给成群的卫士追,不时闪过卫士们朝他们射来的攻击魔法。 为什么会是这一副光景? 这就要从刚才发生的事情,说起了。 晨光下。 徐风起。 无人的静謐花园中,在自然光景縈绕的石板路上,一道金色漩涡凭空浮现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两名少年从中走了出来,奇特的是扎成了公主头的伊特诺唇角止不住笑地上扬,另一名陪同的卡西洛一脸无奈的要死,他完全不认为伊特诺刚刚拟出的计画会成功。 现在,伊特诺穿着一身瀟洒、随兴的流行装束,就连举止也如某人,学的有模有样,真是好一个伊莱的样子。 可惜……两者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要说差在哪,差就差在气质上的不同了。伊莱给人的感觉是十分狂暴的旋风,宛如不席捲四周所见的一切,绝不满足、绝不罢休;伊特诺则是如风般的自由无拘,十分柔和又虚无飘渺,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不觉得很有趣吗?」 伊特诺一问,卡西洛不予回应。 见此,伊特诺手一挥,身后的漩涡一瞬消散了。 「好了,走吧。」 他一说完,逕自往出口走去,后方的人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来到了门前,迎上了驻守此处的卫士,此座花园并不单单只是观赏用的而已,也是栽种了许多这种这样的药草,是摩尔非常喜爱的地方之一。 自从知晓了地下屋可以种植各种药草之后,他便一头热地往这方面研究去了。现在的地下屋,和以前引人入室的样子完全不同,成了某种被称为观光花园也不奇怪的地方…… 拜此所赐,鸟羽一族的死亡率下降了不少,就连他们一族的人,也在这些药草的辅助下,成功地减少了使用魔法的机率,生活和疗伤方面也起了相当大的功用。 「……报上名来!」 即使扮成了伊莱,似乎完全不被两名卫士接受的伊特诺,不气馁地笑了一下。 「伊莱.达拉亚,两位大哥怎么会忘了?」 一听,不只卫士一愣,互看了一眼,就连伊特诺后方变装后的卡西洛一手摀脸,完全不敢想像接下来这人还会做出什么事。 然而,伊特诺搞错了一件……或者可以说是几件事。 伊莱.达拉亚,虽是作为伊特诺的双生兄弟,但他并不怎么会微笑,平时都是一脸有人「欠他几千万」一样。 而且,他不会自报姓名,通常遇到这种状况,一概不理会这些阻拦,直接轰了再说,才不会这样温和、开朗地向人打招呼。 况且,他也不喜欢被叫名字,更别说是全名了! 几项下来,伊特诺的偽装一瞬被戳破了。 「你是什么人!」 「把他们抓起来!带到城……」 卫士还未说完,卡西洛赶紧脚底抹油,一手抓着依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伊特诺的手臂直接拉着人跑了。 「哎呀!总是要经过失败之后,才会知道可不可行啊!」 伊特诺笑得一脸开怀,一边加快了脚步。 「就怕你把自己的命给搞没了!」 见状,也跟着加快了步伐的卡西洛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答覆。 伊特诺不见反感,反倒大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 ◇ 一阵闹哄声,传进了染了嫣红的办公室,卡纳冷眼望着他眼前倒卧在血泊中的一名了无生息的人影。 溅了血的白皙面庞、一身血跡,在窗外日光照下,格外骇人。 他冰冷的眸子地瞥向了窗外一眼,两道许久不见的人影,朝他所在的地方跑了过来。 「来了是吗?」 顿了一下,他唇角勾起了。 「这样也好……」 他收回目光,又朝门旁的地方看了过去,下达了指令。 「支开另一个人,把伊特诺给引来我这里。」 一收到命令,目光变得黯然、神情木訥的杰罗斯提恩和洁西萝,站于门两侧阴影遮蔽了两人半身的位置,平声、毫无情感起伏地回应了。 「没问题。」 「悉听尊便。」 03-梦启 谣之六 毁灭之日(2) 「……这是怎么回事?」 伊特诺一瞧眼前的景色,他一脸愕然,猛然停下了脚步,就连跟了上来的卡西洛一见,面色一瞬惨白,吐不出隻字片语。 嫣红洒满了所见的一切自然景色,也在石板地上留下了一处又一处的巨大血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即便不看人,光看这出血量,他们也能明白那些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好几具浑身浴血、肢体扭曲地倒卧在血泊中,倒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即便不熟悉,伊特诺也能够叫出那些人的名字。 一道细微的呻吟传来,伊特诺闻声寻了过去,然而,那画面却十分怵目惊心,令人不敢直视。 此人的手脚被扭成了可怕的姿势,胸腹之间有一个可瞥见身后早已了无声息的同伴的残肢、断臂,以及扭曲到不成人样的躯体的血洞。 残破身躯,完全看不出原有的样子。 伊特诺不敢将人扶起,生怕一不小心将人引往他处。然而,就算他没这么做,这人也活不成了。 「……快、快逃……」 「……沙伊提?」 伊特诺对这人有印象,他是前一阵子,在他的会议上曾提出意义的人之一,不久之前,似乎是随着其他前来执行计画的人来到了这里。 他是有想过会有伤亡,但没想到会是如此残虐的方式…… 「……」 伊特诺蹲下了身子,反射性地想叫他撑住,伸出意图施展疗癒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一愣地看着对方艰难地张开了口,却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字来,血水从他口中溢出,咳了几声。 一见,伊特诺的目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艰涩之中,隐约可瞥见沙伊提一张一合的口型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他缓缓张圆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 「伊特诺!」 一声之下,一股拉力将他往后拉了过去,一道冰柱在那一刻落了下来,在他方才所在的位置附近,扬起了一片沙尘,些许嫣红飞溅了出来,也溅上了伊特诺的脸。 若不是卡西洛及时拉了他一把,恐怕那冰柱会直接穿过了他的头颅。 随着尘土散去,冰柱贯穿了奄奄一息的沙伊提的腹部,深入了地底。瞠大了双眸的沙伊提,一脸不甘地直瞪着蔚蓝晴空、浮云,了无声息。 「……!」 看着在日光下闪过了一丝光芒的半透明的浅蓝冰柱,伊特诺面色刷白,想起了刚刚沙伊提口型中依稀能猜到了的隻字片语,他感到口舌一瞬乾燥。 「……这力量……」 体内的不同于他的魔力回应了他。片刻,一道身影介于他和冰柱之间,逐渐浮现了出来。 来人有着一头淡紫色短发,淡褐色眸子毫无情感波澜,一脸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一身异服随发丝在尘风中飘扬。 「是你吗……?」 伊特诺浑身一抖,低喃。 「杰罗……斯提恩……」 「……」 那人依然无动于衷,静望着他。 「被控制了……?」 伊特诺惊愣了一下,忽然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脖子彷彿被人扼住了一样,艰涩地吐出了一语。 「那人不是……」 卡西洛对这人隐约有些印象,貌似不久前的会议上有看过这个人。然而,这名字却让他感到十分震撼,因为那人不是在千年之初就和他的同伴一同销声匿跡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震惊之馀,杰罗斯提恩伸出了手,伊特诺的脚下猛地浮现了一道散发银白光芒的环形移动法阵,下一刻,一旁的卡西洛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瞬在他眼前出现的金发少女一拳击中了腹部,口吐鲜血,整个人往后被击飞了出去,方才所在的地方溅染了一地破碎弧度的血跡。 那一名少女脚一蹬,朝卡西洛所在的方向飞跃了过去。 「……卡西洛!」 这一幕,伊特诺愣了一下,瞠大了双眸,随之回过了头,朝人被击飞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唤了一声友人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一片寧静后的一阵爆击声响。 一连串的声响随着飘散他空中的沙尘,传进了他的耳中,从中隐约可以辨识出卡西洛和在某一连接中与他签立契约的女性的魔力,只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衝突下,即便卡西洛迎击了回去,魔力仍有逐渐变得细微的跡象。 「……!」 即将被传送之际,他猛然一回首,惊见青和库兹提从杰罗斯提恩上方凭空出现,盘据在他手上闪着雷电的金黄光球,在快要砸在对方身上时,法阵猛然爆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垄罩了他全身,在白光充斥他的视野前一刻,惊然瞥见杰罗斯提恩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神情很是柔和地,薄唇轻啟,吐出了无声的话语。 下一刻,眼前的一切消失于白光之中。 ◇ 白光闪逝。 一人闪现。 一名淡金发少年跪坐在舖有红色毯的地上,一脸惊愕些微丧志,天空色眸子凝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然而,方才的景色依然在他的脑海中縈绕,久久不散。 「……我……」 伊特诺垂下首,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低语。 「……我……到底……」 一瞬慌了的伊特诺,一时之间,几乎快忘了他此行的目的。 彷彿为了防止他陷入如此状态,在连结中先行施放在他身上的防卫机制起,啟动了。 好几道散发着淡淡绿光的藤蔓从他身下缓缓窜了出来,从头到尾缠绕住了他,一道如风般的嗓音伴随着方才所见杰罗斯提恩那一抹笑容,吹过了他耳边,也在他脑海中闪现了出来。 『等我。』 伊特诺猛然张圆了双眸,僵在了原地,待他的情绪缓了下来,恢復原有的理智,他身上的藤蔓才瞬间散化成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只是,这一等将会是千年之久,而这是他始料未及,也是后话了。 「……」 找回了目标、找回了方向,那一股亦兄亦父的魔力,温暖了他的心,使他得以继续前进。 伊特诺紧绷的脸紓缓了下来,垂下了眼帘,感激一笑。 「谢谢你……杰……」 心中的暖意些微升起了,彷彿在回应他的话语。 不久,他神情一凌,放下了手,站起了身来,侧过身,转向了一旁紧闭的白色大门。 这是卡纳平时在这里办公的办公室,也是他早先在卡西洛倒下后,接到了那一份任务的地方。 如今,那一份任务,即将接近完成。 ◇ 一道细微的声响在门外响起了。 卡纳停下来手上执笔的手,不疾不徐地望向了大门的方向。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金色眸中闪过了一丝温暖。 「终于来了。」 放下了手上的羽毛笔,他将手轻放在自己的心间,淡淡伤感一笑。下一刻,太阳穴忽然刺痛了一下,他猛然一蹙眉,闭上了眸子。 片刻,深锁的眉和紧皱的面容紓缓了下来,他面色一冷,金眸如冰般冷冽,一道翠绿色彩自他眼中一闪而过。 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诡譎的笑容。 「很快就会结束了,帕梅西。」 今日之后,他的故事将会开啟另一篇章。 03-梦启 谣之六 毁灭之日(3) 帕梅西.达拉亚,都城史上最年轻的城主,在都城最为混乱、被称为黑暗时代的那一时期,他借他人之手,抹去了前任城主,坐上了城主之位。 一手平定了混乱的局面,提出了多项有益于都城发展、提升了人民生活品质等利他利己的政策。 建立了一个丰饶的社会。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从初代传承下来的诅咒,不知从何时起,一日又一日地侵蚀他的身心,每一次昏昏欲睡又清醒之后,手上的政策多少也发生了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帕梅西望着手上批改的文件,微瞠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 他所建立起的都城,不知为何,竟然逐渐一点一滴地返回前任城主在位时的境况。 看似丰饶之地,实则被腐蚀了一般,了无生辉。 一阵昏眩,他的意识又模糊了。 待他醒来后,他莫名多了一位怀有身孕的都城夫人。而后,他才了解,那一睡,竟过了五年的时光,昔日的少年,不知何时早已成了一名青年。 「这是……发生了什么?」 之后,他一再地陷入昏睡,每每醒来,都城的事态每况愈下。不只如此就连城堡的护罩也有了弱化的跡象…… 没办法再忍受下去的他,开始着手调查了许多年前,他父亲曾对他说过的一些有关家族传承诅咒的事情。 自那之后不久,前任城主就彷彿换了一个人,即使在他人眼中,他依然一如往昔,就帕梅西而言,并非如此,那人瀟洒性格不再,行事作风也有了极大的转变,早已是形同陌路之人…… 每一次,当他醒来时,事前准备的诅咒相关的文件,每一份调查的结果都不翼而飞。 没多久,他便明白了,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某一日,自他寻获了他父亲透过了某种媒介施展在办公抽屉暗隔里的陈旧笔记本,一看便知道有了一定的岁月。 一翻阅,他瞠大了双眸,上面记载了一些他之前所寻获的资讯。然而,更令他惊艷的是,这上面甚至记载了更多他不曾知晓的信息。 初代城主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远大目标,屠杀了许多阻止他的人,也对曾对向他施予援手的人们下了杀手,种种行径都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由于他的躯体随着岁月有了一些变化,他为了把他的意志传承下去,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将自己的执念经由血脉相传,在一定年岁时,便会篡夺继承人的意识,彻底取代这个人。 以此来,实现他的伟大理想。 所有认识继承人、周遭的人,都会在他被逐渐篡夺意识的时候,一点一滴地依照初代的进程而有所抹去、修改了记忆。 如此行端,全是为了奴役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生命,并且利用某些方式来杀害都城内九成的人口,将倖存的人作为奴隶来使役,活在水深火热中。 人工生命一族表面上是人工种族,实际上,却是以被杀害的人们的基因和一部份鸟类基因进行重组,多次试验下来,才有了现在的一族规模。 最令人感到不寒而慄的是,几乎没有一个人怀疑,把自己的信任甚至自己的未来全然交託在那些披着和善无辜之人皮囊的存在。 而他,也曾是这些不知真相的人中的一份子。 每改朝换代,所有的官员都会进行一次大洗脑,形成另一个社会型态。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再地尝试、一再地跌倒,都不曾浇熄他揭露这一切的强烈目标,同时也在这过程中,为他积累了不少有益于他前往希望之地的诸多经验。 可惜的是,他无法在他这一代将一切给彻底了结,光凭他一人是做不到的。必须由许多人一同联合才行…… 而他的孩子,将来也会承担他如今面临的一切…… 这一层认知,竟是如此的可怕…… 不知为何,他所持有的这本笔记,似乎可以为他带来抑止侵蚀的效果,随身佩戴了一段时日,和不熟悉的枕边人有了一些进一步的了解,感情也多了几分升温。 然而,他明白随身携带手帐,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终有一天,孩子会继承这一份不可理喻的际遇,在那之前,手帐的抑止效果,也有可能会先行一部瓦解…… 不管是哪一个,实在称不上是多好的选择…… 为此,他决定另闢一条道路,一条歷任城主都不曾实现过的一条崭新道路。 可以不是在他这一代终结,但他也可以在这一段日子中,策划一个可能歷时长久的计画,来让齐聚而来的人们,一同瓦解这一切,解放人们,带来真正的繁荣……! 在他计画到了一个程度,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卸下了身上作为抑制剂的笔记本,藏入了都城唯一的图书馆之中,严密保存,也在必要之时,传到另一人手上。 然而,好景不常,他的意识很快又一次被篡夺了,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太一样,他的意识虽被篡夺,但他却依然能看清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自行执行起了不少事情。 他没料想到的是,这一次的行为,将会是如此超乎他的意想之外。 在城主夫人分晚之际,他的身体不顾他人的劝阻,强行闯入了充当產房的寝室,杀害了身边的所有人,也杀害了自己心爱的妻子。 彷彿这么做还不够似的,他剖开了枕边人的躯体,挖出了一对双生子。 悲痛之中,令他意外的是,他手中嚎啕大哭的一对双子之中,一名婴孩体内竟蕴藏了如此庞大的魔力,而另一个孩子并非如此。 他的身体……不如说是受到抑制尚未完全恢復的初代,很快地便将力量庞大的婴孩与都城保护罩连接了起来。 而另一名则作为继承人来培养,成为下一个容器。 在这一次的事件下,初代对外声称都城夫人难產身亡,一旁的侍者则被闯入的暗杀者暗杀了。 在一番较量之下,城主险胜,活了下来。 与此同时,也不忘对人们施展记忆大改造。 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在此次的操纵结束后,他立即赶往大图书总馆,然而,那一本书,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之后,他为双子取名…… ——伊特诺和伊莱。 意旨,永恆的来生。 多次和初代交手,他的计画也推进了不少,随着孩子的成长,他所能在此守护的日子,也不久了…… 帕梅西在心中做了一番斟酌之后,毅然决然地将他先前所知解决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如何解决这一切的方法,在仿造笔记本抑制的效果下,一同放在了年幼双子身上,成为另一项利器。 他们的际遇,不知走向的结局……在他心中竟是如此心有戚戚焉。 也想起了曾瀟洒一时的父亲…… 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借他人之手,手刃昔日最挚爱的唯一血亲! 可惜……往后,他的一大部分意识仍被初代给取代了,呈现了佔有慾极强、权力慾、利慾薰心的隐藏人格,对外则表现出了后人帕梅西.达拉亚的温厚性格,同时加入了一丝冰冷…… 就连名字,也成了掛名,被卡纳.梅菲这化名给取代了。随着自身情况越加恶化,无计可施之下,他以此之名,收养了一名被遗弃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的黑发孤儿。 他将这名孩子安排在日后某一天,不是作为护卫,而是成为希望可以陪伴伊特诺一生,共同分担如此重担的知己。 日后,他也陆续地将一些孩子,安排在了双子身侧,默默守护。 这么做,只是为了避免最糟的情况…… 他明白,一旦计画失败了,依然会迎来一场盛大的不同记忆。 然而,在过往不曾流行的东西,兴起了…… 人工生命的创造,使其奴役的制度,拥有了多少实验生命成了炫耀自身权利、地位的一种手段,这风潮逐渐在都城中兴起。 不喜欢就屠杀、喜欢就收藏、炫耀。 一个美丽的生命,就此成了他人的附属品。 甚至比附属品还不如…… 「这不是他们可以擅自行动的事……」 对他而言,又或是对这世界而言,每一个生命都是极其珍贵的独立个体。 没有人比谁高贵、贫乏。 没有人比谁更好、更差。 每一个生命,皆是美丽、圆满的存在,为了体验并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但绝非是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 「……」 许多岁月过去,他真不知道他该为伊特诺擅于谋略感到高兴还是可怕…… 至于,伊莱也非常努力地以他自己的方式,依循着计划前进。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万万没想到,他所做的一切,和初代的传承……竟为他挚爱的孩子们带来了如此艰巨的考验。 万幸的是,伊特诺似乎和伊莱一样克服了困境,来到了这里。 最后,啟动计画最后的关键,便是在他向伊特诺递出了瓦解一切的指定任务。 面对门外传来的细微声响,帕梅西笑了。 「终于来了。」 03-梦启 谣之六 毁灭之日(4) 一入内,此地依然和他半年多前来时一样,没有多大的差别。 日光透过天窗照亮了整个偌大的洁白空间。 伊特诺面色凌然地望着眼前站在窗边的青年,那人侧过身,一头转向了访客,金色眸子微微笑弯了。 「真是稀客。」 「好久不见了,卡纳。」 伊特诺一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微沉声地,回了如此一句。 一说完,他的视线落在了介于两人之间血泊中的人影,他脸色丕变,缓缓睁大了双眸,薄唇微抖。 「摩尔……」 只见,被称为摩尔的人,一身如祭司袍的袍服被胸前血洞的鲜血染成了嫣红,几乎看不出原有的色泽,一头柔顺发丝披散在血泊中,变了色,一脸惊愕,瞠大了的双眸,望着再也看不见天窗外的晴空,惨白无血色的肤色让整体看来更加怵目惊心。 由他的状态来看,可见他来此,已有一段时间了。 伊特诺的身子微微一颤,往后踉蹌了一步,险些站不住脚,但他仍稳住了自己,步履蹣跚地朝那人的躯体走了过去。 来到摩尔身侧,伊特诺跪坐在地,一身洁净的服装逐渐被染了色,他面色一白,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轻放在早已冰冷毫无一丝暖意的身躯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了心头,眸子染上了一丝水雾。 不久前,摩尔那令人感到温暖的微笑,闪过了他的脑海,以及他呼唤自己的柔和嗓音。 『伊特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从早已承受不住的眼中,溢了出来,伊特诺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出来,听来令人悲慟,但对下手的人来说,似乎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不足以令那人心中浮现一丝情感波动,冰冷的可以。 「这么长时间,去了哪?」 卡纳的话语,如冰般冰冷,传进了痛哭失声的伊特诺耳中。 伊特诺没有回应,哭号逐渐变成了哽咽,啜泣着。 「……」 卡纳面色不改,朝伊特诺的方向走了过去,隔着躯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手抓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眼角泪水滑过了伊特诺的面庞,他盯着眼前的人,微抖地一咬下唇。 卡纳微微一笑,又问了一次。 「这半年多来,你去了哪里?」 「……」 伊特诺依然不语,然而,他的这份沉默,看在卡纳眼中,似乎了解到了什么。他甩开了抓住对方下顎的手,站起身,一回首,朝办公桌了踏出了步伐。 一脚踏地之际,他们所在的地方,一瞬扭曲、变形,随之变换成了大堂中城主之位的景色。 「放心,我没有读取他的记忆。」 背对着伊特诺的卡纳脸上浮现了狡詰的微笑,看着方才伊特诺意图销毁对方的身体,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 对,他并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另外一个。 「……」 伊特诺一听,依然不语。微垂下了首,他的手微抖地轻碰了一下血洞的边缘,抽了抽鼻子,一抿唇。 心脏,被挖出来了。他一望四周,想起方才所在的地方,似乎没有任何此物的踪跡。 估计是被摧毁了…… 思一此,他又一次微瞠大了双眸。 「……!」 然而,他忽然想起,原本该前往实验室救助鸟羽一族的摩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如此模样? 想起自己的计划……如那一日夜晚,他的心有了一丝动摇。 ……他,真的做错了吗? 「……」 不,没有的……一定没有的…… 片刻,他将手轻放摩尔的双眸上,帮他闔上了双眸,也取下了掛在他左耳上被製成耳坠的天蓝色玻璃球,并收入了怀中,随之,他仍依照卡纳所言,一拂袖,挥出了青色焰火,为昔日友人送上最后一程。 焰火照亮了四周,伊特诺的头发、脸、身上的衣服,都被染上了一抹闪动的青光。 这段期间,卡纳都没有一丝多馀的动作,逕自走上了城主之位,冷眼望着这一切。 他的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 伊特诺看着友人被火焰环绕,一点一点地消散了。 直到被净化的火焰散化,火星飘散在空中,消失了踪影,再无此人踪跡,他才移动了目光,遥望离他有一段距离的人。 「卡纳,你……高兴了吗?」 「……」 伊特诺深吸了一口气,垂于身侧的手,收紧了。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做到这种程度……」 「何乐而不为?」 卡纳一言,不知是真心,还是刻意偏移话题,但不管是哪一个,伊特诺心里很明白……他说的是事实。 「你……!」 「回答我一个问题,伊特诺。」 「……」 见被问者没有回应,卡纳坐上了大位,手肘撑在把手上,手指微弯地轻抵下顎,冷冷一笑, 「为何你也会做到如此程度?」 「……这还用问吗?为了我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你拖出去!」 伊特诺神情一凌,怒瞪着他。 一见,卡纳勾起唇角。 「不枉费我把他唤来了这里。只可惜……他不是我要的。」 他张开了手,一道淡清色光球从他手心凭空浮现了出来,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轻轻一吹气,光球散成了好几个光粒,来到了一脸惊疑的伊特诺面前,在摩尔方才所待的地方,光芒一闪,展开了一道半透明的薄幕。 「你看看吧。」 卡纳话一落,手又变回手指微弯轻抵下巴的样子,脸上浮现了饶有兴致的微笑。 同时,如影片播映,在伊特诺眼前上演的是,银白法阵一闪,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方才的办公室里。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那一道浅蓝发的身影,一脸疑惑又警戒地望了眼坐在他前方的人。 两人似乎说了一些什么,随之,变成了少年激烈地破口大骂。可惜,没办法听见画面中的声音,也无法得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起了争执。 被责唸的卡纳,淡淡一笑地,回了一句。 「……!」 貌似不能接受如此答覆,摩尔一挥手,脚下立即浮现了一道法阵,颳起了旋风,拂动了他的身影、耳饰随风晃动,也颳动了四周的所有物品,然而却没有一件因此而移位。 也许是被气昏头了,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依然施展了魔法,攻击了前方仍坐在办公桌后方笑得一脸温和的人。 「……!」 狂风中,卡纳薄唇轻啟,摩尔一脸愕然地瞠大了双眸,随之怒不可赦地回吼了。 一阵子过去,卡纳依然没有动作,彷彿摩尔的攻击,只是小猫的玩耍一样,一脸间然自得。 快速地批改了一件公文,似乎是感到腻了,他放下了手上的羽毛笔,打了个哈欠,又是一句话语。 接着,他的身影一瞬消失了踪影,摩尔惊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一扫四周,依然无人。 当他的目光转回一开始的方向,一道身影一瞬显现在他眼前,他一脸惊愕,想全身而退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肩膀被对方一手抓住,左胸则是被另一手给刺入,一把猛力扯出了仍在跳动的心脏,放出了青色火焰焚烧,接着一手捏碎了,一看也不看被烈火烧尽的脏器。 鲜血从他的手上,滴落在地,成了破碎的圆弧。也从摩尔身上,大量地涌了出来,喷溅在了对方身上。 「……」 失去了这一器官的摩尔,吐了一大口鲜血,眼角泛泪,一脸难以置信地往后倒了下去。 一道残泪划过了他的面庞,消失在了发梢之中。 静望了一眼,逐然被流淌的鲜血浸染,在这人的四周蔓延成了一道弧状。 而当时卡纳所在的地方,就在伊特诺如今所站的位置上。 03-梦启 谣之六 毁灭之日(6) 「……宰了你!」 青绿色的发丝在空中摇曳,青一脸愤怒地在半空中翻转了一圈,自空气中取出了一把做工简而不华的长刀,整个人落了下来,挥动了手上的刀刃,直直地朝站在下方的人,劈了过去。 「……杰罗……斯提恩……!」 一见对方一脸游刃有馀伸出了手,以两指接下了朝他而来的刀刃。一股不知从哪来的火气,从他心中油然而生,额角顿时浮现了一道青筋,他咬牙地喊了眼前的人的名字。 「……」 面对此等场面,杰罗斯提恩淡淡一笑。 「你这傢伙……别玩了!」 一听,杰罗斯提恩的唇角又上扬了一些,他以眼神示意对方收回武器,同时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下一刻,他蹲下了身,闪过了从他身上飞掠而过的灰发小孩,踢击不成,反倒是失了目标的库兹提完全来不及闪躲,整个人栽进了一旁的灌木中。 不理会倒栽葱的鸟羽,青一蹙眉,一脸很是难受地握紧了手上长刀的刀柄,他微垂下了目光,一抿唇,又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装作被操纵的样子?」 青顿了一下,又接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把摩尔给害死了……!」 虽说一开始有艾利希的助阵,可惜没打几下,他就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不知下落。 哈哈……以他护主的性格,估计也在哪里活得有声有色的。 杰罗斯提恩不予以回应,静静地让青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因为你……的这行为,你知不知道连卡西洛也遭殃了?明明他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卡西洛……我记得他是『卡纳』的养子,本名的梅菲,如今成了姓氏。呵,这姓氏真是有趣,『顺从』之意,是吗?」 杰罗斯提恩伸出手,食指微弯轻抵下唇,微垂下的眸子,在一脸若有所思之后,微微笑弯了。 他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呢喃了一声。 「看来他可能会是所有人之中,活到最后的人……也可能不是……」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一见杰罗斯提恩不知因为什么事,面有所思地笑了出来,这令青的火意又上升了。 「没有。」 杰罗斯提恩毫不犹豫地,微笑地把会使人青筋暴裂的两个字给丢了过去,果不其然,对方真的炸毛了。 「啊……小心!」 感受到了一丝魔力波动,杰罗斯提恩一把抓住了眼前正火的人的手腕,直接往旁边强拉了过去。 这一拉,青险些跌坐在地上,但他仍稳住了自己,不至于让场面往其他的方面发展。 「……!」 几缕白烟梟梟升起,地面裂出了网纹,青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方才他所站的地方,如今插了一根长矛。 这一次的攻击,没有一丝声音……就连气息也没有…… 在青来到这里之前,曾几度遭到了类似的攻击,每一次都瞄准了致命处,但都被他及时躲开了…… 「看来,有人很想要我这条命……」 望着眼前的物品,又一次死里逃生的青,一道冷汗从他额角上滑落了下来,又握紧了手上的刀柄。 「可能是吧。」 杰罗斯提恩的回答却很模凌两可,令青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互动,早已入了某一个人的眼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拉依然卡在灌木中的库兹提一把…… 「……」 青又一蹙眉,望了他一眼,由将目光一扫四周,同时放出了搜索魔法,可惜,一如先前,没有一丁点收穫。就连袭击他的武器,也在偷袭不成之后,一瞬消失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多,也不少。」 杰罗斯提恩微微一笑,瞥了他一眼,随之背向了他,意识到他的暗示,青也将自己的身后,託付给了对方,抬起长刀,做出了迎战的姿态。 「……所以到底是怎样?」 「你想问什么?」 杰罗斯提恩的嗓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即使过了千年之久,他们在作战中,互相拌嘴的习惯,依然没有改掉。 就连实力,在某些方面,也实属异端。 「……」 青先是不语,接着笑了一下。 「你啊……过了这么久,个性还是没变……」 自都城建立时起,他们便一同搭档了许久,看过了许多的景色,也经歷过了不少际遇,都只是他们人生的一部份,身为拉古希帝国的后人,他们一直遵从着拉古希的指令。 ——找到我,并把所有不再适合世上的一切人事物,全部销毁。 03-梦启 谣之六 毁灭之日(7) 「哼!」 杰罗斯提恩哼笑了一声,说了一句。 「来了!」 青神情一凌,警戒着四周。 接着,一道深蓝色的光柱从他身侧划过,又是一把长矛插在地上,凿出了 一个不小的洞来。 彷彿那一矛只是开胃菜一样,一道又一道的深蓝光束四射了下来,在一旁仍在和灌木搏斗的库兹提,一点也没有受到伤害,唯独针对这两个人。 及时反应过来的青,立即朝长矛群大大挥了一刀,斩落眼前袭来的攻击,隐藏在后方的矛雨,又来了一波。 同样的攻势一再来袭,青索性又挥了一刀之后,另一手大大一挥,直接把一道结界给丢了出来。又一次袭来的长矛整个硬声声地砸在结界上,断成了两节,掉落在地,一瞬消失。 「……没完没了!」 青嘖了一声。由于始终找不到发动攻击的来源,心情上又沉了一些。若要说伊特诺是一名行动保护罩兼自爆体,青可能就是一名攻击手,而且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同为攻击手的洁西萝,又是另一个不同领域的了。 至于杰罗斯提恩,他可说是…… 「被小看了!」 青不太愉快地皱起了眉头,一语。 对此,杰罗斯提恩依然没有回应,一阵子过去,长矛雨依然下个不停,他们所处的周围,早已千沧百孔,辨识不清原有的样貌。 「可惜,除了大多人事物之外,一件关键事物似乎都还没被销毁。」 好半晌,杰罗斯提恩轻吐一语。 青的面容依然警戒,唇角却不着痕跡地扬起了。 在这千年来,他们并不是什么也没又做,他们在都城创立时起,就一直混在其中,尤其是杰罗斯提恩和洁西萝他们,拯救了都城的危机之后,一瞬一举成名的同时,消去了踪跡。 至于,始终混在此地的青,很清楚他们去了哪里,不仅记录都城发生的一切,製成了不同以往只供予一心为人付出、接纳他人的人们的史书,通常这一类的人,大多为大图书总馆的后人。 也是拉古希一直以来为此所设下的一道防线。 「在我看来,他似乎是我可以好好玩一手的人。」 杰罗斯提恩咧嘴笑了一下,如此一语。青一听,整个人浑身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说杰罗斯提恩属于哪一类型的人…… 「我啊,可是很乐意对攻击我的人还手,要不要来拿你们试试最近新魔法的构想呢?」 杰罗斯提恩脸上浮现了陶醉的笑容,他一说完,一拂袖,将所有的攻击都回攻到来源去了,随之,他收回手,一弹指,他周围一瞬浮现了七个金色光球,其中四个飞向了目标,剩下的三个则是留在身边作为其他的功用。不久,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猛然发生了一起大爆炸,沙尘伴随石块、石砾,以及周遭的景物都被炸上了天空。 「……你不是都已经做了,现在才说有什么用?」 青一见,一脸无言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不忘为灌木中的库兹提设下一道结界,巨大的风暴随之席捲而来,很快地,一路上的景物一概连根拔起,衝击上了他们所设下的结界上。 「……」 青瞥了一眼一旁笑的一脸陶醉的人,又将目光挪回了眼前的灰濛景色,以及不时在他们上方又被强风给捲飞的诸多物品。 这手段还不是普通的激烈。 就算不找,对方可能也死透了吧? 「……这有什么功用?」 青一问,杰罗斯提恩分享了他的作品。 「这个啊,很简单,那些光球跟着那人,直到追到了为止,瞬间将人炸的连灰不留,而且不只这样,只要一攻击那些光球也会引起连环大爆炸,不管是什么魔法都没办法挡下来。很有趣对吧?」 「……」 青又一次无言地看着对方,不远处的爆炸声在方才的起头之后,连环四起。 看来可能真的死透了…… 两人一来一往的交流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包括塔罗、罗塔在内的一大部分同伴的残骸从撞上了结界,又失了踪影。 接着,青忽然感受到了护在库兹提那里的结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却又……和搜索那时一样,得不到一丝回应。 随之,风暴稍减,他又一次感受到那里的结界又一次有了崩毁的跡象,他猛然瞠大了双眸,二话不说,直接衝出了结界。 正在侃侃而谈的杰罗斯提恩对青的行动,大大地愣了一下,话也不说了。 「青!」 杰罗斯提恩一见对方衝出了结界,随着青的情绪起伏太大,结界也有了一丝散化的跡象。 风暴下一瞬闪现眼前的景色,他惊见在青奔出的那一刻,一道道深蓝光束也随之而来。 「……!」 03-梦启 谣之六 毁灭之日(8) 在杰罗斯提恩打算为青他们扔出保护性结界,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挥手,眼前的沙尘一瞬散了大半,也呈现出了……那背后的景色。 「……!」 他又一次睁圆了眸子,他一脸惊愕,一时之间,吐不出任何了一个字。 慢了一步。 也在这时,他忽然了解了一件事。 打从一开始,青并非是那人针对的目标,而是诱饵。为了引出某一个人的诱饵…… 「……没……没……事吧?」 不感疼痛的库兹提,挪开了护住自己头部的双臂,微微一睁眸子,他微抬首,一瞬瞠大了双眸,一脸惊愕不已。 只见,一道身影护在他身前,双臂撑在壁垣上,一根又一根的长矛穿透了那人的身体,鲜血沿着矛尖滴落在他脸上,绽染开了一朵朵的红花,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见孩子依然无恙,青依然没有移动的意思,似乎只要这么做,就不会使这些伤害落到另一个生命身上一样,不会就此倒下了。 然而,树木再怎么高大,终有倒下的一天…… 就算诱饵死了,对那人要做的事,也不会有一丝影响,反倒能拔除不必要的阻碍。 看见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且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库兹提,青吃力地微微勾起了唇角,吐出一语。 「……太……好了……」 话一下,一股沉痛感涌上了他全身,身子微微往旁一倾,倒了下去。刺穿他身体的数根长矛,一道光粉从矛尖浮现,沿着矛身,消散了。 随着长矛的散化,大量的鲜血也从青的身上流了出来,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弧形,将此人包裹在血泊之中。 「大……哥……哥……?」 一见此景,库兹提抖着身子,望着倒在他面前的人,好半晌才终于,吐出了破碎一语。 染上了一身嫣红的库兹提,微微倾身,想触碰对方,却迟迟不敢,伸出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片刻,他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水雾,收回手的那一刻,泪水也落了下来。 「……青!」 杰罗斯提恩猛然回过神,面色丕变,朝青奔了过去。来到青的身边,放出了治癒魔法之后,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上半身扶起,唤了又唤他的名字。 「青……青!」 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怀中的人想呻吟却发不出声音来。即使拥有之前伊特诺给他的冰草,他也早已用在了其他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一丁点。 青一望眼前的模糊身影,即便他希望伸出手,去拍对方的肩膀,说自己没有事情。但他的手,却无力提起了…… 微微垂下眸子,忍着强烈的痛感,他吃力且颤抖地薄唇轻启。 「杰罗……斯……提……恩……」 「我在!我在!青,振作一……点……」 不管施行几次治癒魔法,青身上的伤势依然没有一丝起色,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止了他施在他身上的治癒魔法。不一会儿,一身异服也染上了嫣红,杰罗斯提恩又唤了对方,只是话到最后,便消音了。 怀中的人,微侧过了头,湖水绿的眸子已失去了光辉,人一动也不动了。 他微微睁大了双眸,神情很是哀痛,嗓音嘶哑无比、哽咽了。 「青……」 一路走来的同伴,就此消失了。 「啊……」 杰罗斯提恩望着这一幕,一脸无法接受,薄唇微抖。 即使相伴已久,一路上送走了许多同伴,唯有青他们是他唯一认同且珍惜的存在…… 「呵……」 可这和伊特诺……又有何差别? 此时,他的脑喊海中出现了一道闪念,若伊特诺那时说的不假…… 那么,青和一些人可能也会在『之后』的某一处返回才是…… 然而,从他和地下屋所有接触过而有一丝魔力上有所联系的同伴来看,去除他、洁西萝和眼前的这一名孩子,前来应战所剩下的同伴……包括伊特诺在内,只剩三名。 估计那些包含在救助范围里的鸟羽……可能也都差不多了…… 倖存的鸟羽……也不知道他们又会迎来怎么样的未来。 也许,打从一开始,伊特诺就被玩在了某人的手掌心,就连和他一同的人,也会因此…… 但,对现在都城的人们来说,这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打从千年前在都城活动时起,尤其是最近,那个叫玛哈雅的人和塔萝他们所说的话……那些异常的魔力,似乎也有一定的规模。 至于,它的功用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 但为什么他会察觉不到? 明明他的力量都包覆了整个都城和拉古希帝国的遗址,但为什么……都做到这样了……还是…… 「孩子……」 杰罗斯提恩微抬首,看了一眼,眼前正缩成一团,默默哭泣的孩子。 看来,这一次的反抗,可能…… 就算他们在这一次的战役中活了下来,最终……还是不得不去面对这之后的一切…… 「等到那一天……」 杰罗斯提恩神情一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哎呀,杀错人了?」 一道清朗的嗓音从依然翻腾的沙尘中逐渐走了出来,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一头柔顺的青绿发丝在空中飘扬,少年一脸高然,金灿的眸子微微笑弯了,口吻听来好像是「玩坏了一样玩具一样」一样,可惜中又带了一些趣味,令人不寒而慄。 「……你!」 杰罗斯提恩看了过去,咬牙切齿,却怎么也不放下怀中失去了生命气息的空壳。 印象中,似乎曾在会议中见过这一面孔……好像是叫哈尔亚? 思一此,在他的意念下,以他为中心,他的身下忽然漾起了一道涟漪,他将手上的人小心地放下,沉入了其中。 在涟漪将人吞噬的那一刻,库兹提所在的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随着人们离去,涟漪也逐渐褪去,恢復成了原有的样子。 杰罗斯提恩又瞧了对方一眼,忽然想起了方才他在施法时,所感受到的异常感。 「被爆索碰触的人,是你吗?」 他瞇起了眸子,不解这人为何依然没事? 「啊,你说那个啊?」 哈尔亚眨了一下眸子,一脸疑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咧嘴一笑。 「施了一点小手段而已。」 一股雾气从他的身上窜了出来,一身偽装底下的真实样貌逐渐显现了出来,就连嗓音也有了一些变化。 「因为他们实在太烦人了,所以就直接窜改了一下术式,把它丢到银丝身上去了。」 杰罗斯提恩一听,一脸简直难以置信。 「你……窜改了?」 「我不是说了?」 南那又故作一脸不解,回应了。 这一消息,杰罗斯提恩一抿唇,凝视着眼前的人一会儿之后,他的身影逐渐被一股冰粉所取代。 「你要逃跑?」 南那微抬下巴,轻笑了一下。 杰罗斯提恩神情一凌,眼中竟是诉不清的情感。 「下一次,可不会了……」 看着然在他面前消散,不理会不时徘徊他处,不时将具有力量的球形结晶给收集起来的一丝细微魔力波动。 待那一股魔力也消失了,南那收起了促狭面容,微垂下眸子,神情失落,嫣红眸子染上了一丝黯然。 「谁能……」 他仰天一望,晴空白云依然,四周尘土在他的力量下一瞬消去,显现出来的是无一完好的断臂残肢形成的遍地尸骸以及面目疮夷的景色。 「帮帮我……?」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1) 眼前的事实,方能为真相? 「快走!」 一收到来自杰罗斯提恩的讯息,知晓了他们反抗的结果…… 伊特诺朝后方从实验室里救出鸟羽一族倖存的几名孩子,大手一挥,高声呼喊他们加快撤退的脚步。 随着孩子们越过他身前,奔入了前方展开的银蓝色绘有简华花纹的转移门,小小的身影,逐一消失在其中。 方才,塔罗他们已经先行将城外的孩子都送往了地下屋,之后,就再也没收到他的回应了…… 即便心里早有谱,但他却始终没办法接受这一事实。 他遵守了和卡西洛的承诺,却也送走了无数的同伴。 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在这被摧毁了的实验室,无数的孩子被顾着逃命的研究人员先行惨忍杀害了,数不清的尸骸遍布四周,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 伊特诺深吸了一口气,一拂袖,四周的躯体一瞬染上冰霜,随之绽裂了开来,散化成无数的冰粉,消失在了徐风之中。 掩盖了日阳的浮云飘散了,日光从天花板破口,照映在他身上,也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景色。 他仰天一望,和煦日光依然温暖,然而,他的心,却十分冷痛。 晴空、浮云映入了天空色眸子,片刻,他垂下了双眸,缓缓地闭上了眸子,又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大势已去。 半晌,他一叹息。 微垂下首,慢慢地睁开了双眸,他望向了前方依然缓缓转动散发淡淡银蓝光的法阵。 「……」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染上了一丝愁然,他一侧身,朝法阵走了过去。 ◇ 穿过法阵,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自然景色,鸟儿啼鸣、徐风下,枝叶婆娑。 荒凉的古城。 破碎的昨日。 黎明的前哨。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一段无法提及的过往…… 而那一份辉煌,也早已消失在了时间洪流之中。 唯有他,依然记得此地那时的光采。 如此,耀人。 「拉古希……」 唤起昔日的名字,伊特诺苦涩一笑。忆起昔日至今的种种,鲜明的可以,却不曾从他脑海中散去。 「……何苦呢?」 原来,拉古希帝国并非一开始就存在……不,而是,它不曾存在过,那时的人们存在于此地,却又不存在。 矛盾的存在,如海上蜃楼又虚无飘渺的帝都。 之所以会毁灭,只因为人们已经不需要它了。纷纷转往了他处,寻找更为适合他们生活的地方。 而其中,也包括,发生了一些战乱…… 「青……杰罗斯提恩……洁西萝……」 在他记忆中,那场大转移中,只有青一个人被留了下来,包括那两人在内,也和其他的人一同迎向了不一样的世界…… 至于,当时大多数的族人,曾立下将会在某一时刻,再一次回返这世界,为此带来巨大的帮助,使其完成起初的承诺,以及…… 「……」 然而,那两人为何依然存在于此地? 「思念体……是吗?」 那时的人,有些人将转移称为战役,其实不然…… 对某些人而言,也只是一个玩笑话而已…… 消去了躯体,转为思念体来存在下去…… 这样不管何时,他们俩人都能在不同的地方,同时存在,也能够为了完成他所下达的使命,而有所行动。 然而,过去的,早已过去了。 如今,那些人…… 「……」 伊特诺又仰天一望林中天际,无声地微微叹息。 徐风,浮动了他的发丝,在日光下散发出了淡金色光彩。 那时的他,拥有预知的力量,如今的他,拥有言灵的力量,下一次的他,又会是怎么样的? 原来,都城原是拉古希帝国的后人,在长久的岁月后,一手建起了。然而,却也染上了不该染上的灰黑色彩。 「如今的都城,也和当时所看到的一样……」 但是,他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自己的未来,必须由自己去掌握。 伊特诺微垂首,垂下了眸子,又缓缓地闭上了,倾听鸟儿啼鸣、大自然乐声,枝叶婆娑,形成了一股无法言喻又能不可思议地平復人心的一首乐曲。 他微微睁开了眸子,神情一凌。 至于它的下一首乐章…… 『伊特诺。』 空之灵、谣之声,传入了耳畔。 空气中浮现了一道银蓝光芒,随之,光点围着他环绕了几圈,最后来到了他的面前,微弱光芒闪现,一名可人儿显现了出来。 一见,伊特诺微微一笑。 「空。」 『伊特诺,汝是否已下定了决心?』 伊特诺唇角又上扬了一些,点了一下头。 『这会是一条十分漫长的路。』 「我知道。」 伊特诺温润一笑。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垂于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无论多久,我都会……倾尽所能……」 即使,他已先行让卡西洛回一趟地下屋,让其他人为倖存下来的人们疗伤,之后他会回去,再一次前往此地。 「……」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伊特诺一手按着另一侧同样微抖的手,他多看了在他眼前飞舞的少女。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面对伊特诺的疑问,空淡淡一笑。 『帕黎西亚的契约灵,希望由吾替他传达一些消息。』 「帕黎西亚?」 伊特诺一听,不禁感到一丝讶异。 他深吸了一口气,薄唇微抖,目光依然注视着空。 「……说来听听。」 依他所言,空敞开了双臂,往后飘远了一些,一道白光从她身前浮现了出来,随之,白光乍现,一瞬没了周遭景物的踪影,呈现一片雪白。 「……?」 伊特诺不明白帕黎西亚打算传递给他的消息,和此时眼下的状态有什么关係。 在他正要向一旁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了的空问话时,一道熟悉的嗓音,伴随着身影,在另一人的陪同下,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这一见,伊特诺瞠大了双眸,一脸愕然。他的目光依然不由得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连身体,也不由得地,动了起来。 他向帕黎西亚伸出了手,却彷彿残影般,穿透了过去。 「……!」 他一脸愕然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又看了一眼,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脚步的两道人影。 『哪有人把玻璃球当剑卉摆件的?』 帕黎西亚一蹙眉,瞥了旁人手上的杰作一眼,口吻很不是滋味。他手上的那一把长剑,可是他家的传家之宝,现在被掛上了同样对某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不愉快的情感又上升了不少。 尤其,在他这一举动后,帕黎西亚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了? 「我啊!」 伊特诺一侧身,朝他咧嘴一笑。故意似的又摆弄了一下手上的长剑,饰有流苏的透明玻璃球被作为剑卉,左右晃动了几下。 「……」 帕黎西亚一听,一脸死鱼眼,接着他伸出了手,作势讨回他的物品。 『还来。』 一见,伊特诺又俏皮地笑了,将与某位观看者拥有的坠饰,有着同样装饰的长剑给拿远了一些,不还的意味十足。 『……喴!』 看到这里,作为观赏一方的伊特诺不禁以微弯食指轻抵下唇,笑了出来。 『……』 片刻,伊特诺垂下了眼帘,轻语。 「剑,可以作为伤人的工具,也可以作为救人的媒介。只看使用者的心向来决定了。」 『你选哪个?』 帕黎西亚脸一沉,沉下声,也收回了手。 「你说呢?」 伊特诺淡淡一笑,一回身,手放身后,剑身也向上提了。随之,他朝前走了过去。 后方的人一见,也跟了上去。一来到他身侧,伊特诺嘴角微微上扬,说了一句。 「选哪一个,你我不都心知肚明?」 这话听在听者之人耳里,很是感伤。为了这个目的,伊特诺……到底付出了多少?就连最后,连命也几乎快献出去了…… ……现在,他依然打算做出同样的事吗? 一望他的侧脸,帕黎西亚心头一紧。 『你……』 伊特诺一见帕黎西亚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了哀然的淡淡笑顏。 他取下了方才系上不久的剑卉,将剑地回给了对方,随之,开始像个孩子一般,开始玩起了拋接游戏。 『……小心别把它弄飞了。』 帕黎西亚一见,不自觉地抽了几下眼角,一脸无奈。随之,似乎是想起了孩提时代,两人玩乐时的场景,不禁笑了出来。 『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哈哈!」 曾几何时,你不再向他人真心微笑。 曾几何时,你不再向他人伸出援手。 曾几何时…… 无数的话语,如今在此刻,早已诉不清。 帕黎西亚敛起笑容,望着眼前依然看似笑得开怀的大孩子,微微一语。 『……你承担的太多了。』 「哇啊……!」 话一落,伊特诺手上的玻璃球也跟着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三圈之后,往他处滚走了,原主一见,连忙追了上去。 这一幕,看得帕黎西亚感到好气又好笑,却也十分怀念。 『伊特诺……』 一见背影,轻语不由得自口中溢了出来。 一语,轻一叹。 一望,轻一笑。 泪水,流了淌。 只待之时,早已不同以往,不回首,也不再相同。 只因,世上,没有一件事,会是相同的。 一见、一听,旁观的伊特诺不由得红了眼眶,一行泪水滑落了面庞。 『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 此时,眼前的一道身影一回身,正眼望着他,而跑远了的身影则是一瞬消散了。 「……!」 帕黎西亚勾起了唇角,神情很是柔和。 『如今的分别,并非永恆,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遇见彼此。同时,幼时我对你所做的……希望我们都能宽恕彼此。』 在伊特诺准备上前之际,此空间又一次白光乍现。刺眼的光线使他连忙闭上了双眸,抬起手臂,护住了自己的双眸,光线褪去,他一睁眼,发现四周以变回了原本的样貌。 他缓缓放下了手,一脸愕然。 然而,方才所见,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欢迎回来。』 他猛然一望一旁的空之灵,脸上仍残留着方才的惊愕。空之灵貌似了解了什么,微微一笑。 『也祝汝,武运昌荣。』 送出一语,她的身影便淡化,消失了。 独留伊特诺一人,留于此。 片刻,一道乾笑声在林中响起了。 「哈哈……这是叫我不要把玻璃球给弄丢是吗?」 伊特诺一手摀脸,嗓音不禁哽咽。 「还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还真是有他的风格……」 不一会儿,泪水又一次地滑落了下来。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只希望,一切都会有所好转。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切……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2) 「哎,小洛,你不觉得树叶长绒毛很有趣吗?」 回到了地下屋之后,伊特诺回到了卧房,振笔疾书,不时又愁眉苦脸,似乎在与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奋斗一样。 说着,伊特诺就先笑了出来。 不同于在房中玩耍的一对双子,坐在床上卡西洛的目光从手上捧着的书页上挪开了,瞥了一眼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伊特诺的背影。 同时,对他如此亲密的称呼,一蹙眉。 「不,我没兴趣。」 如今,送走了大量的同伴,不同于先前的热闹场面,冷清了不少。大多人都沉浸在失去了同伴、亲友的感伤中。 对于一些人,则为不然。 「你是在写什么……?这么认真?」 卡希洛将手上的书放在床上,站起身,朝坐在书桌前奋斗的人走去,越过对方的肩膀,他朝那人执笔的纸上看了过去。 这一见,他一脸愕然。 「歌词。」 伊特诺停下了写下了最后一个字的手,放下了手上先前摩尔赠与他的羽毛笔,他笑着一回首,眼睛一亮。 「你……确定这是歌词?」 卡西洛嘴角抽搐了几下,又看了眼前笑的十分开心的伊特诺,头上不禁降下了数条黑线。 他实在是难以说出口……这人可能没有写歌词的天赋…… 「当然!」 「……给谁的?」 卡西洛一问,伊特诺一答。 「献给空之灵的。」 「……」 卡西洛已经不知道,到时空之灵收到这歌词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以他和有着联系的契约灵,对此有了十分了然的态度…… 『……』 感应到契约灵的回应,卡西洛都不知道到底该笑,还是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了。 此时,库兹提停下了在床上翻转的动作,起身时,还不小心踹了一下坐在他前面的雪熵侧腰,迎来那人一回首的瞪视。 抱歉一笑后,库兹提完全不理会前方的人投来的白眼,两手在床铺上用力地拍了几下,一脸开怀地说了。 「伊特诺哥哥,我们来做一个小东西,好不好?」 伊特诺一脸不解地看了提出这一提案的小孩,又和一旁的卡西洛互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你想做什么?」 伊特诺回看了一脸彷彿跃跃欲试的库兹提,整个不明所以。 「我要做一个富含魔力的掛坠!」 库兹提坐直身子,一双小手握成了拳状,小脸上满是光采,与他心灵相通的雪熵,一反另一半的反应,微侧垂首,沉稳的神态,不由得浮现了一丝悵然若失的失落。 「掛墬?」 伊特诺又不解了,既然是要做掛坠,为何要用魔力来合成?他记得库兹提的手很巧……地下屋的精美装饰,也大多是和摩尔一起完成的。 似乎是顾虑到伊特诺的感受,卡西洛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对库兹提的话,微微皱起了眉。 「我想要把它掛在休息室里!因为这样每次走累了,去到那边,看到它……都会感觉到……就像、就像,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一样……呜……」 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说到最后,斗大的泪珠一颗又一颗地从他的脸上,滚落了下来,哽咽地再也说不下去。 这一见,伊特诺微瞠大了眸子,愣了好大一下,卡西洛也同样被惊到了。不只他们,雪熵轻轻握起他的半身垂放在床上,一度松开又松成拳的手,低头不语。 在这之下,他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没有一丝秘密可言,此时,他所能做的,也仅是静静陪伴而已。 「……」 在这短暂的相处下,鸟羽一族的大多人也和一部份的魔法使培养了好关係,面临这一分别,不只投奔于此的人,他们……也都心如刀割。 因为,他们和伊特诺一样,将那些人,视作为自己的家人了。 伊特诺抿起了唇,深吸了一口气,放于桌面上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微抖着。 「……伊特诺哥哥?」 雪熵瞧向了伊特诺,微微一语。 伊特诺先是不语,在卡西洛的关切目光下,他微一吸气,脸上浮现了温和一笑。 「……好啊,我们一起来做吧。」 获得当伊特诺的首肯,雪熵淡淡一笑,随之安抚起了喜极而泣的半身。 在泣鸣的房里,卡西洛一脸愁容地望了眼前注视着相互关怀的孩子们的伊特诺,一股说不清的情感油然而生。 半晌,泣鸣停了下来。 然而,人们心中的泣音,却一刻也不曾停歇,究竟何时能得到疗癒,平静下来,恢復笑顏的那一刻道来……谁也不知道…… 「好了,我们开始吧。你想怎么做,库兹提?」 伊特诺松开了紧握的手,站起身来,温润一笑。 雪熵一望了他,什么也没说。 对雪熵的样子一感疑惑,伊特诺轻唤了他一声。 「雪熵……?」 「伊特诺哥哥,我们开始着手啦!」 库兹提愉快仍带泣音的嗓音传了过来,伊特诺顿了一下,虽有些迟疑,目光却还是从眼前的孩子身上,挪移到了另一人那里去了。 他朝库兹提的方向走了过去,半蹲了下来,视线和孩子的目光保持一线。 「我可以怎么帮你?」 「嘻嘻!」 库兹提咧嘴一笑。 「我们可以从其他人的结晶里引导出魔力来做连结,就算哪天我消失了,我也希望伊特诺哥哥可以一直记得我!」 一听,伊特诺瞪大了双眸,一脸愕然,笑容从脸上消失了。 就他所知,方才那些玻璃球的持有者,大多都在一场连环爆炸中丧命了。 其馀的人,下场也没有好到哪去……甚至更为悽惨。 随之,他感受到他的衣襬被人拉扯了几下,他惊愕的目光朝来源缓缓地望了过去,只见雪熵一抿唇,一手伸入怀里,取出了令伊特诺惊愕不已的物品。 那是同伴们带在身上的玻璃球。 ……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是你,拿回来的吗?」 伊特诺身子一僵,不见孩子希望看见的开心笑顏,反倒是一脸混杂了悲慟、愕然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此时,他又一次地反问自己。他真的,做错了吗……? 这一濒临崩溃的情感,自他心中汹涌而出,挡也挡不住。 「为、为什么……你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伊特诺一侧身,猛地抓住了雪熵的双臂,一时的衝击之下,他连忙护住了手上的玻璃球,但仍有几颗掉落到了地上,滚了好几圈,不知去了哪里。 卡西洛一见,连忙上前拉开了伊特诺,以免给孩子带来不必要的伤害,他瞧向了雪熵,正要开口要他们先行离开,却瞥见他某个熟悉物品的一角,从指间露了出来。 「……!」 他猛然一愣,仍没有放开抓住了伊特诺的手,他的目光又一瞥了伊特诺一眼,自从半年多前的失控以来,都不曾看过他有这样的反应。 可见,对其他人而言,这虽为贵重。但对伊特诺来说,在他心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行泪水从伊特诺失态的脸上滑落,接着,他松开了紧抓对方的双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张大了双眸,不知在看哪,口中喃喃一语。 「……我真的做错了吗?」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3) 卡西洛连忙扶住了他,神情很是难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伊特诺。」 长久以来的伤害,在伊特诺心中划出了一道又一道几乎无法抹灭的伤痛,多日以来,那一场战役更是雪上加霜。 即便他再怎么故作坚强,依然掩盖不了他早已……遍体鳞伤的事实。 发现了这一事实的卡西洛,却又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他简直快哭了。 似乎没料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反应,雪熵他们僵在原地,整个不知所措。 「告诉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伊特诺侧过头,望向了卡西洛,随之一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哽咽地喊道。 面对这一情景,卡西洛他实在没办法说出他是不是「他做错了」,生怕这一说出口,接下来在他眼前上演的……可能就不只是这样了。 但,要说他「做错了吗」? 都城一直以来的制度,在一些人眼中,都是如此的不堪。 是他……是伊特诺的决断,让不可能推翻的政权,有了一丝曙光。 而他,也如实履行了他的计画和承诺。 然而……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又为他带来了多大的负担? 「……是我……的……决断,断了其他人的生命!我、我……!」 所以,看着这样的他,他真的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你没有做错……」 伊特诺一愣,朝声源缓缓地看了过去,就连卡西洛也是如此。 「不管你问了多少次,我一定都会这样告诉你……直到你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为止!」 雪熵站起身来,紧握手中发出摩擦声响的一小群玻璃球,一行泪自他脸上滑下,坚毅地如此回应了。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真正开口说话了。 不知何时也哭了出来的库兹提,垂着首,两首擦着脸上的泪水,也回了一句。 「……所以,伊特诺哥哥你……不要再苛责自己了。」 即使不断地向自己提出这一自问,也回了「我没有做错」的话语。但是,伊特诺心里很明白,他一点也不相信自己没有做错。 而,雪熵他们两人一言一行,却在无意中,几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伊特诺愣愣地看向了一旁同样哭泣的孩子,又看向了为他的反应,而感到难过不已的卡西洛。 「……」 这一情景,伊特诺一抿唇,什么也说不出口。 一见,卡西洛将眼前的人拥入自己的怀里,一手轻抱他的后脑勺,另一手抱住了他的背脊,下巴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带着一丝哽咽,低语。 「伊特诺……你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 伊特诺垂下了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之,他微微一笑,轻拍了几下对方的背,安抚了对方一下。同时,也瞄了一眼一旁泣不成声的库兹提,和沉痛着一张脸的雪熵。 「我也……希望如此。」 他缓缓地推开了对方,从卡西洛的怀里退了出来,神情伤感地,吐出了一语。 「……」 看着这样的他,卡西洛没有在说些什么,任由对方去了。 伊特诺朝他淡淡一笑,目光又转往了雪熵他们,伸出了手。 「……抱歉啊,让你们看到我如此失态的一面……吓到你们了吧?」 雪熵微垂首,不予回应;库兹提则是连忙摇头,一咬下唇,又抽了鼻子几下。 库兹提空出来的手,抓紧了一下衣襬。方才伊特诺的反应,要说不吓人,是不可能的。他曾想过若有一天,能看到伊特诺脆弱的一面,希望能安抚他,就像他一直以来对他们所做一样。 然而,实际遇上了之后,他却整个人僵在原地,几乎没办法动弹,就连象徵他另一个面向的库兹提,也是如此。 「……」 雪熵看向了一旁的卡西洛,又抿起了唇。 只有他……不畏怯伊特诺的状态,甚至不惜生命遭受威胁,把可能会爆走的人,给拥入怀里,彷彿在他保护他一样……但,这在他看来,却是不怎么珍惜自己生命的行为。 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然而,他却没办法如此说他…… 因为,他也一样……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珍惜在许多人的努力下,拯救下来的自己…… 「……我不会再这样了,也希望你……也能走出来。」 他微微一语,抬起首,目光也朝伊特诺看了过去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覆上了对方的手心,感受到传来的温暖,使他明白,『他现在仍在这里』。 一股诉不出的沉痛情感,由另一人表达了出来。只见,库兹提又大哭了,说出口的却令人心酸又战慄不已的话语。 「我不要你死……!我、我可以代替你的!」 「……」 伊特诺望着这样的孩子,内心隐隐作痛。他的反应,为他们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 「不会了……我一定会没事的。所以……别哭了,库兹提。」 他站起身来,越过了卡西洛和雪熵,爬上了床,坐在了对方面前,伸出手,为孩子拭去了泪水。 「……对不起。」 他轻喃,库兹提又微微摇了摇首。库兹提抬起头,一手轻握住了触碰他脸上的手,哽咽地微微一语。 「……说好了。」 伊特诺勾起的唇角又上扬了一些。 一片静默之后,一扫方才的伤感氛围,伊特诺动作轻柔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好了,我们可以再一次製作出你希望的东西吗?雪熵。」 伊特诺温润一笑,脸上的泪痕看来很是好笑,他对哭得比他还惨的库兹提,说出了不一样的名字,伸出另一隻空着的手,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一听,库兹破涕而笑,轻覆上了他的手,微微一点头。 「嗯……」 「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我?」 雪熵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伊特诺微笑地一回首。 「因为,会提出这一类提议的人,也只有你了。」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4) 在房间空旷处的中央,伊特诺敞开了双臂,下一刻,他的脚下忽然展开了一道会有奇特图腾的银色法阵,缓缓转动着。 为天地一线,染上了皎洁白光。 摆放于法阵四周的各色玻璃球,缓缓地浮了起来,他微微睁开了眸子,凝望着漂浮在眼前的透明玻璃球,眸中一瞬闪过了一丝光彩。 一旁的三人散在法阵四周,看着这一景色。由于,要製作这一掛坠,仔细评估之后,伊特诺发现这不仅需要庞大的魔力作为和他处的连结,也要有足够的控制力,避免重要的东西受到了刺激,导致四周的损害。 「……」 但为了不让他人受到太多的伤害,他还是将这份工程,接了下来。 只因为,他所认为的『庞大魔力』,并不会消耗太多他的生命力。 殊不知,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同样为了避免破坏扩散开来这一点,卡西洛已经先在四周佈下了结界,同时也暗自为某人设下了一道防坎,只要那人稍有一丝失控,就会直接被限制住,强行停止製作的进行。 卡西洛一望眼前的人,微微一蹙眉。 一旁的雪熵则是牵起了面色不安的库兹提的手。 「……」 随着法阵的运转,伊特诺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即使有青他们提供的魔力,但经由近期的使用,也所剩无几了。 使用了此次的魔力製作……他可能活不过这一天了…… 望了一眼,眼前的雪熵,伊特诺微微一笑。 他之所以自愿提出这一製作,并非是为了求死,而是,单纯地不希望他们的这一份好意就此落空。 也为了不被感知到他此刻的状态,他在心中,暂时封锁住了自己被雪熵他们感知实情的能力。 「现在……」 他微微扬起双手,悬浮的各色玻璃球开始环绕着他,转动了起来。 一丝流光从不同色彩的玻璃球,提取了出来,在他面前凝聚成了一个金色光球,散发着温暖的淡淡光芒。 伊特诺凝视着它,缅怀又愁然地温和一笑,下一刻,一丝冰冷从中窜过,他微睁大了双眸,又恢復成刚刚的神色,只是眼中多了一丝沉然。 此时,四周旋绕的圆球体,逐渐飘降了下去。 唯有透明球悬在光球上方,缓缓转动,同时在光的照耀下,闪现了不同的美丽色泽。 其色彩,一道道身影和光景,从他脑海中一一浮现,又褪了色。 「……」 他又微垂了一下眸子,随之,某个方向传来的细微波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 只见,雪熵一脸复杂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缕光,浮现在了他的手心。手向他微微一伸,那一缕白金微光,飘向了他眼前的光球,逐一飘来的银白光、淡紫光,也纷纷来此,融入了其中。 下一刻,光球一瞬如渲染般,染上了八彩光,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 伊特诺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随之,柔和一笑,眼角泛了一丝泪光。 片刻,金光乍现,八色从光球中化为各色玻璃球脱离了出来,在幻化成了如地面般的金色草地,一如当时创造钥匙的阵形。 一道细微冰光一闪即逝。接下来,金草地又一次幻化成了一条金丝线,一丝又一丝地编织成了一条细绳,彷如有着生命,穿过了与它平行的所有玻璃球,一次又一次的穿行,朔成了各种不一的型态,最后它似乎有了一丝决断,将其製成了一串葡萄,金绳则作为联系的一部份。 刺眼又温暖的光芒,也逐渐消去。 一条掛坠,就这样製成了。 「……」 悬浮半空中的掛坠,在眾人的目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与透明玻璃球一同缓缓地飘降在伊特诺的手中,他脚下的阵法也在这一瞬间,碎裂、散化了。 房内最初的光彩,也渐渐褪去了。 他垂下了首,一望手上的葡萄掛坠和透明玻璃球,无言了。 「……」 ……他不解,为何会做成这个样子? 思一此,察觉到了上前的其他人,纷纷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一作品。 「好漂亮!」 「……哼嗯?」 「为什么会是葡萄串……?」 三个人,三种不一样的反应。不同于一开始称讚的库兹提;一脸疑惑的雪熵;卡西洛则是发表了和他一样的见解。 见此,伊特诺一瞬了解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必要的。也因为这样,可以发现许多自己未曾发现到的一些面向。 就如——『现在』,亦是。 他手指微弯,轻抵下唇,笑了出来。 「要说是共同製作的……也不为过呢。」 「一开始都是你在弄的。所以……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卡西洛一手插腰,一脸没好气地回了回去,接着,他微微一蹙眉,上前关切。 孩子们一听,目光也纷纷转移了过来。这令伊特诺感到开心又有些哭笑不得。 虽说,这次魔力的使用量险些到达临界点,却意外地没有感受到上一次的重创,意外地很平静。 也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就和平时一样。 冰光闪现的那一瞬间,他也了解到,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提供给他一丝界线,令他能在完成希望的事之前,可以有所协衡。 可惜……他大多希望去做的事情…… 一扫眼前的人们的容顏,伊特诺淡淡一笑。 已经没办法去做了…… 「没事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伊特诺将散落在地的玻璃球们,一一捡起,将他们递给了库兹提,自己的则是转交给了卡西洛。 「啊,这个,帮我拿一下。」 「?」 即便不解,卡西洛仍是接了下来。 「这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5) 「来,拿好。」 伊特诺将手上的掛坠,递给了雪熵。在后者的惊愕下,小心翼翼地接了下来。 雪熵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在伊特诺被卡西洛拉到一旁你一言我一语时,不理会站到他身后一头搭在他肩上的库兹提,雪熵望着自己的手,与之前碰触到的手的暖意不同,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 「好冰……」 轰隆! 一声巨响,贯彻了整个地下屋,四周一切震盪不已。 「发生什么了!」 卡西洛瞪大了双眸,一望四周,见伊特诺没有动作,将透明玻璃球收入了怀中,先行赶去护住了孩子们。 「伊……」 为怀里的孩子们设下了结界后,卡西洛一头转向了仍佇立于原地的人,唤声未说完,便扼在了喉咙之中。 只见,一行刺眼的嫣红从那人的口中溢出,似乎不知自身发生了什么的伊特诺,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接着,感受到自身濒临溃堤,他一脸痛苦,一手摀住了心口,整个人单膝跪了下来,不停地大口喘息,瞠大了双眸,满是难以置信。 「……!」 「伊特诺!」 卡西洛见状,站起身来,跑向了不知为何吐血的人。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为他提供一些治疗魔法,但不知怎地,却一点用也没有。 发现这一点的卡西洛,整个人都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来了……」 伊特诺虚弱地微语,在卡西洛一蹙眉,震惊又不解的情况下,他道出了实情。 「都城的残兵……地下屋,快……被攻陷……了……!」 然而,貌似是在嘲弄他们的现况还不够差一样,伊特诺的左上臂和胸口上的衣物,都忽然染上了一片嫣红。不知为何,地下屋的防护机制……没有啟动。 「……唔!」 一股剧痛从体内涌了上来,他微侧过了头,伴随而来的一大口鲜血,喷溅在地。 「伊特诺哥哥!」 雪熵他们一脸错愕,可惜被结界护住,尤其在这种状态下,更不能随意行动。 「我……没……事的。」 伊特诺喘息着,十分吃力地抬起头,朝他们淡淡一笑。这笑容,看来却如此飘渺、易碎,彷彿下一刻就会消失了一样。 然而,他的安慰,却没有起到一丝效果,反倒助长了他人对他的注目。 「……」 看着伊特诺苍白的面容,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魔力流动的不自然感,即便伊特诺掩饰的在好,秘密终归是藏不住的,还是被卡西洛发现了他不久将会离开人世的这一事实。 「伊特诺……你老实告诉我,你的魔力……是不是快枯竭了?」 卡西洛颤抖的嗓音传入了伊特诺的耳中,他微垂首,不予回应。 「……!」 这一事实,卡西洛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又惊又怒,但又对这状况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的生命力逐渐流失。 然而,最为震惊的雪熵,更是浑身一抖,下意识地看着手上的掛坠,猛然瞠大了双眸,泪水又溢了出来。 ……他……因为他的好意,害死了伊特诺哥哥? 渐然模糊的视线,伊特诺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安抚孩子,然而,距离有些远,没办法及时慰问…… 「……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一说完,他一脸难受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又咳了一下,一大口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片刻,他将未沾染鲜血且颤抖的手,伸入了怀中,取出了许久前,曾请南那製作的小方盒。同时,解开了地下屋暂时被封锁无法使用魔法的术式。 「这不是……」 卡西洛见状,十分惊讶。他一想到南那的所作所为,一抿唇,猛然伸出手,想将这东西给处里掉,却被伊特诺阻止了下来。 只见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为了……这一刻……所定下的……东西。十分……重要……唔!」 伊特诺艰难地说着,说到最后又一次摀住了嘴,又一行血从他手指间中,溢了出来。 他挪开了手,吃力地朝身旁的人看去,淡淡地笑了一下。 「卡西……洛……麻烦你……把……地下屋……的所有人……都……转移……出……去……」 伊特诺一边说着,很是努力地撑住不停垂下的沉重眼皮,一手抓紧了染了血的小方盒。 「但……」 「拜……託了……」 看到伊特诺的状态,卡西洛忍着泪,应允了。 「我知道了……」 下一刻,两道转移法阵以及房外各处,将惊慌的人们无一遗漏纷纷纳入了转移法阵的范围内,与此同时,伊特诺的手指也捏住了小方盒上的缎带一角。 「要去哪?」 「拉……古希……上古……祭……坛……」 「……伊特诺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幕,一路走来的际遇,在这一刻,终于压垮了内心脆弱却又故作一脸坚强的雪熵,他泪流满面地,双手放在结界上,好似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人。 好似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转移给他…… 「我……!」 伊特诺微抬首,又是一笑,他的手也缓慢地拉开了缎带。 「没……事的。」 「……!」 这一笑,在法阵发动而绽放的白光下,消去了踪影。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6) 晴天万里、浮云千变。 一环自然、一切自然。 徐风之下、枝叶摩娑。 荒凉古蹟、映入眼帘。 白光退去,大多人们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被转移到了此处。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里恰巧是不久前伊特诺施行魔法的地方。 然而,要到达伊特诺希望的地方,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怎么回事?」 「……这是哪?」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在一连串的事件下,许多徬徨不安的人,承受不住如此负荷,其中崩溃了的人也不少。当中也有不少人仍是冷静的状态,安抚着其他人的情绪,对于这些人而言,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为这一切,倾尽所能。 如同,一开始对他们伸出援手的那人一样…… 「……伊特诺,振作一点!」 此时,伊特诺整个人已经无力地躺在了草地上,耳边的呼喊声听来却是如此遥远,目光朦胧地仰望着林中外的无际晴空。 以及,在上方一瞬闪现的银蓝色光彩,貌似有着什么东西存在于那里,并保护着他们…… 片刻,一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溢了出来,滑落个面庞,消失在了发梢之中,他薄唇微微蠕动。 察觉到他的行端,卡西洛停下了呼喊,身子微倾,耳边靠了过去。 「……你想说什么?」 「……祭坛。」 伊特诺吃力地撑住了越来越沉重的眼皮,艰难一语。 「麻烦你……把所有……人……都……带过……去……」 「在哪?」 也不问他的目的、探寻背后的动机,卡西洛二话不说,接下了这一份请求。 伊特诺微侧过头,染上些许黯然的眸子,瞥了左前方的小径。 「走那里就行了?」 「走到底……就会……看到……了……」 「我马上把所有人都带过去!所以……撑着点……伊特诺!」 卡西洛望着眼前面色越加惨白的人,他应允了,也几近请求,他的存续。随之,他弯直身子,一望四周,所见却是一片喧然,看来很是惨不忍睹。 尤其,经歷方才一事,更是如此…… 接获了契约灵的告知,来此之前,已有不少人被杀害了。 而那些下手的人,除了都城残兵,还有居民…… 在对方不知能不能听见的情况下,伊特诺微微扯动了唇角。 「……谢了。」 一段时间之后,待眾人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伊特诺将自己的一大部份计画以最细微的魔力传到了对方脑海中,卡西洛也为他提供了一些魔力、退去了他一身的疼痛,并予以治疗后,便起身离开了。 在卡西洛和眾人探讨、周旋期间,雪熵和库兹提都陪在伊特诺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生怕一转身,那人会就此消逝一样…… 「……我……会……没……事的。然后,一直……以来……谢……谢……你……们……」 矛盾的温柔话语,传入了雪熵他们的耳中,却是如此的刺耳。 「……你不会死的。」 跪坐在他身侧的雪熵,双手紧抓衣襬,哭丧着脸,哽咽微声说道。 总是玩闹的库兹提,在这一刻,也死守在这里,一脸满是透着伤感的坚毅。 「……不用一直这样……陪着我,也可以去……和其他人交流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突发奇想……」 面对伊特诺一脸微笑且半严肃半玩笑的说词,雪熵实在是笑不出来。 老是一边说着安抚人的话,就算是不是真有着希望存活的念头,但每一次、每一次……他老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最后,还弄得满身伤…… 已经,太多次了…… 「……因为你老是学不乖啊。」 雪熵板起脸孔,一脸严肃地,回嘴了回去。 「……」 伊特诺不语之下,库兹提又补了一刀。 「你不把自己顾好,是要怎么照顾好别人!」 「……」 「而且,我也早有了照料自己的能力,你却……老是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呵护着……」 「……」 眼前的灰发孩子,一开始说得一脸振振有词,说到最后却是一脸炫然欲泣的样子。伊特诺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抱歉,又让……你们……担心……了……」 「……」 「哼!」 不同于库兹提的沉默,雪熵撇过头,不领情地哼了一声,逗得伊特诺哑然失笑。 片刻,一道清冷、沉嗓,从一旁传来了。 「伊特诺哥哥,你不是让我们担心,你是欠揍!」 「……咦?」 「你一定是这几天过的挺不错的!所以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吧?」 雪熵面色一沉,站起身来,俯望着眼前仍然躺在地上修养的人。身上闪现了一阵又一阵的白色闪电。 「那么……」 「誒……!等等,有你这样的吗!」 伊特诺一见,连忙收回手,做出了制止的手势。 「……我、我可是……病人耶!」 雪熵折了折手指,一脸染上阴霾,咧嘴一笑。 「既然还有力气说话,就表示你一定没问题了!」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7) 「……你确定要这么做?」 面对眼前的人们一脸迟疑的面容,被他们视为副手的卡西洛,紧绷着神经,面色一凌,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听来伊特诺从以前所执行的计画,虽然没什么一丝差错,但从这次反抗的结果来看,却是不太乐观的。 「是的,虽然现况看起来不怎么乐观,但总比被残兵们抓到来的好上不少,再来,也没有人想再一次经歷失去同伴的痛苦。」 卡西洛一语,顿了一下,又接续说了下去。 「这一次的结果,我很遗憾,但我也听到风声,有不少人对此有所不认同,甚至将此责任全部推到了其他人身上。」 「……」 「这是伊特诺提出的,你在会议上不也有听见……!」 其中一名同行者猛然抬首,回嘴了。 「但是行动的人,是谁?」 卡西洛环起了手,面色一沉。 「同意了这项事前就有先行告知过『有可能会有所死伤』这一个计画的人,又是谁?」 「……!」 「在场的人,几乎都曾出席过会议,也都是自愿从都城『脱身』过来的人,就算没有出席会议,当时的会议画面也在同一时刻传送给了其他所有的人。那么,你怎么说呢?」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 即便再怎么不甘愿,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人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片刻,一阵细微的爆炸声从一旁不远处,传了过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卡西洛看了过去,看见一大两小的打闹画面,顿时嘴角抽搐了几下。 「……」 ……那人到底在干什么? 所有人,一瞬有了如此心声。 半晌,卡西洛不禁一脸无奈地笑了出来。 「真是……」 同行者之一的少年,一脸愣然,一问。 「卡西洛大人……」 「别再加什么大人了……早就不在都城了。」 卡西洛挥了几下手,笑得一脸无奈。 是的,他们早已不在都城了。现在的他们,是为了开拓更美好的未来,而付出行动的人们。然而,此刻,竟却内鬨着。 若不团结,所有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知道了……我会……照着你说的去做的。」 一听,卡西洛点了一下头。 大多人达成共识后,其馀的人也跟随了。 此时,一道细微玻璃绽裂的声响,传进了卡西洛的耳里。 他仰天一看,猛然瞠大了双眸。不知在什么时候,施放在他们上方的银蓝色结界,整个成网般绽裂了开来,隐约能看见有一小群黑影由远渐近地朝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了。 「来了!」 眾人一愣,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望,却是破绽最大的时候。 此时,一条沉长的锁链,从空气中浮现了出来,彷彿有生命般,贯穿了方才和卡西洛谈话的人的腹部,将人整个往后拖行,完全不受重量影响的锁链前端的矛头,又刺穿了好几个人,当中,也包括了鸟羽一族。 方才所见之人,如今成了被一条锁链悬在半空中的肉串。 「遭了……!」 这一起事件绝非巧合,卡西洛神情很是震惊,他很明白事情不妙了。 他们之中,有内应!? ……刚才的谈话肯定被传出去了! 随之,卡西洛连忙一转身,朝伊特诺他们所在的方向,奔驰而去,同时不忘向周遭的人,喊了一句。 「快跑!到上古祭坛去!」 此声叫唤,不少人也跟着朝他方才所指定的地方起步,但大多数人仍浑身发抖,呆站在原地,成了锁链最佳的饵食。 惨叫此起彼落,在逃跑的人们耳中挥散不去,卡西洛一回首,惊见一道浅绿色光芒缠绕的锁链矛头朝他们袭来,在袭击他身后的一名少年之际,他下意识地手一挥,丢出了一个魔法,将他的袭击轨道给偏移了开来。 也在这时,卡西洛发现了锁链身上的绿光一瞬消逝,化成了一缕绿丝,它的另一端延伸到了其他地方,那可能就是施法者的所在。 下一瞬,一度停摆的锁链绿芒再现,又开始行动了。 但这一瞬间,对卡西洛而言,也够了。 他停下了步伐,一转身,将一旁险些被击杀又腿软的人,一把扯到自己身后,他伸出了手,掌心向着他刚刚所看见的来源,一道金色的光束从他手中衝出,朝着他所描定的方向去了。 他很清楚,就算那人察觉自己被发现了,也逃不过自己的追踪,那一道光束,不追击到目标,是不可能消散的。 不久,一道凄厉的惨叫从某个地方发出,传入了不少人耳中。 这一叫,诛杀许多人的锁链,也停止了攻击,整个掉落在草地上,化成光粉,消逝了。 也在这时,失去生命的躯壳,连同血跡,一瞬被绿色焰火给一瞬燃尽了。 四周倖存的人们,一些人胆战心惊地停了下来,静望现况,接着又和不停歇的一些人,又一次抬起脚,一路跑向了他们的目的地。 只为了不被上空即将到来的残兵给抹消。 没过多久,方才混乱的场面,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他们和一早被双子以结界保护起来的伊特诺。 「杀掉了……?」 好半晌,这才回过神的拉提亚整个人跌坐在地,颤抖着嗓音,一问。 「……」 卡西洛没有回应,只是望了目标一眼。在拉提亚愕然的目光下,逕自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啊……等等!不要走啊……!」 拉提亚愣愣地看着眼前逐渐走远的人一眼,又朝后方在结界内依然卧地不起的人、护在身旁的两名小孩子看了一眼,但他又不希望成了上空的人的标靶,只好选了让他今后很是后悔的一个选择,跟着卡西洛跑了。 来到了那人所在,卡西洛看见一双腿从一个巨大岩石后方显露了出来,他又往前一步,那人的身影也逐渐浮现了出来,卡西洛微张大了双眸,随之,垂下了眸子,紧握起垂于身侧的手。 只见,一名少年瘫坐在岩石前,两道光柱刺穿了他的胸腹部,钉在了岩石上,他垂下了头,一动也不动。 之所以光束会分裂成两半,有很大的机率是被人给切裂的,但要切开他的光束并非人人都可以这么做的,得要是非常了解他人魔力上的运用,毕竟每个人使用的魔法结构都不尽相同。 他望了躺在那人手边的漆黑长刀,微一蹙眉,神情很是难受地,道出了那人的身分。 「伊提……」 伊提.兰芬,都城数一数二的情报分子,也是一名武艺极高的杀手。 和他一样,都是本名成了姓氏的人……更是他……血脉相连的…… 唯一的兄长。 这也表明了为什么这人会如此了解他的术式。 「啊……表哥!」 跟了上来的拉提亚,一把抓住了卡西洛的手臂,怯弱地从他身后,探出了头。他猛然张大了眸子,一脸难以置信,愣在了原地,片刻,他才喊出了那人一声,朝他跑了过去在他身边跪坐了下来。 他抚上伊提的脸庞,泪水不停地滑落,一望伊提身上的光柱,伸手想拔出,却在他伸手触碰之前,消散了。没了异物的止血,大量的鲜血一瞬喷涌而出,溅洒了拉提亚一身。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啊!」 拉提亚收回了手,垂放在自己的腿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幕,看在卡西洛眼中很是心痛。 相连的血脉,却相互残杀。 「……对不起。」 卡西洛紧握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不……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只是没想到,表哥他会……」 拉提亚一望身旁面色难色的另一人,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哽咽地摇了摇头。 卡西洛一听,一抿唇,不语。 他的家族曾是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贵族,后来因为贪污的事件爆发,被抄了家,家產充公,而他在家人的保护下,将他和他异卵双生的兄长,送往了他处,却因一些小差错,他们也分隔两地。 那一年,他才六岁。 之后在街上流浪了一年,被卡纳接了回去,改了名,赋予新的身分、新的生活。但他和自己仅存的家人也就这么分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跟他开玩笑,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和他的兄长见了面,却变了另一个人,认不出自己的血亲了。至于拉提亚,也因类似的家族事蹟,成了孤儿,不知那近十年间发生了什么,当他们再一次相见时,他也已经记不得他了。 再怎么好的交情,有时一个际遇,就变调了。 如今,他曾有过的家族成员,仅剩他一人。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8) 「……回来了?」 好不容易可以起身的伊特诺,看到了返回且面有难色的两人,他在休养时,在结界内看到了一切。 也明白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在这随时都会被发现的情况,伊特诺通常会透过接触过了的人身上,对其他人施下一丝联接,只是没办法知晓他人的状态,也只有在被允许也被信任的时候,才会这么做。 由于使用率,一年也不到一次,几乎可说是摆着好看而已。 只是这一次,令他有一些意外。 伊特诺一望卡西洛,他的脸上依然掛着微笑,眼中的笑意却收敛了不少。 因为,啟动这术式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卡西洛。 更明确的来说,是他希望让自己看见些什么,才会这么做。 「嗯……回来了。身体有好一点吗?」 卡西洛惨澹一笑,一旁的拉提亚更是整个快要哭出来了。方才离去时,拉提亚亲手为自家表哥送了最后一程。 「我们……走吧。到其他人那里。」 拉提亚淡淡一笑,拉了伊特诺一把,在同伴的陪同下,一起步上了另一条道路。 ◇ 来到了林中环绕,人群四散的广阔空地中央处,有着一块岁月已久的巨大古祭坛。 在久远以前,这祭坛,被用于为他人祈祷、为那时的人们、生活的那片土地,以及万物一切举行平衡能量的仪式用地。 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有其平衡。 没有一个,并不是的。 日光下,林叶伴着徐风吹拂,在此地映现了摇曳的叶影。 枝叶婆娑。 自然乐声。 不知为何……却静謐的不可思议。 整个情境,带有一丝神秘的气息。 「这里是?」 伊特诺望着半年多前曾来过的地方,淡淡一笑。 「……上古祭坛。」 「这里就是上古祭坛……?」 卡西洛一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地,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怎么相信。 「太简陋……?」 伊特诺歪头一问,卡西洛愣了一下,别开了目光,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呃,也不是。」 伊特诺一听,愣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 在他要说些什么时,地面忽然剧烈摇晃了起来,伊特诺连忙将雪熵他们护在怀里,却发现方才的人影,此刻却没了踪影。 「……!?」 不知何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名披散着一头淡褐色长发及腰,穿着一身修身宽松服饰,背对着他散发淡淡银白光芒的少年,那一抹身影,竟是如此陌生又熟悉。 一道清冷又沉稳的坚毅嗓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伊特诺哥哥。没事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你珍视的一切。」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9) 在他一言之际,他手上也拔出了不知从哪来的银白光芒一身的长刀,由流苏和假冒透明玻璃球作为的剑卉,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了几下。 伊特诺一望两侧,依然没有雪熵他们的身影,然而,那一名少年刚刚称呼自己的方式和口吻,都和那些孩子颇为相似。 直到这时,他才道出了,连他都不愿去相信的话语。 「库兹提、雪熵……?」 不只伊特诺愕然,连他一旁的卡西洛和拉提亚,都震惊了。 即便四周有不少人被少年的变化给吓到了,但他们的注意力没多久就被来自上方的早已绽裂不堪发出悲鸣的结界给拉了过去。 「你是说……他是那两个小不点!?」 卡西洛一脸难以置信,猛然一望一旁的人。 然而,见伊特诺讶然的样子,足以说明了此事的真实性。 「为什么……?」 拉提亚一见,问了如此一句。 「明明……那时候,伊特诺就把你给分开了,只为了让同样怀有巨大力量的你,避免走上他的后尘,为什么……要恢復成原状?」 原来,伊特诺为了这个目的,请求拉提亚协助完成这个计划,而那时的拉提亚也因鸟羽自实验而生,也因实验而亡的生存方式,感到茫然又痛苦不堪。刚好接到了来自伊特诺的委託,他并没有想太多,便接下了。之后,他听闻了伊特诺的一些事情,只认为,那时接下这份委託,可能是他这一生,做过最好的决定。 「……」 雪熵并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上方的动静。 好半晌,他才会了一句。 「因为,家人遇险了,总要有人出面。不是吗?」 雪熵一回首,朝伊特诺等人,微微一笑。 翠绿的眸子,十分透霞又深沉。 不只样貌有了一丝变化,看起来成熟中带了一脸稚嫩,身姿也拉高了不少。从样貌来看,似乎和他们差不多年纪。 这一刻,再也承受不住摧残的守护结界,终于破碎了。 在他人仰天的目光下,一道道随之而来的攻击魔法降临在一些人的身上,尘土扬起、血花四溅,古老的建筑也不堪负荷,纷纷碎裂,倒了下来,砸在了一些逃命的人身上。 不一会儿,又是悲鸣四起,而雪熵,也奔驰了出去。 「等等!」 伊特诺伸出手,想拦住对方,却怎么也拦不住。 只见,身影越过了许多人早已跑远的身影,长刀一挥,一道风压一扫周遭的袭来的残兵,也将逃命的人们也一同吹飞了,又掀起了另一个战场。 被附有魔力的刀刃,凭空一刀毙命的许多魔法师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他一旋身,风压再起,又是一大群人被掀飞,只是这一次,只有敌方的人被刀刃给送了最后一程。 没几下的攻势,便将敌方一大半的人给歼灭了。 然而,再怎么有强大的力量,若不会明智的使用,又有何用? 由于实战经验过少,技巧并不熟练,依然过于生涩,也为他带来了一丝破绽,一道残影从他身侧闪过,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侧腹便被一把长刀给刺穿了。 「……唔!」 瞥见持刀捅他的人士一名随处可见的都城居民,雪熵嘴角溢出了鲜血,又一望不远处的家人,一股愤然涌上心头,他一举长刀,直接砍死了眼前的人。 他拔出了身上的长刀,大量鲜血喷溅了出来,洒了满地。 他猛一喘息,给自己下了简单的治癒魔法止了血,随之,身后一股剧烈伴随温热湿润感的疼痛,整个炸裂了开来。 「……啊啊!」 他一回身,直接灭了后方的人们。 在远处一见此景的伊特诺,再也看不下去了。不顾一旁的人阻拦,他魔法一施,整个人从原地上消失了。 知晓他去往何方的卡西洛,脑袋一热,也不使用魔法,整个人直接衝了出去。只为了避免最糟的结果。 继方才的头袭之后,雪熵彷彿杀红了眼,大开了杀戒。他所处之地,不一处是嫣红的。 然而,这状态下的人,也未必是好的。总是会有那么一个出奇不意的事情发生。 一名不知从哪冒出的身影,从他的身后冒了出来,此刻的雪熵,已经承受不住更大的伤害了。 当他一回首,已经来不及了。 白光一线,另一名身影驀然出现,敞开了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那把衝着雪熵而来的长刀,就这么直接从伊特诺的后腰刺入、前腹穿出。 下意识地看了刺穿了自己身体染了血的刀刃一眼,随之,伊特诺微微抬起首,吃力地朝眼前的孩子淡淡一笑,鲜血从他口中溢出,呛咳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仍止不住他的关切。 「你……没……事吧?」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10) 「伊特诺……哥哥……?」 如此一幕,映入了雪熵,和赶来此地的卡西洛眼中,顿时瞪大了双眸,一脸惊愕之后,又是一道凄厉的呼喊。 此时,雪熵的脑海中浮现了不久前,一名叫青的人,为了保护他而死的画面。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特诺!」 雪熵和卡西洛的呼喊声,在伊特诺听来却十分遥远,长刀抽离身体,刺目的红从他体内大量涌出,无力支撑的身体也缓缓地倒了下来。 似乎认为这一刀还不够似的,那人高举刀刃,准备朝伊特诺上方一刀劈下时,他的目光在一名黑发少年奔来之际、白光之下,视野整个一歪,眼前的世界一个反转,落到了地面上,滚了几圈,在看见自己的身体倒下之前,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雪熵扔去了手上的长刀,扶住了他这一生中最挚爱的家人,两人跌坐在地,他一手撑着他瘫软的身子,另一手为伊特诺施行了治癒魔法,但贯穿伊特诺身体的伤口却怎么也癒合不了,也止不住不停涌出的血。没多久,两人便置身于血泊之中,雪熵雪白的衣着,也因此染上了嫣红。 「伊特诺……哥哥……不要死,拜託不要!」 伊特诺忍着剧痛,缓缓地抬起微抖的手,轻轻拂上了雪熵染了血的面庞,虚弱微语。 「咳咳!你……跟我……很像……都是……为了……他人而……行动,却不顾自己的……人。」 「你不会有事的!伊特诺哥哥你不会有事的……!」 雪熵一手颤抖地握上了触摸他脸的冰凉的手,哭喊着。 「所以……拜託你……」 终于赶来的卡西洛一见此景,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漂亮的脸孔上满是泪痕,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 「伊特诺……!」 伊特诺望着眼前的人,柔和一笑,轻轻一语。 「……雪熵……你……要记住……每一件事……的……发生……都……一定……有它的……原因……」 「……」 「不用……担心……还会……再相见的……」 此时的雪熵早已泣不成声,丝毫不去理会为何他会知道他是雪熵,而不是「库兹提」。然而,这一个疑问,在这一刻,早已不重要了。 他只希望,他的家人,可以活下来……再和之前一样,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教导他各种各样的魔法……! 随着伊特诺的目光逐渐涣散,眼前的人影也逐渐模糊了起来,但他依然不放下,那一隻安抚孩子的手。 「所以……笑……一个吧。」 雪熵轻轻抓紧了伊特诺的手,他停下了泣鸣,却仍止不住泪。他,依照伊特诺的话语,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没多久就溃堤了。 随之,伊特诺的目光挪向了雪熵身后的卡西洛,他淡淡一笑,然而,这笑容却是令人感到如此凄凉又不捨。 「对……不起……」 「……」 「我……一定……会让你们……没……事的。」 汝,所愿,是否实行。 悠然的嗓音自伊特诺心中响起,他微笑地,回应了空的话语。 ……嗯,开始吧。 一见他此刻的面容,卡西洛又哭了。 「伊特诺,别做傻事……」 回应他的,依然是那一抹笑顏。 不久,伊特诺身上渐然泛起了一抹淡淡银白光晕,他收回了手,以魔法之力,轻柔地将雪熵推了开来。 不知为何忽然使不上地的雪熵,就这样松开了抓着对方的双手,被往后推出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那一刻,倒卧在地的伊特诺唇角又上扬了几分,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眸,身上的光晕也逐渐转亮,在场的所有争斗都在这一抹炫目却不刺眼的白光下,纷纷停下了动作。 在发动最后的魔法之际,伊特诺向雪熵和卡西洛送出了一份心念到他们的内心。如今,那一嗓音,竟仍如此温柔的令人想哭。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鸟羽和其他人……就拜託你们了。』 两人不禁瞠大了双眸,一脸震惊,不同于说不出话来的雪熵,卡西洛见状,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出来。 「伊特诺——!」 银白光乍现的那一刻,掀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暴,强大的衝击将四周的人都掀飞了出去和失去生命气息的许多躯体一同,化成了绿色焰火下的灰烬,消失在了风中。唯独作为同伴的那些人,在一抹银白光的包围下,则免于其难,同时也为他们治好了身上的伤痛,可惜仍没办法挡下已被减弱不少的强风。 被置于地下屋已失去了主人的卧房,书桌上写满了歌词的纸张,染上了一抹淡绿光芒,散化成了诸多光点。 与此同时……又是一起巨大的转变。 大地发出了悲鸣。 翠绿的大地在震裂下为开闢者划出了圆弧,将遇险即逝的生命护于寰中。 一道银白光束射入乌云中,为波折不断的世代拉开了序幕。 抚过了万物生命的徬徨乐章。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悠然歌谣响起了。 强劲的风不带过往的柔和,为守护之人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气流防壁。 种籽由血肉之躯转化为突破天际诸多树根缠绕岛屿的高耸巨树。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凝望着对方逐步转化成了偌大的高耸树身,卡西洛彷彿所有力气都被抽空,跪趴在地,绝望地哭喊着那人的名字,似乎只要这么做,他施下的魔法就会被消除了一样,伊特诺也会恢復原状,和他们一同迎向未来。 然而,再怎么期望,也没办法挽回逝去的生命。 「……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的哭号,也在风中,消逝了。 精灵吟唱了谣曲。 牵引土地上的万眾生命另寻一片可望不可及的新天地。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悠扬词句伴随同伴无法阻止生命逝去的哭号刻入了血肉灵魂之中。 最后,一抹炫目的光束照亮了一切,却也使一些事物,至此失了踪跡。 当光芒渐歇,他们已身处在了天空之中。 也与地面有了非常遥远的距离。 在一切平静下来之后,迎向眾人的是一片通往未知的所在。 无数由气流转化成的柱状漩涡从大地断崖环绕向上通往了云层中不知何处。 暖和日光,照亮了他们四周,也照亮了他们内心那一抹黑,眼前所见的一切,竟是如此美丽。 却也为眾人,带来了一丝迷惘。 「这里是……哪里?」 眾人之中,响起了如此一问。 「天空……大地……我们在天上?」 其中一人望着这一切,整个人惊讶的语无伦次。 没多久,静謐的场所,一瞬被一片喧哗、哭号给取代了。 许多人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想逃出此地,却被气流柱的劲风给吹飞了。 这一幕,看在许多人眼里,无不是惊愕。 对这时一部份的人们来说,这座悬空的大地,说是牢笼也不为过。 卡西洛依然跪趴在地,痛哭失声。 这一次,伊特诺.达拉亚并非假死,而是,真的不在了。 雪熵跌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屈起的双腿,一手则握着掛在胸前的掛坠,他的脸埋在双膝,默默地哭泣着。 在场的许多人,大多都失去了最亲近、重要的人们…… 哈尔亚静默地仰天望着这一片天际,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不同于他人的情感、反应,拉提亚凝望着眼前这一片湛蓝的无垠天际,不禁红了眼眶,有了如此不同的观感。 「原来天空……是这么美的吗?」 他们迎来了一直希望的一小片和平。 然而,这却是由一个人的生命,换来的。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11)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适,在和平共处之下,人们也渐渐发觉了鸟羽一族的其他隐藏能力。 而那一部份的能力,甚至能够为他人避开不必要的危险……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再一次投入研究。因为,已经没有人,希望将此地变成第二个都城。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可能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逃了。 而透过鸟羽一族的能力,他们发现由大地底下窜出的气流柱本身就是一道逆行式守护结界,为了防止人们逃出,却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出现。 不只如此,这结界,居然还能将外部来自地上的残馀魔法使的魔法,传递失败,而这也表示,他们自己的魔法可能也传递不出去。 同时,这结界外部,竟还有一层隐密性的结界,隐蔽了此地的行踪,让地上的人,没办法追缉于此。 至于,他们希望的出口,却是在遥远到不知尽头的参天大树上方,想通过,不仅需要『钥匙』,还得通过『守门人』那一关。 种种发现,都令他们为设下这一切的人,惊艷不已,也不禁佩服那人庞大的魔力,而这又是何时佈下的,或许,除了当事人,也没有人知道了。 ◇ 人们常说,在这里也没有比较好,但至少比在地上被人追杀来的好太多了。 很不可思议的是,起初的不认同,最后却成了他们最为安心的安身之地。 卡西洛独自一人站在林中的悬崖上,吹着风,将不远处位于大地中央的参天巨木,以及一切美景收入了眼底。 「这可真是不简单啊……」 一道熟悉的嗓音从身后的山洞口传了过来,卡西洛一愣,缓缓转过了身去。 一见,尤伊仰天一望四周,接着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少年。 不见一开始的严肃面容,此刻的他,脸上多了一丝柔和。 「是你啊,尤伊。」 时隔半个月不见,卡西洛微笑地问候了同伴一声。接着,他的目光又挪回到了方才的景色。 起初,在接收到了伊特诺的一大部份计画之后,也知晓了其他参与的人,究竟为这乱来的事情,付出了多少。 而,卡纳的事情,他也很震惊,却什么也诉不出口。 至于,尤伊从伊特诺那里承接下来的计画,却是现在才正要开始,恐怕,伊特诺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计划的吧。 至于,其他的部分…… 「呵,真是比不过他……」 卡西洛的呢喃,听在知晓指的人是谁的尤伊耳里,唇角微微上扬了。 「你也是……」 「我?」 一听见尤伊说的话,卡西洛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他。对此,尤伊接着说了下去。 「要不是你在伊特诺动弹不得的时候,带领了所有人前往祭坛,若是没有你,所有人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了。所以,你也不是什么贡献也没有,卡西洛。」 「……」 听到这里,卡西洛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泪光。随之,似乎是感到了难为情,别开了脸。 「这下,可真是大工程了。」 见此,尤伊又笑了一下,又一望四周的断岩残壁、佇立于不远处悬崖下的林中残破遗址。若要重新整顿这里,又要花上好一段时间了,如今,他们现在身处魔法无法向外触及的天空岛屿上,也不能说要到地上就二话不说地动身了。 再者,他也还有需要建立的一切…… 以此,作为往后的支撑…… 思一此,尤伊神情一凌,心中的信念,又更加坚定了。 「可不是吗……」 卡西洛微微一语。 片刻,似乎是收到了其他人传来的信息,在尤伊转身之际,一道细语传入了他的耳畔。 「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互相的。」 一瞥卡西洛泛红的耳根子,他不由得开心一笑,随之,他一侧身,挥了一下手,说了如此一句后,便离开了。 在尤伊离开了之后,卡西洛又一次遥望不远处的参天巨木,忆起了不久前,他们在地下屋生活的日子,虽然生活上并不如都城的时候富裕,但却让人感到十分舒心。 因为在那里,没有人会隐藏自己,可以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他微垂下眸子,脑海中,浮现了尽是他们打闹的日子,那时候,伊特诺脸上的笑容,很是坦然。 徐风拂动了他的发丝,也掀动了他一身服饰,他神情感伤又缅怀地,微微一语。 「吶,伊特诺,在那一段时光里……你快乐吗?」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12) 岁月如风。 一闪即逝。 在眾人齐心同力之下,他们的第三个家,也慢慢地有了着落。 起初,在这一片几乎可说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人们不停思索、相互协力,付出关怀,逐渐有了他们希望的样子。 在这里,没有所谓的地位之分。 也没有,所谓的金钱观念,一切皆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以自身的需要,提供给他人他们已不需要的,换取他们所需要的物品、各色食材。 在这里,没有所谓的权力与否。 也没有,所谓的高尊低贱之分。 每个人都可以接受教育,以此发展他们的天赋,成为他们自己希望的那个样子。 而非,他人所喜好的那个『不真实的自己』。 在这里,没有所谓的种族之分。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人,共度一生。 也可以,一生瀟洒自在…… 一名黑束发及腰,穿着一身轻便服装的青年,走过了熙来攘往、热闹非凡的商业街道,此起彼落的欢笑声,以及孩子们的笑闹声,在他耳边不绝于耳。 他停下了脚步,仰起头,望向了在气流柱环绕岛屿的背景之下,佇立于岛屿中央,被世人取名为「世界树」的参天巨木。 一股徐风,拂过了他的面庞,拂动了他的发丝。 唯独,缺了你…… ◇ 来到了世界树祭坛前,和此地被唤为「世界树管理者」的孩子们,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放行让他进入了。 对这些孩子来说,伊特诺.达拉亚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却也是他们再也见不到了的人。 而卡西洛,也是最为想念他的那些人之一。 此地的祭坛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碑,上面记载了创造了牺牲了生命的钥匙守护者,石碑后方,则刻有许多离世了的同伴的名字。 看着记载在上方的名字,不管看了几次,只要一看到他自己的名字被记载在上头,总会感到哭笑不得。 因为,上面的人,除了他和另一个人以外,都不在了。 「……」 他轻抚了一下,列在第一顺位的那一行刻文,微微一笑。 「我又来了……」 卡西洛总是以伊特诺可能会怕寂寞的藉口,不时来到这里,分享他近期的趣闻。 然而,在彼此那坎坷的一生中,说不寂寞,肯定是骗人的…… 「跟你说啊……」 卡西洛绕过石碑,盘起腿,坐在了树身前方,一仰头遥望几乎不见顶的树身,和云靄中隐约可见的枝叶。 没多久,他收回了目光,开始了侃侃而谈。 「尤伊这阵子一副看起来像是快死了的样子,自从他创建了『勒菟丝』图书馆,成为了那里的管理执事,一手包办所有的事项,哈哈……真希望下一次和他见上一面的时候,场面不要太难看。」 卡西洛淡淡一笑,想到对方居然把自家的大量藏书都收进了空间戒指,搬到了那个地方。一想到地上那些人的表情,他作梦都会笑出来。 中立一族,据说是由一名鸟羽创建的,其成员有鸟羽和各色人类,十分多元,听来也十分有趣的一个部族。 听雪熵之前提及,这一族的人,立场中立,不偏向任何一个势力,以在旁静观居多,只在必要时才出手干涉。 不过,这一族的人很擅长收集情报。 那时,雪熵还开玩笑的和他说:「小心你的小秘密,别被他们抓到了!」 他一想到,起初伊特诺训练他们的这一能力,没想到如今竟用在了这地方,令他感到很是好笑、又十分缅怀,那曾有的一段时光。 「而且,最近也听说了,他似乎和一名来自中立一族的孩子成为了搭档,共同管理一切事物,但效果上,以尤伊那完美主义的性格来说,真是辛苦了那个孩子。不过,好像也有听说他之后有打算卸任,把那职位交付给来自中立一族挑选出来的各一名世界树管理者和寰守猎人来继承。哈哈,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之后,会是什么时候?」 卡西洛笑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故作坚强,强顏欢笑地说道。 「真不希望看到他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还坐在那个位置上……!」 静默了一会儿,他又接续了下去。 「对了,雪熵那孩子挺有一手的,居然召集了一些人才,一手建立起了好像是叫世界树管理者和寰守猎人管理者的两大协会,而且啊,还和地下组织的人对槓,真不愧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在谋略上,似乎还挺有你的样子……」 卡西洛笑着和眼前的树木分享这近期的趣闻。说到最后,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人的独角戏,如今看来,竟是如此凄凉。 又是一片静默,卡西洛惨澹一笑,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颗透明玻璃球,凝望着。 「真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如今,却只能在记忆中,回忆了。 半晌之后,他将玻璃球收回了口袋,站起身来,又一仰首片刻,收回了目光,伸出了手轻抚树身,轻语。 「为了守护无辜的生命……你牺牲了生命换取鸟羽和我们的安全,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一抿唇,顿了一下,这才略为哽咽地说了下去。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道不尽的话语,如今已成了他无法实现的奢求…… 此时,几名人类、鸟羽孩童一脸欢乐,彼此嘻笑打闹,玩着你追我跑的游戏,从卡西洛所在不远处的地方跑过,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那先这样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片刻,卡西洛收回了手,一转身背向了世界树,举步前又回首一望,神情黯然地收回目光,缓慢地离去了。 请静静聆听。 伴随着空之灵的歌谣,一股徐风从上方席捲下来,轻柔地拂过了,随着日光,带动了所有一切的生命。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云靄中,世界树枝叶婆娑,日光透过叶隙抚照大地,无一叶影倒映树身的叶群舞动,却又好似在回应卡西洛方才的话,枝叶婆娑回盪了许久。 然而,能否听见,早已无人知晓。 ◇ 「抱歉……我们来晚了!」 几名孩子从灌木丛中跑了出来,跑入了林中空地环坐成一圈的人群中,大口喘着气。 「你们来的好慢!」 一名人类孩子发话了。而他身旁稍他年长的鸟羽孩子,一脸柔和地笑了一下。 「好了,来了就好,看你们要不要先缓口气,在坐下来?」 三名孩子中,两名早已迫不及待会议的展开而先行坐了下来,剩下的那个孩子,则是在缓过气之后,才慢条斯理地盘腿而坐。 在他入座后,会议开始了。 这是一场,由岛上大多人们推举出的一些人选,前来讨论岛屿的名称,由于人口眾多,实在不足以让全部的人在同一个地方进行探讨。 毕竟,在居住的地方,总要有个名字,才会有一种在家的感觉。 虽然对一些人来说,有没有名字,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可惜,少数服从多数。 于此,他们才有了如此方案。 至于,名称这一事,十年间已讨论三回了,依然没有一个结论。 而且,大多人都对沿用「都城」这一名称,挺感冒的。 「岛名要取什么才好呢?」 一小群人围坐在草地上,每个人脸上都若有所思,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大问题一样,片刻,其中一名小少年环起手,嘟起了嘴,低喃。 「我知道了,就叫岛名!」 很显然,没有取名天赋的一名人类青年,抬起了一隻手,发表了他的意见。 「别了吧……听起来好扯。」 「同感。」 「……怎么这样啊?」 一波感言之后,他们又陷入了思索,毕竟这是他们往后要居住的地方,就算目前不能出去,以地面的状态来看,出去了也只是送死罢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之前居住过的地下屋,竟然被毫发无损地保留了下来,就位于他们所在的土地之下。 至于,施术者的好意,在另一人有意封锁之下,他们也不得而知了。 又是一阵子过去,想累了的人们,纷纷拿起了果汁、茶点吃了起来,此时,一名仍在思索中的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举起了食指,提议了。 「叫伊特诺岛屿,怎么样?」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13) 夕暮时分。 光染大地。 一名黑束发及腰的青年,独自一人坐在图书馆的屋顶上,眺望着远方的世界树,隐约可以瞥见一片黑影从云层掉落了下来。 「……」 他看了一下地上不久前从树上掉落下来被捡来这里当装饰的绒毛叶子,静默了一下,又将视线转向了上方徐风下,由远而近的枝叶婆娑,传进了他的耳中,他的发丝随着叶影舞动,四周花草摇曳。 彷彿在唱着一首无名的乐曲,唯有他,没有开口。 他微垂首,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半晌,他的脑海中浮现了许久前,伊特诺曾问他的一句话。 『哎,小洛,你不觉得树叶长绒毛很有趣吗?』 「若是……这样,我真希望当初……没有听到那一句话……伊特诺……」 卡西洛哭丧着一张脸,微微收起了手,垂下了首,泪水从眼中低落在草地上,止不住哽咽。 「来,喝杯茶。」 此时,一道嗓音从他身边响起了,卡西洛往一旁看去,哈尔亚端了一杯茶水递给了他。见他迟迟不肯接下,哈尔亚微歪了头,一脸不解。 「不喝吗?」 片刻,卡西洛接下了茶水,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暖意浸透了他的身体。 「谢了……」 哈尔亚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望着眼前的景色,又瞥了又饮了一口的卡西洛一眼,见他开口说起一些事情。 「今天……我去看了伊特诺。还看到了之前不管看到了几次都想笑的石碑……上面的名字,嗯……挺好笑的。」 「名字怎么了?」 「石碑上的名字里,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一想起此事,他不禁又忆起在雪熵建成协会后,除了伊特诺和他的玻璃球,一律全交给了雪熵,由他来全权保管。 然而,不知为何,当初在製作掛坠时,哈尔亚的那一颗玻璃球不知为何有些怪异,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却又不清楚是哪里有问题。 又过了片刻,他猛然睁大了双眸,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还记得,最早之前,南那也曾给过他同样的感觉,不仅是石碑上的哈尔亚之名,还是他一同创造的钥匙,上面都有着同一种魔力。 那魔力,并非来自哈尔亚,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人…… 思一此,他面色丕变。 于此同时,世界树前的石碑上的最后一道名讳刻印,悄然地转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你啊,多注意一下身边的人。』 一想起,许久之前,伊特曾诺对自己说过的话,卡西洛猛然瞠大了双眸。 他手上的水杯缓缓地从他手上滑落,在屋顶上滚了一圈,才停了下来,杯里的茶水全都洒了出来。 原来,他早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说……?还让他一起加入作战? 伤亡不可避免,但他也完全没料到会如此惨重…… 「……!」 难不成,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伊特诺人太好了,总是给人可以改过自新的机会。」 哈尔亚站起了身来,一语,淡淡几缕白烟从他身上窜了出来,偽装逐渐消散成了原本的样貌。 「南那……!」 卡西洛一惊,他一点也没想到这一可能性。伊特诺又被……欺骗了……甚至为此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泪水自眼眶中溢出,隐藏起的悲慟、愧疚、自责、苦涩难耐的一面,随着他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正要使出魔法将此人击溃时,他身子一震,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摀起嘴,吐出了一大血,在地上溅染成了不规则的弧状。 他身子一感麻木,无力地跪坐了下来,仍使尽全力撑住自己,不倒下来。他一脸惊愕地望着双手下溅染的温热血水。 「……!」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视线随之扭曲了一下,他一蹙眉,没多久,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下意识地,一扫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旁的水杯。 他的面容,闪过了一丝愕然。 ……毒?水里被下毒了? 「……」 又一愣,又吐了一大口的鲜血,咳意不断。 「咳……咳咳咳!唔咳咳……咳哈!」 每咳一下,又是一部份的血液流失,不一会儿,不只地面,就连他的身上,也染上了刺眼的嫣红。 而下毒的人,却始终佇立在一旁,不为所动地冷眼望着这一切。彷彿,对那人来说,所有发生的事,都是他眼前上演,为他解闷的一齣又一齣的一场戏剧。 「……咳。」 待咳意稍减,他一望眼前身影有些模糊的人。那人咧嘴一笑,却笑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一个人外表再怎么阳光,心中却一心求死,旁人在怎么劝阻,又有什么用?」 此时,不同于上一刻,南那笑得很是狰狞。 「到头来,你不也只是自我满足,希望有人认同你而已。」 一听,卡西洛咬紧牙关,怒瞪着对方,神情艰涩,垂于身侧的手握成了拳状,一股嗓音从牙缝中溢了出来。 「你……!」 「怎么?我有说错吗?」 南那微扬下巴,有些目中无人地地眼望昔日同伴,然而,此刻,他的心,仍在淌血。 ……不,不是,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不是!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的关係,伊特诺牺牲了自己……就连其他人也……咳咳!」 说到最后,卡西洛又猛咳出了一大口鲜血,一感昏眩,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了起来。 「一说到痛点就这样?卡西洛,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南那一挑眉,故作一脸惊讶,却趣味十足。 「……滚!」 身心似乎早已脆弱不堪,无法再承受任何的一丝伤害,卡西洛泪眼盈眶,一拂袖,竭尽全力压下了袭击的强烈衝动,吐了如此一字。 「行,我先送你一程。」 一说完,南那一脚用力地踹在了卡西洛的腹部,直接将人踢下了图书馆顶楼,望着对方一脸惊愕又痛苦的表情,消失于视野。 ◇ 一股剧痛席捲了他全身。 但他却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卡西洛瞥了一眼远方夕日火光衬托下的远方世界树。 意识矇矓之际,脑海中除了浮现了他的一生,也浮现了另一道身影。 随着眼皮越加沉重,他心中起了一丝念想。 伊特诺很怕寂寞的,要是他不在了…… 思一此,一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此时,不知是否是幻觉,一道熟悉的人影,浮现在他身侧,脸上依然是那一抹柔和的笑容,朝他伸出了手。 「……伊……特诺……」 但是,伊特诺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不在了。然而,他这一想,身侧的身影依然没有一丝消失的跡象。 「……」 卡西洛吃力地扯动了唇角,上扬了几分。 若来生,能够再次与你相遇…… 卡西洛吃力且微微颤抖向那一抹半透明人影身后的世界树伸出了手,貌似想抓住他生命中那一抹早已消亡的一丝光亮。 「……」 不管你在哪,他都会……不离不弃陪伴着你……也想和你一起欣赏你以前和他说过,这个新世界的夕阳…… 让你不再那么寂寞…… 他……会再见到你吗? ……伊…… 他垂下了手,微侧过了头,嚥下了最后一口气。 「……」 南那轻笑地俯瞰地上的那一具了无生息的躯体,眼底丝毫没有笑意,仅有伤感。如今,两人早已不再有共识,他不再多说什么,一转身,仰望了夕空一眼,缅怀了昔日,曾有的美好时光,如今早已不復燃。他苦涩一笑,跨出了步伐,毫无目的地,走远了。 在这之后,没人知晓哈尔亚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怎么样了。 彷彿消失在岁月的洪流之中,渐渐地,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淡去了。 03-梦启 谣之七 伊特诺岛屿(14) 夕光下,一抹倒影在卡西洛的遗体身侧停了下来。 一束柔长及腰的淡褐色发丝,随着他捡起从对方口袋中滚落了出来的两颗彼邻的透明、透红珠子,垂落到了他的肩前,落入了他的视野。 他蹲下了身子,将物品捡起,凝望了一下在他手上闪过了一丝光泽的东西。 他知道,这人一直都把那个人遗留下来的玻璃球视若珍宝的携带在身边,一刻也不曾离身…… 「卡西洛……」 伊特诺在最后一刻,将岛上的人们託付给了他们。 如今……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明明那些人如此对待那个人……他却如此惦记着他们……比他自己还要多得多…… 雪熵望着和他相处许久,如今仅剩一副空壳的人,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他一开始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人的……但是随着岁月流逝,他对那人的重视依然没有一丝改变……反倒是为那个人付出了所有,也因此,他对这人有了一些改观。 也试着,尝试了解了这个人。虽然这人有时嘴上不饶人,却很重视身边的每个人,就连他们的感受也一样。 一做错事,就会自责不已,要好几天才会走出来……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性格也说不上衝动,但是一遇上那个人的事情,性情就会大变……宛如变了一个人,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会因此误会了他。 比起那个人简直不能见人的厨艺,他的能力反倒更加令人惊讶。最后,几乎当时地下屋的大多家务都交给他打理了…… 「……」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竟会走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雪熵伸出了手,一手轻覆上已无光辉、倒映着他身影的双眸,为他闔上了。 他又瞥了另一手上的珍物一眼,随之将其收入了怀里。 「没想到会这样……」 他今天本想和卡西洛讨论一些事情的,结果却看见他从屋顶上掉下来的一幕…… 至于,是谁杀害了他,他心中已经多少有底了…… 现在的他,不管是实战经验、引领他人的能力,仍不太成熟。 「拉提亚撰写的纪录……」 那是一本记录了地上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的文献,是由许多魔法使一同收集各种资料,抽丝剥茧出来的结果,耗费多年,直到今天才终于完成了。 卡西洛一直很期待这一件事。但他曾想过,这对卡西洛来说,会不会是一件在他伤口上撒盐的事情? 耗费了多年,他也调查了不少有关当年大追杀的事情,他意外地发现,一些起初在实验室中的反叛者,在製造他们时,就在他们的体内配置了一些装置,会随着他们的一呼一吸,将他们的情报回传给都城,组织透过他们传递而来的气息进而追击,所以,他们的位置才会被找到,也导致了伊特诺和许多同伴的牺牲…… 「……」 雪熵不由得握紧了一手拳头。 虽然拉提亚曾表示,这装置并不会延续给下一代,但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早已血肉相融的配置…… 庆幸的是,在结界的保护、消融下,他们的情报,已经不会再回传了…… 他松开了紧握的手,呼了一口气。 如今,岛上看似和平的表面,除了大多享受生活的居民之外,其馀的实际上,却已分割成了三大势力,黎光一派、地下组织,以及他所率领的中立一族。 中立一族採中立原则,同时也牵制、暗地辅助着黎光一派的人们,一方面也暗中观察着由反叛者集结成的地下组织,虽然这组织潜伏在看不见的背后,等待着东山再起的那一刻,如今,也在近期开始蠢蠢欲动了。 「……」 可惜,已经没办法告诉他了…… 就算可以告诉他,也已经是之后不知道多久的时候了。那时,这世界,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谁也不知道…… 在等候那些人归来的这段期间,可是能够发生不少事情的…… 在那之前,可有着一大堆要做的事情在等着他…… 如今,一切,皆逐明朗…… 「那么……就由我来支撑目前的这一切吧。」 雪熵缓缓站起身来,一仰头眺望火红天际,神情一凌,低喃。 「直到……回归的那一天到来,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 ◇ 天寰盈空、日光拂照。 自然环绕、风音依然。 七块巨大的透明晶石,在天寰前横列成了一环,每一块晶体都对应着半透明寰板上的特定的方位。 在日光下,隐约可瞥见晶石中,一具又一具,创造了钥匙的守护者们的所遗留下来的躯体。 唯有一只晶石,目前依然是空着的。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好几道银蓝光芒,自半空中一瞬闪现,幻化成了一名又一名的可人儿,迎接来此的访客。 悠然歌谣响起了,貌似在为一名逝者送上祝福,又或是为他之后的道路送上祈祷,嗓音听来有些愁喜。 徐风下,一名淡褐色长发在半空中飘扬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名沉沉睡去了的黑发青年,他一望在他身边飞舞的空之灵们,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好久不见,空之灵。」 自数年前,目睹眾人和空之灵缔结契约的那一幕后,就再也没见过祂们了。 「近来……可好?」 说一此,雪熵的喉咙一瞬乾涩,难以再接下去。 似乎明白他的感受,一名可人儿来到了他的面前,小巧的手轻拂了他的面庞,精緻的容顏上浮现了一丝伤感、理解。 雪熵回以一笑。 随之,她收回手,飞到了他怀中已被重新打理好仪容的那个人的面庞前,望着他彷彿睡着了的容顏,小手拂了一下他的额头,如道别般,他的契约灵在他的额间轻轻一吻,又望了他片刻,才百般不捨的飞回到了同伴身边。 在空之灵的帮助下,雪熵得以顺利上来可说是圣地的此地。 雪熵又望了一眼他怀中的人,他的脸上浮现了不捨,翠绿眸子闪现一道泪光。 抱紧了这个人一会儿,脑海中尽是浮现了往昔他们相处的种种。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他微微松开力道,在空之灵伤感又洗练的盈光曲调下,卡西洛身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银白光辉。 手臂上的沉重感逐渐被一阵轻盈所取代,卡西洛随着歌曲渐渐浮了起来,缓缓地往那只空着的透盈晶石,升了上去。 「……啊!」 在他看着那一抹身影离晶石越来越接近,一股激动的情感涌上了心头,想喊出「等等!」、「不要走……!」之类的话语,却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他泪眼盈眶地看着卡西洛和晶体之间仅剩一步之遥,一抿唇,垂下且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这一幕,离别之际,总会让他忆起那个人临终前的事情,若是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再遇上这种事了! 这种心碎,只要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 此时,他脑中又一次地浮现了伊特诺抚着他的脸,对他说过的话语,直至今日,依然鲜明、歷歷在目。 『所以……笑……一个吧。』 他松开了手,微抖地勾起了唇角,再也承受不住的泪水,流了下来。 「我……」 一开口,又摀着脸,泣不成声了。好半晌,才终于诉了一语。 「真的……好喜欢你们……!」 一说完,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儘管身上的伤早已康復,但他心中的那一抹伤痕,依然不可抹灭地存在着。 仍,不停地,淌着血。 「……呜……!」 接着那一抹身影,在接触到了晶石那一刻,晶面漾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将此人纳入了其中,涟漪又回归了平静。 一见,雪熵再也承受不住了,整个人跪趴在看不见的地面上,泪水一滴又一滴穿过了地面落入了底下的巨木枝叶上,破碎成了无数的泪花。 为了将过往早离支离破碎的人们找回来,他耗费了许久,在空之灵的协助下,终于将那些人完好无缺地带了回来。 气流柱只允许一些生命出入,但内部和一些特定的人们,就必须以此处的为出口,再一次到达他处。 他知道,这么做很不值得,但是他……还是希望那些人可以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肉体毁坏了,灵魂却是不灭的。 意识即永恆,形貌仍会是不同。 即使明白那些人总有一天会回来,但他仍将卡西洛安于此地,离那个人最近的地方,予以长眠。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 徐风下,一颗又一颗的玻璃球在他手上伴日光闪过了一丝光泽。 在魔法的驱使下,雪熵来到了巨大的寰板之前,将它们一一地照着起初创造之人们的方位,置入了其中的凹槽。 他一此,玻璃球随光一闪,雪滴神情复杂地望着他手上仅剩的一颗透明玻璃球,微微一笑,将它放入了本该在的地方。 随之,环形篓空的寰板浮现好几道精緻银色符文,寰板逐然透明,钥匙依然佇立在那些地方,没有一丝移动。 各色钥匙散发出了一道炫目的光芒,激发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光束,向岛屿外环绕了一圈,气流柱染上了七彩光芒,淡淡地消逝了,但那抹逆行结界仍存在着,等候的真正的起始者,将其改写。 如栏杆的气流柱消逝,仍依然是个牢笼。 取之而来的,是一大片更为广大的天际。 此一幕,此一感,雪熵终于了解许久之前在前往『祭坛』的大门前,伊特诺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了。 他又微微一笑,感慨颇深。 「眼前的事实,方能为真相?可不是吗。」 不久前,担任图书馆执事的尤伊,经由长年的研究下,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使用魔法并不会使人消耗生命力。 而是,认为使用后会使其缩短寿命长期教育的灌输下,所衍生出的一个信念。 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信念,却会为人们的一生,带来无比巨大的变化。 看似没办法改变的命运,却是能够凭着自己的信念和意志来翻转。 如此简单的方法,至今为止,却几乎没有一个人发现…… 要是早些知道,是不是就不会有如此大的牺牲了? 而他们,是不是也能够……过上自己希望的人生? 「……」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其实是都城为了削减人口,而制定出的不成文规范。 真相,往往掌握在一小群人的手中。 然而,现在…… 半晌,他又不由得为自己的名字笑出了声来。 「库兹提.梅萨提。」 一如雪熵.路沙之名。 ——希望一直都在。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他。 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伊特诺居然有办法把同一个涵意,分成了两个名字,作为一体的一种表达方式。 望着一片晴天,似乎是了解到了什么,他的神情不由得柔和了些,柔和一笑。 「结束亦为旅程的开端,是吗……?」 03-梦启 番外之一 曾经的一切 伊特诺可以说是改变了他们的一生,但真正改变了他们一生的,是他们自己一开始的选择…… ◇ 「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着眼前的一切,隐身起来了的卡西洛有了如此感想。 在地下屋定居之后没多久,伊特诺和卡西洛曾一度返回都城,为的是多了解一些现下的局势,以及和暗中牵线并匯报的人们,进行一场久违的碰面。 昔日的安寧,今日已面目全非。 本是自家居所,如今却只能以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返家,真是令人感到不胜唏嘘。 只是,他们返回的时候,在暗道中,正好和某个正在巡视的昔日同僚撞个正着,也因此,他们起了不小的口角。却迟迟没有激起更大的衝突。 为的是不愿使都城陷入更大的危机。显然,这人对伊特诺的一些事情,有着些许的了解,却也少得可怜。 很显然,这一名男子,也只是一名弃子而已。平时看似温文尔雅的人,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显露出本性…… 这其中,也不只因他们属于不同的派系…… 若没有这样的对立关係,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态度对待一切,他们是不是,就能有一个很不一样的人生了? 「你看我杀过人吗?」 伊特诺感到有些好笑地回问。而被这问题问的愣了好大一下的男子,面色一沉,冷汗直下。 「你……之前不也出过不少任务!其中肯定少不了清除一些人工玩物吧!」 听闻当下,伊特诺和顏悦色的表情,立即从脸上褪去,神情锐利了起来,当中伴随着一丝同情。 男子话未说完,便乍然终止,一脸像是踩到地雷的惊畏表情看着眼前的存在,然而,中止他继续说下去的并非伊特诺,而是一旁隐藏身影却藏不住狂暴气息的卡西洛。 只见,空无一处的地方忽然浮现一抹淡淡人影,先是左下半身、左手臂、左上半身,慢慢显现出右半身,最后才是带着熊熊怒气的面容。 看清来人,男子猛地瞠大双眸,吓得跌坐在地,整个人颤抖不已。 「噫——亲、亲卫阁下……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应该在……」 「在伊特诺身边?」 卡西洛怒视着男子,平时高昂的嗓音,此刻如沉鐘一般深沉。 下意识地,男子朝伊特诺看去,只见他神情哀伤地淡淡一笑。 此刻,男子才惊觉自己究竟滔下何等大错,他全身颤慄,渗出冷汗。 「我、我……」 在都城,詆毁、不实谣言、侵犯以下犯上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小命,更遑论出身平民的他,也只是一名阶位较低的魔法文官。 「哈尔亚也真是的,都怎么照看下属的?真搞不懂……」 卡西洛嘴角上扬,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冷得令人畏怯。 「请、请饶了我……」 男子连忙下跪磕头,哽咽。 「我真的不知道那一位是大少爷……」 对于男子前后不一的反应,伊特诺不语,卡西洛冷笑一声。后者的反应让男子猛然剧烈颤抖了一下,冷汗不断从他脸上、颈部分别滑落地面和衣领内,渗满冷汗的手沾湿了墨绿色大理石地砖。 微抬首,呼吸絮乱地将视线投向正冷望他的卡西洛,而非一旁身为祭品的伊特诺。可见,对他来说伊特诺的地位似乎和他心中所定立的地位有着压倒性的差异。 即便伊特诺在这里声称自己是继承人,也没意义,更显得名不符实。 况且,他也不在乎这令人作噁的身分、地位…… 正待卡西洛开口,文官一见,内心一舒,略微兴喜、侥倖之际,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嗓音传了过来。 「哎……」 尚未反应过来,巨大的火焰从地面窜出,衝上天顶,男子整个人瞬间淹没在橘红色的火柱之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一见,伊特诺一脸哀痛不已,卡西洛脸色丕变,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态。 哀号声在火焰中消逝,火焰消散后,男子原本所在的地方,只剩几缕火星飘扬,随之在空气中消失了踪跡。 速度快得像是一瞬间,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 随之,鞋跟在地面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叩叩声响。 看清来人面孔,两人一惊,伊特诺更是一脸愕然地凝视着眼前的身影。 「你是……」 ◇ 「谁?」 卡西洛面露不解地一问。 「西萝妲,你来这里有什么是吗?」 一见,知晓其意的伊特诺神情一沉。 看来,有不少监视啊…… 一听,少女勾起唇角,露出艷然的笑容。 「是洁西萝……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伊特诺。『上次』你救我而欠下的人情我还完一部份了。」 挥了下手,她笑了几声。对于她的这一席话,伊特诺笑而不语,一旁的卡西洛却是一知半解,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殊不知,她口中的『上次』,早已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他会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上头下令要我们把所有背叛者都从这世上驱离出去。」 这话,究竟有几分是真是假,除了一些人知情之外,就不得而知了。 「喔?是吗?我印象中,贵族可没这种权限。」 伊特诺笑得一脸轻松,冷汗从脸上滑落,凝望着眼前女子的一举一动。一旁的卡西洛则是神色冷冽了不少。 她说的人情,也已经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吧?只是,这对尚未復甦一部份记忆的伊特诺来说,还是一个不得其解的疑惑。 「是不是?呵呵,上头的人一句话就可以改动所有规矩,就连改动、扑杀继承人都能不眨眼,只是扑杀这点永远都是请人代劳。你说是吧?伊特诺.达拉亚,第一王子殿下。」 洁西萝瞇起了眸子,笑容更加诡异。 「从最初就不是了,你真是太抬举我了。」 伊特诺轻叹一口气,仍不忘保持警戒。 「所以,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她微垂首,瀏海遮住她的上半面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语气听来却十分轻柔。 「感觉你们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不妨也让我加入吧。」 「然后全军覆没。」 伊特诺秒回,拒绝意味十足。 「洁西萝,交涉结果如何?」 杰罗斯提恩从两方之间的半空中出现,轻盈跳落地面,直接朝女性同伴招呼了一下。 杰罗斯提恩的出现,让卡西洛警戒更甚,伊特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对于不同于报情资的一方,而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人来此之后,他便知晓了这一名女子……少女,并非他们的敌人,而是同伴,一早的警戒,如今已荡然无存。 前者心情愉悦地看了伊特诺他们一眼,感受到现场紧绷的氛围,他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地看向正朝他拋媚眼的女性同伴,语气很是无奈。 「……你又搞砸了?」 一听,卡西洛一脸状况外,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之后不久,他才终于了解到,这两人是怎样的来歷,而这,又是后话了。 一旁多少知情此人身分的伊特诺垂下眸子,微微一笑。 果然来了吗?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啊…… 他暗自一叹息,微微苦笑了一下。 到最后,路,还是得由他一个人走完才行…… 04-梦殤 谣之一 百年之初(1) 这即是,千年前发生的一切…… 体验了一次回来之后,西司面色伤感地一望眼前的少年,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一句一字。 为了这一刻,他、他们承受了多少? 一直以来,如此不公的对待,他们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方才的一切,为他提供了十分完整的解答。 「……」 只见,伊特诺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 「不用在意我,这已经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 「……」 事到如今,西司根本没办法不去介意…… 这种,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而他,也了解了,一直以来,他的胸口不时会感到闷痛的原因了。 至于,画面中最后的人影,很明显的是玻罗秘。但为什么,他要改变自己的名字?甚至以此来和他接触? 西司一望一旁依然在播映的画面,面色一沉,不只如此,他的心,也沉了不少。 一见西司现下的模样,伊特诺淡淡一笑,上前了一步,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头。 西司一望伊特诺一眼,一抿唇,眼眶一红。 「乖,没事的。」 「……你的没事,最后不是变得很有事。」 西司如实陈述,伊特诺面色一僵,轻揉他的头的手也顿了一下,百口莫辩。 「……」 「一说中,就不说话了?」 伊特诺又揉了他的头发几下,收回了手,一脸感到好笑地,微微摇了摇头。 「……感觉你这反应不太可爱……」 「我又不是为了别人才要特意表现的可爱的!我的人生,我会自己决定!」 面对西司的直言不讳,伊特诺微瞠大了双眸,一脸有些惊讶,随之,神情转回一开始的柔和,也多了一丝欣慰、感伤。 接着,他又开了口。 「接下去?」 「当然!」 一听,伊特诺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柔和,微微笑弯了眸子。 他朝西司伸出了手,看了对方的动作,西司迟疑了一下,又看了对方一眼,意会过来之后,他一抿唇,神情闪过了一丝怯弱,伸出了微抖的手,轻覆上了他手心,很是温暖,不像千年前尾声那般冰冷。 片刻,一抹混有一丝七色光丝的白光从西司身上併发出来,目光所见一瞬扭曲,在半透明光芒的彻底席捲了他的前一刻,瞥见了伊特诺那缅怀、伤感,又泫然欲泣的神情。 随之,他的所见,便被这一抹光给覆盖了。 那是他最后,看见的画面…… 接下来,就让你来看一下,百年前的事情吧…… 04-梦殤 谣之一 百年之初(2) 或许,千年前对于现在来说,是一段宛如云雾般的过往。 过往的真相鲜有人知,但仍存续。 游走光明与黑夜狭缝的中立者,承袭了一切。 一代传过一代…… 请静静聆听。 悠扬谣曲鸟啼交织,和绚阳光透过了敞开的窗户洒落在坐于摇椅上看书的一名淡褐色疏松辫发及腰,此刻拨于前胸,容貌秀美的青年身上。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又来!那些鬼东西唱了十七年还不腻啊!一直唱一直唱,祂们不腻我都腻了!」 书房紧闭的橡木房门猛然敞开,两侧门板用力撞向墙面,发出好大的声响,随之在反作用力的回弹下,多少弹了回来,又被来人给推了回去。 一名散发着和他的言行截然不同,一身柔和气质的少年顶着一头像是被轰炸过的乱发,不耐烦的俊美容顏印着睡痕,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 「不只十七年,祂们吟唱了千年。远古又神秘的尊贵存在。」 不受来人干扰的青年慢条斯理地将书翻往下一页,不急不徐地开了口,温和而平淡,似乎对少年的粗鲁言行习以为常。 完全不认为青年口中既没亲眼见过,仅透过歌声传递意义不明的空之灵的天空色发少年,自然不带有半点敬意。 「祂们喜欢唱歌是很好,但每天听一样的歌还是会腻好不好,难道就不能唱其他歌曲吗?」 沁凉微风吹入室内,垂掛窗前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无视少年的怨言,青年听着悦耳铃声,目光在书页上来回移动。 不见对方搭理自己的少年,不爽地嘖了一声。 就算少年再怎么想走上前去抽掉对方手上的书籍。 由于青年的身分使然,使他无法做出对他有任何不敬的行为。 要真是这么做,等着他的就是被五花大绑扔到水里自生自灭。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从他方才到现在的言行,完全和他所谓的「不敬」对上线了。 不敬是一回事,行端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少年嫌无聊开始挑战起了青年的忍受性,他在青年面前来回踱步三十分鐘仍未抬头瞧他一眼,他停下了步伐,有些扫兴地撇了撇嘴。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后方响起了书本闔上的声音,不轻不重,两人都能清楚听见的音量。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有跟飞罗说过《千年》的故事?」 一听,飞罗一蹙眉,转过身看向了青年,只见对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颈,语调轻柔地开了口。 「《千年》?你又想说什么怪奇的故事了?」 青年抬起头,神情温和且复杂地望着眼前年轻的孩子,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对方的言行有什么不敬。 「正好相反,这次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仅有我们中立者知晓的真实歷史。」 「这可真是奇特,我还真没听过你讲过这么正经的故事。」 他这一番话,挑起飞罗的兴致了。 见状,青年饶有趣味地将手上的书扔进了飞罗的怀里。 「你先帮我把这本书收回书柜,然后……嗯,我想想『史书』放哪去了……我印象中是放在靠近窗边的上层位置。」 「……你不会自己去拿吗?亲爱的库兹提先生。」 名为库兹提的青年耸耸肩,装作一副好像没听见对方说的话的样子。 对此颇为不满的飞罗,嘀咕几句不雅字眼,仍乖乖地照着指令做事,并将一本厚重暗红书皮上端有着一朵玫瑰图样烫金花纹的书递了过去。 双手接过了书本,库兹提笑着应了声。 「真是太感谢了,飞罗真乖。」 听见了对方的称讚,飞罗面露噁心地吐了吐舌头。 完全不理会对方孩子气的行为,随之,在对方极为傻眼的目光下,库兹提撕开了书皮的一角,取出了藏在里头的泛黄摺叠成巴掌大的方形纸张。 「你、你在做什么啊!这可是古书!而且那张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书皮里!」 要死!怎么会有人对古文物做这种事,偏偏那还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他为了借这本书跟无良执事凹了半年才弄到手,你这傢伙竟然说撕就撕! 飞罗的怒气值飆升到了最高点,库兹提把破损物递还给了对方,想当然对方是不接受的。 「快接,我手很酸。」 一听之下,飞罗额冒青筋,抽了抽嘴角。 忍着怒火,以看似大动作却不伤及物品的力度抢了过去,心痛地看了破处一眼,又瞪向罪魁祸首。 这傢伙! 总有一天他绝对会把他从族长之位踹下去! 库兹提摊开了呈现空白的纸张,修长的手指由上而下轻轻划了下去,浅绿色墨水涌了出来匯集成整齐的文字。 这神奇的一幕,令飞罗一脸震惊地缓缓睁圆了双眸。 「这、这……」 「觉得惊奇?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回想从前的自己看到拉提亚做出类似的行端时,也和他一样很惊讶,也感到很不可思议。对此,库兹提感到一种怀念又找到同伴的诡异心理,话未说完便被中断了。 「为什么会有墨水从空白纸上冒出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的飞罗一脸兴奋又佩服地看着青年,注意力完全转向了神奇纸张上,原有的气愤懊恼则被推到了心中一角。 「这个吗……」 对于库兹提吊胃口的口吻感到强烈好奇心的飞罗,开始催促起了对方。 「等时机到了,你就会知道了。」 「哪有这样的,赖皮!」 「呵呵。」 「还笑!你这傢伙怎么这么随便!」 库兹提依旧对飞罗以下剋上的言行不以为然,神情却流露出了一丝缅怀、不捨又失落的情感,随之,将视线挪回文字上,语气温和地开口。 「总而言之,现在还是先放下激动的情绪,安静听我讲故事。」 「谁理你!」 相较于库兹提的温和容忍,飞罗则因为对方把自己耍着玩,硬要说故事的态度很不高兴,直接扭头走人,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门却无预警的自动关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照理说,稍有重量的门,在没有外在施力的情况下是不会自动关上的,吹进屋内的微风也不可能移动厚重的门板,更别说连门都没有碰到的飞罗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儘管受到了不小惊吓,但又一次升起的气愤很快盖过惊吓。气在头上的飞罗根本不管这些问题,直接握住门把用力一拉,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现在是怎样!」 今天已经被空之灵烦得要死了,后面那傢伙又把他耍着玩,还得想办法修復史书,给刁难人的无良执事解释书况,现在门又跟他作对是怎样! 就在飞罗气结败坏地想着要不要直接从窗户逃生的同时,后方传来了一阵清喉咙的声音。 「嘖!」 认为自己的想法被某人猜透,飞罗洩愤地在门上用力踹了好几下,门板上出现了好几道鞋印。 目睹全程的族长,依然保持着沉稳姿态,露出淡淡的微笑。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04-梦殤 谣之一 百年之初(3) 沁凉的风吹入室内,带动了些许沉闷的气流。 不知为何,飞罗深深觉得这句歌词简直像是在说他目前的处境,即便他非常不想承认。 「……」 「嗯,真不愧是尊贵的精灵,总能在某些时段唱出符合时宜的词句。」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库兹提完全不受影响地给予了空之灵讚赏,这话听在飞罗耳里,满是挪揄意味却又不得不认同,实在很矛盾。 「既然现在我们都变成笼中鸟了,在门打开之前就听我讲故事来打发时间,你觉得如何?」 库兹提用手指轻敲了两下拿在另一隻手上的纸张,轻笑地询问对方的意思。 然而,处在焦虑情绪的飞罗完全没察觉到对方话中的不自然,没多加思索,便应了一句。 「……你高兴就好。谁叫你是族长,我是族人。」 即使这话听来讽刺意味十分浓厚,却也表明了飞罗的意愿。 而这话,听在库兹提耳里,令他感到很是难过。 对他而言…… 「那你先找个地方坐好,不然你老是站那么远,也不晓得你有没有听清楚故事内容。听故事本该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但你表现出来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有疏离感。」 一听,飞罗皱了一下眉。儘管他对族长总是一副大为不敬的态度,但对其应有的上下距离他还是很注重,所以对方意图拉近彼此距离的说词让他很不能接受。 显然,『族人之间,情同手足、心系相伴的亲人』,这一族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见飞罗似乎对他说的话不太认同。库兹提轻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了下去。 「在外面,我们有地位之分,在这里,我们的地位平等。」 「……」 飞罗静静地望着门板,接着又看向手上的残破书籍,压低声音语气不耐的回应。 「要讲就快讲!」 一说完,他转过身去面向了对方,倚靠着门坐了下来。 「喝杯青草茶降降火气。」 似乎认为对方的性格不够成稳的库兹提,伸出手指向了附近的茶几。这举动让眼前的人火气又升了上去。 「你要我听你说故事,现在又要我去喝茶?」 「以你现在的状态,你确定我说的内容你都能听进去?」 库兹提挑起一端姣好的眉,反问对方。 一听,飞罗不悦地嘖了一声。 「听个故事而已,何必把内容听得太仔细。」 「这是传承,不只是单纯的故事而已。即使你现在无法理解,随着岁月的歷炼,你会了解《千年》所代表的含义。」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係?」 「让你对真相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凭现在的你,想坐上族长这个位子,还早了千百年。」 库兹提这番话,无疑是看透了飞罗的心思,以及他对现在的世界所了解的程度。 「多了解一些事情,对你……嗯,有益无害?」 「哪有族长对自己的族人说话,还用疑问的啊!而且你那不确定的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多事情无法用一言两语来解释,必须靠自己去体会。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去倒茶?你不喝,还有我想喝。」 「说到底就是你自己懒,想叫人帮你倒杯茶!要喝的话自己动手不就好了,绕这么大的圈子干嘛!」 嘴上是这么讲,飞罗还是放下了手上的书本,站起身来,大步走去为对方准备茶饮,走回来之后,他一手重重地将茶水放在库兹提手边的圆木桌上,儘管动作看似粗鲁,却不见有一滴水洒出来。 「嗯,真是太感谢你了,飞罗真乖。」 面对青年一脸温和的模样,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丁点感动成分,让飞罗很气又无可奈何。 事情完成后,飞罗便扭头走回门前的位子盘起腿坐着。 「茶帮你倒好了,我也依言坐下来了,所以,你现在可以开始讲你的故事了,亲爱的族长。」 「……」 「怎样?」 「不,没什么。」 片刻,一阵朗读的嗓音在房内,悠悠响起。 很久很久以前,在充满爱与和平的地上世界,有着一群魔法使居住在仅剩唯一的魔法都市之中。 「等等,为什么要用讲童书的语调!」 一听,飞罗愣了好大一下,随之提出了抗议。 刚刚有人不是说这是真实歷史,原本应该有的严肃气氛去哪了! 「……你继续听下去就是了。」 库兹提脸色铁青,看起来很恐怖,飞罗马上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他以前听拉提亚那种哄孩子的语调也不爽过很多次,现在轮到他来讲述,就算他再怎么想用沉稳的口吻,仍被附加在纸上的力量强制转换,好像说故事就是要用这种轻快又想挖坑埋的步调来进行。 而且,他还发现,一旦开始,除了讲完它,否则不可能离手。 嘖,被摆了一道! 那傢伙的性格也没比伊特诺哥哥好到哪去! 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过着非常快乐且心灵富有的日子……才怪,要是真如此美好哪会出现美好世界仅剩唯一都市的矛盾情节! 后世的中立承继者都给我睁大眼睛,打开耳朵,看好听满,敢漏掉一个字,就等着被抽掉二十年寿命的魔力。 我是这一张简短真实歷史撰写者,拉提亚.多提思! 这内容听来,怨念颇深。而且,为什么要以这搞怪的方式来介绍自己…… 虽说拉提亚曾说过会将某一份交给他认定的回归者的一封书信,放在他撰写的『史书』书封内,并在适当的时机,将其取出,交付给另外一个人。 但他可没想到,会是这种内容…… 「……」 「……」 飞罗一听,又了愣一下,一脸无言地看着脸黑了一半的库兹提,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 他搞不清楚这究竟是库兹提在恶搞他,还是那位叫拉提亚的人的创意杰作。 即便感受到了魔力……他也很难想像平时为人沉稳的库兹提会表现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而且,二十年寿命的魔力是什么鬼! 那古老的认知,老早就在千年前就被推翻了! 「……我先澄清,这是拉提亚的杰作,并不是我刻意的。」 心里倍受煎熬的库兹提,感受到了聆听者投来的诡异目光,为了维护自尊心,他清了清喉咙,沉声解释,却发现自己越描越黑…… 「……我瞭的。」 心情颇为复杂的飞罗,既怀疑又无语,最后将视线撇向了一旁,微弱地挤出了这三个字。 「……」 然而,故事依然得继续。 原先的文字逐渐褪去,一瞬空白之际,又浮现了新的字跡。 04-梦殤 谣之一 百年之初(4) 若这份书信传承至你的手中,表示岛屿所隐藏的人仍未被寻获,侵蚀所有一切的存在仍深植于此,未获得解决。 或许,你会疑惑真实的歷史为何会以哄孩童口吻,而非以严谨陈述。 这是我深思熟虑,认为较不影响平衡的方式,虽然得知一切脉络,心情与负担会极为沉重,我依然希望后世的人们能够以正向的态度面对。 剥夺了你的选择权,造成你的不便与埋怨,我也不会为我所做的选择道歉。 中立者,说白了就是旁观者。 就算同伴与不同派别的人遭遇何种磨难、伤害,甚至死亡,我们只能旁观这一切,不得插手。 这一切…… 「……」 读到这里,库兹提脸上闪过了一丝伤感,他们都曾经歷过些事情……那些没办法以言语来完整表达的一切际遇…… 首先,由我自己说起好了。 我,拉提亚,既是中立者,也是一名世界树管理者。更是造成那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的推手之一…… 「……撰写者是世界树管理者?」 「……」 这是魔法之中少有的案例,当时的世界树管理者大多是由感受力极高的鸟羽一族来担任,虽然也不是没有魔法使一族的人参与,但大多的人不是偏向寰守猎人,就是捨弃了魔法使一族的身分,成为一名他们『自己希望成为的人』,从而过起了所希望的生活。 「族长?」 一见库兹提没再说下去,飞罗眨了一下眸子,一脸有些不解地唤了他一声。 只是,同一时间,飞罗心中也不禁有了一些感触。 相较于前段给人像是在恶搞的开场白,这段内容听下来,多少能感觉到一些沉重感,不过以哄孩童口吻来讲述沉重歷史,实在是很古怪的一件事。 听闻那人是一名世界树管理者这件事,令飞罗很是讶异。 基本上,中立者对岛屿上的一切纠纷皆处于中立态度,从不偏袒任何一方。 中立者并非仅有一人,他们是一个部族,实际人口不到岛屿总人口百分之十。 他们不曾公开过自己的真实身分,行事一向低调,潜伏在岛屿各处,记录地方所发生的一切,并适时将情报传回本部,进行进一步的统整。 他们从事各行各业,有些人从商,有些人任职图书馆职员,有些人隶属中立一族旗下的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甚至也有一些人是任职于世界树管理者。 也有一些人,对外将他们这些管理真实歷史的人,称之为『学者』。这一讽刺又对现况十分贴切的称呼…… 然而,在所有单位中,世界树管理者是最为稀少的。 即便仍有培育幼苗,但似乎也不时赶不太上一些岛上的一切需求,更别说世界树管理者的耗损率,甚至比寰守猎人还要高上不少…… 「……」 也不知道,当初创建这一部族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立场中立……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写出这一份讯息…… 飞罗不由得为执笔的人的想法感到奇怪……而且,目前整段听下来,这根本不是故事,而是在向他传递些什么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感觉,有什么事情,是他必须去了解的…… 思一此,他放下了一开始的偏见,神情微歛,开始专心听取信中可能的讯息。 见他如此样子,库兹提唇角扬起了不着痕跡的微笑,并且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又接着说了一句。 「小多?」 此时,脑海中一道画面一闪即逝,飞罗愣了一下,一脸诧异、疑惑。 搞什么……? 刚刚……那是什么? 隐约中他似乎瞥见了一名浅蓝发,神情十分柔和的美丽少年,站在崖边的花海中,不知望向何处。 紧接而来的是,和一开始的画面一点也不相符……那人一脸愤慨地施以魔法防御他眼前的一名坐在办公桌里的一名浅绿发青年…… 之后怎么了…… 「……」 这一连串画面对飞罗而言,衝击力颇大,以致他没有去察觉到方才库兹提不同于平时沉稳,却带有一点孩子气的口吻。 思一此,他的心脏忽然剧烈的震了一下,他猛然瞠大双眸,一手摀着左胸,不知为何他现在的感觉,非常的奇怪。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忘了一样?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只有这般能耐吗?摩尔.萨多。』 04-梦殤 谣之一 百年之初(5) 一道近于耳畔的嗓音,忽然在他心中响起了。 飞罗倒吸了一口气,连忙一望四周,可这里除了他和族长之外,什么人也没有。 只见,库兹提的目光投向了面色有些苍白的他,神情闪过一丝讶异,关切一问。 「怎么了?」 「……不,没什么。」 一说完,飞罗一抿唇,置于大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那嗓音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也很……敬畏,但更多的是……愤然。 ……为什么? 「飞罗?」 库兹提一语,飞罗深吸一口气,口气不怎么友善地吼了回去。 「烦死了,就说没事了!」 「……」 库兹提顿了一下,才又开了口。而他拿着纸张的手,也稍微捏紧了一些。 「……是吗?」 「是说……那个叫拉提亚的……」 见气氛不太对劲,不适感稍有退去,飞罗收回了手,连忙压抑了心中汹涌的不安,硬是摆出一开始的强势表情,换了一个话题。然而,效果似乎并不是那么好…… 而他的语气,也多少示弱了一点…… 「……内容还很长,不急着现在问。」 似乎是装作没看见他现在的表情,库兹提温润一笑,却散发着一股令人感到恶寒的压迫感。 见状,飞罗连忙闭起嘴,不再提问。识时务者为俊杰。 虽然不知道族长为何会有这般反应,但飞罗还是选择了安全牌,乖乖坐在原地什么也不要说,会比较好。 开玩笑,他还要他的小命,可不想在这里遭綑绑,扔进屋外的湖泊,成为一具空壳。 片刻,房内又响起了朗读声。 现今的美好是掩盖真实一面的表象,见证地上文明兴盛与衰歿,以及岛屿的兴起、潜藏的危机。那时的我,年仅十五岁。 当时的地上世界充满魔法元素,生活也十分丰饶,或许远在时空另一头的你听来很不可思议,不管你信或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人们心灵富有,富含同理心、爱与关怀,却也仅此于光鲜亮丽的外表,少数人拥有这些一直深埋在所有人心中的这一特质。 大多数人的内心虽有这些特质,难敌后天而来的傲慢、愤怒、忌妒、色慾、怠惰、暴食、贪婪。其中贪婪更甚。 随着黑暗的一面日益侵蚀心灵、思想、行为,最后引发世界极具毁灭性的战争,世界人口仅剩不到百分之一。 人们共同建立唯一的避难都市——都城。 眾人齐心摆脱现况而努力,起先的生活有转好不少,随着时间推移,原先的穷困转为兴盛,人性依然没有好转的跡象。 人们拥有魔法,却不常使用,原因在于驱使魔法,需耗减耗减自身生命。魔法等级的不同,耗减的寿命也不尽相同。 但是,基于某些原因,却不停地耗损一些人的生命。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人们信仰由元素中诞生的精灵,既然有将己身奉献于关怀社会,也有无神论者,甚至是将己视为至高无上存在一般的人。 不知由谁发起创造人工变种生命的建言,这令不少人跃跃欲试,对于创造人工生命的魔法使一族来说,他们就是这些生命的神祇。 然而…… 那些孩子,却没有获得本该有的归宿…… 不时被视为战偶送上根本不存在的战场,成为被一些魔法使拿来练手的对象。不只如此,甚至成为劳役、粮食、观赏物、玩物,甚至是白老鼠的实验品。既无基本人权、介于人类与鸟族之间的狭缝中徘徊。 这种……不必要的东西一样的存在。 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人工生命,在实验阶段便已配置长生基因,其血脉亦是如此。 长年观察,人工生命拥有长达平均一百五十年的寿命,经由和魔法使一族的人混血,寿命甚至可高达八千多年,有些人外貌会因岁月衰老,有些人则不然。 混血后的基本寿命也不会随着魔力的使用而减少,就连魔力也远比上一代的鸟羽,高出了上千倍,更别说是因为基因的因素,而有了不一样的个别能力,也不一定会有鸟类基因的特徵,看起来几乎就跟人类一样。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眼睛的变化了吧…… 对于那些利益薰心的人们来说,鸟羽一族可说是成了那些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同于,八十多年的平均寿命,外貌永久不变,大为十多岁至二十多岁的模样,鲜少有人老化的魔法使一族。 也因如此,他们几乎没有一个活超过作为孩子以上的年纪…… 虽说物种不同,但在我看来,鸟羽一族,反倒比那他们还更像是人类…… 会哭、会笑、会生气,也有着自己的思想、行为模式,以及作梦的能力,还有谁能不认为鸟羽一族和他们一样是『生命』的『事实』呢? 在我诞生有意识以来,人工生命持续遭受着许多磨难,即使有许多人看不下去伸出援手,却遭当时的腐败社会栽培的人士抹煞,对外的说明与事实极为不符。 而我,属于无翼,魔力庞大且外貌不衰的类型。 许多孩子被发现后无一面临抹煞的命运,双亲与保护团体亦是,我则是在某些人的帮助下保住了性命。 那些人不畏生命威胁,仍为我们挺身而出,甚至为我们这一族群取名为鸟羽一族。 虽然,与那些人一同生活总面临许多悲苦喜乐,却是我这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期,在这里,我可以尽情的做自己。 眾人之中,最奇特的人莫属伊特诺.达拉亚。 为我们一族取名,待鸟羽一视同仁,他曾对心有不安的我们说过:「在外面,我们有地位之分,在这里,我们的地位平等。」这句话,无疑拯救了我。 然而,好景不长,我们位在边境森林的据点遭人揭发、被袭击了,许多人因此丧命。 即便另寻他处,反派的人们依然穷追不捨。 最后,伊特诺为首的八名魔法使,将所有人转移至他们先前寻获的荒废古城,必要时以此作为新的据点。 但是…… 就算透过了一些人早先设下保护障蔽,隐藏我们的所在地。 反派魔法使还是追过来了,结界遭人从内部解除,无疑是内应所为。 许多同伴遭受屠杀,即使奋力反抗,也不敌一大群人。 最后…… 最后……伊特诺…… 为了拯救同伴与鸟羽一族,不顾眾人的阻止,施展极大魔法,以生命为代价,将己身转化为高耸巨树,诸多树根残绕与敌方切割开来的土地,我们来到了这一片新天地。 或许是为了抵御背叛者的脱逃,反转了结界,来此的人们以外的生物只进不出,唯一的出口设立在世界树的顶端,由空之灵作为守门人进而守护一切。 伊特诺不仅反转结界,同时也在岛屿外层架设了隐蔽性魔法,使外界的人们无法依循同伴的连结并无效化。 在那之后…… 我以魔力製作了七块巨型晶石,将八名创造了钥匙的魔法使的躯体封入其中,悬浮于天之罗寰与树顶之间,与世长存。 八名魔法使,以部分灵魂与魔力合成的结晶,作为天之罗环的基石,亦称为钥匙。 基石缺一不可,凡是缺少其一,天之罗寰的门扉便会因此关闭,直至归还之时,方能重新开啟。 伊特诺为同伴与鸟羽的付出,完全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像的。 经由最后的魔法使託付的透明圆球体,我姑且称为玻璃珠。打开了一直封闭的门扉,让渴望寻觅未知的人追求他们的道路。 为了纪念伊特诺.达拉雅的牺牲与奉献,以他的名讳为岛屿取名——伊特诺岛屿。 不知是命运的考验,还是反派者依然执迷不悟,他或他们窜改了歷史与大多数人的记忆,误导了岛屿上的大多生命。 如今,「史书」的下落为何,无人知晓。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有些东西,一旦遭有心人利用,魔法使用生命换来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再一次面临过往的歷史。 然而,光凭我们还是无法完全与之抗衡。背叛者,仍在我们之中,隐藏在岛屿的某一个角落。 唯一的解决办法,仅有找出八名魔法使的转生,只有他们能够扭转一切,如同伊特诺为鸟羽一族所做的一切…… 假使,当中有人转生为中立者,请你…… 找出那个人,消去回返的轨跡。 真相伴随着和平,虚假伴随着毁灭。 在真相与谎言编织而成的世界中,你,选择相信哪一边? ◇ 故事来到了尾声,撰写者的情感与沉重的真实仍包裹着身心,久久不散。 原先看似恶搞的开场白,其实煞费了苦心。 那个人当时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提笔这封书信? 时过千年,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能给后世者一个解答。 真实。 虚假。 沉重。 选择。 何其为真? 04-梦殤 谣之一 百年之初(6) 「……」 读完了这一封信之后,内心十分煎熬的库兹提轻吐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虚弱地将纸折回方形,放到桌边一角,拿起了茶水喝了一口,随之,将目光移往坐在他前方不远处的飞罗。 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库兹提关切了一下。 「飞罗?」 「开头说给承继者,还有这……信纸里说的东西到底是啥鬼!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了沉重到无法用故事来形容的内容,原本心情已经很复杂的飞罗,现在更甚。 说是真相,内文却有一堆矛盾点! 要说这不是库兹提在整他就太假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他今天可是有一堆事情要做,那傢伙是有多喜欢整人啊! 「……」 库兹提一听,不语。 飞罗嘀咕了一句,不外乎是「要说故事,也挑一些奇怪类型的,为什么要选这种沉闷至极的事情来讲」,随之,他拿起史书站起身,拍了拍下半衣襬,准备转过身再向大门挑战一次。 「……!」 就在飞罗的手即将握住门把时,紧闭的房门猛然敞了开来,直接往他的脸上招呼了上去,突如其来的衝击令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摀着脸呻吟。 「……痛、痛死了!」 「……」 「为什么……门会……突然打开啊!」 而他,丝毫没有想到这是否和对方使用魔法来使他了解方才的事情有关。 抚过了万物生命的徬徨乐章。 目睹了这一切的库兹提,微垂下眸子又啜了一口茶,似乎一点也没有要上前关心的意思。 「嗯,这茶真是不错,要不要来喝点?」 对于库兹提的冷处理与空之灵的适宜歌谣,飞罗听得整个人气得牙痒痒,想骂一人一精灵,又不知该骂些什么。 他强忍疼痛和怒气站起身,再一次大步走往不再和他作对的房门。 「你要去哪?」 库兹提明知故问,挑了挑眉。 「去处理你搞出来的杰作!」 一回首,飞罗很瞪了对方一眼,吼完便用力转回了头,踏出门槛前还小心翼翼地瞧了门板几眼,确认不会再次被门甩了之后,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望着对方逐渐走远的背影直至消失于转角,库兹提将视线转往窗外佇立于远方的世界树。 拨于半边脸的瀏海随风舞动,风铃发出悦耳声响。 他很清楚,拉提亚所写的并非全然是他自己,而是以当年还是一名孩子的他,代为所撰述的言语。 每一句、每一字,都流露出了他心中深深的愧疚、痛苦的情感。 即便这之中,多少有着一些误解…… 而他,现在多少也了解了为什么当年他在写完那本书时,他会说那样的话了。 『你啊,不愧是伊特诺一手带出来的。』 库兹提神情微歛,微垂下了翠绿眸子,轻喃一语。 「……一切,有果必有因。」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1) 摩尔.萨多。他,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自他离开居所之后,一直在他脑海中不停縈绕着。 然而,不管他怎么去思索,依然得不到一丝答案。 而他,不知不觉间,也来到了此地…… ◇ 「哈哈哈……!」 一大清早坐于床缘正准备吃药却听闻门砸人事蹟,有着一头紫银发丝的少年鷲,笑得合不拢嘴,杯内药水险些溅洒出来,无视倚靠窗框面色铁青的飞罗。 半晌,似乎是笑够了,鷲抹去了泪水,又轻笑了几声。 「你父亲一如往常有趣,有这样的挚亲怎么会想跟他闹脾气?」 不同于幼时就丧亲的鷲,十分羡慕飞罗身边还有如此疼爱自己的亲人,即便互动方式非常令人莞尔。对此完全不敢苟同的飞罗,坐于窗缘,环起手,撇了一下嘴。 「……不,我决定以后都离他远一点。」 若以这种步调,不是他被空之灵烦死,就是被养父……不,被族长给气死! 然而,以父亲的风格,或许知晓了他回到了精灵的怀抱,可能也和现在一样依然满脸笑容,不掉半滴泪。 时过片刻,不愿将话题停留于此的飞罗,神情懊恼地瞧了一眼置于窗台的史书,感到很是头痛,似乎不晓得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问题。 顺着对方的视线,落在了疑似加工过的书籍,鷲挑起一端的眉。 「你把那本书怎么了?」 话一入耳,飞罗垂首,抿了抿唇,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此刻的书籍不见先前的撕痕,红色墨水溅满了书封,隐约能瞥见墨水晕染了大约佔了半个书封,内页无一倖免。 「……」 毕竟迟早要面对书本的损耗……尤其这还不是普通的书,而是纪载了千年前史事的典籍……唉……一想到无良执事见到书后会如何刁难他……? 既是族内的公有书……还是古书……肯定得付上一笔为数不小的赔偿。前提是他有办法把作者从坟墓里拖出来,重写一遍在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人缘不佳的飞罗,将事情的始末说给了唯一称得上是友人的鷲听。 「我原本是想用胶水把裂痕补好……可是一时糊涂把同款瓶装的胶水和红墨搞混……唔…就算我想贴张同色系的纸来补救,但整个书皮和内页都溼了,想黏也黏不住……」 ……他也不是没想过可以用魔法来处理,只是他的学艺不精,不把书给毁了就不错了。 而且……这书不知是大有来头,还是怎么样,竟然还附加了好几道禁制,他所知的修復性魔法一律没有任何作用…… ……他真不知道,那位作者到底是在想什么?为何要搞出这种东西? 而他又为何要手贱,把事情给弄大…… 直到这时,飞罗才惊觉,书一开始又不是他弄坏的,到时还给了无良执事,只要报出族长的名号就行啦! 心情稍转好,他又瞥了一眼他的后续杰作,微笑一垮,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何苦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鷲非但不予以同情,反倒落井下石,不等人恢復,又补了一刀。 「明知手艺不佳,还自讨苦吃。」 二度直击痛处的飞罗皱起了脸,不发一语。所谓的雪上加霜,或许就是指他目前的状况。 决定不再提及伤心事的飞罗,他抬起了头,话锋一转。 「……话说回来,今天怎么都没看到你的主治医疗师?」 停下饮药的动作,鷲顿了顿,悄声应答。 「等会儿就会来……医疗师一般都傍晚过后才会来巡房。」 「……是喔。不过你最近状况还好吗?看你三天两头就往医疗所跑。」 飞罗环顾四周,坪数不大的单人房,清一色的白色调,有一种久待就会令人感到有些精神贫乏的错觉。 「……」 但他并不讨厌,时常拜访友人甚至来此过夜的少年几乎快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即便这个想法对当事人而言,相当失礼。 「老样子。」 服完药,将杯子摆回了床旁桌桌缘,鷲耸了耸肩。对他而言,频繁留院似乎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眼角馀光瞥见友人先天畸形的羽翼,缠绕羽根的绷带微露几缕羽毛。为了减轻疼痛,长期服用管制药物,连带健康也跟着每况愈下。 不能飞,很痛苦吧?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他始终无法道出口。 思路一转,飞罗这才想起了今日来访的目的。 「鷲!」 「怎么了?」 丝毫没有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到,鷲微微歪头,一缕淡银紫色发丝垂落面庞,淡蓝眸子望向一反先前一脸哭丧,满脸兴味盎然的表情。 不得不说,飞罗情绪的转换简直比翻书还快。 「嘿!你猜这是什么?」 飞罗把手伸往身上的斜背袋,故作神秘。 见状,鷲一蹙眉。 「……你不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谁会知道那是什么。」 「猜猜看!」 「你该不会又想恶作剧?」 一想到自认识对方以来,从来没少做一件恶作剧的鷲,眉头皱得更深了。在飞罗还没来这里之前,就从门外走过的医疗者们那里听到了不少又有一些烟囱、商店街的建筑不知道被谁给涂鸦了,而且画得还不是普通的好……简直可以去开画展了的程度。 「……」 ……有时候,他还真不知道这名友人是在恶作剧,还是在造福他人的眼界。 要说他手艺不佳,也不能因『史书』被毁,就擅自断定对方的才能。也许,他只是很不擅长修补东西而已。 然而,不经他人允许,就随便在他人持有的建筑上恶搞,在他看来也算得上是恶作剧了…… 一望眼前的人,见对方一脸兴奋到不能再兴奋的表情,鷲不解了。 「?」 「你猜!」 「……你又想干嘛?」 「猜!」 「谁理你……」 见飞罗不直白,鷲也不再理会对方打哑谜。 对方不买帐,碰了一鼻子灰的飞罗,洩气地把隐藏在身后的方型物品取了出来,递到了对方面前。 「你给我盒子做什么?」 鷲这一见,舒缓的眉头,又微微一蹙。 木盒目视巴掌大,外观精緻,淡原木色盒身,简而不华的细緻金镶边饰使整体看来十分高雅。即使盒子美观,也不减一丝鷲的疑惑。 一听,飞罗咧嘴一笑。 「你的诞生礼。」 「啊?」 鷲微微微张开嘴,显然完全搞不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的诞生日。拿去,这我在云茜商店街挑了很久才挑到的。不用的话,多可惜。」 不管对方是否有收取的意愿,飞罗跳下窗槛,走了过去,直接把礼物塞到对方的手里,一脸坚定又俏皮,他环起了手,一副「拒绝退货」的表情。 即使认识已久,鷲仍对这个人不时的壮举感到无语。 完全不愿多看遭人踹掀的窗板横躺在地的残骸,其中一侧的窗板一角还勉强地掛在了窗边,不时随风微微摇晃了一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为了一份礼物,就把他房间的窗户给踹了…… 「我说……」 不等人说完,飞罗故作大方地搧了搧手。 「朋友嘛,不需多言。」 「我……」 「不用多说,我懂的。」 话一入耳,鷲抽了抽嘴角。 他只是想说,别老是给他添增赔偿费…… 「……有你这个朋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嘿,有我这个朋友可说是你三生有幸!」 「……唉,算了。」 放弃继续和对方作无谓的争论。鷲望着手中的木盒,眼眸一黯,随即恢復成了往常的随然。 「对了,鷲。」 只见对方将盒子放在了自己的枕边,飞罗坐上床缘,静默了一下,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不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飞罗一望窗外景色,又一脸不怎么在意地将他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嗯?」 拿起了枕边的睡前读物,鷲看了一下内容,不怎么有诚意地应了一声。 「你知道摩尔.萨多,这个人吗?」 飞罗的目光依然望向眼前的风景,双脚却不由自主地晃了起来。 「摩尔……萨多?」 鷲正打算翻页的手,猛然顿了一下,缓缓瞠大了双眸,一脸又惊又疑地,喃喃重复了这一名字。接着,他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失态的神情也又一次恢復成了先前不太搭理的样子。 他轻捏了一下书页一角,手微微发抖。 不久,许久未见的术式又一次地在他体内,展了开来。好似,他的话语,就是一种重啟的钥匙一样。 「……」 ……不,他不想,再来一次了…… 那种感受……一次就够了……! 丝毫没发现鷲的异样,飞罗收回凝望窗外景色的目光,随之瞥见对方面色似乎又苍白了一些,他停下了晃动的脚,神情惊愕地望着他。 「……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我马上去叫……」 「我没事……只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直接打断了对方试图叫医疗者的动作,鷲故作拨动瀏海,实则抹去了额上的冷汗。 「真不舒服就要说……我不希望你因为不说,就又伤了自己的身体。」 飞罗一想起之前,鷲因为宿疾发作,就拿了剪刀往自己身上狂捅,那一浑身浴血的样子,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不理会一旁抿起唇,面有难色的飞罗,鷲一脸有些艰涩地又深吸了一口气,略为有气无力的回应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除了当事人,就无从得知了。 「……好。」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2) 「飞罗,你想不想有个秘密基地?」 半晌,待脸色稍有好转的鷲,微捏了一下手中书本的书缘,忽然问了如此一句。 「秘密基地?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为何要建造那种玩意儿?」 一听之下,飞罗对此嗤之以鼻,鷲微垂下首,侧发垂落遮掩他眼角馀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调微弱地说了下去。 「……我一直……很想要一个东西……但总是得不到。」 难得一向慾望不高的鷲会和他提及想要的事物。这使飞罗饶有趣味,却不代表他有求必应。 「什么东西?」 「听说……世界树的树顶有一道通往外面的门,门框镶有八个顏色的玻璃球……我一直很想有颗紫色的玻璃球,请人找遍了整个商店街都找不到。」 一说完,鷲拿起了手上的书,将方才他所看的那一页递到了飞罗的面前,只见他口中所诉,和他书中所绘的假想图,颇有几分相似。 然而,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的书,而是只有中立一族的族人,才能持有并阅览的书籍。 对于,自小体弱多病的鷲而言,他很明白中立一族,代表了什么。 「……」 多看了插画一眼,飞罗一蹙眉,不知为何对玻璃球一事莫名耳熟,似乎曾在哪听过,却想不起来。 随之而来,一股昏眩侵袭了他的意识,用力甩了甩头,不见效。 听闻此事,又是好几道景象自脑海一闪即逝,可惜这一次捉不着影,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看见那些画面。 时过片刻,昏眩感消退,他抬起了头,迎上友人忧虑的目光。 「你身体不舒服?」 「没事,我很好……而且,鷲比我还更需要人照料。」 语毕,飞罗上前了一步,抬起了手,将对方睡乱的头发弄得更加符合鸟窝形象。 在鷲一把拍开他的手之前,他就收回了手,在对方怒目之下,笑得一脸俏皮,一起身,小跑步到窗前,将残书收进了身上的斜背包之后,他一手抓住窗框,一脚踩上了窗槛,他一回首。 「我先回去啦!」 「……等等!」 猛然被一声唤住,飞罗回过头,看向下了床,抓取了水果盘中的某样水果,并朝他走来的鷲,只见他伸出了手,在飞罗开口要说什么前,直接把一颗葡萄塞进了他的嘴里。 「……以后开窗不要用踹的,窗板内有个叫做把手的东西。你直接敲窗,我看到了,会帮你打开,让你进来。」 他寧愿拿那一笔修缮费去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也深深地不希望自家的财產被用在这种地方……多浪费! 不等对方嚼碎嚥下,他又补上了一句。 「下次离开,记得用手代劳。」 一说完,鷲直接将眼前的人往窗外推了出去,坠下了高楼,直至消失林叶中。 ◇ 「好痛……」 日光从群叶间隙中透入了林中,为翠绿的色调,多了一丝光彩。 一名人影从落叶堆中坐起身,脸色不太好看。 「鷲那傢伙……还真的把我给推下来……」 飞罗摸了摸头,神情很是无奈又有些愤然。 好在他先打开了保护罩,要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才怪! 就算他没翅膀,多少会一些魔法,也不必这样…… 「……」 他看了一下身上的伤势,他身子微微一动,由于自身感受力太强,一丁点擦伤,都能令他疼得呲牙咧嘴。 可惜,学艺不精,即便有保护罩,多少还是受了少许擦伤。 疼痛稍微褪去之后,他小心又缓慢地站起了身,轻柔地拍去身上的落叶、沙尘,同时以他最为拿手的治癒魔法为自己疗了一下伤。 「真讨厌……」 嘀咕了一句,他瞥了一眼身侧的背包,好似这样看着,里面的某个东西就会自行恢復一样,完全是自己想得太美了。 「唉……算了,挨骂就挨骂吧,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跑了也没用。」 他仰头一望鷲所在的近顶楼的空窗处,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有一股违和感,却又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思索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想累了,便直接拋到脑后,不再理会它,转而开始琢磨起到时要怎么和无良执事对槓的说词去了。 时过半晌,当他依然想不出可以和那人应对的说词时,附近的灌木丛忽然传了一震窸窣声响。 下意识地,他一转头,目光朝声源的方向,望了过去。当他一看去,不知怎地,声音忽然整个停了下来,彷彿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 这一望,除了刚刚的声音之外,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生,飞罗一蹙眉,对现况开始紧戒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虽然也有可能是小动物经过,又或是什么人的小恶作剧……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要赶紧离开这里,那个东西很危险! 「……」 飞罗一望片刻,那灌木丛依然没有一丝动作,甚至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丝毫不理会直觉的告知,他侧过了身,朝那一处,走了过去。 就在他离目标物仅剩一步之遥时,另一道嗓音,从他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3) 「……!」 一听,飞罗猛然瞠大了双眸,他不仅被那嗓音吓到,另一个原因,也在于前方的灌木中,一道黑色影子从他的眼前飞窜了过去,一瞬消失了踪影。 然而,那黑影所散发的一瞬杀气,正是令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的主要原因。 同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自他心中油然而生。 「……那是什么?」 「嗯?你在说什么?」 身后的熟悉嗓音伴随着一阵微弱的步伐声,传入了他的耳畔。 他认得这个声音,分明是之前凹了很久,才终于从某个人手中得来『史书』的那一名无良执事! 无良执事在中立一族中,是数一数二的实力派,现在依然是寰守猎人中的佼佼者。 只可惜,他的世界树管理者搭档在不久前,不幸在地下组织的偷袭下,丧生了。 虽说勒菟丝图书馆在岛上,属于中立一族的势力范围之一,而其功用,不只是收藏岛上有价值的书籍,同时也是保存了许多不能向外界公开的诸多文献,就连一些『学者』也不能览阅,起初一定会有人不满,提出质疑,甚至是以身试法直接朝放置那些古文献的书区伸出手,以此来牟利。 离奇的是,那些朝不该获取的东西,而伸出狼爪的人,居然一个个的都陷入了疯狂、精神出了状况,也有些人因此而自尽了。 从此,『勒菟丝』图书馆,那一处曾开放过的书区,成了人人口中的『禁书区』。 这名称,不只是挪揄此地的不公开,也表明了此地的『危险性』。 然而,对于中立一族而言,『勒菟丝』——并非是如此,而是古语所示的——『真相』。 那里放着的,都是千年来,大多不得公开的一切事蹟,仅有少部分是由族长頷首之后,才得以向外开放的,一部份原因也是为了让那些族外有歹意自称是『学者人士』的人们,闭上他们的嘴巴。 而这少部分文献,也只有一年才会公开一次的稀少物。 但是,即便公开了,又会有不少有心人士,在市场中将其鱼目混珠,卖得高价位,诉说着不实的谣言。 对此,族长颇为头痛,却不曾有所表示。 只因,他们的立场,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他们明白,在这一世道中,真实和虚假,总是混搅在一块。讽刺的是,虚假之物,造的快,去得也快,唯有真实的一切会被留下。 由此,挞伐的声浪也不约而同地汹涌而来,可是,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那些声浪在某一天,忽然没有了。 他不明白是族长的施压,还是其他原因,那些持续了数年之久的声浪,居然迎来如此意想不到的结局。 经由一族的情报管道,那些人依然活得好好的,一个也没有少。只是,奇怪的是,那些人数年来的所作所为,以及将其看在眼底的他人,似乎都忘了此事一样,平和地生活着。 这情景,彷彿是有人特意将这些人的记忆给抹除了,同时施加了本不存在的记忆…… 宛如,千年前的文献中所纪载的…… 「……」 随着步伐声逐渐平稳走近,奇妙的是,刚才的杀气如此明显,身后的那人却没有任何一丝动作,似乎是只有他感受到一样…… 所以说,有时候感受力太强也是一个不小的困扰…… 他知道,他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唉……」 今日不知几次的叹息,尤其是这一次,令飞罗感到不小的压力。 他只是想要好好的过上一个平静的简单生活……怎么今天看来就这么的让人洩气……? 片刻,步伐在他身后停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转身,尷尬一笑。 「嗨,执事……」 真是太好了,连找都不用找了…… 眼前的无良执事,有着一头及肩的金发,翠绿双眸,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不悦、蹙眉,看来心情实在是不怎么好。一身寰守猎人制服穿在他身上,腰上也配了一把月牙色配刀,以及叶影衬托下,杀气似乎显得比平时又更重了一些。 「……」 无良执事多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这才沉声开了口。 「刚才叫你,你怎么都不回应?」 「啊哈哈……也不是,只是我刚才在想些事情……可能就没听到了。」 一听,飞罗整个人一瞬恶寒,刚褪下的鸡皮疙瘩,这时又涌了上来。对此,他也只能搔头乾笑了。 而他,嘴上说了「想事情」,也确实是事实。但是,刚才所见的事情,势必是要和他人报备一声。 然而,飞罗微微一仰头,看着眼前一张垄上阴影的脸,令他不禁嚥了嚥口水,打算另请高明。 接着,他一时想起了侧包内的东西,抱着必死的决心,打开了它,手一碰,他不由得感到疑惑,一拿出里头的东西,猛然张大了眸子。 「……这是……怎么回事?」 飞罗盯着手上他一早被撕毁、又被他折腾的残书,如今居然变回了它原本完好无缺的样子。 这令飞罗很是震惊,同时,也莫名感到了可佈。 「怎么了?终于爱书爱到不愿放手了?」 无良执事一语讽刺,此刻在飞罗听来,却十分模糊,完全不晓得可以用什么词语来表达他现在的感受。 他明明记得,这本书,被施了魔法,是没办法在任何外在的情况下,自行修復的。 但……他眼前所见到的……又是怎么回事? 思一此,貌似想到了什么,飞罗猛然又张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又不知所以的矛盾表情。 他隐约记得,之前族长和他说过的书信里,似乎有提到『史书』消失了的事情…… 他不明白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那他一开始拿的……又是什么? 族长对他讲诉的事情,那封信,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本书的书皮里? 种种疑惑,一瞬充斥了飞罗的心,一股莫名的恐怖和鸡皮疙瘩也从脚底一路攀上了他的头顶,频频发麻,身上也冒出了不少冷汗。 「啊,不……不是……」 终于稍微回过神的飞罗,一边把手上的书递给了眼前的无良执事,在他翻看书籍完好程度的同时,飞罗口吻有些虚弱,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图书馆呢?你不在的话,没关係吗?」 「我让新来的去看守了。」 停下了手上审阅动作,无良执事将没有异样的书收进了法阵所展开的收纳空间后,随着法阵消失,瞥见了飞罗的模样,无良执事微微一蹙眉,也没多做其他表示,只是回应了飞罗提出的问题。后一句,更是微抬下巴,神情微歛,以听来有些藐视他人的不悦口吻,沉声一语。 「而且,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 无良执事一语,说得飞罗在心中,点头如捣蒜。暗暗希望对方能早一点从他眼前消失,不然他还真想在对方把自己抓起来考问一些文献纪录前,先脚底抹油,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你……」 无良执事微瞇起了眸子,凝望了他片刻,顿了一下后,说了如此一句。然而,话未说完,只见他摇了摇头。 「不,没事了……嗯?你还不走?难不成是又想在这里过夜?」 「啊……!不,我马上走!」 一说完,飞罗立即脚底抹油,跑了。由于方才他对于执事今日的反差,感到震惊不已,以至于忽略了对方脸上的表情,以及他身后可能的动静。 直到跑远了之后,飞罗逐渐缓下脚步,喘了几口气,一回首,看了一眼已成黑色小点的身影,一脸不可思议又不解。 那个执事,今天是吃错药了……? 思一此,想起来有其他事情要处理的飞罗,又迈开了步伐。 此时,望着逐渐跑远的身影,无良执事肃然的面容,忽然有了一丝缓和,又一次微瞇起了眸子,他轻语。 「……该来的,还是来了。」 片刻,他侧过了身,望向了不远处的不久之前曾散发出一丝不祥气息的灌木丛,微瞇的双眸,又瞇得更细了。 而他的声音,也沉下了不少。 「接下来,又该怎么处置你呢?」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4) 「累、累死了……」 来到了商店街广场,飞罗半弯下身子,双手放在膝上,大口喘息着。 稍喘片刻,待气息调适好了之后,飞罗呼了一口气,抹去了一脸汗水,缓缓地弯直了身子。 他望了一下眼前的一如既往景色,心底除了安心之外,也多了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情感…… 种种思绪,在他脑海中縈绕着……久久不散,甩也甩不掉。 「……搞什么。」 一仰头,他的目光迎上了远方的世界树,长久以来一抹诉不清的情感又涌了上来,好似对那曾身为人的参天巨木,似曾相识一样。 但是,那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那也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他总不可能会记得一千年前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吧。 思一此,飞罗顿了一下,随之喃喃低语。 「纪录,终归是纪录啊……」 一语之后,他又再一次向前迈出了步伐,朝他的目的地前进。 在他刚走入人群没多久,一隻手从人海中伸了出来,搭上了他的肩。 这一搭,飞罗一回首,一瞬惊讶地睁大了双眸。 下一刻,他的眼前被一片黑暗给取代,将那一名惊愕的人影也覆盖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听见了那一道细语。 「终于找到你了。」 ◇ 睡了短暂的一觉之后,他慢慢地张开了有些酸涩的双眸,望着熟悉却不如以往的天花板,寧静中的卧房,又迎来了一阵沉默。 而这沉默,在这近千年,发生了无数次…… 每一次,都是如此的令人难以言喻。 他抹去了眼角残馀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慢地撑起了身子,垂下了眼帘,望着被他握在手中入睡的缀饰。 日光从落地窗透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也将他手上的珍物映照出美丽的光彩。 「已经,这么久了……」 打从他独自撑起这一切,已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了。 然而,岁月却从未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跡。 唯有他的样貌,在他的魔法下,刻意地有了一些改变。 「还要多久……」 许久后的今日,他依然独自默默支撑着这一切……即便身边有许多人在帮助他,却仍感到一丝寂寞…… 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静然流泪,直到现在……不,不如说,在这期间,他才终于多少能体会到伊特诺当时的无助。 即使两人身处的境遇不同,感受到的事情,亦是如此。 他从不知道那人到底背负了多少……又受了多少苦,即便明白了他的一些处境,却从未真正的去了解他这个人,只因为那人总是笑着…… 而他,也从未去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 长久的岁月,得来的许多经歷,为他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助益,但是,他的心,却为此感到凄凉、不胜唏嘘…… 和伊特诺短暂的一生相比……他…… 「……」 他,究竟还可以撑多久? 面对,这一切…… 自从千年前,拉提亚在撰写完『史书』之后没多久,就被杀害了。 一收到和他有一丝连接的魔力中断之后,他连忙差人赶了过去,结果,收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不只如此,就连那一份纪录,也不知被谁给隐匿了起来,动用了近乎中立一族的所有人力,依然遍寻不着。 唯有,另一本『纪录』,以『史书』的状态被收入在图书馆之中,严密看馆着,不到必须时刻,绝不会取出来。 「飞罗……」 一想起,被那孩子拿去修復的书籍,库兹提惨澹一笑。 他一手扶额,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曾认为的新天地,在这一段岁月中,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被人刻意散播的纪录,也不全然是谎言,但更多的却是虚假不实的谎言。 然而,这一切,却被逐渐换了个人的人们,接受了。 他下了床,走向了落地窗,将其打了开来。 沁凉微风掀动了雪纱般的窗帘,也舞动了他一头淡褐色披散的长发,一身服饰伴风摇曳。 双眸的不适,在这凉爽的风之下,稍有了消退。 他走向了阳台的同时,悠扬的歌谣也传了过来。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他的双手轻放上阳台,眼前所见的一切动人景色映入了他翠绿的眸中,随之,他垂下了眸子,一脸哀然又伴随坚毅地若有所思。 他微一抿唇,没办法以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在那之后,地下组织的活动似乎也活跃了不少。不仅窜改了大部分人们在地上时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生活在美好的世界中,做着自己最为喜爱的事情,同时,也发放了所谓以物易物为核心的『金钱』,将人们的牵制在这之上。 不只如此,组织的人马还趁势渗入了学苑,对于无法窜改洗脑的人,吸收到他们那一方,不愿意服从的人,则是下了杀手。 希望为生命带来助益的概念,被强迫改成了『以自我为中心』,凡是以金钱为上,互相竞争、比较高低之分,以及伤害彼此,就是最好的互助行为,虽不及以前的残酷规模,却有了一丝影子。 随着,这一波的展开,也是地下组织的人们在向他们诉说着:这只是一切的开端! 那些被杀害的不服从的人们,所遗留下来的生命,被送往了不知何时设立的『孤儿院』,差人前往调查,得到的却是那是一种学院之外的洗脑机构。同时,也是一座几近于千年前鸟羽一族所遭受的『待遇』惨无人道的地方。 将年幼的孩子,不停灌输偏移的思想,将其吸收成自己的一员。另一部份,则是作为实验品,为了那些人心目中的理想而奉献出生命的祭品之一。 就算他曾派人潜入,破坏那一切,救出那里的孩子们。可惜,结果却不尽理想,不只内应被识破、被剥夺了生命,少数孩子在那些人的奋力下,转移至中立一族,由一族来承担这一切,也为那些孩子解除了洗脑,也尽可能的去治疗了他们身上被改造的地方,帮助他们去接受并加以善用,以及指引未来的道路…… 然而,内心的创伤,却是他们帮不上忙的地方,唯有孩子们愿意去疗癒,即便那会非常的痛苦…… 本来,孩子的未来,不该由他们这些人来决定,而是由孩子自己去选择…… 但他们,却不得不这么做…… 为了岛屿的復兴,就算把那些孩子送了回去,等待他们又会是什么?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回去了。 就如同,曾经的他们一样…… 他不希望,那些孩子再一次遭受到以往的残忍遭遇…… 就算,他所能做的依然有限…… 即使如此,他依然不会放弃……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在那些人回来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坚持下去! 思一此,库兹提微微收紧了手,面色也苍白了一些。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近千年来,那时和他们一同迎向挑战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 一想起这些事,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我为什么……会是鸟羽呢?」 中立一族,鸟羽一族,看尽人生百态的族群,是不是要改称为——『送行一族』? 而这,又是一族中的小笑话了。 然而,说是笑话,却是令人笑不太出来的一项事实。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5) 更完衣,打理好仪容之后,库兹提从打开了卧房的房门,走入了办公场所,尚未入座办公桌,而是来到了一旁窗前的摇椅前,一阵急切的步伐声伴随着大门被撞了开来。 「族长!」 一见,库兹提一蹙眉,不解现下的状况。 「怎么了?急成这样?成何……」 话未说完,他微瞠大了眸子,似乎被他所感知道的消息给震撼到了。 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去相信…… 但眼前的那一名族人,却帮他说下去了。 「飞罗那小子,不见了!」 「在哪消失的……?」 「在……商店街。」 少年一咬下唇,顿了一下之后,才开了口。 对此,库兹提并没有对他的行为感到任何不适,他的脸色也差不多是这样,只是更为凝重了一些。 此时的商店街,并非表面的如此光鲜亮丽,而是在背地里有着许多他人不可见的动作,而这其中,也包含了中立一族。 儘管如此,他们还是尽其所能地,将其维持在控管之内,几乎浑身解数地看管这一切。 毕竟,除了洗脑之外,商店街还涉及了走私孩子的嫌疑。 是否为真,从他们将其带回扶养的孩子数量,就知道了。 近千年下来,已有数也数不清的孩童,涉及其中。 就算想将孩子们送回依然健在的亲人身边,以如今的事态来看,却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一旦送回去,等待他们的可能会是被毁灭的命运,连带中立一族的身分被起底的巨大风险,进而导致了岛屿的衰亡。 然而,最为严重的是,除了走私的孩子,中立一族的族人,更是不可或缺的未来樑柱之一。 尤其,他们所持有的情报,在躯体被读取记忆之后,都有可能成为地下组织反攻的粮食。 「……真是,怎么会这样?」 库兹提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有些不稳地往后踉蹌了几步,扶住了一旁摇椅把手,才避免险些摔倒。 「里……飞罗那小子还去了哪?」 一头冰灰发的少年,顿了一下,面色有些艰难,湖水绿眸子流光微闪,片刻,在库兹提的目光下,他才回了一句。 「从这里离开之后……他直接前往了医疗所,去探望了『某一个孩子』。」 「……」 闻言,库兹提沉默了一下,又问了下去。 「他还接触了什么人……?」 库兹提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对这情况感到颇为棘手,尤其这之中还涉及到了回归的人…… 「……他……嗯,还接触了止冰执事,还了您託付的纪录册,之后……到了商店街,抓了他的人……却是怎么也追查不到了。族长,很抱歉……」 看见自家族长现在的模样,里也不敢隐瞒,吐实了。然而,不管他有没有说实话,中立一族的人都有办法感知到背后的动机和虚实。 有时,里会这么想,要是不久之前亡故身为世界树管理者也身兼执事搭档双生兄弟的卡里拉还健在的话,是不是就能避开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毕竟,卡里拉怀有鲜少人具备的预知、言灵和疗癒能力,和他所具备的探索、指引迷途者与统帅眾人的能力,有着巨大的差别。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下去吧。」 库兹提一听,嚥了嚥口水,口吻艰涩地将人遣退了。对于里心中所想的事情,他也不是不能明白,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他们能够去控制的了的。 「好的……」 这一情景,里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乖乖地退出了此地。关上房门,他一转身,背对着门,微一仰首,一抿唇。 「……」 他知道这件事,涉及的范围到底有多广。尤其,在这一紧张的时期,族人失踪,又代表了什么。 至于,族长所背负的一切,除了表面所见,背后的种种,恐怕他是不可能知道了…… 思一此,他迈开了脚步,去执行他被搁置的任务去了。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库兹提整个人跌坐在摇椅上,摇了片刻,待晃度渐歇,他用力闭上了眸子,有些不稳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半晌,他微睁开了眸子,这才终于吐出了微弱一语。 「飞罗……」 叩叩! 此时,紧闭的门扉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敲响。 这是暗卫的告知方式,即使可以透过魔法来到库兹提身侧报告,之所以会这做,是因为他在来此之前,就感受了此人的状态、不太稳定的情绪。 「……又有什么事了!」 紧绷的神经微绽裂了一条,库兹提一蹙眉,抹了一把脸,口吻听来不怎么友善,伴随着魔力在身周掀起了一阵狂风,随之,又一平息。 门外一瞬寂静,随之,又响起了一道模糊的嗓音。 「找到……回归的其中一人了。」 ◇ 「这里是……哪里?」 从昏厥中清醒之后,赫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满是晶石的地下湖泊的洞窟。 整个洞窟,充斥沁凉的水气,却令人感到不到一丝不适的黏稠感,反倒有一股说不出的清新感,十分的不可思议。 意识逐渐清晰了之后,那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而他,刚好躺在湖畔,要掉不掉的位置上。 滴答。 一道清脆的声响,传入了飞罗的耳中。他侧过了头,瞧向了一旁碧蓝的宽阔湖面,湖水清澈到能让人一睹湖底的地笋,可见,这湖泊可能是后天形成的。 不久,又是一道滴水声响。 他将目光挪向了上方的鐘乳石,许多细水从此处蔓延而下,滴落了下来,在昏暗的空间中,不知为何,散发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光辉,彷彿一道划过了夜空中的星辰。 然而,那些繁星,在落入湖水之前,便消失了。 「……」 眼前如此景象,他从未见过。 即便翻遍古书,似乎也未曾瞥见如此记载。 「这……什么啊?」 惊讶之馀,飞罗缓缓坐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满是惊疑。虽说身处在不熟悉的地方,但他可以很明白地知道,他人依然在岛上……至少,他感知到的魔力,是这么告诉他的。 「哎呀,醒得比我预期来得早一些。」 一道不属于此地的嗓音,从他身后响起了。 一听,飞罗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回过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名散发着淡淡银白光辉,一身奇装异服的浅紫发少年就站在他身后,他整个人被吓得弹跳了起来,还没站稳,踩在略显潮湿的岩地上,猛地一滑。 对此,他猛然瞠大了双眸,惊愕的脸上又添上了一丝震惊,看着眼前的人,他不由自主地,朝对方伸出了手。 「小心……别太激动……咦?」 事情发生得太快,浅紫发少年话未说完,他的衣领忽然被用力一跩,他张大了眸子,顺着拉力,整个人往前倾了过去。 ——哗啦!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6) 「我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阵半人高的水柱喷溅了起来,诸多水花四散,也有一些溅到了刚回返停下了步伐的一名金发微捲及腰,同样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女脚前。 只见她手上抱着一小堆的青梅果,微一蹙眉。 有些迟疑地看着在水中挣扎的浅蓝发少年,和姿态优雅正准备走上来却被后方的人跩住后领又被拉下水的自家同伴。 「好不容易……难得可以外出一趟,才刚去找了一些东西回来,就看到你在和小孩玩水……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喜欢小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杰罗斯提恩……」 不久,名为杰罗斯提恩的少年,一身狼狈地从水中站了起来,接着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让人完全想像不到,他的脚下是一片深潭。 随着他举止优雅地走上了岸,但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被水染湿的痕跡,身上的淡淡光晕依然,彷彿什么都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一样。 然而,事实上,也真是如此。 至于,他身后依然在和这一片水域搏斗的少年,不停地在水中挥舞着手脚,过了片刻,在一旁的人关切目光下,体力渐渐消耗了不少,挣扎也逐渐缓了下来,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这里时,似乎感觉到了脚下有着什么,他反射性地一踩,竟踩上了一片平坦。 「……」 这一瞬,他整个人静了下来,也不再有动作,半个人站在水中。 感受到一旁投来的目光,他只感受到他的脸整个火辣辣的。 又过了片刻,貌似忍受不了这一感受,他一侧身,朝湖畔跨出了脚步。然而,才刚踏出一步,就被某的东西给绊倒了,他的脸朝下,整个人又往水中狠狠一摔。 在他又被惊了一次时,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原来……在这水里是可以呼吸的,由于脸朝下,刚好可以清楚地看见水下有着一道略显透明又若影若现的阶梯,延伸至湖畔。 「……」 见状,飞罗沉默了。 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他可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只好在水中载浮载沉,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这里出现了一具浮尸。 一会儿之后,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现,随之,一股水流猛地窜入了他的口鼻,逼得他从中脱离了开来,呛咳了好一阵子。 「啊……起来了、起来了!」 一道清脆又兴奋的少女嗓音,响起了。至于,在她一旁的少年,则是不知何时,坐了下来,身前放着一副不知哪来的茶具,为自己沏了一壶温热的茶饮,倒了一杯,默默地饮了一口。 「呼啊……要、要……我还以为要死了!」 此时,咳意稍退的飞罗一脸铁青,大口喘着气,一身狼狈地爬上了岸。 他完全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他只是在脑中浮现了溺水时会有的情境,方才不感潮水,却忽然涌了上来,一身乾爽的衣物,也因此报销了。 「……嗯哼。」 瞧了眼前刚爬上岸的少年一眼,少女走上前去,蹲了下来,漂亮的脸蛋直接朝他靠了上去。 「干嘛!」 被这一行为吓了一跳的飞罗,又张大了眸子,整个人稍微往后退了一下,好在及时抓稳了身前的地笋,险些又掉进湖里。 此时,两人的距离,仅有一根手指那么近,感受到她的气息,飞罗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长得和我一个认识的人,有一点相似。」 打量了一会儿,少女微瞇起了眸子,又一蹙眉,随之有些洩气地退了一步,轻叹了一口气,在对方因她拉开距离,而感到松了一口气之后,她顿了一下,又步上了一句。 「嗯,可他的脾气可没你这么大……」 「搞什么……你到底是谁啊!」 从旁退了几步之后,飞罗吼了一声, 「哎,杰罗斯提恩,你看他长得像不像『他』啊?」 看着眼前的少年,洁西萝将手上的果实放在了同伴的茶具前,朝他挥了挥手,目光始终停留在飞萝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过。 「是有几分相似……」 杰罗斯提恩停下了饮茶的动作,瞄了他一眼,赞同了少女的发言。 「喴,别不理人啊!」 被晾在一旁的飞萝,脸上浮现了一道青筋。从小丧亲,自从族长收养了他之后,为了故作逃离倍受限制,却又十分温暖的一族之地,不管他做了什么样的恶作剧,不少族人嘴上抱怨,却还是让着他,就连身为养父的族长,也百般包容,迁就着他。 这一切,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温暖,却又有一股奇异的感受涌上了心头,十分难过。 明明……他只是希望有人能够注意他,多和他讲讲话……但是,族中的那些际遇,不知怎地,都让他感到一丝寂寞。 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人的瞩目,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冷落…… 矛盾的心态,奇特的情感,繁乱的思绪,都使飞罗陷入了一股昏乱的漩涡之中。 「你们……到底是谁?」 飞罗微语,顿了一下之后,他声调微扬地吼了出来。 「还有别把我当成另一个人……!」 他不喜欢那种口吻,总会让他想起,族长……他的养父,在看他时,有时会感到,他眼中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就连,族中的长辈,也是如此…… 种种行为,他只感到熟悉又陌生…… 明明,他就站在他们面前,为什么……不好好的看他一眼? 「……!」 在两人依然平和的态度下,他忽然感受到脸上一股温热,下意识伸出了手,往脸上轻轻一摸,微凉的手指上,是一小片的温热泪水。 眼泪? 「……我……」 似乎对自己此刻的行为感到很讶异,因为他平时不会这样的,但是在这不曾见过的两人面前,所有的情绪,好像……都能因此表露一样。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7) 「嗯……是不是另一个人,你之后就会知道了。」 一听之下,少女静默地望了他一眼,随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一旁的少年没有一丝评语,又静静地喝起茶来了。 没多久,少女又逕自侃侃而谈。 「印象中,他很擅长替人治疗,在新家也培养了不少好东西……啊,是上等的药草,就连所学也毫不吝嗇的传授给了不少人。哎呀……真怀念……」 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往昔,洁西萝自顾自地分享着,又自顾自地陷入了缅怀之中。 「摩尔.萨多。记得……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 少女食指轻抵下唇,思索了一下,道出了记忆中的人名,随之又向一旁的同伴确认了一下。 一听,杰罗斯提恩点了一下头。 然而,这一消息,飞罗忘却了惊讶,也忘了身上令人不适的湿黏感,愣愣地站在原地呆望了一下,片刻,他一回神,好像有些惊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自从他从族长那里接下了借阅『史书』的小事之后,感觉他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之中,逐渐开始变了一个样了。 而其中,就那名字,最为常见了一些。 此时,他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一道身影,熟悉得令人想哭,因为那是如此的温暖又不捨…… 然而,这是为什么,他却无从得知。 只能,静静地流着泪,就算他抹去了,还是不停地溢了出来,挡也挡不住。 「可恶……到底是怎样!」 「……」 「慢慢来吧,你还有时间。」 杰罗斯提恩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下去。 「只希望你不要把这段珍贵的时光,给浪费了。」 「……哈哈,希望啦。」 这一句话,和他们的反应,都令一旁惊而不语的飞罗感到不解。然而,这些人……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却……给了他一种安全感。 安全感? 这什么鬼…… 他不懂……真的不懂…… 他明明……只是想要有一个可以让他一个人独处的地方…… 为什么…… 「这也不错了,至少见到了久违的旧识。」 少女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故作一脸伤脑筋的样子,但她的眼底却透露出了笑意。 杰罗斯提恩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饮他的茶。 经过一阵混乱之后,飞罗这时才终于惊觉自己还没有深究目前的处境,由其在商店街看到的那人……他只感到强烈的感伤,为那人感到深深的怜悯,即便不曾见过面,但他……却觉得他好像在哪看过那个人……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帕黎西亚…… 此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名字,又随之散去。 片刻,飞罗才终于回过神,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口吻听来十分咄咄逼人。只是,这一个问题,这时才提出,似乎稍微迟了一些。 「这是什么地方!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可以……说是,某种『祭坛』。」 一听,少女又笑了一下,却笑得很不真诚,反倒有一股警告的意味存在。 「虽然没有祭祀着什么人,不过却是纪念着一个人,以及那人身后不可抹灭的过往。」 说一此,洁西萝漂亮的眸子又瞇起了一些,她环起手臂,神情看来有些凝重。 「祭坛?」 飞萝愣了一下。在他的认知中,除了世界树下的祭坛之外,他没办法想像岛上还会有其他的祭坛……毕竟,这是连古籍上,都没有记载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知道? 然而,这之中是否属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飞罗很清楚,他在这个敏感时期失踪,对他们一族的人来说,会是多大的伤害,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一点,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导引身上的魔力,准备在某一时刻,一次将他们击倒,就算不能,至少也给了自己一个逃生的机会……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在地下组织的手上逃出一线生机。 至少,能够多活一些时间…… 然而,这些前后不一的想法,和心中百感交集的情感,相互衝突着。 「……」 这样,才不会和那时一样,什么忙也没帮上…… 「……!」 这一道闪念,飞罗猛然瞠大了双眸,他完全不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帮上忙?帮上谁的忙? 自拿到『史书』以来的种种异常,不属于他的情绪、飞逝而过的闪念、记忆,都在告诉他…… 『他』身上,似乎有着什么? 然而,这些什么,却足以令他险些陷入失常、失控的境地…… 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又会迎接什么的飞罗,一时险些被内心深处涌上的唯恐淹灭,此时,一道闪念又一闪即逝,不同于先前,这一次,却像是为了把他从这深潭中拉出来一样,清澈、冰凉,宛如被泼了一身冷水。 就连方才在手中凝聚起来的一丝魔力,也跟着消散了。 『一切,都会没事的。』 一道不属于这里的人的嗓音自耳畔响起,飞罗一望四周,除了他们之外,别无他人。 飞罗不解,而他也不太希望去深入了解。 只可惜,即便他不愿意,他依然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去追寻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暗藏了什么。 以及,他心中唯恐的,又是什么?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8) 一睹眼前的孩子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少女微微一笑。 「搞什么……」 对于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离奇的事情,险些被逼疯的飞罗,微垂首,双手抱头,一脸十分痛苦的样子,一旁的两人,依然待在原地,似乎一点也没有要上前关切的意思。 待不适感退去,飞罗才终于放下了手,缓缓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望了他们一眼,随之又大大一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 直到这时,飞罗才想起,他一点也不了解这两个人,却还可以跟他们聊这么多怪奇的事情……而且,感觉他们似乎比中立一族的人,还了解这一片土地……不,不如说是这个岛屿。 说得好像是,他们曾亲眼见过一样…… 思一此,飞罗的警戒又升高了一些,神情也凝重了不少。照理来说,这种事情不可能会白白说给其他不相干的人听,而他的身分……对一些人来说,也可以说是一份美味的餐点,可口到了足以毁灭这唯一居所的地步。 此时,他又一次,重新凝聚起了魔力。 「你们……到底是谁?」 沉声一问,少女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一旁准备饮茶的少年,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上扬了。 「洁西罗?杰罗斯提恩?」 熟悉的嗓音,陌生的口吻,飞罗一回首,惊见了一名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而那人身后,更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佈满晶石的隧道。 「……族长?」 飞罗难以置信对方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又或者该说,他传递来的缅怀又伤感,许多情绪交杂的感受,飞罗不解对方为何会有这般感受。而对方,又为何会知道这个地方? 这地方,之前发生过了什么? 这些,都令他不由得联想起了世界树祭坛。 思一此,飞罗面色越是凝重。片刻,他忽然想起了族长刚刚说了什么? 洁西萝?杰罗斯提恩? 族长认识他们?但是他刚刚的口吻,听起来很像是小孩子的语调,却又不失沉稳…… 飞罗一望一旁的两人,不语了。 所以,他们真的不是地下组织的人? 那族长和他们又是什么关係? 从方才的对话听下来,感觉像是活上了许久年岁的人,但样子也不像有鸟羽一族的样子。虽说也不是没有…… 难不成他们是,亲子!? 一想到对方可能是自己的祖父母,飞罗心里一瞬涌上了一阵欢喜。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亲人…… 然而,他的幻想,在下一刻,被某人给狠狠踏破了。 「许久不见,自千年前的大战之后,就不曾再见过两位。」 感受到了自家小孩的想法,库兹提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他完全不愿意去想,这两位是要怎么凭空生出这么大的小孩……而且,当这人还有可能是『某一位』的时候,他更是不愿深入去想了…… 对他而言,有些太可怕了…… 「雪熵?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杰罗斯提恩一望此人,脸上似乎有讶异,又有些好笑的样子。 雪熵?谁啊? 一听,飞罗眨了一下眸子,不知所以。随之,他发现这叫杰罗斯提恩的人的目光好像是……对着自家族长? 族长不是叫库兹提吗?怎会叫雪熵? 「……」 飞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库兹提瞄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挪移了回去,似乎一点也不想在这方面有所表示。 「怎么会呢?杰罗斯提恩你不是把力量都从地下屋扩展到整个岛屿了,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近况?」 库兹提微瞇起了眸子,冷笑了一下。 在这当下,飞罗彷彿看见了有一道闪电在这两人之间,併发出强烈的火花。惊愕之下,也完全顾不上,刚刚库兹提所说的扩展了整个岛屿的庞大力量…… 这画面,不管怎么看,都十分惊悚。完全超出了冷暴力的范畴了。 尤其他还处在他们正中央的夹心饼位置! 谁知道他们等一下到底会不会打起来! 有着这一层顾虑的飞罗,很识相地往旁退了几步,让这两人能有足够大的空间继续他们的小衝突。 「你要去哪?」 如此一语,飞罗猛地停下了往旁退的行端,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紧张地瞧了自家族长一眼。 「……」 从方才库兹提一开口之后,他就知道了这里的人都是上千岁的长辈……库兹提一手建立起中立一族、两大协会,又兴起了医疗所,更别说岛上的一切情报网,不时又要和地下组织的人对槓。要是他,可能做不来如此庞大的事业! 更别说,刚才库兹提说了杰罗斯提恩的事蹟……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叫洁西萝的女孩子是怎样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人! 都是惊悚的怪物! 似乎又感知到了自家小孩的想法,库兹提的脸上顿时蒙上一层阴霾。 这一幕,即使其他两人不明白库兹提究竟感受到了什么,光是看他现在的表情,就很够味了。 「……嘻!」 洁西萝很不厚道地掩嘴笑了出来。 杰罗斯提恩没有多做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包瓜子,打了开来,逕自开始啃了起来。 片刻,他从袋中抓了一把出来,递向了眼前一蹙眉、一脸不太能接受的库兹提,以及一脸愕然又无言的飞罗。 「来吃几个?」 「……」 飞罗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呆站在原地,呆望对方手上的瓜子。 「……不了。」 杰罗斯提恩将手转向了一旁的女性同伴。 「好啊,我要吃!」 洁西萝二话不说,直接拿来几个出来啃了。看着一人变两人啃的画面,而且还是在这种至少对飞罗来说是不明所以的地方,看起来很是突兀。 「……」 看着眼前一如千年前的两人,库兹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饶了饶自己的鼻樑,看来有些伤脑筋。接着,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一旁飞罗的视线,他一蹙眉,神情略显疲惫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 「啊……不、没事。」 一见飞罗像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库兹提挪开了手,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杰罗斯提恩给打断了。 他微一蹙眉,放下了手,朝发言的人看了过去。 只见杰罗斯提恩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放下了啃瓜子的手,说了一句。 「那扇门,你有想好要怎么使用了吗?」 闻言,库兹提眉头深锁,杰罗斯提恩像是说得不够清楚,又多说了一句。语毕,他又拿起瓜子,啃了一下。 「不如说是,门后面的那一大片空间?」 「……」 从一开始看到现在,飞罗发现这些人都很喜欢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脸,是不是年纪大的人都这样? 「……咳。」 一听见库兹提清了一下喉咙,飞罗又闭脑了。 杰罗斯提恩明知所以,却又趣味一笑,关切了。 「身体不舒服?」 「我很健康,不劳你费心。」 库兹提深吸了一口气,回应了,听来却有些刺耳。 两方的交锋,都令飞罗不管怎么看,杰罗斯提恩实在有够像是那种腹黑的类型,若要说他家族长属于喜欢把人耍着玩的那一类人,那杰罗斯提恩肯定是那一种不把人往死里整,不罢休的类型。 不好,好想看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门?」 片刻,想起了刚刚险些听漏的话语,飞罗愣了一下,发出了疑问。 「飞罗……」 来此之后,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的库兹提,又一感知后,他的脸又黑了一半。 即便他一来此,就立即感知族人的状况,没有任何的损伤,只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情绪也有些不稳,只是他一开始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本该在地下屋守备的两位大魔法师,虽说将他们安置在那里,似乎是大材小用了。 但也没办法……再说当事人也答应了。 那些契约…… 而他,更没想到,自家小孩还挺有心思的…… 「你放心,那道门,只有在必需的时候,才会开啟。」 望了一眼一旁不远处不存在的门扉,洁西萝甜甜一笑,又将视线转了回来,一扫年轻的孩子,便停留在现今有着极高地位的『鸟羽』。 她笑弯了眸子,食指又抵在了唇前,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意味深长了一句。 「至于,会是在什么时候,也只有那个人知晓了。」 04-梦殤 谣之二 百缘之分(9) ——至于,会是在什么时候,也只有那个人知晓了。 从地窟中离去之后,烘乾了一身湿的飞罗跟随在库兹提身旁,慢慢地在通往出口的隧道中行走着。 在离去前,洁西萝所说的话,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不懂。」 他微垂首,低喃。 从刚才开始,不只他们完全不明所以的对话,就连族长会来到这里…… 而且时机还这么刚好…… 感觉就像是,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中立一族,不是很擅长收集、善用情报?但是族长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都在意旨着千年前的事情…… 千年前发生的一切,他为了族长这个位置,除了禁书区怎样也进不去之外,他都不知道把自家图书馆给读遍了多少次,早就把内容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经由这一次的经歷,他发现绝对不只如此…… 但是……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若只是因为一些小事,就被戏弄成这样,那你之后,恐怕也难以支撑大局。」 或许是又看透了他的心思,库兹提微沉声一语。 「……!」 一听,飞罗面色丕变,睁大了双眸,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猛然看向了库兹提,低吼了一声。 「你又偷读我的想法!」 「就算不读,也清楚到了不听也得听的程度。」 不理会飞罗的咆哮、仰天跺脚的洩愤行为,库兹提一脸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了回去。 地道尽头的亮光,在他们走了大半天之后,终于崭露了出来。 虽说在地道也能够直接使用魔法离开,但是以千年下来的习惯,并不总是那么容易改变,尤其当魔法被地下组织的人窜改成了故事中才会有的情节后,就更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使用了。 毕竟,谁也不希望一个小小的生火魔法,就把被洗脑已久的人给吓死,接着传遍岛上各处,最后成了眾人注目的焦点。 不只在户外,还是在族内,感觉都难以做人…… 中立一族,只有在必须的时候,才会使用这份力量,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一份支持。 黎光一方,同样也是如此,只是技巧上,用的比中立一族的人,灵活了不少。 地下组织,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卯足全力,使尽各种方法,以显眼又不引人怀疑的许多方式,打算把岛上的生命改造成他们希望的囚鸟乐园,最后在慢慢地欣赏他们的杰作,一点一点地走向灭亡,并且寻找下一个地方,再来一次。 「感觉你最近的心思好像有点多,要不要到萤光湖泊去清净一下?」 库兹提面色凝霜地朝飞罗冷冷一笑,口吻十分柔又多了一丝微慍。 一听之下,飞罗整个人顿时僵了一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旁的人。 「……你、你说,萤光湖泊?」 「你说呢?」 面对飞罗惊愕的神情,库兹提只是挑了一下眉,又瞥了他一眼,口吻很是恶趣味。 「……」 「嗯?」 在对方关切的目光下,飞罗微垂首,一抿唇,双手紧抓衣襬,微抖了一下。 「……我知道了。」 好半晌,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望着眼前逐渐拉近的出口,飞罗微瞇起了眸子,以避免被亮光引来不适。 此时,他心中始终挥散不去的一道念想,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静默了一下,嚥了一口唾沫,滋润了一下乾涩的喉咙,这才缓缓开了口。 「……族长,摩尔.萨多,到底是什么人?」 「……」 库兹提望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了回去,步伐稍微减缓了一些,悠悠说起了。 「他吗?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会为了自己认同的一切而战,不仅擅长治癒魔法,也精通各种草药,以当时的状况来说,说他是地下屋医疗所的创建者也不为过。」 平稳的嗓音,透着一丝缅怀的伤感。 飞罗看了他一眼,微垂首,一脸若有所思。 治癒魔法,似乎是千年前对治疗魔法的称呼。 「那现在的医疗所……?」 「我只是将小多哥哥的……所有研究,和交付给我们的所有知识,建立成一间能够服务眾生的场所,让他的精神,可以继续传承下去。」 一听见自家族长用如此亲暱的称谓来称呼那一位开创者,就连口吻,也柔和了不少,彷彿那人就在他面前一样。此时,一股诉不清的情感从他心底涌了上来,他一抿唇,静静地听了下去。 「虽然不赞同伊特诺哥哥的做法,但还是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他,为他的理想,付出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 「他和伊特诺哥哥一样,都是非常温柔的人……」 「……」 整个听下来,飞罗微垂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知道,伊特诺.达拉亚是当时第一个向他们一族伸出援手的人,也不乏有一些人士对他们付出关怀,之后来的摩尔一行人,也是如此对待他们。 然而,如此温柔的人们,却一个也没有留下…… 可是,既然是那样的人,记在心里就好了,又为什么要用那种看待故人的眼神来看他…… 「……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飞罗又深吸了一口气,薄唇微抖,面色也苍白了一些,他紧抓起了衣襬,嗓音微微颤抖。 「飞罗?」 「所以……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飞罗一说完,立即展开了一道移动法阵,身影一瞬消失了。 库兹提愣愣地看着孩子消失的地方,回过神后,并没有立即追上去,反倒是佇立在原地,一脸很是不甘、不捨又难过的表情,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状,因过于用力,手指泛白了不少,指甲甚至掐入了手心,渗出一丝又一丝的血珠。 忆起来此之前,在一族的结界外,看到了被地下组织的人随手拋下,一名回归者被开膛剖肚的遗骸,透过遗骸上未被探索过的记忆,他才从中知晓了飞罗的去向和这人的身分。对此,他的内心,已近乎快到达了崩溃边缘…… 回归者的逝去,也是地下组织的人在向他们一族的人宣告,他们一个人也逃不掉。 「……」 人生,有许多波折,没有一帆风顺的事…… 或许,到那时飞罗便能了解中立者所背负的一切与不到必要之时,无法干预的无奈…… 随之,忆起了方才飞罗所说的那一句话时,他脸上的受伤表情,他微垂下了首,一咬牙,握紧的手猛然举起用力敲在了一旁的岩壁上,细碎的砂砾从他拳头下落了下来。 「不要……这么说,永远都不要……」 一道泪水滑过了鼻尖,滴落了下来,他微微哽咽。 「你是……」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1) 「所以,你跟你父亲赌气,就跑出来了?」 面对眼前离家出走的友人,鷲一脸不以为然地闔上了一边听人诉苦,一边阅读不久前随手取来的一本书籍。 他瞥了一眼,缩在他床旁座椅上的飞罗,又望了一眼完好的窗户,他深深一叹息。 自从对方下午突然从门口进入那一刻,他就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可能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虽然他也很希望对方往后都从大门进入,可他一点也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情境来面对这一切…… 而他也没想到,这一段怨言,居然会延续到夜晚。 「……」 飞罗将目光挪向了他方,好似得不到自己所要的东西而闹彆扭,又或是惹祸了却又不愿承认的小孩子。 看着这样的他,鷲不禁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书放在了一旁的床旁桌上,无奈一语。 「是说,你不用去……萤光湖泊了?」 一说此,他微垂下眸子,浅蓝眸子闪过了一丝愁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他的这一行为,早已落入了飞罗的目光。 收回了目光,飞罗鼓起嘴,视线又一瞥他处,赌气地说了一句。 「我不想去……」 「……你是小朋友吗?」 这一幕,鷲看得很是无言。 见对方依然缩在椅子上,甚至把脸埋进了置于双膝上的臂弯里,任由他用手戳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 又是无奈一叹,在他准备说些什么慰问的话语时,心脏猛然一阵刺痛,他一蹙眉,面色一变,他一抿唇,伸向对方的手收了回来,紧抓自己的胸口,微微喘了几口气,脸上和脖颈冒出了不少冷汗,看向友人的目光也模糊了一些。 他一咬下唇,微吸了一口气,闷哼了一声,引来了飞罗的注意,他抬起头,朝鷲看过去时,对方早已在术法的操纵下,恢復成了方才的友好模样,丝毫不见刚刚的异样。 「?」 飞罗一见,微一蹙眉,一脸不解,似乎不明白刚刚对方发出了不适的声响,现在却一副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你……身体还好吧?」 「嗯?很好啊。」 「你确定?」 瞧了一眼对方身上的冷汗,又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飞罗不怎么认同。 「我不太相信……」 「我很好……」 「哪里好,都冒冷汗了!」 飞罗放下了双脚,猛然站了起来,一脸担忧又气愤地,面向了他唯一的友人。 「你很烦耶,我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不需要你来多嘴!」 一听,鷲面色丕变,低吼了回去。 由于动作大了一些,扯动了身后早已扭曲变形、残破不堪仅能以特殊绷带包扎的羽翼,那血肉撕裂般的痛楚,一瞬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猛然张大了双眸,表情一瞬扭曲,痛得呲牙咧嘴。 「……!」 似乎没想到会这样的飞罗,一脸错愕,瞪大了眸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表示,整个人呆站在原地。 片刻,他猛回过了神,一想到不能胡乱使用魔力,只好将目光转向了床头上的呼叫铃。 「……对了!要赶快叫……」 「……不用!」 还来不及拿起呼叫铃,鷲吃痛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瞪了他一眼,大吼了一声。完全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的飞罗,顿时愣了一下。 「……你都……痛成这样了,不赶快请人来的话……」 飞罗吱吱唔唔地开了口,微垂首,望了一眼鷲痛苦的面容,很难接受他的请託。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又收紧了一些,令人有些发疼。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你这傢伙是听不懂人……啊、咳咳咳……!」 话未说完,鷲脸一僵,又猛然张大了双眸,在飞罗愕然的目光下,他忽然大咳了起来,接着他一手摀住了嘴,鲜红液体一瞬从手指间溢了出来,鲜红色彩在惨白的面色下,显得很是怵目惊心。 「鷲!」 飞罗见状,顾不得对方意图要抢呼叫铃的意愿,先行关切起了眼前不停咳血的友人。 「……我、我没事……咳咳咳!」 喘息了一下,鷲为挪开了手,安慰了一下,又是一阵猛咳。 似乎忘了要呼叫他人,飞罗整个人急到快哭出来了。然而,这急迫感,却是来自于对鷲的愧疚感。 「对、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咳咳……你……唔呜咳咳咳咳咳!」 咳意稍缓,一瞥飞罗吓到快哭来的表情,认识对方至今已有五年的鷲,苦笑了一下,然而,席捲全身的痛感却使他的笑容,看来很是扭曲。 思一此,他又抓紧了一下对方的手,沉重地喘息地一下,又是一阵猛咳。 只是,这一次,看来是吐得更严重了。 没多久,洁白床单,连同衣物一起被染红了。 紧抓的手,也松缓了些,随之,鷲停下了咳血,目光涣散,整个人往前倾倒在飞罗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了。 「……咦?鷲……鷲!」 这一幕,飞罗愣了好大一下,猛一回神,唤了对方好几声,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见情况不对劲,他环抱起了倒在他怀里那纤弱染血的身躯,一脸惊恐地朝门外大吼。 「……快来!谁快进来!」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2) 经过了一夜的紧急救治,鷲的病情,终于勉强稳定了下来。 随后,在医疗员希望不要让他的情绪有太大起伏的指示下,飞罗又一次从房门口,走入了曾染血,如今已恢復以往洁净的病房。 残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在一名紧闭着双眸的紫银发少年身上,一脸虚弱且苍白地躺卧在病床上,缓而稳地呼吸着。 「……」 一早那一幕,又一次地在他心中浮起了。往昔,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只是那一次,鷲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抓狂,拿起了剪刀就往身上刺……那一次,他真的以为会失去这么一位友人…… 自那之后,鷲的一举一动,他都不曾漏失过。这么做,只是为了他的不愿失去而已,以及祈望这个人,可以再多陪伴自己一段时日。 因为,他明白,这个人很有可能活不过十七岁。 十五岁的他们,在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也会有不得不放手的一天。 只是那时,他这个人,又还有多少人可以为此付出真心? 「嗯唔……」 一道呻吟,猛然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飞罗连忙上前,探望眼前的人。 一见,友人细长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眸,一脸迷茫了一会儿,他微侧过头,一瞥一旁的人影。 「……飞罗?」 不确定地唤了一声,鷲浅蓝眸中映入的身影又上前了一些。随着那人的回应,他的目光才有了一丝光彩,却又透着一丝愁然。 「……你……还没走啊?」 鷲又一语,听来细微又虚弱无比。 一阵沉默之后,他望着眼前的人,抿着唇,要开口,却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过了半晌,那人才又开了口,泪水也一同滑落了面庞,口吻很是哽咽。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会说走就走啊!我又没那么冷血!」 「冷血啊……呵呵。」 话一入耳,鷲收回了目光,仰望着衬着月光下的树影天花板,他扯动了唇角,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一见对方的样子,飞罗有些不解地,又唤了一声。 「……鷲?」 「啊……没事,没什么。」 鷲微瞇了一下双眸,又眨了一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微侧过头,微微一笑。 「抱歉啊……吓到你了。」 「不……你没事就好。」 飞罗摇了摇头,神情似乎有了一丝舒缓。 呼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他在床尾的床缘坐了下来,脸上依然是那一抹忧愁。 好似担心对方又会消失了一样…… 又……? 飞罗一蹙眉却又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他有意识以来,他见过不少人的离别,就连鷲出事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这种「又一次」的想法。 「千年……」 他呢喃了一语,他隐约地感觉到,这一切的发生,可能都和《千年》有关,千年前的事情,到底和他有什么关係……要是,可以不要去管的话,该有多好? 可惜,现况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不久之前,族长为他朗读的信息。 关于,找出八名魔法使的转生,让他们扭转一切……但是人口那么多,要怎么找连有没有转生都不知道的人啊!这根本是在大海捞针! 而且,要真是有,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记不记得那些事情? 而且,还指名要中立一族的人…… 要是没有,到时又该怎么办? 还有不愿意配合的?又该如何? 揍他吗? 族长会让他揍吗? 他不被反揍一顿,就不错了吧? 思一此,许多不满的情绪自心中一拥而上,片刻,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紧绷的神情又缓和了一些。 然而,唯有信息中,最后的那几句话,他始终忘不了。 假使,当中有人转生为中立者,请你…… 他一抿唇,面色又艰涩了不少,放在腿上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一些。 片刻,他松开了手,面色又一缓,朝一旁的人看了过去。 找出那个人,消去回返的轨跡。 「嗯?飞罗,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鷲一望对方,唇角微微上扬,笑弯了眸子。 回望他的目光,飞罗的内心,涌起了一丝挣扎。 「……」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想去面对,也不想要去深入了解。只因为对他而言,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假如,真是的话,他可以怎么做? 族内的人,绝不会放过鷲。就算想要带他逃离这里,但以身处宛如囚牢的结界里……他们,还能逃去哪? 「……」 但是,要是不是呢? 他们的友谊还能维持下去吗? 「鷲,你……没有什么事情隐瞒我吧?」 生怕一如所想,他暂时封起了自己对他人想法、动机的感知,飞罗艰涩一笑,问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鷲愣了一下,随之淡淡一笑,回了如此一句。 「当然,你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怎么会欺骗你。」 接着,他一蹙眉。 「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面对友人的质疑,飞罗不愿意将他的疑虑说出口,连忙否绝了这一疑问,也否决了他心中的……那一份纠结。 「不是……我没有不信任你,鷲。对我来来,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就好……」 接受了对方的说词,鷲多看了对方苦笑的脸后,又收回了视线,闭上了眸子,静默了一会儿。没多久,飞罗就听见了一阵平稳的呼吸声,他一散思绪,解除了感知上的封锁,抬头一望,只见鷲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对此,飞罗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为对方拉好了棉被,轻声一语。 「……好好睡吧。」 确认房中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补足的之后,他才走出了房门,朝夜中依然营业的餐厅走了过去。 长廊上,飞罗一瞥窗外夜景,微深吸了一口气,又低喃了一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人一离开后,熟睡的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眸,面无表情地仰望天花板,眼底却尽是说不出的哀苦。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3) 一大清早,趴在床沿浅眠了一阵子的飞罗,一听见细微的声响,缓缓地睁开了眸子,随着意识逐渐清晰了起来,他才抬起头,看向了声源。 「……你醒了啊。」 一见,不知何时醒来,正在看书的鷲,飞罗撑起上半身,打了个哈欠,道了一声。 「吵醒你了?」 一瞥刚醒的人,鷲将目光挪回了书本上,他白皙的手指捏起了书页右上角,轻轻一翻,清脆的翻页声又响了起来。 「你再睡一下也没关係,感觉你昨天可能也没怎么睡的样子。」 「……没事,反正有时也不会太好睡。」 飞罗坐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如此解释。 「平时空之灵有事没事就会唱一些歌曲,搞得我不能好好睡觉……不过昨晚都没有唱过一句,所以还算是好睡了。」 「……是喔。」 对于随时都能入睡的人来说,似乎不太能体会那种浅眠又辗转难眠的困扰,对此,鷲也只能应了一句。 「嗯。」 飞罗也应了回去,接着他瞄了一眼,放在床旁桌上的餐点,十分自动地捏起了一小块煎蛋捲,塞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的鷲,自从他的餐点被连续吃掉了好几份之后,他也不再去管他了。因为不管他怎么抗议,他的餐点也只有被吃掉的份,只是吃的人不一样而已。 再说,食物也不会去管吃它的人是谁……就放弃了。 「身体已经没事了?」 嚥下了口中的食物,舔了舔手指,飞罗一问,鷲回了一句。 「没事了。」 明白鷲是那种自身事情不愿意被过多谈及的性格,飞罗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他会多多私下「关切」他的情况而已。 「是说……最近都没什么好地方可以去。」 嚥下了口中的食物,飞罗如此一言,惹来了一旁的人的白眼。 「不是还有萤光湖泊……?」 对于昨天飞罗向他诉苦的地方之一,鷲记得很清楚。有时,他都会认为自己是不是快成了对方的秘书,不时给向他报备他的行程,以防他失了约。 「真不知道,你的日子是谁在过的……」 小声抱怨了一句,在对方的目光投来之前,鷲又把目光转回了自己手上的书上,沉入了书中世界。 好半晌,待自家餐点被吃掉了半盘之后,飞罗才停下了攻略他人早餐的行为,拿了纸巾擦了擦手,丢进了垃圾桶,他才把视线挪向了眼前依然专注于书本内容的鷲,可能是感到无聊了,他又将目光转向了窗外晴空万里的唯美景色。 片刻,从书中世界返回的鷲,瞥了一眼一旁又打起哈欠的人,他目光又回到了书上。 「嗯……」 听见了后方的人的沉思声,飞罗身子微微一动,但似乎没有要把转向那人的意愿。 「那不然……我告诉你一个好玩的地方好了。」 在飞罗没有察觉的角度,鷲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弧度。 对于这年少的孩子来说,玩乐、同儕的相处,好像就是他们的世界一样,连父母的建议都听不进去了。这一点,飞罗也是一样的。 「……又是之前说的那个故事?」 飞罗的唇角微微扯动,苦笑了一下。 之前,鷲和他过了不少次天之罗寰,还有玻璃球的事情。多到耳朵长茧的次数,就连自家古文献,都计载了不少天之罗寰的事情,就只是玻璃球的纪载却少之又少,令人不怎么了解,那是做什么用的。 「哈哈,怎么?不好吗?」 鷲朝飞罗看了过去,笑了出来。 对此,飞罗也没说什么,他一直都有将鷲希望拥有的东西记在心中,只是就如鷲之前所言,他在寻遍了商店街,甚至用尽了所有的手段,都找不到那颗鷲要的紫色玻璃球。 市面上有着许多不同色彩的玻璃球,唯独没有那个顏色的。 这一点,令他感到不太愉快。 好不容易,鷲终于向他表示了有想要的东西,可他却拿不出他希望的东西。 这让他打从心底感到……很讨厌! 接着,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认为手上的任务不能再拖下去了。 「啊……看来我得去一趟萤光湖泊了。」 面对飞罗的转变,鷲挑了一侧眉。 「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感觉到了我家的那位……心情好像不太好。」 飞罗搔了搔头,苦笑了一下。 鷲也不再多看他一眼,默默看他的书,丢了一句。 「那去吧。」 「我一弄完,就会回来的。」 飞罗咧嘴一笑,朝他两指一挥,朝窗户跑了过去,稍微使力地打开了窗,一脚踩上了窗台。 「喴,说过几次了,小力一点……」 鷲的话还没说完,那一道身影就消失了踪影,就连身为当事人的飞罗,也没有细听,他接下来所说的话。 而他更没有想到,他之后打算做的事情,会在未来,掀起多大波澜,又会有多少迎面而来的挑战。 这又是后话了。 在鷲躺回床上之后,没多久…… 飞罗就收到了,鷲发起高烧,陷入了昏睡的消息。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4) 『没有所谓的对错、好坏,因为这些都只是一个想法、一个选择。』 这是库兹提时常掛在嘴边的一句话。 那时的他,依然认为这世界是个除了反乌托邦之外,是个十分无聊的世界。 就连人,也是如此。 那时的他,什么也不懂、懵懂无知,认为自己就是一切,一律认为他人的话,并非良药…… 在岛上的日子,发生的种种,所言所行,对他而言,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至少,就那时而言,是如此…… 只是,他从没想过,要为这些念想、选择,付出代价。 以及,他要为此负起的责任…… 「……终于到了!」 得到了世界树管理者的通行,一路攀上了参天巨木的枝枒,扶着树身跳望着眼前气流柱环绕下,一览无遗且令人惊艳的美景。 岛上的一切,所有地域,尽是收入了眼底。 视线一挪,岛外旁气流柱,不停地往上升去,螺旋般的牢笼,千年来却一次也没有更动过。 仰望着消失在云层中的气流柱,好不容易,使尽了大多魔力才终于来到了中途的飞罗,自嘲地笑了。 族长曾告知过,所有的族人、包括岛上的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都不能到世界树顶端去。否则,后果将自行负责。 然而,这一指令,在不久之后升起的『星寰』之间,却是一个十分矛盾的笑话。 如今,却为了朋友,打破了规矩。 「我倒要看看,会是怎样的后果!」 对飞罗来说,什么都要尝试、什么都去了解,若没有去体验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成长……而且,没有什么后果是他承担不起的! 然而,他这一点,却是库兹提近十年来,最为头痛的地方。 至于当事人,似乎完全没料想到,自己在他人眼里,竟是一名问题儿童。 天之寰,星之鸟。 此时,悠扬歌谣响起。 这一次,唱的是他之前从未听过的一个片段。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终于想开了?」 一听,听了十几年的歌曲,终于换了一首,令他不由得感到有些愉快,却也有些感伤。 明明不是再也听不到了,但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路下来的怪奇经歷,他都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事了。 他知道再怎么想破头,也不会有答案,还不如,在适当的时机,知道还比较好一些。 此时,馀光瞥见不远处的叶间,闪现了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一闪即逝。 而这一闪,也引来了飞罗的注目。 「那是什么?」 望了一下,他一脸疑惑,微一蹙眉,感知了一下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危险,他这才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掀动了他半个人高的叶子,仍没什么发现,就在他准备收手,视线一转,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理当不应存在于此处的东西。 「什么都没……啊,这……什么啊。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东西?」 一条剑型坠饰,就掛在一旁的细小枝枒上。 一见,飞罗微微一蹙眉,不解好好的一条坠饰为何会被掛在这里吹风。 他拿起了项鍊,仔细一看,造型很是精美古朴,彷彿是古老饰品,怎么看也看不腻。 在日光下,缀饰散发一道淡淡的银白光晕,上面的装饰,也如水般流动起了七彩光芒,美得令人惊叹。 「真漂亮……」 多看了一眼,一股熟悉感涌上了心头,好似在哪看过这一件物品。 但总不可能看过了的东西,就莫名跑到了树上来啊…… 而且,这高度,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上得来。更别说是族人的东西了,就他所知,族内没有一个人持有类似的一件饰品。 思一此,脑海中闪现了一道光景,一闪即逝。 飞罗猛皱起了眉,神色一变,低吼了一声。 「烦死了……!」 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他又拿起了鍊坠一看,发现光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即使如此,仍不失原有的美感。 「咦?这是……」 他定睛一看,猛然发现,这和他不久前在萤光湖泊的湖下遗址中的大门上看到有奇特花纹的凹槽形状是一样的,不只大小,就连剑身上的摆件、纹路都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差别只在于,那一座遗址的大门是敞开的,据说早在千年多前就被探查完毕了,遗跡周围也被设下了不同类型的守护性的隐匿驱离结界,让不相干的一些人远离此地,甚至都看不到湖下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完全没有需要拿钥匙去开门的这一问题。 至于地下组织的人是否入侵过,答案是……千年下来都没有过,即便如此,也要守护好这地方。 他曾问过为何要这样严密守护这地方,甚至不惜把中立一族的本家,建立在湖面上? 对于他提出的疑问,族长只回了这么一句,「这是在为将来的某一个时刻做准备」。 「……这是巧合吗?」 然而,这一巧合,究竟会把他引到什么地方?这是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多想。 他将鍊坠收进了怀里,一转身,一望一望无际的晴空下的岛上世界,心里尽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一直以来,他始终都很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诞生在中立一族…… 一直想、一直想,总是得不到答案…… 他不了解,这是他自己选的,还是大眾文书中所撰写的……选不了的? 只是现在……他更不懂了。 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让他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比以往都更加烦杂。 「……」 又望了一会儿,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收紧轻放胸前的手,好似这样,就能护住了什么一样。 如此虚实不明,却难以忘怀……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阅读过几乎所有能览阅的文献、古籍,他并非不了解这岛上的前后经歷,也知道这一次被指派的任务,也是有一定的考量才会交付给他…… 只是,他还是不懂……那人……族长,到底在想些什么。感觉他对世界树的前身,异常的执着……就连那些千年前就逝去的人们也一样,明明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就是不愿好好去看现在依然活着的人? 明明他就站在他面前…… 「可恶……」 思一此,他一咬牙。 派他去萤光湖泊的古代遗址去探察一些事情,但是不管他怎么查访,甚至使尽了他所知道的方式,都没办法让内部宛如祭坛场所外的透明大门打开一丁点缝隙……宛如结界一样在守护着什么一样。 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什么…… 飞罗眉头又皱紧了一些,面色很是艰涩。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他就是摸不清。那感觉,好像在浓雾中摸索,虚实不定…… 但若不是如此,根本没办法解释他现在……遇到的事情。 此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将怀中的坠饰掏了出来,定睛凝望,一脸有些难以置信,道出了他不怎么相信的猜测。 「难不成……这是钥匙?」 一股徐风,拂过了他的面庞,发丝随风摇曳。 但是,为什么还会又其他的钥匙? 「……」 他仰天一望,天空下的层层群叶,伴风微微摇晃着。 上面的,不也是钥匙? 此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感到不寒而慄,身子微微一抖。 这岛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5) 徐风下。 日拂照。 不知处。 一切,明中未揭…… 而他,所能做的…… 「走吧。」 低喃一语,他又将项鍊收进了怀里,魔法一使,整个人浮了起来,缓慢地向上升了上去。 好一阵子之后,随着他和树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情才终于好了一些。 他会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让他的朋友有一个圆梦的机会。 为了他人,他可以做更多。 光芒一闪,他猛然闭上了双眸,穿越了最后的群叶,一股舒凉、广阔感,涌上了他全身。 他半掩住自己的双眸,逐渐适应了刺眼的亮光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眸子。 这一望,他猛然张大了眸子,一脸错愕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只见,七块巨大的透明晶石,在半空中横列成了一环,隐约可以瞥见里面似乎有着什么。 然而,在日光下,却又没办法看清。 在那之上,先前如螺旋攀升的气流柱,一道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无际的晴空,就在那圆环之外。 金色又不刺眼的日阳,在晶石圈和四周气流柱的衬托下,有着一股令人说不出的美感。 如此的,美不胜收…… 这一幕,令飞罗看呆了,一时无法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半晌,一道又一道光芒一闪,上前仔细一看,发现那竟是玻璃球……一个又一个的……钥匙? 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不久之前,库兹提所诉信件中的一段话。 『八名魔法使,以部分灵魂与魔力合成的结晶,作为天之罗寰的基石,亦称为钥匙。』 直到这时,他才了解到这些事情的真实性…… 原来,这都是真的…… 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一句话之后的,令人不解的一席话。 『基石缺一不可,凡是缺少其一,天之罗寰的门扉便会因此关闭,直至归还之时,方能重新开啟。』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除了朋友的圆梦之外,似乎什么也不重要了。 就连他左肩后的那一道浮纹,他也不曾留意过。 「……」 他又上升了一些,朝那些似乎装着什么东西的巨大晶石,飞了过去。 距离拉近,他又惊了。 原来,那些晶石里装着的,并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一具又一具的遗体。 「……为什么?」 ……会有遗体在这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里面乘载着的人们,每一具都有着不同凡响的美貌,就连当中两名的女性,也是如此。 而他们身上的服饰,和库兹提身上的服装,竟有些相似。 他曾为了找和库兹提相似的衣服,找遍了岛屿各个地方,却一无所获。 但他却没料到,会在这里……这些人们身上见到…… 他仰天一望,望着悬浮在半空中如虹般的各色玻璃球,他的目光注视着介于紫色和红色之间的透明玻璃球,思绪一转,知晓了一些事情。 飞罗愣了一下,低喃了一语,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天之罗寰……是透明的?」 他想像中的天之罗寰,大多是那一种,十分唯美、壮丽的景色。而不是,这种一览无遗、心旷神怡,即使他眼前的唯美程度……真的比他所想的,好上了不不知道有多少…… 某种意义上,也令他感到有些失落。 「……好吧。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了。」 只是,这些遗体,到底是谁把他们安置在这里的? 又是为了什么,这么做? 思索一番,飞罗就明白了,这不是他要去了解事情。 过往的经歷,让他了解到,有些事情,不是说要答案,便可以马上就有的。必须要一段时间后,它才会出现,更别说,有些根本没有所谓的解答…… 他垂下了头,垂下了眸子,凝望着眼前躺在水晶棺中浅蓝发少年沉睡的容顏,轻抚了一下水晶棺,好似这样,就能摸到这个人的脸一样。 他心中,忽然浮现了好几个疑问。 这些人,到底是谁? 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离世的? 生前,又是什么模样?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又是在什么时候,被送到了这里? 种种疑问,随着他的思绪,一一浮现了上来。 然而,依然没有一丝头绪…… 毕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人。可见,他显然没有认真的用心去听自家族长不久前对他所说的故事……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人,令他有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熟悉到他好像认识这个人一样…… 先前的震惊间歇,此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怜悯。 接着,他又看向了其他遗体,同样升起了一股熟悉又感伤的情感,好似,他认识这些人一样。 但他十分清楚,他并不认识他们,来此之前、甚至更早之前,连看都没看过这些人。 「……」 好半晌,他都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一丝想法,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些,令人感到美丽却又神秘的过往人们。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空之灵的悠凉歌谣响起了,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眨了一下眸子,收回了手,多少有些惊讶自己居然看着他人的脸,看到失神…… 这要是被族长知道,肯定会被关切一番。 「还好、还好……没人看到。」 低喃的同时,飞罗丝毫没有感知、意识到他身后,一瞬闪现了一道银蓝光芒,更没发现到在这光芒为他拂去了左后肩的依附物之后,光点四周,又浮现了好几道光芒,其中一道,更是一瞬升到了天寰之上,化为一道小巧的可人儿,静然地看着这一切。 他更不知道,此地,所代表的意义…… 此时,可人儿缓缓开了口,悠凉歌谣,如水般溢了出来。沁凉、舒心,又带了一丝伤感……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她起了头之后,其他光芒也化为了容貌不一的唯美可人儿们,纷纷吟唱起了歌谣,六名精灵快而不缓地飞到了气流柱前的不同方位,形成了一个环形,好似在护着什么,又或是在抵挡着什么一样…… 歌一入耳,飞罗一侧眉抖了一下,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却又很不明显。 四周的歌声如此清晰,听来却宛若一如在岛上所听的时候,既遥远又虚幻。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又多看了眼前的那一具躯体一眼,神情很是古怪。 「……」 不知怎地,他直觉地感到,那一句浅蓝发的遗体,理当是不存在于这里的才是…… 已经对这些感受,採放任态度的飞罗,不愿再去多深入探讨了。 想怎样就怎样吧……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随之,他想起了他来此的目的,他又一次上升了一些,来到了上方的玻璃球所在,望了四周的玻璃球一眼,在一番探察之下,也发现了,每一块晶棺都对应着寰板上的特定方位……而其上方,正好是钥匙的所在。 「这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微瞇起眸子,飞罗喃喃低语。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6) 微瞇起眸子,飞罗喃喃低语。 「算了,反正我也摸不透……不想了。」 想的再多,还不是一样都没头绪,而且还给自己增添不少不必要的烦恼。 随之,他的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紫色玻璃球上,唇角微微上扬,朝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嗯?看起来,真不错。」 欣赏了一下紫色玻璃球的色泽,下一刻,一道银蓝色的光从中一闪即逝,飞罗愣了一下,眨了一下眸子。 「咦?刚刚是不是有什么闪过去了?」 多望了一下,除了透紫色泽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为何鷲会想要紫色玻璃球?又为什么会知道只有这里有? 「啊,不管了。」 而他,这一错,将一步步错,最终,迎来了……几乎无法估量的代价。 直至,某一时刻,到来为止。 他一点也没想到,他所认为平凡无奇的玻璃球,竟是他一心重视的『钥匙』。 在一旁透明玻璃球的映照下,他伸出了手,轻轻抓住了眼前的紫色『钥匙』。 才刚抓住,他便感觉到了一丝阻力,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他些微一使力,才将它给拔了下来。 始料未及的,在下一刻发生了。 飞罗开心地又欣赏了一下手上的战利品,片刻,一阵细微的玻璃绽裂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 下意识地,他将手上的物品收入了怀中,朝声源一望,一旁不远处的透明玻璃球,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地脱落了下来。 翠绿眸中倒映着它的滑落,反射性地,他连忙身子一动,将它接了下来。 呼了一口气之后,四周又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绽裂声响,飞罗一脸疑惑地侧过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各色玻璃球,纷纷脱落了下来,落入了群叶之中。 「……!」 尚未伸出手抢救,他的目光就被一旁的灿烂却又不刺眼的温暖银白色光芒吸引了过去。 接着,一道以古文书写的银色符纹一瞬闪现,随之逐渐退去了踪影,在环形篓空的寰板渐然浮现了出来的同时,飞罗一脸惊愕地往下退了一些,一时之间,没办法理解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这……」 这一刻,气流柱给人的感觉,就变了。 变得很是猖狂、虽不失原有的秩序,却也沁闷、危险了不少。 惊愕之馀,眼角馀光瞥见他四周的气流柱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又一名泛着淡淡银蓝光辉的半透明可人儿。 直觉地,他知道,这些可人儿,就是空之灵。 是千年以来,人们信奉的尊贵精灵。如今,由于地下组织的影响,除了中立一族之外,也鲜有人知…… 「……!」 他猛然瞠大了双眸,一脸惊愕,后颈和额际,顿时冒出了不少冷汗。 他又望了手上的透明玻璃球一眼,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瞬苍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我……」 一道银蓝光芒从上方闪现,他微抖地一仰头,一名有着一头微捲长发,身穿礼服的可人儿,一脸和蔼可亲地注视着着他,然而,她眸中透出的却尽是无比的怜悯、伤感。 她微微张开了口,溢出了柔和的歌谣。 这一幕,飞罗的脑中一瞬浮现了一场契约仪式,以及创造『钥匙』的过程,彷彿在他眼前上演般,无比鲜明、歷歷在目。 喉咙好似被扼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7) 『嗯,真不愧是尊贵的精灵,总能在某些时段唱出符合时宜的词句。』 这时,他才发现,歌曲并没有换,而是……因为他的行为,才有了一些改变…… 这一刻,一切都静了下来,安静的可怕,就连刚刚唱着歌的精灵,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只有他体内狂跳的心跳声,无比响亮。 「……」 他想到,族长曾说过,空之灵的歌谣总会在适宜的时候出现,那么,他现在所做的…… 然而,他却没有想过,这也可能是一种暗示……暗示着可怕时代延续至今的一起暗语。 因为,祂们,可能一直都在看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千年来,没有一刻,停止过。 那他,刚刚的行为…… 思一此,他忽然感到一股恶寒席捲了全身,持有物品的手微抖了一下,手上的透明玻璃球也因此滑落,掉了下去。 「……!」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双眸,面色丕变,连忙将手上仅存的玻璃球收入怀中,身子一倾,俯衝了下去。 ……在哪里! 玻璃球,到底去了哪里! 不管他怎么找,始终没有收穫,就连其他滑落的玻璃球,也是如此。 飞罗神情悲痛地跪坐在位于世界树中途的一处枝枒上,双眸微颤地望着放在枝枒上的双手。 清晰的视野染上了一层淡淡水雾,呼吸一促,一滴泪水落在了双手间,绽了开来,没多久,他便感受到了脸上的温热液体。 「我……」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了解到,族长为何会对他们歛言,世界树的树顶,可以说是一族的禁地,却也是希望之地…… 不可前来的地方,不可踰越的界线…… 如今,却因为他的行为,付出了无法估计的代价。 岛上的眾生,又会因此迎来什么样的未来……? 没多久,一阵狂风从树顶吹了下来,即便早已感知到了,仍令他整个人措手不及,连忙抱住了身下的保命绳,由于风势渐强,身周的枝叶不停摆动,就连他抱住的树干也摇晃个不停,简直到了可说是悚然的地步,险些掉了下去。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此刻,他却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了…… 不一会儿,他便听见了一起又一起的尖叫声……许多的哭喊、悲痛的哀号,都刺入了他的内心。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 无数情绪和悠扬歌谣的交织下,形成了一股没办法以言语形容的感受。 感受了这些情感的飞罗,一瞬想起了千年前的一切,他睁大了双眸,苍白的面色更加惨白了,紧抱枝枒的双手,又收紧了一些,指甲也过于用力,整个裂了开来,渗出了一丝血珠,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薄唇微抖,喃喃囈语。 「……我到底,做了什么?」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随着风势渐歇,他的心,却凉了。 他微懦地探出了头,瞧了瞧树下、城镇的状态,但感知到的却是,无法言喻又欲哭无泪的惨状…… 「唔呜……!」 飞罗倒吸了一口气,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哽咽到无法吐出任何一语。 他做了一件,他最不该做的事了……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8) 日光下,徐风拂,枝叶婆娑,也吹动了人们心中的那一抹烛光。 坐于床上的鷲,放下了手上看到一半的书本,微微抬起了双手,凝望着一抹银蓝图腾如线一般,从手心延伸到了半条手臂。 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图腾,没多久,便逐渐消失在了皮肤底下,彷彿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被解开了。」 他微微一语,静默了一下,他一抿唇,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了。 透过刚刚被破解的符纹、以及另一端传来的那一丝细微力量,他就已经明白……飞罗到底去了哪。 半晌,他放下了双手、握成拳状,这才终于吐出一语。 「……你为什么……这么傻?」 他面色很是艰涩地,望着自己紧握的双手。 微垂首,一咬牙,艰难一语。 「傻的……一如当年的那个他。」 他所施加在飞罗身上的符纹,主要是为了侦查他的一切行动、所知的一切情报,也为了再一次……再一次毁了那些人,不希望让那些人又一次毁了他们的计画。 但是…… 「我……已经……」 ◇ 嘎吱…… 一听,鷲猛然张大了双眸,连忙抬起头,朝声源看了过去。 一见来人,他的面色有了一些舒缓,同时也多了一些愁然,随之,他微一蹙眉,面色一变,看来很是嫌弃。 「……你来这里做什么?回去!」 「……干嘛这么紧张?」 来此的少女有着一头及腰的灰发掺杂几缕青绿发丝扎成了三股辫的长发,一身十分轻便又些许曝露的服饰。 她一手插腰,挑了一下眉。 「柯莉涅,别让我说第二次,回去!」 鷲瞪了她一眼,完全不希望跟她扯上任何一丝关係,低吼了一声。 「不是你希望的那个人,就让你这么失望?」 柯莉涅撇了一下嘴,一脸不悦。 鷲一瞥那人,微垂下了首,又望了自己的双手一眼,一道闪念闪过,凝望着自己微微颤抖却又不知何时可能又会被染了色的双手。 「……呜!」 他摀着脸,一阵呻吟从他口中溢出,久久不停歇。 「真是……不就只是你朋友吗?只是没遇到而已,居然就这样?」 一见,不知他心中所想的柯莉涅,冷哼了一声。 一会儿之后,随着呻吟渐歇,她唤了他一声。 「鷲。」 「……」 「鷲。」 「……」 「喂……!」 不管柯莉涅叫了多少次,鷲依然不愿意开口,就连正眼看她一眼,也不肯。 此时,她安静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神情看来很是高傲,她以食指轻抵嘴唇,甜然一语。 「还是我该叫这个名字?」 「南那……南那.提朵。」 话一入耳,鷲猛然瞪大了眸子,一脸惊愕,猛地一回首,惊见对方一脸骄傲又开心的样子。 他的心,一瞬冷了下来。 「你……」 「南那.提朵,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啊……」 柯莉涅一脸怜悯地说着,然而,她的口吻听来不是这么一回事,眼神更是十分玩味。 「……你……为什么知道那个名字?」 鷲一脸难以置信样子,微抖又微扬的口吻,令柯莉涅皱了一下眉,随之舒展,她噗哧一笑,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那名字刻在那么明显的地方,怎么可能会看不到,你傻了吗?啊哈哈哈哈哈!」 如她所说,创造了这一岛屿的烈士之名,毫无遗漏地刻在了世界树祭坛的的石碑上,然而,那八人之名,除了参与了『钥匙』的创造,仅有刻名的第一人,才是真正建立了此地的人物。 千年下来,早已鲜有人知。 「我……你认错人,居然把我和千年前的人搞错,太扯了。」 舔了一下乾涩的嘴唇,鷲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来镇定一些,虽然,他方才的反应,早已爆露了他的心声,这么做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尤其,对于青梅竹马的昔日玩伴来说,更是如此。 「哈哈……真是……」 似乎是笑累了,柯莉涅呼了一口气,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又轻笑了一下。 她一望眼前坐于床上的人,微歛起了笑容,大步地朝他走了过去,随之,在对方惊愕之馀,她一脚踩上了床铺。 对她如此的行端,鷲猛然一惊。 尚未开口,他的下巴就被对方一手抓住,微抬了起来。 被迫望着眼前的少女,鷲一咬牙,想伸出手挥开这无理的人时,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对此,他微瞠大了眸子,一脸错愕。 「你……什么时候!」 鷲一语,神情很是厌恶,随之他奋力挣扎了起来,想要摆脱这人。 挣扎没多久,一股剧烈的疼痛在他的腹部炸了开来,他又张大了双眸,身子反射性地弓起,砸在他肚子上的拳头闻风不动地深深陷了下去,显得更是难受。 他发出了一阵乾呕。 半晌,疼痛稍有退去,抵在他身上的手也收了回去,他一脸吃痛地微喘息了一下。一会儿之后,他摀着腹部,微弯起了身子,抓着他下巴的手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又将他的下巴抬高了一些,方才的不适感,伴随着一股作噁的感受,自他身体深处,涌了上来,他一蹙眉,微微一语。 「……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啊……不久前,是不是有个魔法在你心脏上展开了?而且,还是挺恶毒的术式?」 柯莉涅笑弯了眸子,咧嘴一笑,她用手指戳了一下鷲的胸膛。 04-梦殤 谣之三 今非昔比(9) 「你为什么知道……!」 鷲一听,猛一惊。 只见,柯莉涅靠近了他耳边,低语。 「因为,那魔法……是我下的。」 话一入耳,鷲又惊了。 想起了千年前的种种,愤怒、伤感、懊悔、悲痛等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集结成了一股诉不清的情感,吐了出来。 「你是……」 柯莉涅往后退了一些,以另一手食指,轻抵在他的唇上,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她柔和一笑。 「不行喔,现在说的话……还太早了。」 「……!」 看着眼前的少女,鷲又是一脸惊愕,双眸微颤,实在没办法将这人和千年前的『那一人』画上等号。 片刻,柯莉涅收回了抵在他唇上的手指,静望了他一眼后,她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收回了另一隻手。 「你啊,过了千年,还是这么有趣呢,南那。」 「……」 鷲摸了摸发酸的下巴,以及同样不适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垂首,抿起了唇。 他实在难以想像,幼时的玩伴,竟是如此身分…… 事到如今,在怎么懊悔,『那些人』终究…… 嚥了一口唾沫,又瞥了一旁的人一眼,不予回应。 他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神情微凌。 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可以看到那一抹曙光…… 他收回了视线,又一次静默不语。 「……」 柯莉涅瞥了一眼被她欺负的人,唇角微微上扬。 「是说……」 柯莉涅轻轻一语,鷲猛然抬起了头,看向了她,只见她走到了窗边,双手放在了身后,微抬起了头,望了一眼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那孩子,实在是很单纯……呵,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蠢。」 说一此,她不禁嗤笑了一声,神情看来有些不屑。 「明明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居然为了这不起眼的友情,做到这个地步。真是……现在的人啊,真搞不懂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 鷲不语,一脸若有所思。 从她的话听来,似乎还没有发现飞罗的身分,即便她有没有发现,以他体内的术式来看,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将那些人的生命给保护下来,不让他们受到地下组织的人的任何一丝伤害! 上一世,他们所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这一次,就由他来承受就好了…… 即便,他……不被看好,他也希望这么做…… 至少,能作为对他们的补偿…… 「呼,算了……」 窗边传来的声响,又一次地将鷲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他微愣地望了她一眼,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丝违和感,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反正,也只是现在而已。」 背过了身,柯莉涅狡詰一笑,低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看着那一道背影,鷲不禁感到了一股恶寒,不顾仍有些发疼的腹部,他搓了搓自己的双臂。 「……好啦,打呼也打完了。」 柯莉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呻吟了一下。随之,她收回了双手,又说了一句。 「玩也玩过了,差不多该走了。」 一听,鷲的神情很是古怪。 你确定刚才那一拳只是玩而已? 亲身体验了那一拳的鷲,对她的说词感到十分无言,就他的感受而言,那一击,根本几乎是往死里打……只是她手下留情了。 不然,他实在很不愿去想,自己的身体被捅穿了之后,那些长期陪伴他的医疗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而且,飞罗他…… 「那今天就先这样了,小子。」 柯莉涅狡詰一笑,朝他挥了一下手,站上了窗台,在对方古怪的目光下,她微一侧首,脸上浮现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下一刻,她便化为了一道黑雾,散化、消失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鷲,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离去的事情,以他在中立一族的感知能力来说,并不是多么数一数二的,除了乘载了上一世的记忆、所学之外,只有一些先天的特殊能力、日积月累下来的丰硕知识能搬得上檯面而已。 想必,库兹提可能也早就发现了他的身分了。 不然也不会三不五时,就把他往这里送,甚至安排了好几名医疗者不时看顾他…… 而且,他的身体,因为上一世的诅咒影响,体弱多病,对库兹提来说,是个很好的藉口。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下手,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多次,甚至不其馀力的也要把他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 对他这个向同伴下杀手的人…… 而他这一世,更是打从幼时便忆起了昔日的种种,以及他的所作所为…… 他不怎么相信,库兹提会不知道这一件事…… 半晌,思绪一转,鷲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哈哈……」 他也挺幸运的,要是库兹提派来的人守在他身侧,那些人在和她打上照面的时候,可能早就命丧黄泉了…… 不久,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了下来。 「摩尔……」 要不是他,在那时候,将前往实验室途中的摩尔给转移到了卡纳所在的地方,也对杰罗斯提恩他们下了暗示,不然,摩尔也不会…… 只是,他完全不认为他的暗示,会对那两个人有用,终究是被卡纳给操控了吧…… 没多久,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那片遗址的林中碰巧听见的一句话。 『生命没有所谓的终结,死亡只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思一此,鷲苦笑了一下,黯淡的眸中闪现了一丝光彩。 使他整个人,又有了一丝生气,不再那么摇摇欲坠一样。 「是啊,伊特诺,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新的开始。」 ◇ 「这是怎么回事!」 一手握拳用力地捶在了办公桌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下一刻,面色扭曲。 玻璃球……那些『钥匙』,被解开了?! 到底是谁…… 不久,他便感受了躺在他外袍口袋里的坠饰所传来的一丝画面,以及那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的眸子又张大了一些,微抖一语。 「不……不该是他!肯定是被谁给怂恿了!」 报告到中途,忽然被自家首领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的两名长老,都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眼前的人,他们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即便他们有极高的感知力,但对于善于屏蔽自己气息、所能被感知的一切的人来说,他们的能力在这个人面前,也完全毫无用武之力。 其中一名长老朝他看了过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族长……」 「……」 见对方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 「出去!现在全都给我出去!」 似乎是被刺激到了,猛回过神的库兹提低吼了一声,又被吓了一大跳的族人,纷纷一脸担忧、不解地退出了房门,在门关上之际,书房一瞬归于寧静。 片刻,一道细微的呜鸣充斥了整个空间。 库兹提哽咽,置于桌面上的手,微微颤抖。 「……小多。不要是你……只有你,一定不要出事……」 在这一世代,他所掌握到的回归者中,只有他……是他可以接触的人。 而另一人…… 忆起了当年为他挡刀的那一道身影,他松开了紧握的手,双手摀起了脸,闷鸣着。 「不要变得和『那个人』一样……」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1) 这一天,伊特诺岛屿迎来了一起波澜。 也拉开了不平凡的序幕…… 这一天,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的一名族人,失去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一天,空之灵成为了人人口中的『空灵』。 不仅人人退避三舍、就连提及,也不再愿意…… 唯有,知晓一切的人们…… 在这一片迷雾中,稳住了自己,没有受到任和一丝记忆的帷幕影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切,有果,必有因。 这一天,为了攻破『天之寰』的『星之鸟』,诞生了。 ◇ 「族长?」 一入内,一名橘红发少年的世界树管理者,一望四周,书房内没有一个人影,徐风越过敞开了的落地窗,掀动了窗帘,来回摇曳。 这一景象,对正准备上呈报告的人来说,有些疑惑。 并非是对于族长到其他地方串门子的行为感到不妥,只是对于第一次遇上那人不在的时段,手上的报告又颇为紧急,令他感到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心中一番斟酌之后,他索性走上前去,将手上的报告,放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 天之寰,星之鸟。 「又起风了。」 感受了一下沁凉的微风,少年望了一下窗外景色,日子虽然暇意,但不知为何,他总感到空气,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平静,好像要发生了什么似的。 微吸了一口气,在他准备转过身,去处理今天尚未完成的工作时,一阵急促的步伐声,传了过来。 「……嗯?」 一转身,看向了仍无他人的房门,少年疑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声音。 没多久,一名金发及肩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尚未开口,他弯下了身,双手撑在膝盖上,不停喘息。 世界树管理者看他一副快要断气,又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感受到了对方拒绝他人接近的气息,他收回了准备踏出上前去慰问的脚,静静地在一旁等候他的恢復。 由于他仍处于见习阶段,还没办法在他人不愿意透漏、过远距离的情况下,感知到他人的波动。 半晌,呼吸终于稍微缓了下来的金发少年,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粉白眸子又一扫四周景色,脸上一瞬愕然。 不一会儿,他将目光挪回到了同伴身上,依然有些喘地,开口了。 「族……族长……去哪了?你知道吗?里亚……?」 「族长不在。怎么了吗?」 里亚愣了一下,面色古怪地,回了他的疑问。随之,他又接了下去。 「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和我说,我再代为转达。」 「不在……!怎么会不在!居然在这种时候!」 一听,又是一阵错愕,寰守猎人抱起了头,仰天一嚎,一脸晴天霹靂又很不能接受的样子。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萨菲,你是怎么了?」 他的样子,令里亚一时感到困惑,然而,在他感知到他的状态和背后的动机后,一瞬瞠大了灰蓝色双眸,面色整个刷白了,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赶快……要赶快去通知其他长老!」 这一天,岛上发生了巨变。 这一天,一名族人消失了。 这一天,『空之灵』吟起了……心之歌。 这一天……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2) 煦光下,徐风吹。 林木伴随暖和日光枝叶婆娑。 小生命在岛上逐一降生、许多生命也逐一离去。 一切,是如此的自然。 却又是如此的,令人伤感…… 他望了一眼,从灌木丛中冒出头的小动物,唇角微微勾起了。 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小径,缓慢地向前走着。 又在小径中,走了一会儿之后,眼前的景色一瞬变成了草木茂盛的景致,对殊不知的人来说是草叶丛生,但对知情的人来说,是一片药草圣地。 当年的攻击痕跡、美好风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不再有往昔的那般纯粹…… 他来到了一片林中,在最为高耸的树木前,他伸出了手,轻抚了一下。 「好久没来了……」 许久以前,他用魔法将小屋藏入了经过一翻调动的土地之中,又在原址上,种了一粒种籽。 过了千年,种籽已成了开满凤凰花的高耸树木,虽不及世界树,但对他而言,是一种象徵。 象徵,他曾在这个地方待过…… 「……」 静默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一步,蹲下了身子,在地上翻找了一下,不一会儿,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他的手顿了一下,他抓住了某个东西,将整个草皮给掀了起来,仔细一看,还不难看出,他手抓住的地方,隐约能瞥见一个把手。 这是他从地下屋的地牢储藏室里搬出来的,并非只是为了不让人摔个四脚朝天,或是不被人看见这个地方。 只是为了,希望有一个家的感觉。 然而,自从改动了之后,他就不曾再踏上这里一步…… 只是,这一次…… 望了一下鹅黄萤光石映照下的屋内摆设,他淡淡一笑,爬下了阶梯的同时,也顺手将『门』给关了起来。 在埋入地底之前,他曾将小屋的外观做了一些调整,使土壤不容易将其压垮,同时他也将屋内摆设做了一些更动,虽然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但至少……依然是一个家。 属于,他的家。 深吸了一口气,他唇角又上扬了一些,轻轻一语。 「我回来了。」 下一刻,小屋的墙面上,浮现了一道金色的古文字。 『欢迎回来。』 这一幕,令库兹提不禁笑了出来,随之,他的神色染上了一丝黯然。 「谢谢你,把这里照顾的这么好,雪儿。」 随着字跡的消失,他缅怀了一下,此地的氛围。随之,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他靠在沙发上,放松了一下,闭上了眸子,好似在缅怀着什么,又或是在计画着什么…… 没多久,他张开了眸子,一语。 「嗯,就这样吧。」 下意识地,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那个人常待的窗边木椅,凝望不语。半晌,他才又开了口。 「只差一些了,再等我一下……」 片刻,似乎是满足了,他馀光瞥见墙面又浮现了一行字。 『要来杯热茶吗?』 「我自己来就好了,谢谢你。」 他淡淡一笑,认为它的言行举止很是好笑。 先别说墙面泡的茶好不好喝,就算好喝……恐怕也是在魔法的作用下形成的。就算如此,也比某个厨艺不精的人来得好上了不少……不,恐怕是另一个层次的好。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不少。』 「久久不见,你话也多了不少。」 库兹提愣了一下,面色一冷,冷冷回了一句。 「以前也都没看过你说上几句。怎么?今天心情太好了?」 『你看起来很寂寞。』 「……」 库兹提歛起了微笑,面色一沉。 「……我吗?寂寞?」 他喃喃一语,又静默了一下,随之,他仰天一笑。 「哈哈,居然连墙壁都能看得出来我寂不寂寞。」 笑了一阵子,他微歛起了笑容,低语。 「是啊,我是寂寞了……千年下来,也真的累了。」 垂下了首,他抬起了手,看了一眼,似乎在想什么。 好半晌,他又一微语。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你到底有多辛苦,伊特诺哥哥……」 他微弯起手指,轻触嘴唇,又闭起了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微张开了眸子,轻喃一语。 「也谢谢你,为鸟羽一族、你们一族的人所做的一切。」 千年以来,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岛屿的平和、『七人』的回归,也或许会有更多的人归来,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出他们,也尽其所能地把他们保护起来…… 不让他们,再一次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不必要的伤害……是吗?」 说一此,他不由得自嘲了一下。 若要和地下组织的人抗争,并夺回『钥匙』重新开啟大门的机会,不流血却是不太可能避免的事情…… 就算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伤亡,会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打打杀杀的生活。 「……」 除此之外……他要做的…… 思一此,他微垂下了眸子,面色微沉,又安静了一会儿,他抬起眸子,神情一凌。 目前,唯一知道的是…… 「我的目的,依然没有改变。」 库兹提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上前倾了一些,低沉一语。 「只要是为了你所珍视的一切,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话一落,悠扬歌谣,又响起了。 即便身处在地下,依然能清晰的听见,宛如能够穿透一切的沁凉且动人的歌声。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一听之下,库兹提惨澹一笑。 「祢说呢?」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3) 萤光下,步声起。 昔日声,今日熄。 何为一见,尚无人知。 只待那时,一切明朗…… 「……」 他静静地独自一人在地道上走着,近乎无声的步伐声,在此地,回响着。 一盏又一盏的萤光石,每在他经过时,照亮了他坚决的面庞,以及那坚毅的神情。 昔日的笑声,止于回忆之中。 现今的和平,只能努力捍卫。 为了,那一时刻…… 想着想着,库兹提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他以前的房间。 看着眼前,微开的门扉,一如当年,他们被转移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改变…… 「……」 他的手,轻放在门把上,久久不动。 明明知道,这后面有着什么……但他却…… 他的额头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闭上了眸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嚥了一口唾沫。 静待了一会儿,在他准备抽身离去前,忽然听见了一阵笑声,从门后传了过来。 『啊哈哈哈!』 他猛然张大双眸,一使力,直接把门给打了开来,跳入房中。 一见,眼前的明亮景色,一如往昔,鲜明无比,又如此真实。 『伊特诺哥哥,你看、你看!』 一名灰发孩子站在床上,一脸欢乐地上下跳了跳,高喊了某个人的名字。 『我看到了,小心不要掉下去了。』 停下了正在执笔的手,伊特诺转过了身,笑了一下。 『……又在玩了。』 和另一名有着如出一辙面貌的孩子,环抱着双臂,瞥了自己的另一半,面色一沉又无奈,没好气地吐了如此一句,不一会儿,他以渴望的目光,看向了坐在椅子上,微笑着望着眼前活泼的孩子。片刻,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伊特诺朝他看了过去,愣了一下,苦笑了出来,笑着且带着宠溺的口吻,柔声一语。 『你也来吗?雪熵?』 眼前的画面,逐渐淡去,恢復了原有的昏暗面貌。 库兹提又深吸一气,他整个人倚靠在楼梯上,一手摀着自己憔悴的脸,微微一语。 「连幻觉都出现了,是吗……」 半晌,他鼓起了勇气,走入了千年未踏入的地方。 越过了乾涸已久,在草地上呈现了暗色斑块的血渍。 凝望着眼前被放置了很久,仍没有一丝灰尘的床铺,他微一抿唇,又走了上前去。 一步、两步,随着距离逐渐拉近,他的心,似乎又痛了一下…… 他永远都忘不了,他那一天,对伊特诺哥哥做的事情…… 思一此,他胸前的鍊坠,似乎又变得沉重了一些。 每走一步,排山倒海的思绪,一瞬占满了他的脑袋,就连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好像也要溢了出来一样…… 他走到床前,停了下来,望着床面上的倒影,久久不语。 一会儿过去,他爬上了冰冷的床铺,看也不看一眼另一张床,只将注意力放在了此刻,随之他一倾倒,整个人趴在了满是凉意又柔软的床上,就连呼吸,似乎也凉了不少。 他侧过了首,一瞥满天星辰,呼了一口气,摸了摸透着凉感的被褥。 收回了目光,望着自己的手,微微一语。 「……你到底,在哪里?」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4) 嘎吱…… 带着过往的记忆,以及那油然而生鲜明且缅怀的感受,库兹提打开了残破的木门。 他一脸愁然地一望四周,呼了一口气,他一侧身,朝他的目的地走了过去,伸出了手,轻抚过了同样残破不堪的木製桌面。 手一离桌缘,似乎又少了一些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走入了牢房,又转入了储藏室中,开始寻找起了他要找的某一样物品。 半晌,找到一半仍一无所获的库兹提顿了一下,正在寻找东西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又来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感受着来自某一处的微声呼唤,他又是一叹。 心理上,深深地不想前往那个地方。 思一此,他无视了不停呼唤他的细语,又开始找起了东西来。 过没多久,呼唤他的微语终于停了下来,他暗自呼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 『嗨。』 一道传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也在他心中漾起了一丝涟漪。 他停下了手,有些不满地一侧过头,直接对上了后方,一手扶着门框,脸上掛着淡淡微笑的杰罗斯提恩,只见库兹提一蹙眉。 「好久不见了。」 「……不久前,不是才刚见过?」 对于他的问候,库兹提感到很是无言。 「是不是好久不见,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杰罗斯提恩轻笑了一声,似乎对他说的话,感到很是好笑。 「……你那是什么打招呼方式!」 库兹提弯起身子,朝那人转过了身去,一脸铁青地问了一句。 他明明记得这傢伙是守着地下屋某一个要点的守卫人员,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洁西萝呢?该不会也跑出来了吧? 一想到二人组之一的女性,他就感到头痛。 自从她毁了地道的守护地三百多次之后他就对她的守卫力……有些放弃了。只好靠另一个人来维持那里的运作,只是他居然……把那个暴力女一个人留在那个地方? 「……算了,反正不是我在修的。」 似乎放弃了无谓的思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微下了头,低语了一声。 片刻,他微垂下了眸子。 那地道的后方,有着什么……从卡西洛以前传递给他的记忆来看,他很明白那个地方的重要性…… 「因为你不回我,所以我就来了。」 望了眼前又突然陷入沉思的人,杰罗斯提恩勾起了唇角,挑逗了一下对方,看对方感到一身恶寒,搓了搓自己的双臂,一脸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别说的好像是来见恋人的口吻……很噁心!」 「……嘻。」 「笑什么!」 「笑你这反应,一如当年。」 「……」 一听,库兹提缓下了表情,别过了头,没有回应。 「小时候的你,明明……」 杰罗斯提恩手指抵着下唇,又笑了一下。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够了!」 一听之下,库兹提微垂首,低吼了一声,垂于身侧的手收成了拳状。 「……」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别再给我说下去了!」 明明没有开口了,他仍被对方给吼了。 「……」 望着眼前的年轻孩子,杰罗斯提恩一脸同情,微低一语。 「看来你伤的不轻……」 「……你到底懂我什么!你说啊,你懂我什么!」 库兹提的理智线一瞬绷断,他猛一回过身,一脸愤然地,朝杰罗斯提恩大步走了过去,提起了他的衣领,大吼。 「我、我……因为我自己的希望、仗着那个人的温柔!明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早已大不如前,但我还是拜託了他製作了某个东西……」 沉载了千年的伤慟、自责与怨懟当时如此无助却又帮不上忙的自己,也救不回任何一个人的情绪,整个爆了开来。 「……」 「又因为我的任性,错估了局势,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结果却亲眼目睹伊特诺哥哥为了保护我,在我面前被刀给刺穿了身体,又为了『一族』的所有人……奉献出了他的生命……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情!我的感受!」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5) 静望着眼前的人如此失控,杰罗斯提恩依然沉默不语,也不抵抗,任由对方发洩情绪。 「我真的,好后悔我当初做了那个决定……!」 库兹提的眼眶泛出了一丝泪水,在一脸怒容上,竟是如此的明显。 「不管你有没有做那一件事,以伊特诺那时候的状态,也早就撑不了多久了。」 杰罗斯提恩一瞥库兹提掛在胸前的坠饰,淡淡一语。 「你又懂什么了!」 一听,库兹提双眸微微充血,又吼了一声。 「……」 杰罗斯提恩眼神一变,令库兹提不禁惊愕,动摇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要真是打起来,他是丝毫没有胜算的。 「……!」 即便如此…… 思一此,他抓住对方领子的手,又收紧了一些。感觉到这一份动摇和后颈的不适感,杰罗斯提恩眼中闪过了一丝怜悯,他闭上了眸子一下,又张了开来,轻轻一语。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的同伴……友人,也就是创造『钥匙』之一的青,为了救你,只能看着他在我眼前被杀害……最后,更是在我怀里断了气。我怎么可能不懂……又怎么可能不能理解你的感受。」 他一点也不去理会抓住他衣领的双手,杰罗斯提恩微垂下了眸子,一脸伤感,口吻听来更是悲从中来的难受。 「千万年下来,我目睹了许多的同伴离世……但也只有那么几个,值得我掛心、缅怀……」 一听,库兹提一脸错愕又悲痛地微张大了眸子,紧抓着他领子的手,微微松了开来。 那一件事,他怎么可能忘得掉…… 根本不可能忘记…… 一如伊特诺哥哥在他面前失去了生命,这个人也失去了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同伴…… 而他,却对这样的人……随便的把他自己的情绪发洩在他身上…… 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 他是知道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最应该要道歉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杰罗斯提恩又笑了。 「……我?」 库兹提一脸愣然,一时之间,不解他在表达些什么。 杰罗斯提恩神情微歛,同情神采依旧,口吻却沉了一些,也能从中感受到那么一丝伤慟。 「这些年,你对你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我……」 库兹提放开了紧抓他衣领的手,又一脸错愕摇晃了一下身子,往后踉蹌了几步,背部撞上了木桌之后,他才停了下来,喃喃低语。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也把所学的东西应用在了中立一族和岛屿上,也扼杀了不少地下组织的人,染上了不少血腥,但感觉上,却又不一样,像是少了什么一样……啊,没办法啊,他没有办法成为那个人!根本不行! 「……你的未来,希望是什么样子?」 杰罗斯提恩如此一语,却打在了对方的心头上。 「……我的未来?」 库兹提愣了一下,重述了一遍对方的话语,静默了一下后,他微垂首,瀏海遮住了他的面容,却掩盖不住微扬的唇角,他冷笑了一声。 「呵,我的未来……早就已经……」 说一此,他却说不下去了。 静望了一下,杰罗斯提恩什么也没有表示,当下的气氛,很是沉重。 好半晌,他才开了口,一说此,语气稍微重了一些。 「奉献了自己的生命为岛屿上的人们引路,是伊特诺的选择,并不是你的,别把不是你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 「你以前,口口声声说要让人们看到希望,那你的希望在哪?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也不要为了别人而活……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杰罗斯提恩说着,声音因情绪的起伏而有了些许上扬。 对他而言,库兹提现在的样子,让他彷彿看见了久远以前的自己……好似回到了千万年前,拉古希帝国破灭的那时候一样。如此,悲痛欲绝又如此无助的自己…… 但是他知道,没有一件事的发生是没有原因的。就连他会站在这里,也是一样…… 「……伊特诺……就是因为把不属于他的希望,放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才会……」 就连卡西洛,也是如此…… 「……」 「你认为,这会是他希望看到的?我不认为他会希望看到你为了补偿你对他的伤害,而让你自己步上了他的后尘。」 杰罗斯提恩面色一沉,目光也黯然了几分,口吻听来更是令人十分心痛。 「……」 对此,库兹提陷入了沉默。 是啊,这不是,那个人希望看到的…… 『希望』……他的名字。 但他所做的事情,似乎和希望,有着很大的差别…… 他望了一下,自己缓缓抬起的手心,神情又惊又愕然,同时又像是领会到了什么,他一抿起唇,泪水盈眶,不一会儿便流了下来。 他握起了手,放在胸前,以另一隻手紧握着,微微发出了悲鸣。 「……呜……!」 「……」 杰罗斯提恩望着这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一直都活在过去里。用过去发生的一切,不停地套用在此刻的自己身上。想放下,却又痛苦不已。 究竟,何时终了? 「该怎么做,你是最清楚的。」 好半晌,他才吐出了如此一句。既像是说给对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或许,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吧。 毕竟,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道路要走……谁也不能陪伴自己到最后一刻…… 能如此做的,只有自己。 「你也不用太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一个人可以去承担另一个人的生命责任,在无限的海洋里,没有一个人需要为此承担什么,只要好好的走完自己的路就好了。」 「……」 这一次,换成了另一方,不语了。 至于,杰罗斯提恩,则是又往下接了下去。 「而我,也只是,那广大海洋的一部份。也可能,是无限大海的本身,也说不定。」 听来极似苦心婆说,却又不是…… 杰罗斯提恩一说完,一转身,直接走人了。不再多看后方哭成了泪人儿的人一眼。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6) 日光下,树影交错。 风吹起,枝叶婆娑。 也吹起了,他心中的回忆…… 出了地下屋,他摸了一下胸口,感受着那一丝暖意,他呼了一口气之后,拉下了大门,他弯起身子,微笑了一下。 一转身,步出了此地,树影下日光映照在了他身上。然而,这一次,不见掛于胸前,视如珍物的物品。 他的脸上,是一抹舒坦的微笑。 方才向杰罗斯提恩发洩了一顿情绪,又大哭了一场,整个心情也舒缓了不少,虽然对他感到很抱歉…… 库兹提又笑了一下。 一仰头,望了眼映入群叶如宝石般摇曳的光影。 「……」 在那之后不久,察看了地下屋的其他通道没有被毁之后,也确认了『那一个地方』的状态,依然良好,没有一丝差错…… 「太好了,这样就能依照计画进行了。」 又一呼气,久违的返家,他的心,有了不少起伏,却也获益良多。 「至少,是个不错的体验……」 在他起步之后没多久,前方不远处的树下草地一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感到一丝好奇,于是便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一股熟悉的气息也随之而来,使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是……?」 当那一件物品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一凉。 透过了早先的鍊坠感应,多少明白了钥匙们的所在…… 然而,在实际亲眼见证后,他还了解到,事情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不是没想过,『钥匙』被破解的意义…… 只是,他没想到,竟会是如此…… 他蹲下了身子,伸出了微微发抖的手,捡起了微光一闪附有缀饰的透彻天空色玻璃球。 他不禁嚥了一口唾沫,嗓音微抖。 「小多的……」 此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往昔摩尔戴在左耳上的耳饰……如今,这上面的气息,也证实了这一点。 「……」 他缓缓站起了身来,一仰起首,眺望了一眼,远方的世界树,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握紧了手上的物品,心中下定了决心。 「……我绝对,会把你们给找回来……」 一个也不剩的,把地下组织的人给剷除的一乾二净! 「我绝对……会做到的。你们,等着吧。」 一说完,他的神情一凌。身上散发出的阴鬱氛围,也一瞬转为了坚毅、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以及,他心中,一直以来,支持着他的那一根支柱。 库兹提深吸了一口气,将物品小心翼翼的收入了怀中,思索了一下,随之一回神,寻觅了一下现场,对他而言,这是必须在地下组织的人行动前,进一步将其回收的最佳时刻。 思一此,望向了某一个方向,迈出了步伐。 「好了,行动了!」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7) 日光下,拉起了生命的起步。 徐风下,带起了生命的律动。 这一天…… 「……呼。」 好不容易从世界树上爬了下来,躲避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那些人还是鸟羽一族的人,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所幸,他为了逃脱某些人的控制,自学了不少隐藏气息的魔法,只是遇上魔力比自己来的高的人,就会失效了,这是比较可惜的地方。 至今为止,发现他的人,除了雪熵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真是,雪熵那孩子,到底是怎么练的?可以练到这样?」 嘀咕了一下,隐藏身影的飞罗爬上了医疗所接近顶楼的病房外墙,他一上来,手搭上了窗槛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了一丝空荡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静默了一下,忆起了怀中的玻璃球,他一抿唇,整个人掛在此处了好一会儿,他才使劲把自己拉了上去。 「真是……」 一个比一个还要令人操心又恼人…… 随之,映入眼帘的景色,令他整个人为之错愕。 「咦?」 只见,整个病房内,空无一人。棉被呈现凌乱的状态被随手拋在床上,衣橱的门打了开来,从角他的度上,隐约可以瞥见里面已没有一件衣物,不只如此,就连病房内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不在了? 他坐上了窗台,一脸有些不知所以。 「……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又一扫四周,在望向某一个方向时,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目。 他移动了一下身体,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往那个东西的所在,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从被子中露出一角的物品,若他记得没错,正好是他出发前,鷲在看的那一本书。 「……这是?」 飞罗微微挑起了眉,伸出手,拿起了那一本书,望了一下书名,不禁一蹙眉。 ——《百年之初》。 「《百年之初》?」 轻念了一遍书名,飞萝一脸疑惑,心中的疑云也不由得跟着扩大了开来。 这是想向他表达什么? 不然,为什么要留下这一本书? 以他对鷲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会平白无故的离开,也不会在拿走了所有东西之后,还留下了这么一丝线索。 「……」 他静默了一下,又思索了一下他现在所拥有的线索,试图从中整理出什么有用的讯息,然而,过了一会儿,这一场无声的思索,宣告失效。 「……可能之后,会有更好的方案。」 自我激励了之后,飞罗深吸一气,又一叹息,似乎对现在这个情况,有些不知该如何从中下手。 又过了一会儿,他放弃似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试图胡思乱想,随意拼凑了。 毕竟,该来的,总有一天会来,不急于一时。 「算了,先来看看,他给我留了什么好了。」 他一打开书,愣了好大一下,只见他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空白的书页,他一脸疑惑地又掀到了下一页,依然是一片空白。 「……」 不放弃似的,又狂翻了好几页,依然如此。 片刻,他停下了翻动的手,一脸不解的望着手上的书本。 空白笔记本? 但这本……不管怎么看,都是书本会有的格式。为什么? 这是代表什么? 还有……这书名,又是想传达什么? 他从怀中取出了使他做出了几乎不可挽回的事的紫色玻璃球,凝望了一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开了口。 「你到底,想向我传达些什么?南那?」 「小多?」 一道嗓音从窗口传了过来,听来颇为诧异。 本是循着玻璃球魔力而来的雪熵,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 飞罗回过了头,一见来人,一脸惊愕又难受的表情,他一侧身,朝他微微一笑,一如当年。 「雪熵?你怎么来了?」 一听,库兹提不禁红了眼眶。他从不认为,他的叫唤,会得到回应。十几年来,收养了飞罗的那一天以来,都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 「……好久……不见了……」 虽然对每天都能看见的人这么说,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可是,此刻,心中涌现的情感,使他将这酝酿了许久的一句话,给说了出来。 「……嗯?嗯,好久不见了。近来好吗?」 飞罗又愣了一下,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人而微睁大的双眸,随之逐渐柔和了下来,他微柔一笑,也道出了古怪的问候。 千年来所经歷的一切,在这一刻,令他似乎见到了一道曙光。 「真的……好久了。」 一见眼前的人,库兹提微笑地哽咽了,泪水也流了下来。他一手摀起了脸,又哭了起来。 「是啊……太久了。在那之后……」 顿了一下,飞罗看着眼前已经不能再称为孩子的人,喃喃一语。 在库兹提的哭音逐渐缓了下来,飞罗又望了一眼,手上的书,静默了一下,他终于开了口。 「雪熵……还是我称呼你为『族长』会比较合适?」 昔日的孩子,终是会成为支撑下一代的巨木。 而他,为了这一刻,究竟付出了多少? 「不……像之前一样,叫我雪熵就好。」 抹去了泪水,库兹提笑了出来。 对此,飞罗淡笑了一下。 「族内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意见呢。」 「你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吗?」 库兹提莞尔,眼底满是促狭的意味,一手扠腰。 微笑稍歛起了一些,飞罗微垂下了眸子,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语。 「是呢……」 顿默了一下,飞罗目光微凌,嗓音微微一沉。 「雪熵,在我离世之后的这一千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话一入耳,库兹提的脸,沉了下来。 「为什么……伊特诺会变成这样?」 飞罗微瞇起了眸子,又接着说了下去。 「还有,那些水晶棺,又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肯定,那些晶石里的躯体……确实是他们生前的躯体。只是为什么会被保存下来? 而且,他多少也还记得,伊特诺确实是把他的遗体给净化掉了,一点灰烬也没有留下来。 那他的身体,又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或者该说,是怎么復原的? 「……」 望着眼前沉默不语、脸色变得有些愕然又带了一丝可怕的库兹提,飞罗微冷地问了一句。 「你能和我解释一下吗?雪熵?」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8) 「当然。」 顿了一下,库兹提淡淡一笑,回应了。 在飞罗的注目下,库兹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了口。 「那是我在杰罗斯提恩和空之灵的协助下,将你们……大多人残缺的身体,透过了失传的转移魔法,给带到了岛上……进行了修復。至于你的身体……」 「……」 飞罗微一蹙眉,默默地听了下去。 「……因为,我不希望忘掉你们,我很喜欢你们,希望你们能够陪伴在我身侧,就算只剩下了躯体……但这也已经是,支撑着我走过这千年以来的内心支柱了。」 似乎是忆起了许久前的景色,库兹提嚥了一下口水,有些为难的将原委道出了口,说到最后,嗓音又有了一丝哽咽。好似,藏了多年的伤疤,又被掀了开来。 「……」 飞罗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别过了脸。 一见对方撇开了目光,库兹提抿了一下唇,顿默了一下,又说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你们回来。我不停的歼灭地下组织的成员,也一直支撑着岛上的所有一切,也尽了全力去守护人们的安全……」 「……嗯,我知道了。」 飞罗将视线挪移回了对方身上,貌似了解了什么,眼神微歛,口吻平淡了不少。 透过方才和契约精灵的交流,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些岁月以来,发生了什么,又遇上什么……以及,『他们』之后,又会迎来什么样的际遇。 正如雪熵所言,他的行为,也和精灵所诉的,都有所符合。 「看来……你并没有说谎。」 飞罗沉声一语,令库兹提整个人愣了好大一下,一会儿之后,他才意会到自己方才被试探了。 「……」 「你试探我……」 库兹提微瞇起了眸子,沉下了声。 「不行吗?」 飞罗微歪首,故作一副无辜又单纯的样子。这一举动,让库兹提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片刻,他又一次地深吸了一口气,吐了一句。 「……也不是。」 「这样不就行了。」 飞罗双手一摊,笑了开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人生啊,不要去太在意一些小细节。多看一些美好的事情,就样不就好了?」 「……」 「嗯?」 收回了手,飞罗又歪了一下头,柔顺的发丝垂落于面庞,骏逸的面容满是疑惑,眨了一下清澈的眸子。 望着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库兹提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微咬牙地回应了。 「……是。」 「呵呵。」 笑望了一眼,飞罗终于呼了一口气。 孩子大了,果然还是要放飞他的…… 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被任何人给设下限制…… 就连他,也是一样的…… 所以,他才会点头答应加入伊特诺当年的决定,也参与了那一个计划…… 「看来……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活在过去里的人。」 飞罗悄声了说了一句。 「什么?」 没听清楚飞罗说的话,库兹提一脸疑惑。 飞罗摇了摇头,轻语。 「没什么。」 话一此,库兹提看向了窗外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微一蹙眉。而飞罗也不打算去打扰对方,逕自地瞧了一眼,他手上的书本,以及之前所听闻的信纸,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千年》 《百年之初》 「……」 看来,一切……可能要有所波动了。 飞罗的脸色又微微下沉了一些。 而且,这个波动,也许不会如他所想的那般微小…… 思一此,他苦笑了一下。 毕竟,他做了那一件事…… 他走向了床,将手上的书本放了上去,从怀里取出了稍早取得的物品。 看着手上的玻璃球,也忆起了当初创造它的主人。 「哈尔亚的?」 收回了思绪,库兹提侧过了头,一望飞罗手上的物品,眨了一下眸子,神情有些古怪,口吻也因讶异而有了些许上扬。 「……是,但也不是。」 听到了库兹提的话语,飞罗面色微凝地望着手上的玻璃球,给出了模稜两可的回答。 「?」 库兹提又是一脸疑惑了。不解对方为何要看着手上的东西,看到入神。 「雪熵。」 「什么事?」 「你不用去收集其他的玻璃球,真的没问题吗?」 话一入耳,库兹提收起了哭啼的样子,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从悲伤中站起了身来,直望面前的人,脸上满是自信。 「不会有问题的,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先把大门的事情向其他长老大致说明了,现在一些族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我没有把你的事情说出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向他们解说了。」 「喔?怎么说?」 听到他这么说,飞罗忽然有了一丝兴致。 「秘密。」 库兹提做出了噤声的手势,眨了一下单眸,帅气一笑。看来,这一件事,对他来说,似乎占了不少开心的意味,同时,也是一项不小的变革。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连忙从怀里取出了某一样东西,递给了飞罗。 知道对方不会加害自己,飞罗一脸疑惑地收下了他递来的东西,仔细一看,他微瞠了一下双眸。 躺在他手上的物品,无疑是千年前他和其他人一同所创的物件。 这下,『钥匙』,物归原主了。 「而且,以你现在的身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也不好行动。所以,我会另外安排一个职务给你。」 说一此,库兹提饶有意味地笑了。 「交给你去安排好了。」 飞罗侧过了身,挥了一下手,直接将这件事都给了对方去处理,毕竟对方可是一族的族长,真有事的话,可以把他当成挡箭牌。 他微收紧了持有玻璃球耳坠的手,神情染上一丝坚定,不一会儿,又久违的再一次将其掛上了左耳垂,手一放,耳坠摇晃了几下,在日光下闪耀着淡淡光辉。 多少感知到了飞罗的思绪,库兹提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不少。 「好的。」 04-梦殤 谣之四 星之鸟,兴起(9) 此时,现场又开始安静了下来,正在和其他族人进行联络的库兹提,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不知道现在映入他眼中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坐在床缘的飞罗,静望办起公务的孩子,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没办法言喻的感受。 「跟某一个人……真像啊。」 除了那一股神祕感之外…… 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的,为了扮得像另一个人,他到底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那他是否还记得自已原本最真实又自然的样子? 他人终究是他人,但自己的样子,只有自己能创造。并非学他人就能变成另一个人。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最后,也只是迷失了自己而已…… 貌似是注意到了他投来的目光,库兹提瞥了他一眼,停了一下正在传递的无声意念,朝他微笑了一下,随之,面色一正,又开始了他的联系了。 「……」 微垂下了眸子,飞罗低喃一语。 「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本来的样子就好了。」 毕竟,只有那时候的你,才是最为闪耀的。 谁也不可能,剥夺你的光彩。 「……」 正如伊特诺所言,没有人是完美的,正因为不完美,所以才更需要去学习,更正自己走偏的方向,将其导回原有的道路上。 矛盾的是,一个人的诞生即是完美的存在,也因为有必须要学习的事情……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正因如此…… 「……完美中的不完美。」 没必要去了解别人的世界。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彻底的了解另一个人。倘若希望了解一个人,就必须去彻底了解对方从最初的诞生以来,经歷、体验、感受、所思所想、所有行为背后的动机……假如不是如此,那么,只能说没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 若认为自己很了解他人的人,往往是最不了解自己的人。 「……看来我也是其中之一。」 飞罗低喃,轻笑了一下。 自认为很了解伊特诺,甚至是其他人……事实上,他根本不了解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自己。 若没有经歷过那一世,还有这一世的种种一切,或许,他也不会明白这些事情了吧。 「人生,总是由一个又一个事件的碎片,组成的呢。」 飞罗由感而发地仰天感叹了一下。 看来,有机会也可以,去写一下,他一直想写的一本书了。 ——《人生拼图》。 不知道,那一本书,在未来,会辗转到谁的手上? 若可以的话,真希望是你…… 伊特诺…… 只希望,那一本书,能为你的悲惨人生,带来一丝曙光,也能为此,抚慰在不知道会在何时诞生的你的心灵…… 「……啊,是啊……这也没有错。」 终于把事情谈妥的库兹提,一回神,就听见了对方的自言自语,不知道对方忽然感叹些什么,呆愣地回了一句。 过了半晌,飞罗微笑地朝他看了过去,轻唤了一声。 「雪熵。」 飞罗唤了对方一声,库兹提一听,便朝他走上前去。 「……是?」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看着眼前的孩子,飞罗笑弯的眸子,又柔和了一些。 「……呜……是!」 一听,库兹提不禁红了眼眶,又哭了。 他此刻的模样,和方才正经八百、颇有族长气势的样子,有着极大的反差。 怎么遇上了他,就成了一个爱哭鬼? 不解对方为何会长成这样的飞罗,也不愿去深一层探讨这一个问题,毕竟,已经长成了,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得靠他自己去解决。 是说…… 若是因为太久没见到甦醒了前世记忆的故人,所以就哭了这一点他可以理解,但要是……下一次遇上了其他人,他岂不是要哭到眼睛都脱窗了? 思一此,他沉默了。 「……」 「……呜呜……呜!」 在他安静下了的同时,泣鸣依然在病房中,充斥着。 即便库兹提希望投入对方的怀抱,可惜两方的身高差距有些大,令库兹提一脸愁容,更降下了一层黑影,蹲在地上,画圈圈了起来。 「……嗯,好乖、好乖。」 看到这一幕,飞罗一蹙眉,面色很是古怪。心中一边认为他好的不学,偏偏去学帕黎西亚的一些小动作,一边弯下身子,伸出了手,又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安慰了一下。 无奈之际,他又呼了一口气。 「……」 飞罗一瞥窗外景色,又瞇起了眸子,微微一语。 「那么,接下来……」 他身子微微往后仰,左手的手指轻触到了他方才放在床上的无字天书。 「……!」 直到这时,飞罗一瞥手上的书,忽然想通了一件事,《百年之初》并非只是书名,而是……想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严重…… 思一此,他缓缓瞠大了双眸。 之所以,会发生了那一件事,又没有人及时出面处理。而他,又因为一些事情,失了理性,执意要到世界树,拿取玻璃球的事情……也是被策划好的? 刚才雪熵也说了,现在似乎还没有任何人,开始争夺玻璃球……也许、也许,这不是那些人的目标?那……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 见飞罗的脸色逐渐苍白,库兹提不禁慌了一下,开始感知起了对方的身体状况,然而,收到的竟是依然良好的信息,对于这一点,感到不解又有些不满。 即使如此,他也没办法强行从刻意隐瞒起了自身感受力下的讯息的人身上,感知到些什么。 只要对方不愿意,就不可能。 这对任何生命来说,都是如此。 他一蹙眉,脸上的不满又上升了一些。 「小多……?」 丝毫没有意会到对方在呼唤自己的飞罗,依然沉浸在他的思绪里,他的脸色又随着他的思想,又白了一些。 还是……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始? 想起了至今为止,和某一个人的相处。 在库兹提疑惑的目光下,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子,不由得感到一丝心痛,他并非是因为自己付出的真心,被人给毫不留情地给践踏了。而是,因为对方的不愿回首,而感到心痛。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是不是有另一个更深层的原因,迫使他做出这样的行为。 「……」 所以,你一直都在自导自演吗?南那.提朵? 思一此,他的身体微晃了一下,神情很是错愕又难以置信。 「……小多!」 忽略了一旁的呼唤,和身上传来的搀扶感,他薄唇微抖。 不只千年前,就连现在……也是如此吗? 从现在开始的百年…… 飞罗又一扫四周的环境,看起来,彷彿是为了逃跑而衝促的打包行囊,走人了。 然而,事实上,究竟为何,恐怕只有当事人的心理最清楚了。 在他们一慌乱一安抚的同时,放置于窗上的书籍,也在无声无息中,泛起了淡淡的绿光,散化了许多光点,消失于空气之中。 好半晌,终于从慌乱的情绪中,平静下来的飞罗,下意识地将注意力转向了书本,希望能从中研究一些事情,若他的使用方式,和不久前,雪熵示范给他看的方法是一样的话…… 说不定,就能从中发现一些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一转头,猛然又睁大了双眸,又是一脸难以置信。 「……书……不见了?」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1) 「……这是怎么回事?」 飞罗这一语,拉回了库兹提的注意力,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一望空无一物的床,他微微皱起了眉,似乎也没有想到在他的感知下,会发生这种事情。 沉默了一下,他面色微沉,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 如他方才所见,书确实放在了床上,如今却…… 「也许是有其他安排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 「安排?」 一听,飞罗微愣了一下,侧过了头,朝库兹提看了过去,微语。 「……安排?」 库兹提点了一下头,将他所知的一切,道了出来。 「我之前,在安装『钥匙』后没多久,就从空之灵那里,接收到了一些信息。」 对此一言,飞罗正了脸色,实在没办法将这些话当作没听见。因为,一错失这个机会,有可能下一次就不会再遇上了。 「说来听听。」 飞罗坐回了床上,口吻一沉。 「好的。」 如此回应之后,库兹提拉过了床旁的小木椅,坐了下来,背微弯,食指交错的放在了腿上,如此一语。 「祂们曾说过……千年之后,会发生一起意外事件,促使大门的关闭,在那之后的百年,等待的人们会逐渐开始回归,只是在这过程中,会有不少人……因此失去生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多年来无法向他人诉说的重担,在此时,终于卸了下来,于此同时,另一股心理上的负担,随之涌了上来。 「……」 飞罗一抿唇,静静听着。对此,瞥了他目前状态的库兹提,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 「……不只我们要稳住自己,尽一切所能地守护好岛上的生命,地下组织的人们……大概也会在那一段时期,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虽然他们一直以来也没少做过那些事……又或是,策划着什么……」 「也就是说,百年内……他们会回来?」 飞罗微垂首,握起了微抖的双手,嗓音微颤。 但是……听起来,像是在以其他人的生命为代价,将他们给唤了回来一样…… 同时,这也是个,不小的重担…… 然而,比起他这短短的百年,一人独自支撑了岛上所有一切事物的雪熵,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遭遇了多少事情,才走到了现在?又等到了『他们』这一些人的出现? 想到了这里,他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却也多了一些不捨。 若非当初的行动……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可他……雪熵,又十分坚守他和伊特诺之间的约定,一直到了现在。 飞罗望了一下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下。 而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也不能说是百年……」 在对方的愕然神色下,忍住了心中涌起的一股笑意,库兹提又说了下去。 「所谓的百年是指什么?两、三百年,不也是百年?而且,百年……又是谁定义的?很多时候,就算自己已经计画好了许多事情,但总会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打乱……想前进,又不能前进,只能不停撞墙……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让事情顺其自然,水道渠成,这或许是……最好的方式……也说不定。」 长长一语下来,飞罗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变化。 「经验谈?」 库兹提笑了一下。 「经验谈。」 两人互望了半晌,飞罗不禁噗哧一笑。 「哈哈……你……」 「?」 「不……没什么……啊哈哈!」 摇了摇手,笑到整个人抱着腹部弯下身去的飞罗,又摇了一下头。这一举止,令库兹提很是疑惑,可惜对方屏蔽了自己感受他人感知的能力,不然他还真想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又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笑得差不多了,飞罗才终于抬起头来,吸了一口气,又笑了一下。 望向眼前的人,他吐了一语。然而,这一语,也包含了许多的含意,至于含意是什么,或许也只有某个人能明白了。 「不抵抗了?」 飞罗一挑眉,微笑了一下。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放弃了。」 对此也不再追究他为何而笑,因为他刚刚的那一席话,就已经很充足了。库兹提微微摊开了手。 「好了,拉回正题。」 飞罗神情微歛,库兹提也微正了一下脸色,唇角仍是淡淡的笑意,他伸出了手,做出了示意对方发言的手势。 「你说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飞罗又一蹙眉,神色疑惑又警戒。 「我记得,和空之灵缔结契约的人,只有七个人……但为什么……会有八个『钥匙』?但那时候的你,并不在契约名单内。雪熵,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只是接收到了一些空之灵的力量。而且,真正缔结契约的人,正确来说,只有七个人。不要问我这是什么意思,请你自己去查。」 看着飞罗想问话的神色,库兹提只是淡淡一笑,微瞇起了眸子。 「久久才醒,多少也要重新训练一下,自己收集情报的能力吧。你说是不是?」 一语,他微歪了一下头,细柔发丝垂落于白皙的脸庞,淡淡一笑。然而,这一笑,却令飞罗感到不寒而慄,想起了一个人……他最不希望想起的那一个人。 而他,在这时还不知道,他所不愿去面对的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某一方的大boss。 到那时,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想而知。 可惜,对方的质疑目光仍未消失,库兹提又轻笑了一下,弯直了腰桿。 见他的模样,飞罗一蹙眉。 对此,库兹提微笑微歛,又说了下去。 「接收他人的能力……可能不会是太恰当的选择。不过,说是接收,也不全然是这样……毕竟,这方式,人人都有。」 「接收……?」 片刻,忽然察觉对方话中的一丝不对劲,飞罗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 在他记忆中,并没有会使用接收他人力量的人…… 据他所知,接收的能力……并不是人人都有……但是,为什么,他会说他有接收的能力?还说是人人都有? 思一此,话一下,飞罗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雪熵。」 「是信念。」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2) 库兹提笑弯了眸子,神色多了些许自信。而这也是,他在千年前,明白了的一件事……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信念,取决于你相信了什么,而这一份信念,也造就了自己的一生。同时,也影响了,自己的许多选择…… 「信念……?这跟信念有什么关係?」 对于飞罗的不解,库兹提颇有耐心地将他刚刚所想的事情,和许久之前,所了解到的一些真相,以最简单的表达方式,重述了一遍。 「简直……难以置信!」 从前自小接受的教育,竟然会造成如此影响,而他却从没想过有这一层关係,更别说,那些信念,让他们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真是。」 思一此,他神情未定地,只能吐出如此一句。 「所以,能接受?」 库兹提此时,彷彿是来看戏的人,脸上浮现了恶作剧的笑容。 飞罗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又一吸气,微微开了口。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嗯。」 库兹提应了一声,又加了一句。他咧嘴一笑,一脸像是有了什么盘算一样,很是令人不快。 「接下来的『百年』,得靠你了。」 「听起来,比你的千年,短了不少……」 此时,飞罗微微笑着,仅能吐出这么一句话,眼底透出了一股牺牲的神采。 库兹提苦笑了一下。 「是啊……」 「……」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此时,飞罗又不由得感慨,这孩子,真的长大了。以前都只会跟在别人身后到处跑的人,现在…… 「『在外面,我们有地位之分,在这里,我们的地位平等。』。你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还要继续叫我『族长』吗?小多?」 库兹提愣了一下,笑弯了眸子,又笑出了声来,也挪揄了一下对方。 「你够了……」 飞罗笑容一僵,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的脱序行为,他脸色铁青,回了一句。 「对了,你的职位已经安排好了。族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接下来,你只要照你想要的方式去做就好了。」 对于库兹提如此一语,飞罗一脸疑惑,心中却浮现了一丝违和感。 不,不如说是,一股希望直接掉头就跑的感受…… 开心的心情,一瞬降温了。 「……你安排了什么?」 「……」 库兹提笑而不语。 「……喴。」 「这是地址。」 片刻,库兹提从怀里取出了一张便条,两指一夹,递给了飞罗。 飞罗愣然地接下了,这时,库兹提又补上了一句。 「之后的事情,你去了那个地方,大概就会知道了。至于,公务的话,就得麻烦你了。」 「你要去哪?」 飞罗又一蹙眉,今天光是皱眉,都不知道几次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长皱纹? 「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去了。我的去向,你可以随便帮我填塞一下,不然说我去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一时之间,抽不开身。」 突如其来的一语,令飞罗头上降下了好几道黑线,手上的便条纸,也不自觉地捏紧了。 他深深地觉得,这小子,跟不愧是伊特诺养出来的!就连把大事丢给别人的性格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哈哈!」 「……你还笑!」 「那么,就交给你了,大长老。」 不理会他的怒吼,库兹提站起了身,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为了处理现下的烂摊子,他走向了门口,打开了房门,也解除了此地被施下的各类结界。 其中,也包含了限制他人逃跑的魔法。 至于,『他』是怎么跑的,他心里多少也有底了。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打开了房门,一步出,他微一侧身,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不少。丢下了这一句话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随着房门关上,发出了一道声响,这才让被留在房间中受到惊吓的另一人回过了神。 气焰瞬消,飞罗重述了一遍他的话,神情难以置信地,又愣了好大一下。 「……大长老?」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3) 眼前的真实,方能为真相? 月光下,石窟中。 微风吹,空鸣起。 此心情,很微妙。 「……」 一道人影佇立在月光透入天洞石窟中的一道岩石前,面对着眼前的某一样东西。 随风摇曳的淡蓝发丝伴着月色散发淡淡光泽,以及那一抹纤瘦的身影,在那一身气质的衬托之下,于此地之中,竟是如此的美丽又神秘。 而他,呆站在这里,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令人不解,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他的注目。 「……搞什么。」 半晌,他终于微弱地吐出了如此一句。 不久前,他依照雪熵给他的地址,来到了满是群林的地方,在满是疑惑的状况下,他又深入了林中,一路上遇见了不少林立小径两侧散发微光的香菇群,不一会儿,他感受到了一股细微的魔力波动从体内涌了上来,貌似是和什么东西,引起了共鸣。 在一连串宛如奇幻、华美的结界、大门显现,以及……大门上展开的,千年前的都城家纹,都一再的向他表达出了这地方,背后可能代表的意义。 「……怎么感觉,事情好像越来越大条了。」 按着开始微微发疼的额际,他深吸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现在的状况。 然而,是到如今……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叹息,他望着早已敞开了的大门,正要踏出一步时,忽然感受到地面传来了一丝细微的震动,尚未反应过来,地面一瞬绽裂,他整个人就这么直接掉入了漆黑的巨大裂缝之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裂缝中响遍了整座森林,夜兽,在林中发出了逃窜、振翅而去的声响,也激起了岛上、以及他的心理上另一波不可见的波澜。 片刻,裂缝逐渐闭合,随之,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浮现了一道散发银白光辉的玫瑰花纹,没多久,又渐然消失了。 同一时刻,展开的大门,也跟着一起渐渐淡化、关上了门扉,最后消失了踪跡。 彷彿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然而,过往的一切,是不可能会因此消逝的。 夜风吹起了,林叶婆娑。 月空尽星辰,初始其一。 似乎是在象徵着,一切的一切……皆是如此的空明。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4) 当他清醒过来时,已是在一片昏暗之中。 他摀着微疼的头,缓缓地坐了起来,同一时刻,在他身下缓慢转动散发着淡淡银蓝光辉的魔法阵,渐然淡化,消失了。 「……?」 没有发觉到魔法阵中暗藏的玄机,却隐约感受到了熟悉的细微魔力,从方才散化的魔力中,传了过来。 「伊特诺……是你吗?」 静默了一下,他轻唤了一声,除了石窟里的回音之外,什么回应也没有。 过了片刻,他又一叹息。 在一片昏暗中,握起了另一手,他呼了一口气,微语。 「果然……还没吗。」 啪呲! ……啪呲? 「咦?」 一声之下,昏暗的空间,伴随着月色照映,将此处照亮了。 一旁的景物,也清楚了不少。 除了周围一般常见的石窟模样,眼角馀光下,原本堵在他面前的墙面,看来十分乌黑、平滑。 而上头,在他平视之处,有着一道古文刻纹。 随之,一仰头,看向了眼前的光景,他无言了。 「……」 若他没看错的话,那一片树林,似乎就是他刚才所处的地方,此时,一阵窸窣声响从外部传了过来,听来却十分的遥远却又如耳际般忽远忽近,十分的不可思议。 片刻,一隻麋鹿的鹿茸从洞边冒了出来,牠探出了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又垂下头,和他四目交接,又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呼了一口气,撇过了头去,下一刻,牠迈出了步伐,一脚往洞上准备踩下去,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掉下来,因而受到伤害。 这一幕,令有些看傻了眼的飞罗,猛然回过了神,面色丕变,尚未开口叫喊,避免自己成为这头鹿的肉垫。虽然也可以在牠掉下来的那一刻,往后退开来,可他又不希望眼睁睁看见牠受到伤害。 最后,他选择了站在原地,准备在下一刻,成为某一头鹿专用的肉垫。 而他,却没想到,可以使用魔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可见,他的危机处理能力,似乎还是不怎么成熟,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还是一样,没什么改变。 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吉是兇,就不得而知了…… 「来吧……!」 抱着壮烈的心态,伸出了双手,准备迎来接下来的这一刻,他嚥了一下口水,面色凝重又紧张地凝望牠。 在这一时刻,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被放慢了一样,他屏气凝神,看着牠的脚『踏』上了悬空处。 「……!」 他身子一僵,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接下来,那一头鹿一脚踩在洞口的正中心,十分悠间地走了过去,平稳到好似不存在那个地洞一样。 貌似为了给对方一个面子,以及一个解惑的机会,牠回了首,又探出了头,弯下了头,张开了嘴,在洞口上缘,咬了一口什么东西。 当牠抬起头时,飞罗清楚地看见了鹿儿所咀嚼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是一大搓的草。 现场一片静默。 可能是证明完了,牠就直接一转头,离开了。 飞罗微垂首,摀起了脸,彻底沉默了。 「……」 他忽然为自己方才的言行感到羞耻,非常想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万幸的是,没有人看到那一幕。 又过了好一会儿,差不多调适好心情之后,他放下了摀着脸的手,月光下,隐约可以瞥见他脸上那一抹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红晕。 一回身,他面色一僵,微张大了眸子,一脸惊呆了。 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一道离他的鼻尖不到一根指节,堵住了整个地道又可能连接到不远处巨大空间的平坦岩壁……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是没有这一堵墙的。 「……什么鬼。」 他真不知道,他是惹上了哪个人,才会遇上这些事情。 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出在了他身上。 而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真的迟钝的可以。 一阵长长的叹息之后,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自从他醒来之后,好像越来越常叹气了。 「……希望可别把自己的好运给吐掉了。」 自嘲了一下,他又一次将视线挪回了岩壁上,随之,一处小物,吸引了他的目光。 映入他眼底的,就是这一道刻文。 眼前的真实,方能为真相?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5) 看着墙面上的刻纹,飞罗笑不出来了。 嚥了一下唾沫,他又摀起了脸。他感觉好像可以猜到是谁的杰作了。 会如此折腾人、又左弯右拐捉弄别人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伊特诺,你到底搞出了多少事情?」 过了千年,那个人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弄出了这一手的,他既感到敬畏、佩服,又感到十足的无奈,又不知可以向谁诉说这一事。 可又有谁,懂得付出了一切,那些人的心声? 「……岁月啊。」 飞罗微微握紧了手,微吸一气,用力一抿唇,许久的伤痛,在这一刻,浮现了出来。 「感觉……一切都变了……」 那时,依循着营救残存鸟羽一族的计画,在前往实验室的途中,他被一个忽然出现的法阵给套住,那一同时,他也发觉了施展那一术法的人,是什么人了。 被送到了卡纳的办公室,熟悉的景色,可那人给人的感觉却不同了。 似乎,多了一些冰冷…… 不同于他往昔所认识的人了。 即使他和卡纳有了一些争执,仍希望将他拉回正轨,可他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出手杀了自己…… 伊特诺的一生……又是如何挺过的? 倘若,他的父亲,并没有承袭到那一份诅咒的话,他们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这些人的人生,又会是如何? 那时的都城,是不是也会迎向了他不曾想过的美好? 假使那时他能再多一点能力……实力再强大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救回那一对父子、他的挚友、他的同伴,他……曾经如此信任他的人民了? 「……」 即使是现在,他依然天真地认为,假如他没有加入伊特诺一行…… 若是如此,是不是就可以挽回无数的生命,将人们引回原有的道路上。 是不是,就能改变未来了…… 是不是,就能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若他再有能力一些…… 若是…… 『你只有这般能耐吗?摩尔.萨多。』 猛然忆起了起初记忆中的话语,他猛然睁大了双眸,面色丕变,全身彷彿血液逆流了一般……冷到一个不行。 随着感受到空气的凝滞渐然流动了起来,他一咬下唇,由于咬力稍大,一抹嫣红自他的唇角,流了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在他未发觉的状态下,鲜血滴落处,不见血跡,反而萌生了一株小小散发淡淡银蓝光晕的嫩芽。 下一刻,嫩芽下展开了一个小法阵,缓慢地转动了几圈,随着法阵淡化、碎裂,消失在空气之中,那一株小芽也开始慢慢淡化,消失了。 而它的存在感,一如方才,细微不可见,却又十分鲜明。 「……」 始终没有发觉异常仍然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飞罗,抓起了瀏海,一脸难受,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 他微瞇起了眸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 「要是我再有能力一点……」 他抓着头发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片刻,他囈语。 「对不起……伊特诺……对不起……卡纳……伊莱……卡西洛……」 如今……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 曾经美好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曾有的一切种种,早已烟消云散。 不再是原有的样子…… 而他…… 也发现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 他闭上了眸子,呻吟了一下。 『相信你会有所收穫的。』 此时,脑海中,浮现了来此之前,雪熵向他传来的消息,也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一嗓音,也将他从过往的回忆中,给拉了回来。 「会这么做的人……也只有他了。」 喘息了一会儿,他发现全身满是冷汗,手心也是如此,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染湿了。 苦笑了一下,多少有些明白了对方要他来此的目的。 希望他能够,克服自己的心魔,和他的那一份懦弱。 同时,也将此地的一些情报,传递给他了。 那一道响音,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 度过了漫长的岁月,那小子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又怎么会,忽然给他下了如此一手好棋? 他闭上了嘴,勾起了唇角。 「这恶作剧……似乎有些过头了。」 半晌,他忽然惊觉了一件事。 「……!」 如今他身兼大长老一职,这一职位本身所含有的意义,如今,他才终于了解了,却也令他气得咬牙切齿,方才的悲伤气氛,一瞬荡然无存。 他早该想到的! 大长老是仅次于族长地位的人,要坐上这一位置,没有一定的实力,和一定的影响力、领导一族的能力,是不可能坐上去的。 可雪熵却说,『他已经和族人谈好了』。谈好,是什么鬼啊! 他到底是怎么谈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用『谈的』就把这么大的事情,随便丢给他处理! 雪熵.路沙,你完了! 「哈啊……」 气焰未消,苦恼又至,飞罗揉了揉又微疼的太阳穴,脸色很是难看。 他到时又会收到怎样的回应了……? 只期望,不要太奇怪就好…… 「……真是,好的不学,偏偏学伊特诺那一套!」 以前那人是把都城丢给其他人去负责看管,现在可好了,这小子直接大升级,把整个中立一族的大小事都丢给他一个人去承担! 不,不只是中立一族,几乎是整个岛屿……! 那小子,是打算去享受退休生活了吗! 「……」 明知道可能不是如此,但他的心里,仍不由得出现了这么一个想法。 思一此,许多情绪纠结成一块,他抱头蹲下了身子,不停发出了呻吟。 由此可知,一个人的性格在怎么温和,承受力依然是有限的。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6) 「……」 当初,真不该把养小孩的重责大任交给伊特诺的…… 可是现在想想,那时曾是雪熵、库兹提的那对双子,十分黏伊特诺,不管他去到哪,雪熵和库兹提就跟到哪,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 就算想分开,也分不开;就算要换人养,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人都长成这样了……还能怎样! 再悔不当初,对现况也无济于事……反而给自己增添苦恼而已。 终于想开了的飞罗,放下了抱着头的双手,呼了一口气。 接着,他站起身,开始研究起了眼前这一堵墙,背后所含的用意。 就在他伸出了手,手心轻覆在刻纹上,冰冷的触感传了过来,他放出了一丝魔力,感知墙另一面究竟有着什么的同时,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一片黑暗,一个不知用意为何且散发淡淡银白光茫的巨大岩台被安置在偌大地窟的正中央,在一片漆黑中,带来了一丝有如希望般的光芒。 诚如雪熵之名,同时也寓意着岛上的未来。 ——希望。 岛屿,必定会迎来属于所有生命的一道曙光! 「!」 在他意会过来没多久,他手下刻纹突然一亮,岩壁更是猛然发出了一道温暖又不刺眼的亮光。 他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用手臂来遮挡突如其来的光线,尚未反应过来,他的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到令人感到欠揍的嗓音。 『惊喜吗?』 「……!」 他心头一惊,又一次瞠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相信。 片刻,白光依然闪耀,他的身体却渐渐淡化、透明了起来。 传送魔法!? 什么时候……! 突然的衝击,他混乱的脑袋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的手背和墙面一同,一瞬浮现了一道淡淡的家纹——那是他上一世的家纹。他感受到一股力量从他的体内源源不绝地涌了上来,不久,岩壁又浮现了另一道早先在树群林大门上一样象徵着某一个家族的家纹。 ——都城,亚之家。伊特诺.达拉亚一族的家纹。 墙上的两样图腾,左右相会,重叠了起来,最终成为了一道样式看似十分繁华,实际上勾勒出了一抹纹路,却简而不华,清晰的可以,样式如此不同的两个图腾,如今,成为了一个如此崭新的家纹。 而这,也表示,家族之间的契约,就此缔结。 惨的是,在另一方不在,又或是不同意的情况下,如搭档契约一样,是不可能解除的。 至于,它的效果,恐怕就是护持岛屿的一切,就连结界也是如此。 此地的所有权,也大多交为他和伊特诺,共同管理。 此时,他才发现,促使自他来此之后,发生了这一切的幕后藏镜人。他的额际瞬间冒出了好几道青筋,暴怒了。 「雪熵,你居然阴我——!」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7) 「哈啾!」 坐于办公桌前正审阅着一份又一份文件的雪熵,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月光从他背后执事办公处的大窗户透了进来,将他的身影,映照的很是孤寂。 即使,在某些意义上,并非如此…… 「感冒了?」 站在桌旁正在点阅的文件待办数量的青年的手,停了下来,抬起了冷若冰霜的面容,看向了眼前的人。 一头及肩的金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了一下,冰冷的翠眸,在此刻透出了一丝微暖的关切。 「不是。可能是有人在想我?」 雪熵抽了一下鼻子,又开始了他手上的工作,拾起笔,在文件上指出了有待修正的退回事项后,便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文件堆上。 这是勒菟丝图书馆执事的一般事务,由于图书馆和中立一族、两大协会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係,除了一般事务之外,还有着其他地方的事情要处理。由此,公文上的交流十分庞大,加上地下组织日以俱增的影响力,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 再加上,又有不少须被严密看守的古文献,而不久前,共同担任执事的搭档之一身陨,更是雪上加霜。 如此大的工作量,根本不是一个人,就能够做得来的。 别说是两个人了,三个人可能也做不来…… 就连之前平时在本家坐镇的雪熵,也不时会收到图书馆请求支援的通知。 许久之前,雪熵曾提议是否要加派守护人力,却被「古人的智慧,不可随意更改」的坚持,一语给驳回了。 自此之后,雪熵就再也没提及过这一方案了。 其中的原委,他实在是不太希望让那一名一板一眼的执事知道,当年会设置两名执事来共同职守,而非多名,是因为当时的创办者办事能力极高,一大部分的事物,都是靠他一个人独力完成的。 也因如此,那时的见习执事,也只有打杂一类,时而送公文、批改公文之类的小事。 根本想像不到,竟会是如此繁重。 可见尤伊这人的能力有多高了…… 「……」 虽然也有其他层面的考量,但说实在的,如此庞大的量,一、两个人根本做不来…… 不然也不会在尤伊离世之后,天天收到支援通知了…… 「为什么是用疑问句?」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用的。」 雪熵挑了一下眉,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人,执笔的手在文件下方空白一处,划了一行红线,才稍停了一下。 「我认为这件事,对他的负担太重了。」 无良执事一蹙眉,对族长的这一决策,感到不太认同。 「那也未必。我倒是认为,这对他来说,刚刚好。又能及时掌握岛上的一切资讯。何乐而不为?」 「这是对你而言。」 执事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不由得开始同情起,被耍着玩的某个人了。 「……」 终于批改完了最后一份公文,他停下了手,侧过了头,直盯着一旁的人。 「……」 「……」 在雪熵盯着无良执事的脸好一会儿之后,执事停下了点阅的动作,抬起视线,朝他看了过去,顺便丢了冷冷一语。 「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 「没,我只是在想,伊特诺给你取的『止冰』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完全说到重点。」 雪熵一手托着下巴,说起了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之所以会被称为无良执事,主要是因为这人的言行举止,说一就一,说二就二,一板一眼到了一个几乎极端的地步,俊俏的脸蛋也因他的冰冷性格、冷冽的态度、武力果断又不时散发杀气的样子,被飞罗冠上这一绰号,也确实不冤妄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止冰整理起了手上的一大叠文件,将其汇整成一册,以便之后有需要可以即时览阅。 至于,雪熵所言,他并非不能理解。只是那个人,为鸟羽一族付出了太多…… 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会回归。但他心中一角,很是希望,伊特诺.达拉亚这个人,能够连同久远的一切,一同存于记忆中就足够了。 矛盾的是,对于岛屿的復兴,他们的『回归』是必不可少的…… 长久以来的等待,对一些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他望了一眼,趴在桌上开始打混摸鱼的人,心有戚戚焉。 至少,对于雪熵和一些等待他们回归的人们来说,是如此…… 不是不懂,只是不说。 不是不哭,只是何奈。 不是…… 许许多多的「不是、只是」,交织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话语,却也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藉口,只为了不再受到伤害,却也不得不学着变得成熟、自立起来…… 因为,没有人会在一个人的旅程中,一同陪伴到毫无尽头可言的漫漫长路……自己的路,必须自己去走。 再累、再痛、再寂寞,也是如此。 累了可以休息一下,休息过后,依然是那不停而来的挑战。 或许,这是止冰以他自己的方式,表现出的一份温柔。 「是吗……」 止冰的关切,和他背后的期望,雪熵心知肚明,对方也很有默契的不提及彼此的伤心事。 「这样……我也能享受一下……短暂的退休生活了。」 将手上的公文随手往桌上一丢,散了开来,雪熵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呻吟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无良执事不敢苟同的眼神。 「开玩笑的。」 将手放了下来,整个人又半趴在桌上,雪熵朝那人俏皮一笑。 止水,在千年前,接下了尤伊.卡提芬的执事一职之后,和另一名不久前离世的世界树管理者,在漫长的岁月中,一路陪伴他走来的同伴。 既是玩伴,也是家人。 于此同时,更是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也能够令他做他回自己,也能够暂时撇下许多的身分和责任,而非使用其他的名字,即『雪熵』,而非『库兹提』。即便两者,都是他…… 但他还是…… 「……」 一旁的止冰环起了手,冷冷地注视着他。 对此,雪熵笑而不语。 此时,感受到了岛上某一处传来十分细小的魔力波动,和那随之而来的小小惊喜。 他多少也猜到了飞罗要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思一此,他不禁笑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 心中浮起了疑惑,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止冰捡起了被雪熵扔得满桌都是的文件,又来了一次整理。 「只是在想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少的承受力。」 「看个人吧,每个人的承受力都不一样。」 止冰做起了最后的打点,一边说着。 「一条死板陈规,不适用于所有人。」 「也是啦……」 雪熵拉了拉因长时间批改公文,发酸已久的双手。 「不过,情绪还是要表达出来,一直压抑着,天知道到时会做出什么事情。你不觉得我这么做真是一举两得吗?」 见对方没有回应,他不怎么在意地耸了耸肩。随之,又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就站起身来,在办公室内走了一圈,使全身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下来。 在他又在房内走了几圈,止冰也打理得差不多了。 倪了后方侧背对着他的身影,雪熵的目光望向了紧闭的房门。 「你又要去哪?」 一直在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的止水,豪不意外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去找个人。」 一说完,雪熵直接走向了房门,一手握上了门把,转动了一下。 「小心一点,现在的事态不太稳定。」 「我瞭的。」 「可别做傻事了。」 止冰一语,无疑是把某一个人的经歷套在了某一个打算步上前者后尘的人身上,而当事人似乎不感不适,只是耸了耸肩,一脸不太在意的样子。 对此,止冰暗自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在这一方面,会和那个人如出一辙? 「有好戏?」 停下了打理的手,止冰又问了一句。 「当然。」 「何时?」 「很快。」 止冰冷若冰霜的面容有了一丝变化,冰翠眸子瞥了站在门前的那一道背影一眼,微微一语。 打开了房门,在踏出房门之际,雪熵另一手轻轻地抓上了门框,一侧头,说了如此一句。 「之后就可以上演好戏了。」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8) 白光一瞬、花瓣纷飞。 徐风一吹、微谣升起。 不知何时,晨曦降下。 没多久,细微的咏唱,幻化在空气之中。 沁风拂过了他的脸,带动了他的发丝、服饰,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凉爽般的熟悉感,他羽般细长的睫毛,微抖了几下,微微睁开了双眸,随之瞥见由白光化成透着白光的白色花瓣,不太可能会有的淡淡清香,窜入了他的鼻腔。 一望四周,他的心凉了大半。 枝叶繁茂的树顶、八枚巨大水晶棺、以及环绕而上的气流柱…… 他不可能会不知道这地方,因为,不久前他才来过。 同时,他也一点也没有发现到,仍有一丝几不可见不久之前残留下来的细微魔力,仍依附在他身上。 透过附在他人身上的术法……即便那也说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也许,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关怀吧? 抿起了唇,神色有些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 于此同时,歌谣响起了……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如同歌谣一般,一再地向他诉说,他不久之前,又一次犯下的大错。 如今……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除了本有的惊愕、愧疚之外,他心中更是充满疑云。 或许,一会儿之后,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如他所想,一抹银蓝光晕从他眼前浮现,如烟花般绽放了开来,随之出现的是,有着一头及腰细长飘扬在半空中的半透明银白发丝的小巧身影,散发着一股沁凉又柔和的气息,使他有些起伏不定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是他的契约精灵…… 以及一旁不远处忽隐忽现的一抹淡淡身影。 他知道那一定是南那的契约精灵…… 以灵魂的形式所签订的……如此不正规的形式……然而,这代价,却是巨大的。 也因如此,在那一次的『钥匙』创造中,南那并不属于那些人的一份子,本该不会有属于他的一份『钥匙』…… 伊特诺.达拉亚,却给了他……这一份责任。 好似希望他,能够获得有所突破一切境遇的勇气。 对他而言,又或是,对当时的所有人来说……亦是如此。 思一此,他又一抿唇。 「对不起……」 这一刻,他感到眼眶一阵湿润,半垂下了翠绿眸子,扯动了十分乾涩的嗓子,微微一语。 空之灵伸出两隻小手,捧住了他的下巴,祂淡笑着,摇了摇头。 『别再苛责自己了,这并不是你的错。』 清柔的嗓音,传了过来,令他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流了下来。 「……」 『你只要明白,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而你要做的,就是尽你所能地照顾好你自己。如此,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然而,空之灵这一句话,激起了他的不解,他望向了契约精灵的同时,祂收回了双手,往向后退了一些,脸上依然掛着那一抹笑。 「……这是什么意思?」 飞罗愣了一下,微抬起了头,正视着眼前彷彿知悉了一切,朝他露出一抹淡淡笑容的空之灵。 他微微张大了双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此时,他忽然了解了一件事。这座岛屿,是伊特诺以自己的生命创造出来的,就连守护结界也是,但为什么……唯独出口是开着的,又为什么要创造如此高的出口?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去……? 「……」 透过南那的事情,他隐约感到了不太对劲。为什么组织的人,不自己亲自动手,而是要藉由他的手,来促成这一切……? 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怀疑,伊特诺希望他们一同创造『钥匙』的真正原因。 也由此,所谓的『钥匙』,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用于大门,这么简单吗? 而且,为什么当初,这么做时,他们中的一些人,都没有起过一丝怀疑? 他是知道伊特诺怀有『言灵』的能力,而,伊莱则持有『转生』的特殊能力。两者相合,难道该不会是这两兄弟一同谋画了什么? 一人策划、驱使言灵来操纵他人,另一人则是负责在他们签订契约时,赋予转生的能力? 「……」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的『转生』仅能用在持有者身上,至于『言灵』,伊特诺鲜少使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出来,不然以他热爱自由的性格,要限制他人的自由,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 同时,他也猜对了一件事,伊特诺和伊莱之间,有可能确实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密约。 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貌似是发觉到了什么,他猛然又张大了双眸,微垂首,看向了自己抬起的手,口舌一阵乾燥。 「是伊特诺……」 他设下了这些布局?又为了什么? 「不……不可能会是他。」 以他对伊特诺的一些了解,他对鸟羽一族的人,视如己出,就连他们这些和他同族的人来说,都是如此看待的。 但是,魔法使一族的人……又是如何? 「……是家人。」 他曾对他说过,他们和鸟羽一族的人们,对他来说,都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 然而…… 以现在的境遇来说,又该怎么说……? 「……」 随之,他也明白了,他的了解,也只限于「一些」,他并不全然了解伊特诺这个人。 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全身的血液一凉,面色苍白地倒吸了一口气。 随之,他便推翻了他方才的阴谋论,又换了一个思维。 但是,若是如此,他又为什么要让空之灵们守护这个地方? 又是如何,让岛上的一些人,为此付出了所有,甚至奉献出了生命? 只因为他是救命恩人? 「不、不是……」 思路又一转,不停高速运转的脑袋,开始有了一些疼感。 这是……为了什么? 「……」 望着眼前不停思索的人,空之灵的小脸上染上了一丝愁然,淡银蓝眸子却透出了一丝伤感、坚毅。 貌似,这一切,如祂所言,都是被安排好的。 就连,这一次的意外,也是…… 「……」 诸多疑点,都百思不得其解。 就连伊特诺这个人,也如同迷雾般,消散了。 最后,似乎是不愿再想下去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在空之灵静默的等待中,飞罗逐渐回过了神,缓缓地垂下了抬起的手,一脸哀然不已。 『还记得吗?一切,有果必有因……』 空之灵轻轻一语,看着少年的眼神,满是慈爱,又带了一丝怜悯。 「所以,因,是伊特诺的抉择;果,是我们所承受的这些……?」 飞罗微抬首,神色有些难受地微一蹙眉,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个论调,就在他快要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伊特诺这个始作俑者身上时,空之灵又开了口。 『不,并非如此。想必,这些你会在不久之后的未来,有所知悉……』 空之灵又摇了一下头,细柔长发随着祂的动作,来回摇曳。 徐风吹起,他的发丝随风拂过了他的面庞。 即便祂所言,飞罗都全然摸不着头绪,却也别无他法。 只能静候佳音了…… 这时,他忽然发现,这地方除了他的契约精灵和不知何时消去踪影的另一名空之灵之外,别无他者了。明明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所有精灵都在的…… 「……所有?」 签订契约的人,他记得很清楚是八个人,可为什么他看见的,只有七名? 完全忘了方才察觉到了南那一事的事情,他的脑袋因惊愕而空白了不少。 思绪尚未理清,他的注意力就又被空之灵给拉了过去。 『一切,都源于初始……』 「祢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嚥了一口唾沫,飞罗一咬牙,开始有了一些火气了。 『只能说,一切都会在最佳的时机出现。』 话一说完,飞罗一瞬被白光垄罩,四周的光景也淡化了起来,在他即将传送到其他地方的同时,眼前的精灵又笑了一下,化为了许多银蓝光粒,消散了。 下一刻,白光全然垄罩之际,也传来了空之灵的细柔嗓音。 『想必到那时,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9) 「……!」 白光一退,飞罗又一次张开了眸子。 这一次,光景不再是世界树的树顶。 而是…… 「这里是……带刺藤?」 顾名思义,是由许多如荆棘般的植物,推测由岛屿下方生长而出,又不知因由,沿着气流柱攀旋而上,不只如此,藤蔓上还生长了不少青色果实。经由一些人不要命的试探,有了各种不同的见解之后,更发现这种果实,不只美味可口、有着令人想一再品尝的欲求,同时,也是一种奇特的药物,不管什么疾痛、疑难杂症,都能一次解决。 可惜,对于一些特定的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功效…… 不然也不会有医疗所的存在了。 也因如此,在大自然的半环绕下,随着四季、天气的不同,而也有着不同的变化,极有没办法以任何话语来形容的旖旎感。 故此,称之为「带刺藤」。 在市面上,除了因几乎可治百病而有一定的价值,其中最大的主要原因之一,採摘的风险性太高…… 「……」 看着眼前的光景,感受着如风刃般强风在皮肤上所带来的刺痛感,不时被往后吹退了几步,若不是有先以结界护着,恐怕会被吹得更远,也不可能是什么不能挡的,只是在这里被吹飞了「几步」,更别说,如传言一样,「欣赏」风景了。 「……见鬼了。」 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不理会被吹得倒束的头发,他一脸无言又眼死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片光景。 经过方才一事,如今又来了这一齣,他的心情一时之间,实在是没办法说转就转…… 他实在不太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 许多人都说这里的风景宜人,也有不少人特地前来观看,实际见过之后,恐怕不只兴致早就被吹飞了,还附赠了重伤患一枚…… 至于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光看雪熵桌上的那一大叠报告书,也明瞭了。 他抬高视线,望了一眼,伴随气流柱漩流直上的带刺藤,直至深入了云层中,不得不说,在晴空、大自然的衬托下,确实十分宜人。 只要不是伤害性如此之大,就太好了…… 然而,他似乎没发现,长时间处在这地方的自己,在认为会来此欣赏风景的怪人想法下,依然思索这一切的自己,也是一个十足十的怪人。 「会到多高呢……」 在他的认知中,天空是无际的,远在他方、近在眼前,却又如此的触手可及……十分不可思议。 每当看着这片天空,好似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一样…… 而他的发色,也给了他同样的感受。 而带刺藤,似乎到了一定的高度,就不见其踪影了。至少,他在世界树中途,就不曾看到了。 「是不是也有如天空一般无际的生命……?」 喃喃一语中,他的思绪又飞到了其他地方。 『他们一些人也可以透过疗晶所结晶的连结、空之灵的契约,再一次地回到这个地方,继续履行他们的使命。』 ……也可以。 意思是,他也可以选择不参与这个计划,就此退出。 可惜,方才一事,他抬起头,看向了手背上的那一抹图腾,他已经彻底了解到了这是不可能的事了。 家族和家族之间联系。 不只如此,还有晶石、灵魂、契约之间相互关联…… 是空之灵、契约精灵,而非其他的精灵,把他传送到了大门所在……却是为了和他说那些事情? 「真是一场大赌局……」 他神情凄凉地自嘲一笑。 那么,现在将他传送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 思一此,他似乎多少隐约有些了解到了空之灵的用意。 是不是表示,有什么是他需要知道的? 又或是,有什么是他可以做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险些被减弱不少的强风灌入了口中的口水给呛到。 他有些狼狈微咳了几下,稍微稳定了下来之后,也重新调适了一下情绪。 他很明白,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伊特诺有着什么样的计画,已经不得而知了。 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前进了。 「反正他迟早也会回来,要是见到,就直接赏他一拳好了。」 下了如此决断,摩尔收起了失落的神情,神色一凌。 「来看看会有什么吧。」 04-梦殤 谣之五 回归(10) 此时,一抹黑影从他的眼角馀光掠了过去。随之而来的淡紫光粉飘散在空中。 「咦?」 微张大了眸子,飞罗下意识地朝牠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随之,一入眼底的是,一点也不受狂风影响,且数量颇多的蝴蝶群在半空飞舞着。 当中也有一些蝴蝶,飞向了带刺藤,在藤蔓上休憩。 日光下,光粉随着他们的舞动,闪闪发光,很是漂亮。 这一幕,令飞罗感到了极大的震惊,又不解。 为什么会有蝴蝶在这里? 「……」 ……感觉自从醒来之后,他突然有了好多的「为什么」了。 摇了摇头,又一次重新振作起来,他伸出了手,一隻蝴蝶彷彿受到了牵引,飞了过来,降落在他的指尖上。 「小傢伙,你叫什么?」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听了歌谣,他明白了那些蝴蝶的名字,但怎么会是黑的? ……不是叫白羽蝶吗? 疑问依然,但他仍不忘在心中,向空之灵道了一句「谢了」。 彷彿收到了他的感谢,他的身上亮起了一抹淡淡白光,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反倒是多了一股微凉,多了一些了解之后,似乎是为他施下了某种保护魔法。 「真不错……」 话一落下,身上的白光也沁入了他的体内,消失了。在他手上休憩的蝴蝶,也在这时,展翅离去了。 『祝你一切顺心。』 此时,空之灵的细微嗓音,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我会的。」 对此,他苦笑了一下。 要他这波折不断的时代,一路顺心,似乎有些挑战性。 接着,他在这附近绕了一圈之后,除了知道了这里是岛上较为偏僻,且没有人会来的一带之外,就没有发现什么了。 呼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巨木上,一脸若有所思。 没多久,便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不久之后,他又迎来了另一股情感纠葛。不过,这是他自己要去处理的问题了。 ◇ 「你有没有发现黑羽蝶?」 在人来人往的商店街上,一名刚整理好贩售的商品的商人从店内走了出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馀光下,刚好瞥见了正好从广场外不远处的森林走了出来的一名淡蓝发少年,隐约可以看见他肩上有着一丝淡紫光亮。 他一蹙眉,随之心头一惊地朝少年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拦住了路过广场的飞罗,商人一瞥他肩上的鳞粉,神色有些难看,目光又看向了少年,口吻很是沉重地,忽然问了如此一句。 「黑羽蝶……?啊,有……但不是叫白羽蝶吗?」 在他人的询问之下,飞罗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一会儿之后,他意会到对方所说的,会不会是方才看见的那些蝴蝶。 而他的回应,却得到了对方一脸古怪,又像是在看什么怪人一样,直接走人了。 「……」 飞罗愣在原地,有些不解是怎么回事,随之,感知到了方才那个人,和四周一些人的情绪、意念波动,他一蹙眉,神情微凝地瞇起了眸子,低喃了一句。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 「呦,感觉如何?」 突来一语,飞罗惊了一下,朝声源望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后方两步远的库兹提一脸开心地,朝他挥了一下手。 「你早就知道了?」 忆起了方才所见、居民们的反应,飞罗又瞇起了眸子,微沉了一声。 「你是指什么?」 库兹提一挑一侧眉,一脸故作惊讶,嗓音也微扬了一些。 飞罗一手摀脸,已经不想再去理会这个人了。 「……算了。」 片刻,他挪开了手,抬起了脸,一望四周,有不少人聚集在一旁观望着他们,不时窃窃私语,好像他们是什么奇特生物一样,只是脸上多了一些嫌恶。 「?」 一对上他的目光,那些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纷纷避了开来,一点也不想和他扯上关係。 原本认为他们是在看他们两个人,正觉得被人如此对待感到有些失礼的时候,他的目光又一望一旁不远处路过的人,在互望下,那人一脸十分惊恐的跑开了,看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妖怪一样。 而站在他一旁的人,却一点问题也没有。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那些人的话中人,就是自己。 「……」 这是为什么……? 「对了,你最近先待在族内避一避风头,不然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显眼了一点。」 瞥了一眼飞罗肩上的光粉,库兹提环起了手,语重心长了一句。 「啊……啊,这倒是。」 收回神,不打算再去理会其他人,对他一开始说的话感到十分不解的飞罗,在感知到了他的用意之后,也同意了。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摇了摇头。 「等等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的人会来处理这件事情。」 看起来像是为了故意去刺激他人一样,库兹提走上前,拍了一下飞罗沾附光粉的肩膀,微笑了一下,虽然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果不其然,他的目光闪过了一丝冷冽,更多是宛如小孩一般的玩耍意味。 只是,要怎么玩,可就不是那么有趣了…… 这一幕,看在飞罗眼里,一瞬感到了恶寒,他深深觉得,有必要和雪熵拉开一大段距离。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哪天是怎么死的……或者该说是,不知道是怎么被对方玩死的。 即使心里很明白对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还是会下意识想这么做。 貌似感受到了飞罗的动机和情绪,库兹提勾起了唇角,微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一语。 「在想什么呢?」 一听,飞罗猛然一惊,直接往旁边退开了几步,在对方恶作剧的笑容下,他的脸微微一红。 「怎么了?」 似乎认为对方此刻的样子很好笑,库兹提的唇角又上扬了一些。 对此,感到不可理喻又不知该作何反应的飞罗,直接一转身,伴随着一些人的惊叫声,跑回森林去了。 下一刻,一名寰守猎人来到了他的左后方,其他的同伴则是去驱散在附近围观的居民、商人,随着人潮逐渐散了开来。 那一名寰守猎人又朝他走了上去,库兹提瞥了一眼。 似乎是不久前刚入协会的族人……印象中,好像是叫萨菲? 「什么事?」 面色微沉,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那人透过感知,向库兹提传递了一些消息。 除了一些知情的人以外,谁也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细语。 「我知道了。开始行动吧。」 在库兹提应允、发出了指令之后,那人转身就离开了,去执行既有的任务去了。 库兹提一望世界树,脸上浮现了一抹冷冽的微笑。 「你们等着吧,很快……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1) 不久之后,岛上就出现了有人突破了天寰的谣言。 被请回族内避风头的飞罗,经过了一连串地位提升后,敬畏相待的体验之后,整个人惊愕到了一个不行的地步。 虽说还没有到上一世的程度,可平时的家人忽然转变了态度,任谁也受不了。 晴空白云,一片无际。 风而吹起,沁凉舒心。 一名浅蓝束发及肩的少年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前背对着个人书房的大窗户,微风拂动了他的发丝,为他带来凉意,同时也为这略显乏味的空间,带来了一丝流动的气息。 而这些,丝毫也没有干扰到充斥此地振笔疾书的声响。 半晌,他将眼前的公文放到了一旁已完成文件的小山上,放下了手上的羽毛笔,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大呼了一口气,微声哀号了。 「好累……」 处理完了一整天下来的庞大公务,飞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时间坐在办公桌前,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感觉好不舒服。 事过如今,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看过鷲了…… 唯有听闻,他的名字成了传言中的主角,这一点也不真实的故事。 拜某组织所赐,他现在的工作量整个大爆炸,不仅要在族长不在的期间,管理好整个部族,相当于代理族长…… 同时,还要把两大协会的要务、情报收集、人员上的管理并依情况做出适当的指示、各种大小不一的派遣事项,不时还得和地下组织的人们周旋,以维护岛上表面上的和平,这当中还有不少大小事,可说是几乎把雪熵原本的工作给一肩扛起。 唯独,勒菟丝图书馆的事务,不需要他去处理。 一开始刚接手这些事情时,整个人手忙脚乱,总是要其他族人帮忙分担,不然就是请长老给一些指点,不然不这样做,中立一族不出三天,就会被他给搞垮了。 「……」 看向了手边尚未处理的公文,飞罗一蹙眉。 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自从上一次见过那一面之后,雪熵却再也没回来了…… 只有每隔一段时间,会回传一些情报回来,大多是回归者的事情。 直到最近,他才终于察觉到,当初雪熵替自己安排职务的时候,所向一些族人谈妥一部份事务的人们……居然是所有的长老们。 至于,由他担任大长老一事,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拦,还举双手赞成,可见,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上一世是什么样的人了…… 毕竟大家都是熟面孔了。 然而,对外的名义上,还是从潜伏岛上某一处并收拾一大部分组织人马,长期对外空缺之位八名之一的长老,如今更是解决了一件机密大事,可能将会在百岁之龄提拔为了大长老。 虽然,他以前没杀过任何人……至于这一世更是没有,只是感悟他们而已……而这样的跑腿小事,居然也能给他冠上长老一职…… 明明一大部份是事实,为什么现在看来,却是这么奇怪…… 明明他也还不到百岁…… 唉,他这史上最年轻的大长老……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把其他人都弄回来了……」 似乎是没什么执行眼前这些待办文件的动力了,他向前一倾身,侧脸趴在了桌上,又呼了一大口气,好似不这样做,累积在他体内的闷气就不能出来一样。 以前库兹提看似繁忙,却仍能一脸游刃有馀的处理所有事情。也因此,飞罗总是认为,有他在,好像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只有在接下了整个部族的重责大任,经手所有事项之后,才会知道,这负担到底是有多么的沉重…… 「他一个人揽了千年……」 一说完,他的脸皱了一下,又咕噥了一句。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光是一个人都这样了,更何况是一肩扛了这么长时间的人…… 「……」 思一此,他嘟起了嘴。 他所认为的游刃有馀,只是对方的其中一个面向,并非他所有的样子。往往,一个人只看到了一些人的表面、甚至是一部份,就认定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即便对方为自己辩解,却一点也不给予任何转圜的馀地,更是直接给人定了罪…… 而他,也不例外…… 「真是辛苦他了……」 库兹提之所以能做到这样,也是因为有长久以来的歷练,才会成就现在的他。 每当面对这一切时,他才会了解到,当时伊特诺的负担,到底有多么的沉重……或许,伊特诺一肩扛起的一切,是他这一辈子也没办法体会到的…… 而他所面临的一切,却不及那个人所面对的百分之十。 对此,他一叹息。 只有在这么想时,他的感觉才会好一些…… 就连伊特诺,也不是一开始就什么都会……也是一步一步走来的。 「……」 刚起步的人,都是这样的吧…… 一开始的莽撞,如今的淬鍊,都只是一个过程。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想法不同…… 多样化的世界,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不堪。 若世界,能多一些温暖,多一些包容…… ……是不是,当初就不会有那些事了?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2) 「若是换个立场,我能够承受得住吗?」 透过这一次的事件,他不禁开始省思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和自身所处的立场,比起伊特诺的际遇,从小就生活在衣食无忧、双亲疼爱的环境下长大。仅仅是自身的能力较不如自己的理想,就不停认为自己的天资不如人,说了许多怨言、伤人的话语…… 也曾嫉妒过伊特诺的天资聪慧,却不曾看见这背后的一切…… 「……」 飞罗撑起身子,抬起头来,看向了不知已瞥了多少次的手背印记。 如今,他也想通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只是如何去看待每件事的发生而已。 他也可以选择其他的道路,只是伊特诺选择了『那一条』曾几乎不被任何人看好,也不被大多人支持的道路。 而他,则是选择了怨天尤人…… 「我真傻……事到如今,才终于了解这些事。」 也因为看见了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想法,才终于有了一些改变。 不再如此的负面,转而积极向上,为了眾生而努力。 他也没资格说卡西洛的不是,因为他也曾是一个为了让他人看见自己,而不停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却也不曾看见自身的好的人…… 要说伊特诺、卡西洛和自己的不同,他只能说,他们根本是半斤八两。 思一此,他脸上浮现了一抹伤感的微笑。 谁也没有赢,也没有输,而是,打从在起跑点计较的那一刻起,他就输了,输得彻底…… 他摇了摇头,又笑了出来。 「真的不能有所比较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都有自己拿手和不拿手的事情,但这却一点也不能抹去生命自有的光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 挪开了手边刚完成的一大叠报告,他顿了一下,想了想,随之拿起了桌边的银色摇铃,轻轻地摇了一下,发出了十分清脆又悦耳的声响。 没多久,房门就被打了开来,一名手持透明茶壶的橘红发少年踏入了房内,和一脸疲惫的人,四目交接。 少年眨了一下灰蓝色眸子,唇角扬起了淡淡的微笑,一手轻举了一下茶壶。 「要喝吗?」 「……里亚?」 「你不是摇铃叫我过来?」 多看了一眼神情古怪的人、他桌上一叠又一叠如山般的文件,他微歪了一下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何会有这般反应,一边关上了房门。 直到他来到了桌前,他才终于明白为何他会有如此表情。貌似是因为,摇铃的举止,感觉像是在呼唤僕人一样,加上其他一些因素,导致他的心情很是五味杂陈。 对此,他只是感到好笑地,摇晃了一下手上提着的透明茶壶,壶内透着清澈色泽以及漂浮在茶水上几朵小花的花草茶跟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了几下,向对方示意了一下。 当初会设立这个摇铃,就是为了让他能在繁忙之中,有一个请求他人来支援的方式,只是没想到,会令他如此反感,想必这些是一开始为了多少减轻他的负担而提出这一份构想的人,万万想不到的吧。 不过……都过这么久了,族人之间又有感知的联系,可能大部分的人早就都知道了吧。 唉,真同情他…… 「……」 飞罗一蹙眉,片刻,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里亚微笑地,一手拿起了茶几上的茶杯,为他沏了一杯茶。没多久,房内便充斥了很是令人舒心的淡淡茶香。 他将茶水放在了飞罗的手边,随之,听见了飞罗的囈语。 「这转变,也太大了……」 「嗯?转变?」 「我是指从一个普通的族人,一夕之间成了大长老的惊人事蹟……」 飞罗又一次往后靠在椅背上,头仰天一望玫瑰花纹的大片天窗。 「这表示你的能力被族长认同了吧。」 对他此刻的模样不感到好笑,里亚反倒是一脸敬佩地笑了出来,一边将茶水放到了桌旁的小茶几上,逕自开始整理起了飞罗放置在桌缘已批改完成,看来有些凌乱的一大叠文件。 「而且,对我们而言,不管你是不是鸟羽一族的人,你们都是我们家人,这是不变的事实。」 「……」 一听,飞罗沉默了。好半晌,在一片细微的整理声响下,他垂下了头,垂下了眸子,望着茶水中的自身倒影,他神情很是难受地,微微一语。 「拉提亚的事,我很抱歉……」 在那个时期诞生的孩子……想必很辛苦吧。 尤其是,作为两族的后代…… 据他所知,里亚是千年前两大协会创办的前几年,拉提亚和一名鸟羽族的人所诞下的孩子。 在拉提亚过身之后,他的母亲似乎也没有太好的下场。 没多久,里亚也在一些人的保护下,被雪熵给接走了。 「不,别这么说,我想……父亲他一定也有他的考量。」 里亚收拾用物的手猛然顿了一下,片刻,他微笑地说着,又开始整理起了手上的东西。 「我相信他在决定执行那一件事之前,想必已经做好了会被杀害的心理准备了。」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3) 「但你之后,作为雪……不,族长的养子……」 飞罗说到一半,欲言又止。反倒是里亚又停下了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不……我没有被族长收养。对我来说,有一名父亲,就足够了,不管他在或不在……」 「啊……!」 这一次换飞罗惊讶了,因为这一世自他有意识以来,里亚就和雪熵十分的要好,常常往来,简直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作为族长的心腹,也有着相当不错的能力。只可惜,他的感知力并不那么显着,在世界树管理者协会中,现在依然处于一名见习的阶段。 「什么?」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讶然,又来了一记小惋惜,里亚不敢冒犯地摇了摇头,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创造『钥匙』之一的人,居然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你不喝吗?要冷了喔……」 里亚一语,将飞罗从奇特思路中给拉了回来,他连忙应了一声。 「啊……要!要的!」 飞罗挺直身子,一手握住了茶杯握把,提了起来,喝了一口。暖意沁入了疲惫的身体,也带来了一丝滋润。 「好喝……」 感受了一下口中的馀韵,印象中,好像是一种叫洋甘菊的花草茶。味道有些类似青草茶……十分奇特。 「那就好。」 早已将文件整理得差不多,里亚微笑了一下,又将刚提起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的茶壶,放回了桌旁的小茶几上,以便他随时可以拿取。 饮尽了他的那一份,用水魔法简单清洁了一下、唤来风魔法吹乾,也将其放回了原位。 「那么,我就先去忙了。」 在对方面色稍有一些起色的目光下,他一转身,朝房门走了过去。 「之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再叫我过来。」 「……好的。」 今天临时被请来当一日秘书的里亚,原本在那件事之后,世界树管理者的人数锐减了不少,现在人力非常的吃紧,在这样的状况下,他还把他给拉了过来。 「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 对现在能力有待提升的状况,飞罗不禁红了脸,微微一语。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忽然说这样的话,里亚停下了一侧身的动作,一脸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朝他看了过去。 看着飞罗一脸很是羞耻的模样,里亚不禁笑了出来,引来了对方的注目。 「?」 「都是家人,不用这么在意。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 「……嗯。」 飞罗一愣,一应。里亚一笑,又一语。 「你最近处理公务的能力进步了很多,找我帮忙的时候,也大多在我休假的时段,所以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 「没事、没事,而且我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来多了解一下一族的事情。对我来说,可是有不少好处的,完全不用觉得会连累到我。」 面对飞罗的不安,多少猜到了对方在顾虑些什么的里亚,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头,如此一语。 片刻,飞罗抬起了头,望着一旁的人,神情很是迷茫。 一见,里亚又笑了。 「飞罗,你只要完成你力能所及的事情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步一步来就好,一遇到什么小问题,都可以找我们帮忙。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在这种事态,会将其说成是小事的,大概也只有这个人了。闻言,飞罗苦下了一下,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我知道了……」 「家人之间是要互相扶持的,就算遇上了多大的事,也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一定要记得,飞罗。」 走到了门前,转开了门把,拉开了门,在临走之前,里亚又回首,脸上依然是那抹柔和的微笑,朝他的族人投来一语。 「我很关心你,每个人都是,所以你绝对不是一个人。」 「……」 正在阅览一件公文的飞罗,愣了好大一下,猛然又抬起头来看了过去,却刚好看见对方步出了门,关上了房门的那一刻。 喀答! 听着细微的声响,飞罗一瞬愕然,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看得如此重要…… 「……」 将手上的茶水放回了桌上,飞罗神情有些不忍,又转为了淡淡一笑。 即便他如此不成熟,族人们依然没有任何怨言,温柔的为他指点迷津,同时也让他有更多成长的机会。 对此,他很感激。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4) 在那之后,又过了近百年。 在这期间,许久未见的同伴,一名又一名的被发现了,也被小心地带回了中立一族安置。 而他的子女,不是在任务中逝去,就是被组织的人洗脑了,在星寰的虚假梦境中,逝世了。 留下了好几名没了双亲的遗孤。 至于,其中两名孩子,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没了下落。 「……就快了。」 坐于书房桌前披着一身如灰雾般斗篷的飞罗,望了身后窗外的天景一眼,轻轻一语。 他神色染上了一丝促狭。 「……为了这一刻,可真是等了够久的。」 碰! 书房的房门发出了一声巨响,引来了他的注目。 只见,一名金束发及肩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那模样看起来像极了大叔。 湛蓝色眸子朝书房中唯一的一个人看了过去,略为紧绷的表情,顿时有了一些缓和,勾起了唇。 「原来你还在啊,太好了。」 「有什么事吗?」 「罗耶……呵,还是我该叫你帕黎西亚?」 一见来人,飞罗安静了一下,随之淡淡一笑。 「……又来了!」 罗耶一手扠腰,神情看来不太情愿。 他是所有回归者之中唯一一名二度回返的人。百年多前曾在商店街的广场碰见一脸赌气的飞罗,少年时期的他,将忽然昏迷的飞罗带到了地下湖所在,才刚离去没多久,就被地下组织的人夺去了反击和挣脱的能力,带到中立一族的结界外,公然的惨忍杀害了。 第二次返回,不同于商家少爷的身分,也并非在婴孩时期就復甦了记忆。自从幼时,他被这人从小巷弄里抓出来之后,强行摆脱了赖以为生的扒手生涯,而后,又被送来了中立一族的所在地,随之而来的是,在他适应了这地方之后,便为他说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内,许多有关他们一族和他的事情,以及他们所背负的责任。 住在这里的期间,他曾逃跑过好几次,但都没有一个人前来把他抓回去,只是不断抢东西,由尾随保护他的人来替他付钱……不然就是替他处理烂摊子。 看在他人眼里,整个无理到了不行……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投诉的人太多,或怎样的……还是飞罗这位大长老亲自把他拖回去的……以非常不可理喻的方式。他不愿意再亲身体验一次,更不愿意去回想了。太羞耻了…… 然后,有一天,他的记忆来了一个大爆发。 他的世界,一瞬间天翻地覆。 当下,唯一的感想,只有这么一句。 『哇啊……』 只是不知是哪一点惹飞罗不满意,给他嫌了有够简短的感想。 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忽然被上一世的记忆给灌爆脑袋,任谁都会有不知所措的反应。 然而,罗耶不知道的是,他的反应,在目前所有人的反应中,属于十分镇定又奇异的一类人了。 「怎么还这么喜欢叫我之前的名字?这一世都认识多久了?」 「有多久?」 飞罗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不少,摆明是明知故问。对此,罗耶无奈一语。 「少说也有十年了……」 「……」 看着眼前年约十五岁稚嫩容顏的少年,他那不同于现在年纪的口吻举止、为人处世,飞罗静默了。 「……喴,你这沉默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 「只是?」 罗耶一脸疑惑地反问。片刻,飞罗这才给了回应。 「你确定我们要一直用这种方式说话?」 笑看着颇有一段距离的两人,飞罗十指交错,两手肘靠在了桌面上。 「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可能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罗耶愣了一下,随之耸了耸肩,似乎是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无聊。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应对方式,总不能强迫别人去遵从他人的意愿。这岂不是和组织的人一样了?」 他话说的有理、一点也没有移动步伐的意思,听在飞罗的耳里,却有些刺耳。 「……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自己很清楚吧。还有,最近的戒备,好像有点太多了。一个图书馆而已,真有必要把那么多人都派过去?那怎么看都是平时的三倍了吧!」 作为创造『钥匙』之一的人,即便他不曾参与过,却收到了那一份属于他的玻璃球,而此,他也必须不时前来充当飞罗的小帮手,打理族内的一些大小事。 光是包含他在内,就有十多人了…… 「……有一定的考量。」 飞罗学他耸了一下肩,如此回了一句。一听,罗耶一蹙眉。 「谁的?」 「族长的。」 「……」 「……」 时过半晌,罗耶终于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摀住了额头,口吻听来有些脱力。 「你讲真的……?」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假话?」 飞罗望着眼前的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态。 回望了他一眼,迟疑了好半晌,直到某个人快额冒青筋的时候,他才吐言。 「……不太像。」 「……你怎么突然沉默了?」 「回敬你的。」 因为,他们这一族的族长,行事可说是非常有风格,而且到了识曾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地步。 至少,伊特诺是不可能会隻身一人,以一马当先的姿态,直接杀进对方的据点之一,将那些人马杀了个片甲不留。 既然有如此实力,还创建什么两大协会、中立一族……自己去处理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这是不可能的事…… 领教过岛上的一大半事务之后,他们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领导力」了。 比起如此有行动力、行事猖狂的孩子,还是待人温柔、亲人,作风神秘、行事迂回的伊特诺还可爱不少…… 只是后者……唉…… 「我想他了……」 知晓他在说谁的飞罗,点头附和了。 「……我也是。」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5) 「看来现在人人都不好过啊。」 片刻,罗耶仰天突然没来由的感慨了一句。不一会儿,他又看向了依然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自己的人。 「你说呢?飞罗?」 「……」 一听,飞罗又笑了一下,没有予以回应。过了片刻,他的神情才有了一丝变化,有些落寞地说了一句。 「因为我想你们了……」 不知是不是被当成了先前某一行为的礼尚往来了,在对方投来疑惑神色下,他说了如此一句,令眼前的人面色一变,随后,他又反问了。 「而且,我也挺喜欢你那名字的。你不喜欢?」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只是啊,还是要面对现实。」 透过这一来一往的谈话,罗耶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没有多做其他的反应,而是直接给了十分务实的答覆。 「……」 又是一次短暂的沉默,飞罗又把话题给拉回去了,罗耶一听,险些滑倒,一蹙眉,回了一句。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过来?」 「你这莫名的坚持是怎么回事?」 罗耶又一蹙眉,对他这一行为,感到了不置可否。 「哈哈……可能是忙到累了吧。」 飞罗摸了一下头,乾笑了一下。虽然他现在的桌上没有一点东西,可从不久前看到里亚携出的一大叠文书之后,大抵就知道刚才的情况了。 「……」 罗耶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他心里很清楚,飞罗他在这个地方,为了那个目的,付出了多少心血。 而他,刚才的一些行为,也只是为了要发洩一些情绪而已……想必,这些行为,看在这个人眼里,可能也是十分幼稚又没有任何意义吧? 「听说你要张开店铺了,恭喜你。」 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氛变得有些沉闷,飞罗连忙换了一个话题。 「谢啦!」 可能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祝贺,罗耶微愣了一下,转换了一下情绪,搔了搔头,笑得有些靦腆。 「不过我还真没想过,你会走上糕点师这一条路。」 「是没错啦……不过你管我要走上哪一条路,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管好要紧吧。」 想当初他是一名有名无实却握有一大部分实权,这矛盾体制下的军事统帅,现在却是一名作风低调的糕点师兼任情报人员。 「我当然了解,但你可别把要做的事情给忘了。」 飞罗笑容微歛,微瞇了一下眸子。 「我知道了……!收集情报是吧!」 罗耶一脸有些嫌麻烦地挥了挥手,这举止看在飞罗眼中,不由得感到有一些反感。 「星寰背后的真相……还有在必要时作为唤醒未来某一天会来到我店里作客的某一个客人的管道。我说的没错吧?」 「……嗯。」 「看来要花上挺久的一段时间了……」 呼了一口气,罗耶将另一手扠在腰上,遥望天窗外的晴空浮云,摇了一下头。 「有比我久吗?」 看着近十多年前回归,仍一脸少年皮相的罗耶,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一张少年脸的飞罗内心感到五味杂陈,不自觉吐了一句。 这一句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吓到了,更别说一点也不指望自己会被人赋予重任,本打算过上一个平淡生活的罗耶了。 只见罗耶一挑眉,一脸古怪又好笑,又把问题给丢回去了。 「有比雪熵那小子久吗?」 「……」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6) 叩叩! 在罗耶离去,准备不久之后的开店事宜没多久,另一名访客又上门了。 飞罗连忙收起了准备从抽屉中取出的某一物品,关上了抽屉,他呼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姿态,看向了房门,唤了一声。 「进来。」 「打扰了。」 一道模糊的嗓音之后,房门又被打了开来。一名一头柔顺及肩橘发,隐约能看到从发间露出的微垂尖耳,瀏海稍微遮蔽下是一双水灵鹅黄大眼,样貌很是清秀的少年,走了进来。 看着那本应是漂亮的面孔,如今看来却是十分的严肃。 而跟在他后方的一名紫发少年,飞罗只是多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神色一正,口吻也沉下了不少。 「有什么事吗?」 「找到了『他』的下落了。」 「在哪里?!」 接获报告的飞罗,一脸喜色,随之,在看到他的表情、感知到一抹古怪的情绪后,有了一丝变化。 「……在勒菟丝图书馆。」 橘发少年的脸色有些古怪,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将他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哈啊?!」 飞罗愣了好大一下,看起来好像没听清楚他说的话一样,又问了一次。 「……你说什么?」 面对此等反应,他看向了一旁面色淡然的紫发少年,一脸「我就说他会有这种反应」的表情。 不只他们查获时大惊,就连族长本人……也大惊失色。 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可惜,早在十多年前,他们一直在寻觅的某一本颇为无价的书籍,貌似伴随着图书馆莫名而起的祝融,一同消失了。 现在的图书馆,在重建后,已不是早先的模样了。值得庆幸的是,由守护性结界护持的地下禁书区,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也相当于是把岛上的人们给当成人质……即使他们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有这么一件事,如今,这人质中,多了一个十分有价值的……筹码,而且还不只一个。 『勒菟丝图书馆。』 『世界树管理者协会。』 以及……『那个人』。 「要死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可能是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了情报没有一丝差错,飞罗抱头哀号,似乎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件大事。 长久以来,接踵而来的一连串事件,都令所有人疲于奔命。然而,製造这些问题的始作俑者们,貌似乐在其中、乐此不疲的持续给他们找事做…… 搞得他们几乎人人一个头两个大…… 「……」 紫发少年又瞥了一旁的同伴一眼,橘发少年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我就说吧。」 「……」 「呼……萨夫……罗……你们,现在有空吗?」 挪开了摀住半张脸的双手,飞罗一脸憔悴的看向了他们,虚弱一语。 「嗯?你开价多少?」 被点名的橘发少年勾起嘴角,提出了一个协议。一旁的紫发少年撇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 「……喴,你笑什么啊!」 萨夫神情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却是上扬的。 丝毫不感威胁的罗,整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塔……」 飞罗不语,静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搭一唱,又不禁为这个人又想要做什么,而又头大了。 不久前,萨夫才把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的地下资料室给搞到查封,还放出了有内奸的消息。 虽然是有过类似的疑虑,可是这么做也太过头了一些…… 这段期间,除了平日的工作之外,又得处理三不五时的投诉,整个忙上加忙…… 他都不禁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位置,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 他叹了一口气,吐了一句。 「……你们演完了?」 差不多笑完的罗,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转回了身子,正眼凝视着一脸无言得彻底的飞罗。 至于,萨夫则是耸了耸肩,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一样。 他这一番举止,看在飞罗眼里,实在是在心中仰天一叹,有苦难言。 「说回正事吧。」 他又正了一下脸色,提出了此言。 萨夫一瞥身旁的人,心领神会的罗,向飞罗陈述了下去。 「图书馆的藏书基本上已经都处理好了。至于,执事的替补,族长已经表示,这段期间,『暂时』不让其他人来担任了。」 罗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 「虽然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下达了这样的指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提醒一下。」 一听见提醒,飞罗一侧眉端抖了一下。 「提醒是吗?我知道了。」 他露出了一个十分和蔼的微笑,说到后一句,更是加重了音调。 「对了,族长还要我向你传达一句话。」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罗又补了上去。 「什么话?」 飞罗微又瞇起了眸子,口吻一沉。 「他要我传达『大长老,一切都在计画进行中,可别把身体给累坏了。』,这样。」 话一说完,罗勾起了嘴角。 飞罗一听,额际又冒了好几道青筋,垂下了头,手指掐进了手背,险些濒临爆走。 「……真同情他啊。」 很不识相的萨夫,多补了一句。 飞罗一咬下唇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将话给说出了口。 「继续说下去。」 「关于,你的外孙……不是,消失的那个孩子,经过查证,他是在七岁那一年,才被带到了图书馆安置。在那之后,我们还发现,被收养的人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一名叫珞的孩子,和『他』同年纪,根据我们的调查,他是『钥匙』之一的人……可能性很大。至于,南那这么做的原因,还有待调查……」 罗顿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不一会儿才又接了下去,似乎是对爱跑成性的某人感到十分头大……对于另外一名,也是差不多德行,只是比前面那个好上不少。 「嗯,还有那两名孩子,已经在族长的吩咐下,纳入了特别保护的对象之中了。」 一说到「外孙」这一词,无疑是飞罗的痛点外加雷点,自己的子女因被陷害、洗脑殞落也就算了。 当初的带领者,如今成了自己的子孙,怎么想都很奇怪! 要是哪天终于要见上一面了,他要怎么和他解释?难不成是要跟他说,「孩子,我是你的外公」,这样吗! 每每想到这一件事,他的脸都铁青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七岁之前,在哪里?」 女儿、女婿是在那孩子五岁时候,出事的。当初听闻此事后,他立即前往了他们的居所,却见不着一个人影了。 之后,不管他怎么出动人力搜索,也依然如此。 可见,这起事件,是早被预谋好的…… 为了不让他们的计画成真。 至于他们是怎么发现到他的存在,或者该说是他的身分…… 思一此,他立即打消了这一念头。 「……」 不,要真是如此,早在他们知道的那一刻,就会直接把他抹杀掉了,根本不可能会让他活着被带出去。 带走他的人…… 只希望,不要是他…… 「在孤儿院。两人都是,只是前后领养时间不同,『他』在七岁被带出,珞则是在十岁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关于这一点,我们还会在持续调查下去。」 闻言,即便心绪混乱,依然没有少听方才至今半个字的飞罗猛抬起了头,一脸惊愕不已。 「当真……?」 「十分确定。」 罗神色一正,口吻严肃无比。 「……!」 这消息,对飞罗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孤儿院,可说是地下组织的据点之一,他们会将夺来的孩子,加以洗脑,成为自己的成员,再以此迫害他人,不断的循环下去。 当中,也不乏有被当成实验品,甚至被残忍杀害的孩子……中立一族的一些孩子,也曾是那些被掠夺的孩子们之一,也有不少成为了罹难者的成员。 而这,对于突破现状的重要人选来说,究竟是多大的伤害? 对岛上的生命,又该如何是好? 谁可以告诉他…… 到底……该怎么做? 「……」 有些无力地又将额头靠在了双手上,飞罗一语,一行清泪滑过了面庞,哽咽了。 「……真是荒唐。」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7) 「收养他的人……是谁?」 待情绪缓和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抹去了泪水,飞罗顶着泛着微红的脸,嗓音微抖的问了一句。 罗瞧了自家同伴一眼,没得到回应,斩钉截铁地回应了。 「是南那……执事。」 「……南那执事?」 飞罗一愣,不明所以。随之,可能是想通了,又是一叹息,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他微垂下眸子,低喃了一声。 「……所以他才说,暂时不要去管啊。」 十多年前,那一场祝融,想必和南那拖不了关係了。 不然,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居然就在自家范围内! 「……」 只苦了那时上些楼层的书籍……好多都不见了。 只能再从一些遗留下来的纪录水晶内,尽可能的重新誊写补上了。当中怎样也找不回来的,也只能请地下禁书区中的那一位来处理了,也多亏如此,遗失的资料,全都找回来了。 在那之后,大长老接获了由两大协会挑选而出的执事,所传来的消息,大多都是无异状的公式文书,派人去调查之后,那些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这时,飞罗才终于感到不太对劲,连忙动身前去察探,却意外惊见了许久未见的昔日老友…… 『鷲……?』 『好久不见了,摩尔。』 「……他消失的这段期间,都在哪?」 洗了个内心三温暖的飞罗面色一白,嗓音微微一抖。 「从倒戈的组织人马那里得知,在一百多年前在大门关上之后,就有一名银紫发的孩子被送往了孤儿院,进行安置。直到一年后,才被一对市井夫妻收养,随后又辗转到了天罗院就学,时常和一名叫柯莉涅年纪相仿的女孩接触,毕业之后……就下落不明,直到十八年前,他才又现身了。只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又或者说是使用了什么手段,成为了一名执事。」 一报告完,罗嘖了一声,这样的人,对他而言,十足十的没有半点好感。 「……真是摸了一条大鱼……搞到最后发现居然在自家的网绳里。这可真是……」 萨夫没好气地表示了他的心声。 这话听在飞罗的耳里,又是一大打击。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利用得如此彻底。 「……」 当年,在他认为他们还是朋友的那一段日子,鷲曾表示,他未来哪一天,一定会成为图书馆的执事。 而他,为了满足他的心愿,就和他透露了成为执事的方法。 方法有三种。 第一种是获得族长的任命。 第二种,是获得当代执事们的认可,并予以任命。 第三种,就是替换掉当代的执事人选……不然就是抹杀当代的执事。但这是不可能的…… 图书馆对这座岛屿来说,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一旦有执事交替、死亡,都会马上得知,不可能会拖到现在…… 就算用了魔法窜改了记忆,成功的机率也不大…… 除非…… 「……族长,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萨夫和罗互看了一眼,不语。 「说吧……你们隐瞒了什么?」 即便他们不说,飞罗依然透过感知,知道了一切的原委。他的心一沉又起的,很不是滋味,又很不甘心…… 但他,还是希望有这么一个亲口回覆。 明白了对方的动机,萨夫不拖泥带水,直接把话给丢出去了。 「族长……雪熵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现场,一片寂静。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 「……」 至于,话中,所隐含的那一件事…… 「……算了。这件事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又叹了一口气,有些逃避似的,飞罗微微地又一次将额头靠在了双手上,摇了摇头,片刻,他嚥了一下口水,露出了虚弱又惨澹的微笑。 「对吧?」 对此,萨夫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倪了他一眼,就不再看向他了。 「……」 飞罗又一脸艰涩地摇了摇头。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8) 此时,他忽然想起了一百多年前发生的『趣闻』…… 当初会发现他,实属偶然,却又令人十分惊讶,因为从来没有过一个中立一族以外的人会来到本家。 而且,还是隻身一人…… 想当然,有鑑于之前一名『钥匙』在自家门口被杀害一事,马上就被当成了敌对人马了,因为一般人,是不可能会有办法来到这个被多重结界保护下的地方。 就算找到了,也会被外头的迷魂阵给迷失了方向,在同一个地方打转,直到过了一段时间会将人放回森林的入口前。 也因此,这里多了不少不怎么好听的谣言……却也是一个不错的喝阻方法。对于一些不怕死的探险人士,一律以同一招,以此招待,不时会送出几个幻影,来增加一些真实性。 「我听说这里有在『闹鬼』。所以想来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只不过,结果挺让我惊讶的就是了。」 橘短发少年丝毫不畏眼前对他怀有警戒的眾人,一脸泰然自若地瞧了一下四周,看起来一点也不把他们当作是一回事,最后,他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从人群中走出的一抹人影身上。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这一见,飞罗又一蹙眉,反倒是这名不速之客的表情,多了一丝神秘。 「也许,你可以称呼我为塔罗.银丝。这样你会比较清楚吗?」 「塔罗.银丝……!」 话一入耳,飞罗大大一惊,他丝毫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又一次遇上这个人。 照理说,会转生到这里,甚至是保有上一世记忆的人,大多都是创造出了『钥匙』的人…… 却没听说过,没有契约的人,会来此……不,也不是没有……而且,人数也不少……看来岛上的繁重事务,令他忙到几乎完全忘了有这么一件事。 「大长老,他到底是……?」 惊见飞罗的样子,他身旁的一名见习世界树管理者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一脸疑虑地提问了。 「……他是,千年前『钥匙』们的同伴。」 话一落下,现下没有一个人无不是惊愕的,现场喧哗一片。 在那情况下,他不得不把这一名同伴招入其中。 只是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又是一片极大的惊愕了。 而后,飞罗将他编入特殊部队,主要清里地下组织的人马,为岛上的生命能够多一些喘息的机会。 使其离『结束』,可以接近那么几步。 在那近五十年期间,作风冷冽、猖狂的萨夫面不改色地独自一人一路杀进敌方阵营,后来又转为带领部队前往、拟定不同的计划,进行反攻……成效都十分不错。 某一天,他突然向飞罗说了一句「不想做了,有其他的安排了」,就什么也没解释,就突然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他只好将人派遣到其他的单位,同时去调查一些有关孤儿院、遗孤、星寰罹难者之类的事情。 在近几年,他又把一名前同伴……不如说是,他以前的搭档,不知是从哪里带了回来。 而罗塔……现在被唤为罗,则是在工作之馀,一直跟着萨夫,一同处理族内的大小事。 然而,交託给罗的任务,调查、并解决黑影一事的任务,却始终没能有一个结束…… 目前,尚未得知,那到底是什么…… 只知道,用一般的武力是完全没办法攻下,只能依靠魔法的辅助才行…… 然而,又不能在受到洗脑的人们面前使用……令飞罗和罗他们在立场上很是两难。尤其,罗还肩负了卧底一职……更是如此。 「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想到你以前出现的时机,实在是不怎么好。」 萨夫一语,把飞罗飞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又摀起住了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微一叹息。 「啊啊……那个啊,挺有趣的。不是吗?」 「哪里有趣了……!而且,哪有人会在我们准备和组织的人马交锋前出现,最后还说了已经把敌人全部歼灭了的话啊!」 「因为,那是事实,也没什么去隐瞒的必要。况且,就算我不说,也不出现,也会被你们给找出来,与其这样,不如亲自现身,还不是比较快,又能解决不少事情。」 说一此,塔罗的眼神冷冽了下来,表情也沉了不少。好似只要有任何人来妨碍他要做的事情,都会被他毫不犹豫的扫除一样。 「是没错……」 飞罗的头又痛了。但也没人叫你用那种方式…… 一想到当时的惨烈场景,所有的躯体残缺不全,宛如被撕裂了一般,分辨不清那些人原有的样子。 拜此所赐,许多心脏不够大颗的族人都因此吐的吐、回避的回避,甚至是昏倒了的人也不在少数,而后又被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的人给带回去重新训练了。听说训练内容还真不是普通的可怕…… 「……算了,我不想再提那件事了。过了都过了。」 飞罗挥了一下手,表示他在这件事上,已经不希望再深入探讨。 然而,对于塔罗来说,却是一大伤害……伤害他的人,并非眼前的人,而是另有其人…… 「……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握紧了垂于身侧的手,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 绝对不能……! 「……塔罗?」 飞罗一愣,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在他站起身,准备去安抚他时,萨夫连忙收起了他的失态,恢復成了平时的和顏悦色。 这一转变,看得飞罗心里很是发寒。 没想到,塔罗是个报復心这么重的人……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下定决心不要去惹某个人生气,更没事别白目去踩他的底线……谁知道自己到时会是怎么死的。 天啊……怎么他这一族里,就有不少人是根本惹不起的?到底是怎样…… 「……好,我知道了。」 飞罗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给了他一个指令。 他知道,这一项指令,对萨夫来说,会是多么大的帮助……可能吧? 「你……有几成的把握?」 飞罗问得很不确定。萨夫眨了一下眸子,回问了一句。 「什么几成把握?」 「我打算把你调回特殊部门……你……」 他微抖地将十指交握,故作一脸坚定,却没想到早被他们给识破了。 不等他说完,萨夫就一口回绝了。 「不了,我想这一件事,我当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了必要的时候,不然我是不会随便离开岗位,到其他地方去执行任务的。这是我的坚持,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 一旁的罗,瞥了他一眼,不予回应。 「……!」 至于,听到了这么一段话的飞罗,额际顿时冒出了好几道青筋,不禁加重了十指交握的握力。 ……就是因为看中你的力量,所以才想请你去卧个底的……! 然而,忽然一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又不由得退缩了。 「好吧,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做你们的事吧。」 飞罗挥了一下手,似乎打算直接将他们打发掉,不继续探讨那些问题了。 光是现有的问题,就有的忙了…… 「好。」 萨夫也十分乾脆的不多加逗留,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罗,则是多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也跟着动身了。 似乎是请走了什么问题人物一样,飞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之,他望着眼前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思沉了一下。 「……」 他微瞇起了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懂,既然是五百年前就诞生于此,理当早已把所有势力的衝突、纠葛都看在了眼里,为什么直到近百年才现身? 这是他一直都摸不透的事情…… 碰! 房门又一次地被关上了,一道门,区隔了两方各自的思绪。 萨夫微垂首,不发一语,他的神情在一旁上前的人投来的关切目光下,冷冽了不少。 半晌,弯下的唇角,随着他的思绪,又微微上扬了。 他轻笑了一声,一侧过身,轻敲了同伴的手背一下,步上长廊,朝他的目的地走了过去。 他笑弯了眸子,笑容看来有些扭曲,微微一语。 「直到那个人回来之前……」 04-梦殤 谣之六 初代星寰(9) 白风之下,绿芎之上。 在气流柱的包围下,风声听来却格外的细小,近乎无声。 在毫无人影的地方,一名纤弱的身影,从此地中淡然地逐渐浮现了出来。 直到他整个人显现了之后,他悬浮在半空中,仰头一望上方不远处早已闭合了的天之罗寰。 「……」 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了下方的一些巨大水晶棺上,在日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炫目的光芒。 感受了一下水晶棺散发出来的沁凉气息,他依然闭口不语。 过了半晌,在一具晶石上,一抹银蓝光芒闪现,微微一闪动,飘向了银紫发少年的眼前,一动也不动,光芒中又闪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白色闪电。 他微垂下淡蓝色的眸子,神情很是失落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久,他薄唇微啟。 「……对不起。」 『你知道,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知道。」 他伸出了双手,试图将眼前开始些微晃荡的光芒,捧在手心。 他很明白,他都做了些什么。也忘不掉…… 可惜,那一抹光,似乎不怎么接受他的好意,拖着没办法持久的光采,移往了他曾有过的『钥匙』所在的地方,晃了几下,又转回了一开始他出现的那一具水晶棺之中。 他一望里面的身影,并非他原有的身影,他的身体早在很久以前,就消失了,因为他完成了契约的指令,加上诅咒反噬,再也承受不住的躯体,整个崩解了,消散在空气之中。 在那里的,另有其人…… 「拉提亚.多提思。」 他飘向了那一具水晶棺旁,垂眼望着躺在那里的人的沉睡容顏,低喃了一句。 参与了製造鸟羽一族,也撰写了千年前一切始末一书的人。如今,就躺在本会是属于他的水晶棺之中。 「呵……再怎么想,那都不会是属于我的,也不会有我的位置……」 他自嘲了一下,捏紧了手指。 原本就很苍白的脸色,现在看来,又更加苍白了。 即便,后来为了曾视为同伴的人们,减少了不少危险,也替他们挡下了许多伤害,就算不被他们所知、不停的被误会,就算哪一天被知晓了,他也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被谅解…… 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根本不足以让他……有这一份机会。 「……」 他望了一眼,身后残破不堪的羽翼,摇了摇头。 其身影,又逐渐淡化了。 即使,来此之后,依然能感受到其他人的契约精灵的气息,始终没有一名愿意现身。 长久以来的情绪,终于没办法再压抑下去了,泪水盈眶,不一会儿便流了下来。 「解放吗……?」 他心中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已告诉了他答案…… 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于此之际,泪水滴落在树顶上方不远处,在他未见的地方,激起了一道银白色的巨大涟漪。 似乎在向他,表示着什么…… 可惜,他的意识,早已回到了当今的躯体之中,陷入了昏睡。 涟漪依然未歇,又持续了一会儿…… 『……』 昔日的身影,在空之灵的心中……残留了那么一丝痕跡…… 一名淡金发及肩的少年,从涟漪中浮现了出来,一身半透明的他,微微睁开了天空色的眸子,唇微开一语。没多久,人就散化了……如同不曾出现过一样…… 『那一天,终会来到……』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1)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愿谣之声,为我指引道路……」 一名小男孩站在阳台眺望夜景,在夜风的吹拂下,柔顺的乌黑发丝来回摇曳着,闭上了双眸,感受着拂在皮肤上的清凉感。 过了半晌,他微微张开了眸子,脸上闪过了一丝愁然,轻轻一语。 「珞。」 一道轻快的嗓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一侧过了身,朝声源看了过去。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只见有着一头漂亮浅空发到处乱翘目视看来年约十岁左右的年幼孩子,一脸有些疲惫又懊恼地,揉了一下眼睛,珞露出了苦笑。 「睡不着……可能是下午的时候,茶喝太多了。」 西司一脸失洛,很是后悔自己贪杯的后果,明知道一喝茶就容易睡不着,结果还是敌不过慾望…… 更惨的是,他今天才在岛上逛了一圈,又收集了不少星寰的情报,回来吃过晚饭吃后,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可是现在…… 「……」 珞静默了片刻,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用手指顺了顺乱翘的头发的手顿了一下,西司一蹙眉,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别笑啦!」 「哈哈……哈哈哈!」 笑到岔气的珞,在对方恼怒的目光下,收敛了一些,他抹去了溢出来的泪水,安抚到了最后,又不禁笑了出来。 「好啦,不笑你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哈哈哈!」 「珞!」 「好……不笑了。」 在西司的低吼下,珞强迫自己不去笑,可他的唇角仍然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多望了隔了许久才真正见上一面的人一眼,他的眼中满是对珍视之人的宠溺、怜爱以及诉不清的千言万语…… 即便心中有着许多懊悔,不捨,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他的眼光,只放在了——『现在』。 「你要吃吗?」 珞笑了一下,将手伸向了放在阳台上盛满糕饼的盘子,递向了朝他走来的人。 「艾利希给我的,我还没吃过,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 「这是什么?」 气焰消去,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疑惑,西司瞧了一眼朝他递来却是从未见过的糕饼类型,他眉头一皱,又看向了珞,似乎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好像是叫月饼。」 珞耸了一下肩,一脸不以为意的回应了。 「月饼……」 西司一脸古怪的重述了一遍,又多看了一眼,他才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起来,那模样看起来一副像是什么「毒果实」一样,心生警戒。 因为,他之前真的曾有过胡乱採摘果实,或是随意收下路人好心送给他的点心,而中毒过。 虽然最后经过治疗,也没怎么样了。但他心里也因此多了一丝芥蒂。 即便他认得岛上的所有住民,唯独当时给了他点心的路人,却再也没看到了…… 对此,珞也只是笑了笑。 「据说是仿製地上时代,只有在某个节庆才有的糕饼。加上,为了慰劳岛上这一年来度日的居民,而製作的。有听人说过,口感很特殊,我想这对你来说,可能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话一落,迎来了双眸一亮的西司。 「你是说这是《庆中秋》的书上写的,那个『月饼』!?」 「可能是吧……」 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书的珞,回应听来很是模糊,对于失忆的西司,也可以称得上是新鲜了。 一点也不理会他的回应,西司立刻就走到珞的身侧,倚靠在阳台上,一口咬下了手上的点心。 抚过了万物生命的徬徨乐章。 「有梅子肉耶……不知道是不是用青梅果做的?」 西司一蹙眉,似乎对些许酸甜口感的东西,不怎么喜爱。 「不喜欢?」 珞随口问了一句,也拿起了一块糕饼,咬了一口。 是绿豆的。 对于同样不怎喜欢吃甜食的他来说,这是他可以接受的口味。 他一边咀嚼着,同时瞥了摇了摇头面色不太好的西司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他从未提及这是中立一族为了庆祝某一事件的落幕,也为了临近的大团员,而满心欢喜製作了这些由青梅果製成的糕饼。 同时,也是为了消除西司体内至今为止,仍尚未完全被移除的毒素。 「……啊,你的那一份看起来好好吃!是什么口味的!」 吃到第二口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再接第三口的西司,无意间瞥见对方手上的的内馅,和他有所不同,脸色一瞬丕变。 整个人就这样直接靠了过去。 珞稍微挪开了拿有点心的手,扯动了一下嘴角,口吻听来有些无奈。 「……你先把你那一份吃完,我再告诉你。」 「怎么这样……」 西司露出了一脸晴天霹靂的表情,好像把这东西吃完,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良药苦口……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只不过,这药,是甜的…… 他又多瞧了自家兄弟的点心一眼,嘟起了嘴。 「我会等你吃完的,不急。」 珞不禁笑了出来,摇了摇头,现在这感觉,很怀念,即便他们的角色好像反了,却给了他另一种讨喜感。 原来,伊特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啊……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 看他依然心不甘情愿又毫无动作的样子,珞一挑眉,一上一下又一左一右的移动了手,西司的目光也跟着上去,最后一双水亮的大眼停留在珞故作吃食的动作上,他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被耍了! 「你不是说不会吃!」 「我是说在你『吃完之前』,但你又没在吃。」 对此,珞说的一脸无辜。 「……唔!」 西司眉头深锁,漂亮的脸蛋都扭曲了,心中挣扎了一番,他决定还是先把东西吃完在说。 在吃之前…… 「我咬!」 趁着珞稍微挪回手又一丝松懈的空档,西司不顾他方才说的话,直接扑了过去,准备趁机咬下一口。 即使珞早已知情,依然被他快得吓人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连忙举高了手,跳了开来,端在另一手的那一盘月饼,也在他的动作之下,有几块险些掉了出来。 「谁说你可以偷跑的!你先把你那一份吃完!西司!」 「给我吃一口又不会怎样!小气!」 话一听,珞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望了一下西司手上咬了两口就不吃了的药饼,无言了。 不如说是头大了…… 他之所以驀定对方会拿到那一块,主要是平日观察他的小动作累积下来的成果,但他却忘了设想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是小孩子吗?」 闻言,西司愣了一下,停下了争食的行端,一脸有些怯懦的看向了他,低微一语。 「……你不喜欢小孩?」 一见西司的表情,没少看过西司在孤儿院中受过欺凌的珞,在心中暗叫不好,只好斟酌了一下话语,一边安抚他的情绪,顺便哄他把要给吃下去。 「也不是……只是不太喜欢你这种像孩子一样,抢别人手上东西吃的态度……」 「……」 西司看着珞此刻有些为难的神情,一抿唇,微垂下了头。 「我知道了,我会把东西吃完……你不要生气。」 一说完,他将目光放在了手上的糕饼上,舔了一下乾涩的嘴唇,畏懦地咬了一口,吃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他,珞也不禁陷入了沉默,露出了伤感的神色。 「……」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2) 日光、翠叶下,枝叶伴风摇曳。 「好无聊啊……」 罗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双手枕在后脑勺,半睁着眸子仰望着上方的群叶在日光下交错。 他一旁不远处,背对着他,盘腿而坐,不知在忙些什么的萨夫,不理会他刚刚的发言,逕自做着自己的事。 「……」 好半晌,都没得到回应的罗,终于坐起了身子,朝他看了过去。可惜从他的角度看去,没办法清楚看见对方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呼了一口气,缓缓从躺椅上跳下,一步步的朝萨夫后方走了过去。 半弯下身子,越过他的肩头,看清了他手上正在弄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 他一侧眉端一抖,神情既惊愕又嫌恶,对这画面,很是不能接受。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像……小女孩在玩的那种小娃娃,至少有一个巴掌大,隐约能看出『那个人』的轮廓……只不过这是用棉线绕而成的,看他手边的乾燥花草……貌似是要当他的衣服? 他简直无法面对他眼前正在上演的画面,太震撼了…… 「这是护身符……希望他不要再遇上之前那样的惨烈遭遇。」 侧过头,瞧了后方的人一眼,萨夫微垂下了眸子,凝望着手上的半成品,轻柔一语。 对他而言,没有所谓的上辈子,只在于有没有好好活着。而他,也曾将伊特诺视为独一无二、谁也不可替代的核心人物之一。 只要他下令,他可以为了他劈开阻挡他前往目的地的一切阻碍,也愿意为了他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只要可以陪在他身旁,替他分担他肩上的重担,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也希望可以看到他一脸开心,发自内心微笑的样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惜,现在岛上的事态,实在是没办法说得上是能让他变得幸福的环境……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他心目中的那一个目标。 然而,他丝毫没发现,他的这份执着,简直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 「……护身符?」 得到如此答案的罗,简直无法想像这东西要是放在当事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喔,不……感觉好像会很噁心…… 「你有意见?」 似乎对他的口吻和略微嫌弃的表情,感到有一些冒犯,萨夫面色一沉,沉下了声,一股细微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啊,不是……」 见情况不对,罗连忙澄清,往后退了一步,随之席地而坐。 「是吗……」 萨夫瞇起了双眸,一脸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由于他并没有中立一族的人该有的能力,无法感知到他人的状态,仅能透过观察来得知一二。 见他把头给转了回去,罗不禁松了一口气。 ……差点踩到他的地雷。 「……」 罗微垂下首,揉了揉鼻樑,神情很是无奈又为自己惊险逃过一劫,感到侥倖。 片刻,呼了一口气,平衡了一下情绪,他才又看向了自家同伴。 那人依然自顾自地製作着自认良好的护身符。 随着作品渐然成形,凹凸不平的小娃娃,再经过了一番打磨之后,很是光滑,随之又沿着娃娃的身躯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麻绳。 这一幕,他看得眼角不禁抽搐了几下。即便他不说,想必这里的人们都知道这东西,代表了什么。 而这东西,不管他左看右看,还是上看下看,都明摆了一个物件。 ……巫毒娃娃。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3) 「……你要送一个巫毒娃娃给伊特诺?」 由于太过于震撼,以至于罗不小心将心里话给说出了口。 「你说……这是巫毒娃娃?」 萨夫又一次停下了完成了成品的双手,神色冰冷地转回了头,目光看来冷意十足。 当下,罗心头一惊,暗叫不妙了。 「……你确定他会喜欢这东西?」 「他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萨夫如对待珍物1般,轻抚着躺在他手中的娃娃。 「……」 这一点,他真的没办法反驳。就连化石他都有拿回来过……还一脸开心满足的样子。 真心不明白,他为何会喜欢那些古怪的玩意儿……? 下一刻,他无意间瞥见了,那娃娃似乎动了一下,他一蹙眉,正眼看了过去,只见那东西骨碌碌的嫣红眼珠朝他瞧了一眼,被缝线的小嘴,大大一扬,勾勒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 一见,又一惊,他汗顏了。 ……你居然要送他一个会动的巫毒娃娃!?有没有搞错!你到底是塞了什么东西进去?还是又乱施了什么魔法上去! 「……只要他喜欢,比什么都好。」 萨夫冷眼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心满意足地凝视着他亲手製作的小物件。 「……」 一听,罗无言了。 对他而言,根本没有第二种选项啊! 尤其是上一世被虐杀之后,他那扭曲的杀手性格,貌似又更往上一层楼了。 ……护卫,难当啊。尤其是担任塔罗的护卫……更是如此。 罗仰天,无语问苍天,最后他只能在心中为岛屿上的某个小傢伙祈福了。 伊特诺.达拉亚,这一次我帮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为了不让伤害扩大,他一如一直以来的作为,直接把这些问题,都丢给当事人处理了。 然而,当收件者是那种会把不喜欢的东西,随手丢给别人的时候,该怎么办? 「谁知道啊……」 他始终坚信着,却不愿正视自己也有着一部份的责任。 一切,眼不见为净…… 「看啊,世界多美好……哈哈!」 萨夫笑开了,身边还出现了许多小花,看得护持他的人,实在是有够胃痛的。 「……」 罗,又无言了。 他侧过了身,决定暂时不去看他了……以免又伤到自己的眼睛,矛盾的是,不去制止的话,又会换成别人受害了。 此时,他的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 「唉……」 叹了一口气,他把思绪转向了其他方向。 而且,他也认为,不管他再怎么不希望伊特诺再一次遇上那时的事情,先不管这一世如何,以他当时的状态和处境,想必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不知为何他在这一世醒来时,得知了一切来龙去脉,他不禁感到惊讶,同时也感到惋惜…… 「你还真是护主心切啊……」 打从上辈子,罗就很不解,伊特诺到底是有什么魅力可以让塔罗对他这么死心踏地……啊,不是……是这么忠心耿耿。 就连要他去当自杀部队的一员,也二话不说,直接点头答应。 根本就是叫他去做什么……都甘之如飴的样子。 对于他这行为,罗有时会觉得这人是不是很没有主见啊…… 「当然。」 没料到对方会如此肯定回应的罗,愣了一下,一转头,又和那「鬼娃娃」四目相对,他表情一僵,随之露出了一脸嫌恶。 「你那什么表情……不满?」 「不,也不是……」 「怎么样,可爱吧!」 萨夫心情一转,将成品拿到了他的眼前,得来的却是更多的强顏欢笑,殊不知,被迫观看的人心中,整个嫌弃到了不行。 「……你喜欢……就好。」 勉强说出了违心之论,并在萨夫一脸狐疑地收回了手,貌似对他的反应不是很满意,又或者说是和之前的反应,有很大的不同,随之又是一脸不管了的表情,将头给转了回去。 对此,罗又看了一下,他手上的物品,他……没话说了。 想一想,他曾经送了不少东西给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想到他送的东西,罗都在心中吐槽,你到底是想让收礼的人开心,还是祝他早日归西啊……! 即使知道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作为看起来却不是这样…… 看来死一次,还不能让他深入骨髓的信念给消去…… 想到当初……上辈子要送礼的东西…… 若是一般毒药水倒还好,可那是一稍有晃动,就会引发大自爆的危险物品啊!哪有人会把药水做成那种一晃动就会自爆的东西!多亏如此,当初都城一大部分都被这东西给掀飞了……花了好一段日子才终于重建完毕。 都城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禁品,有很大一部份都是他搞出来的! 至于,那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那一位成为大树的伊特诺,华丽搞出的。 「……」 要真是如此,到时能阻止他的人……也只有伊特诺了。虽然他一点也不指望他在这方面会有什么作为。 在他没发现的角度,萨夫面色起了一丝变化。 不一会儿,感受到了一丝细微的魔力波动,罗又侧过了头,这一望不得了,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 「……!」 只见,一抹艷绿色的火焰自他的手中窜出,不到片刻,他花费了好一段时间精心製作的小礼物,就这样化为了乌有。 「……你这是在做什么?」 「……」 萨夫只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将散在手中的灰烬随意地洒在了草地上。接着,他站起了身,拍了拍黏在他身上的草屑,什么也不说,一扭头,直接转身走人了。 「喴……」 罗一见,喊了一声,得到的依然是那一抹逐渐远去的背影。 愣了一下之后,他回过了神,想着原先把某个叫出来纳凉没多久的人,就这样走了。 他觉得,萨夫不只性格黑化了,就连给人的感觉也变了不少……整个飘忽不定的,想法也越来越摸不透了……就算他有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也不代表他能够三不五时的去感知对方的内心戏。 天知道,那会是怎样的景色…… 「啊啊!不管了……!要怎么就怎样吧!」 自暴自弃的低吼了一声,他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又跺了跺脚。 过了半晌,直到心情舒缓了下来,他放下了双手,无奈地呼了一口气。 他在心中一角下定决心,在正式遇到伊特诺之后,一定要趁萨夫没注意到的时候,去痛扁、挪揄他一顿,不然这口气可消不下去。 居然还留给他们这什么鬼烂摊子…… 但他却完全忘了,这是他当初应允的计画中的一部份。 『好无聊……』 一道细小的微语传了过来,他忽然感到了一阵恶寒涌上了全身,浑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微愣地朝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 但那里,除了一片灰烬之外,什么也没有。 「……」 对此,他的头皮整个发麻了。 巴不得脚底抹油,直接跑了。 萨夫!你到底是做出了什么鬼东西! 『陪我玩……』 忽视了下一句,一扭头,看着还没完全走远的萨夫,罗连忙追了上去。 跑离了一段距离,他一回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波澜。 终于不用看到某个接收礼物的人,把赠物给丢到其他人的怀里,任他人去胡乱处理了……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庆幸,要是让塔罗发现了,伊特诺以外的人的皮就要绷紧了。 对此,他又呼了一息。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4)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眺望眼前卧寝窗外的大好晴天,坐在桌前摇晃着后椅跟的一名金发及肩,漂亮的洋装上,套了一件医疗袍,目视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在这一生中经歷了不少一连串的大小事件之后,她只有如此感想。 聆听耳熟能详的空之灵乐音,她闭上了眸子,感受着微风的清凉,唇角微微上扬了。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不久之后,她房间的拉门被来人给拉了开来。 她一侧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甜甜一笑。 「你来啦。」 来人也问候了一句。 「好久不见了,艾比。」 「哈哈,不是都住在同一个屋簷下吗?你说这话,还真有趣。」 似乎是被他的话给逗乐了,艾比掩嘴笑了出来。 同样被轻快的气氛影响,萨夫微微一笑。 「所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敛下笑容,脸上仍然维持着淡淡微笑,艾比先起了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改变还真不小。」 萨夫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提问,而是挑了个大家都明白的事来讲。 「我也是,不管看几次,还是很讶异你的改变,塔罗。」 对此,艾比也以礼貌性的问候,回礼了。 「……」 萨夫不语,神情不太好看,抓紧了他拿在手上贴于身侧的牛皮纸袋。艾比不着痕跡地瞥了他的小动作一眼,微微一语。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来这里?」 「想来看看而已……」 「……」 一听,艾比静默了一下,不知所以。一会儿之后,她似乎是想通了,神色一瞬伤感,回了一句。 「我不是伊特诺.达拉亚……没办法给你心中最想要的。」 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又收紧了手,另一手被紧抓的物件,看起来快要被弄烂了……整个都快要变形了。 「我知道……」 好半晌,他才开了口,口吻听来像极了咬牙切齿。 没有为他认定的主人付出一切,更没有为他帮上忙,却比他还早离世……这对自身有极高要求的萨夫来说,是永远的痛…… 可他自己却忘了,成为自杀部队的一员,是他自己的选择…… 「……」 艾比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望他的状态。一段时间之后,在调整好整体状态后,萨夫走上前去,又开了口。同时,一抿唇,随之开了口……也递出了险些快被他给弄得半毁了的文件。 「艾利希给的,相信多少可以能帮上你的忙。」 接过了他递来的纸袋,艾比打开了封口,将文件拉出了一截,看了一下,她的脸上一瞬闪过了一丝惊讶。 「这是……」 彷彿难以置信,她抬起头,看了眼萨夫,像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确认一样。 萨夫也没有令他失望,神情一凝,点了一下头。 得到了确认,艾比将文件收回了纸袋中,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那就麻烦你了。」 「不打算当个小女孩了?明明你的形象那么合适。」 受艾利希託付要转交的东西交了,场面话也说完了,萨夫一笑,挪揄了一下。 话一此,艾比恬然一笑。 「我会在最适合的时机,摆出小女孩的样子。」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5)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感觉比现在还要更有人性一点……不,是更有温度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一手撑着脸,艾比感叹了一语。 「怎么说?」 「就感觉。」 萨夫笑了一下。 「任谁都会改变,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艾比嗯哼了一声,随之,挪移了一下手,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自己感觉比较舒服一些。片刻,她勾起微笑,说了如此一句。 「我很好奇。」 「说说看,好奇什么。」 萨夫也回以一笑,从他不使用疑问,而是以肯定的口吻来看,想必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刻了。 对此,艾比深有同感。毕竟,要是没有如此洞察力,肯定是没办法担任当年都城的职位,更别说是担任族长的左右小帮手了。 「你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不就是小帮手的活吗?还能忙什么。」 「你又在转移话题了。」 艾比一叹息,萨夫脸上微笑依然,可眼神却冷了不少。又怎会没看漏他眼中的异样,艾比如此一说。 「不然?」 「嗯?」 「你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吧。为什么你愿意成为伊特诺的影子?以他的性格,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不可能会同意这一件事。」 「怎么会突然对这件事这么好奇?」 话一入耳,萨夫微瞇起了眸子。 「嗯……就当作是实现小女孩的好奇心吧!」 思索了一下,艾比食指抵着柔唇,又是恬然一笑。 「都一百多岁了,还小女孩……」 一听,萨夫脸上的微笑一瞬垮了,口吻听来十分好笑,也沉下了不少。 「嘿,女生的年纪可别说出来。而且,在鸟羽之中,我也不过是年轻一辈而已,又没什么。」 「嗯,一百多岁也不让人说没什么。」 萨夫又挪揄了。 一听,艾比面色微沉。 「……不是说好了,不提了。」 「没啊,只是你单方面说的,我又没答应,又怎么会是说好了呢。你说是吧?」 对于艾比的抗议,萨夫两手一摊,一脸不以为意。语后,更是促狭一笑。 「……」 静默了片刻,艾比终于又叹了一息,放弃了。 「……算了。」 「不玩了?」 「你希望我继续?」 「不。当然不要。」 「那你还提做什么?」 艾比一蹙眉。 「问问而已。」 萨夫耸了一下肩,又促狭一笑。 一听,艾比直接送了一个白眼给他。 在她将纸袋放到上桌上一角,准备转过身,继续自己做的事情时,一旁传来了一道声响。 「……艾亚.罗。」 「不是说好了,不要用以前的名字来叫我了?」 停下了侧身的动作,艾比眉头又一皱,表情很是不快。 就她而言,这是新的人生,也是新的开始,即便被以往的计画绊住,但也会有完结的一天。对此,她只希望能有个好好生活的机会……不再被旧有的一切限制住了自己。 因为,就算有了精灵契约,不管投生几次,都有可能会回到这里,那又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些? 即便有了许多的转生,一世的体验也只有那么一次,不可能会再有相同的际遇和感受了。就算有,也只是类似而已…… 她朝萨夫看了过去,脸上的不悦表情,表露无疑。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露骨,没料到会有这个反应的萨夫,愣了一下,唯懦地探问了方才一再被提及的事情。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想知道我成为伊特诺的影子的事?」 「你啊……出尔反尔的。」 艾比暗自又一叹,苦笑了一下。 对于他而言,想必是希望有人可以关心他,也说出自己想说的事情,又拉不下面子,所以只好以如此迂回的方式来问了吧。 该不该说他是单纯,还是可爱呢? 「不喜欢?」 萨夫回以一笑。 「你明知故问。」 对这一语,艾比一蹙眉,没好气的回应了。不一会儿,她的脸上又浮现了笑容。 「笑什么?」 这一次,和萨夫疑惑了。 「嗯嗯……」 艾比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头细柔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摇曳。 「只是在想,从那以来就发生了不少事,虽然很多都不言而喻,也很难啟齿,我想……这些以乐观的角度来看的话,也是一场歷练吧。」 「这歷练还真是一场马拉松。」 萨夫自嘲一笑。 「一跑就跑了千年之久……」 艾比也又一脸感叹地附和了。 顿默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的萨夫一蹙眉,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深藏心底的揣测给说了出来。 「也有可能……从拉古希帝国就开始了。」 这一语,令艾比很是错愕又不解。 「从千万年前……?」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6) 「这怎么可能……」 艾比对此有一些半信半疑,可是,思绪一转,深知他不可能会说谎,这对于杀手来说,已经是很异类的了,也因为这一点,对艾比儿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靂。 或许,比她以往所经歷、所知的一切,更甚。 萨夫也开始分享起了他所知道的一些情报。岛上处处皆有危机。恐怕,在这之中,也只有这里会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 「我是有从古文献里发现一则信息,虽然他是以儿歌的形式陈述的,上面说着『预言之眼、看尽他事,唯独自身,不可知……』以及,『一切安排,必有其因,一切终结则是一切的开始,所经一切,皆是必须,也必有揭示之时,只待可接受之人……』。这一类的话语,可惜的是大部分已经损毁了,所以有些东西也都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一段也只是唯一对拉古希的描述,好像是在说他有预知能力……」 语末,他一脸惋惜,一叹息。 「是叫『千万』的儿歌。对不对?」 思索了一下,艾比眼睛一亮,道出了儿歌的歌名。 「你知道……?!」 「嗯!在我孩提时代的时候,我的父母曾为我唱过这一首歌,当成是睡前曲。只是,你说的那一段,不是儿歌,可能是对他这个人的叙述而已,因为我的印象中没有你说的那些。」 「不是安魂曲?」 明白了他找错了方向,不理会语尾的说词,萨夫笑着又调侃了一句。 「不是!」 一听,艾比怒瞪了回去。在对方耸了一下肩,装作一副没事样的态度,艾比无奈一吐息,随之,心情一经调整,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萨夫问了一句。 「你不介意我唱歌吧。因为叫我写出来的话,一时之间也写不出来,感觉用唱的会比较快。」 「……你会唱歌?好听吗?」 对此,萨夫又一脸故作「要不要塞耳朵」的失礼表情,一点也不隐藏他这看似失礼到了极点的态度。 「你很烦耶!」 艾比脸色丕变,低吼了。 「好啦……我知道了。你唱吧。」 貌似整人成功,萨夫不禁笑了出来,安抚了对方一下。 想当然,这一世演出过歌舞剧的人,唱出来的歌不可能会不好听……又不是卡西洛那个音痴…… 「我记得,这一首歌,本名叫做初之歌。」 「初之歌?」 「嗯。现在岛上的歌谣,就叫心之歌。这是以前契约精灵和我说过的。」 「喔……」 不久,一道柔美的嗓音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倾听来自远古茆之音。 微思…… 阳光轻抚大地。 抚自了远而近之迷惘乐章。 永恆者,追寻者,其钥始终于灵心。 愿一切,皆能永存。 响而近之呼唤。 微言…… 草之芽冠天地。 藏于前途多崎之嫩柔枝芽。 青之鸟,恆之寰,将为其开啟锁链。 愿一切,皆能永续。 天之行,地之人。 微行…… 光之语沁入心。 末入虚幻昼夜和破晓之际。 忆恆者,寻其意,一切皆源于初始。 愿一切,皆如祢所愿…… 随着歌声迈向了尾声,迎来两人的是,一片寂静。 在此期间,他们各有所思。 「……感觉和什么有点像。」 艾比打破了沉默,没多久就得到了灵光一闪。 为了研究伊特诺所遗留下来的线索,他们把所有可能的人事物,都收集了起来,就连歌谣也不例外。 艾比一侧身,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她近五十年前所记录下来的。 艾比看了一下,萨夫也靠了过来,一探究竟。 这一看,两人又陷入了深思。 仔细推敲、以及他们经歷到一切的进行对比,一定会发现,这之中有着十分精确又可怕的吻合。 每一个事件、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结果,除了几次结局不同之外,几乎毫无遗漏。 不只如此,就连如今的歌谣,也有极高的相似度。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猜,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 此言一出,艾比无不是惊愕,遑论不久前发现此事的萨夫了。 「和上面的……一样……不是真的吧……」 艾比身子一抖,口吻微颤。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此时,悠扬歌谣响起,平时听来伤感的歌曲,如今听来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又像是为了证实她的话一样,又接续了下去。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这、这是真的吗……?」 艾比一脸畏怯,抬起头朝萨夫看了过去,像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个她希望听到的回应。 可惜,事情不如她所想…… 萨夫表情一凌,真切地回应了。 「千真万确。」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天啊……达拉亚他……到底承受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直觉地忆起了当年製作如今被她製作成手环饰品的靛色玻璃球,有些无力地往后靠向了椅背,呆愣了片刻,微一前倾身子,艾比双手摀脸,闷一语。 「我也不知道……」 「最近,这些歌词一直都在重复着对吧……?」 片刻,艾比一身鸡皮疙瘩,咬了咬下唇,嗓音微颤地开了口。 对此,萨夫也感到了有些不太对劲。这些歌谣在更早之前,是不会如此频繁出现的,最近……简直频繁到了可怕的地步。 「没错……」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这一切,打入了他们的心底。然而,即便他们否认,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不久之后,他们……所有人会明白,事情远不如先前所猜想的。 所有人,皆不可避免的将受到这一切的『洗礼』。 「这是什么情况……?」 「该不会是有什么要发生了吧。」 萨夫又一次肯定一语,并非他不曾怀疑,只是这一次,他直觉地认为就是会发生什么,他们『不曾明白』的事。 也将会从那一次的大事件中,彻底明白,什么叫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世后,世人们将其称之为——大揭露。 「我不想去知道这些事……」 「有些事……在一定的时机,就会有所表态,就算我们不承认,也一样会出现……想必那时,也只有接受一途了。」 面对艾比一语,萨夫反而镇定多了,即使内心动摇不已,也依然如此。 唯独,他心中的那一股信念,不曾动摇过。 艾比哽咽了。 「……伊特诺.达拉亚……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7) 「……」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库兹提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要说开心也不是…… 要说敬佩也不是…… 可怕的程度,简直快到了心寒的地步…… 然而,这却不是对救命恩人的情感…… 更多的是,对一直以来,为他们付出了一切的人…… 从他们口中知晓之际,他千年来从卡西洛、尤伊那里接收到的记忆和所有的情报……也在这一刻,几近完整了。 就差最后一片『拼图』了。 「我们的人生啊……」 坐在书桌前的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仰望着转变成了晴天白云的天花板,他对此,一言难尽。 片刻,仅能以一语,说尽他的一生,低喃。 「……」 许多本该发生的事,都被伊特诺哥哥给阻止了。 比如说,他本会在千年前就被残忍杀害一样…… 比如说,本会全然灭亡的都城,却有了存续…… 又比如…… 许多的「比如」,却是怎么也说不尽。 尤其,知晓了他们原本的命运之后,更是如此。 是伊特诺哥哥,和许多回归的拉古希人民,帮助了他们…… 而那些人民,就在这座岛屿上,也在地上都城,和他们一同生活着。更是在其中,默默地守护着他们,使他们不受到更多的迫害。而他们,也被两方一派的人们,称之为——黎光一派。 「……」 思一此,才刚站起身来的库兹提整个人脱力地跪坐在地,又一次,痛哭失声。 尤其是飞罗…… 穷尽一生,帮助他人,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不,该说是一大部分的真相。 而此,他们必须为此有更多的行动。 更早完结,这些事。 他神情一凝,开了口。 「该行动了。」 话一出,天花板又漾起了了一波涟漪。他一愣,不禁思索这是否有什么含意。 「?」 正他要起身时,赫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缠住了他的脚,低头一看,惊见许多年以来不曾生长过的草儿,其中有几搓竟长的缠住了他的脚踝。 「这是怎么搞的?」 他弯下腰,伸出了手要把它们给拿下,却发现怎么也拿不掉,他一蹙眉,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良久,不管他怎么抽离,用手撕开,仍一点绽裂的动静也没有。 对此,他放弃了。心想着,到时总有办法的。 「……」 多看了一眼出现在他脚上的奇景,他安静了片刻,喃喃自语。 「……现在,要怎么做才好?」 他曾想过,不久前他曾看见在天花板中央漾起了一波涟漪,和先前收到南那的精神出现在树顶上的空之灵所分享的一样,时机也一致。 或许,伊特诺哥哥的精神也一直都在,存在于岛上某一处。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出现? 他又一蹙眉,微语。 「你在等什么……」 思索半晌,依然没一个可行的答案。他索性一仰头,又一次地呆望着天花板。 此时,晴空又漾起了一波涟漪,于此同时,一个文字,也浮现了出来,又褪去了。 『初之歌。』 「……!」 他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到令人落泪的魔力波动。 伊特诺哥哥! 但……他收到的消息……那个孩子也才十岁。而他身上,也确实有着和伊特诺哥哥相同的魔力波动,就连他的空之灵也确认过了。 不可能会有错! 从报告上来看,也不太会使用魔力,完全被现有的教育给洗脑了。 但是…… 他又是怎么…… 在他思索之际,下一波文字,又到来了。 『十七岁那年,将会有一场风波,届时,即是时机。』 「十七岁那年,将会有一场风波……是在说西司!」 重述了一遍,伊特诺对他传达的话语,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猛然张大了双眸,倒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坐直了。 「……终于可以见面了。」 库兹提一脸又惊又喜,内心更是如此,他呼吸略显急促,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脑袋一片空白。 在他震惊的同时,缠绕他脚踝的草绳,也在不知何时,松了开来,恢復成了原有的样貌。 或许,在魔力相连的此地,和同样包覆下的岛屿,都可能和伊特诺哥哥的精神,联系着。 此揣测,也可能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证实。而这,又是后话了。 此时,晴空上漾起的涟漪消退,久违的第一次话语,却也是最后一次。 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或许会在某一处,见上一面了吧。 摀着脸,温热的泪水潸然落下。 「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伊特诺哥哥。」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8) 一大早,群夜伴风摇曳,日光透过叶隙洒落在坐于树干上的一名浅蓝发少年身上,披散在肩上的细柔发丝随风飘逸。 眼前所见的一切映入了透蓝眸子,在徐风的吹拂下,他的唇角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又过了片刻,一道呼唤声传入了他的耳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振翅声响,随着距离逐渐拉近,他感受到了身下的树干稍微晃动了几下。 「西司!」 一名黑发少年一手扶着树身,站在少年的身侧,凝望着他。 「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将目光从世界树移了开来,挪移到了一旁一脸微慍的人身上,西司向他问了一声好。 「……你昨晚是又跑去哪了?」 黑发少年一问,西司又微笑了。 「……不就是和平常一样?」 「到处跑?又在外面过夜了?」 黑发少年又一问,见对方闭口不语,他深深明白一旦西司不愿意表露,再怎么要他说,也只是在强人所难。 对此,他索性不再问下去,打了一个哈欠。 透过施在西司上的魔法,他可以感知到对方没有遇上任何问题,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安全的很。 也因此,他昨晚很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以消弥不久前被雪熵那小子白天呼来唤去,夜晚四处找人所累积起来的疲惫感。 「……」 西司依然不语。珞则是随手摘了一颗果子下来,递给了西司,见他没这个意愿,也不勉强他,直接收了回来,咬了一口。 发出了十分清脆又多汁的声响。 待对方嚥下了最后一口之后,也打理好了自身仪容,西司朝自家兄弟笑了一下,又将目光挪移回了方才的景色。 「对我来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该不会是,吃错药了……?」 对于西司突如其来的一语,珞心中既开心又十分伤感,整个五味杂陈。 然而,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自己设定以外的反应……至少,现在不行。 面对珞的反应,西司只笑不语。 「哎,珞……」 他微微一语。 「嗯?什么?」 「……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又或者说,不需要的东西,人们又会怎么处理?」 眺望眼前的宜人景致又多看了眼令他感到十分熟悉的世界树,西司的脸上染上了一丝愁然,眼神也黯淡了不少,他茫然一语,后一语,听来竟是语重心长。 「你呢?你又是怎么看的?」 对此,珞也只是回了他这么一句。 「旧有的,终有一天都会消失掉吧……」 西司仰望着天,他喃喃低语。 而这一语,落入了珞的耳中,面色一瞬伤感。 「不过……会不会也不知道。」 「不知道……?」 珞一回神,愣了一下,一脸不解地看向了他。 「嗯……怎么说呢?我想一下,嗯……我这么说好了……」 西司晃了一下双脚,微微一笑。 「以我来比喻好了。总有一天,我也会消失的……」 「不行!别去想这种事!」 反射性的,珞面色一变,低吼了一声。 不理会他的激烈反应,西司依然望着天,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随之他侧过头,看向了珞,嗓音也放柔了不少。 「到那时,你会为我哭泣吗?」 「这是什么话……?」 珞大大一愣,想到了千年前自己为伊特诺的离世,几乎迷失了自己的失神模样。 如今,住在自己曾被下毒又摔死的图书馆里,更是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同在迫害了他们的始作俑者的披护下在同一个屋簷下生活着。对他而言,这是何等的讽刺。 但,对失去了记忆的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你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静了良久,珞才以很久很久以前,伊特诺对自己说过的话,又说了一次。话一出,他的心,很是酸涩。 「……即便我是这样的孩子?」 西司柔和一笑,又道了一句。 一听,珞又一愣。 不是的,你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计画的关係,因为有所安排,你才会……所以,不要如此看低自己。 你…… 儘管他十分希望可以把这些话说出口,却只能将这些话,再一次吞了下去,什么话也说不出。 「……」 看着沉默了的珞,西司看起来像是想通了什么,自嘲地笑了。 这笑容,看在关心他的人眼中,很是心痛。 明明不是他造成的一切,却必须又一次承担这些,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可是,又有什么事是不该发生的? 就如伊特诺所说,一切的发生都有它的意义。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 「……」 「没关係的。我想……不管我在或不在,都无所谓了吧。哈哈……」 西司的脸上漾起了一丝苦笑。 「……西司。」 「没关係……我没事,真的……」 西司又一笑,看起来像极了强顏欢笑。 此时,他心中,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 我真的是不被需要的吗? 自他有意识起,这一道声音,不时会在他心中响起。同时,也有着许多即将满溢而出却无从发洩的情感,梗在了他的心头。 不仅如此,他的梦境中,总会出现许多向他露出笑容又说着些什么的人们、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风景,都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 那些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们一样。 即使感到熟悉,他却一个人也叫不出,也时常在夜晚时,哭着醒来…… 对他而言,那是很重要的人们……无可取代…… 他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梦中的那些人,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却有这种,几乎到了撕心裂肺的情感,久久不能释怀。 「……」 他很孤单,就算有人陪在他身边,也是一样。 孤单的几乎快让人发狂…… 也因此,他选择了在夜晚游走,让自己更深陷于孤寂之中。就连白天,他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和一些人相处…… 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一个很会惹麻烦的孩子…… 对此,西司一咬下唇,不语。 感觉这样活着,好痛苦…… 什么时候,才能够解脱? 由于孩提时代所受到的际遇,成长至今过程中种种不愉快的经歷,令他只能以此来麻痺自己。 这对十三岁的孩子,是何等的伤害。 即便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处境比他更加艰难的人……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这么想…… 「要是哪一天,我也能以非自然的方式,离开这世界的话,会不会更好一点……至少,没有人会想再看到我了。」 一听,正眺望远方世界树的珞猛然瞠大了双眸,脸色丕变,他猛一转头,赫然惊见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了。 他倒吸了一口气,全身彷彿血液逆流般,冷得吓人。 「……西司!」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9) 透过和库兹提的联系,动员了一些人力,在岛上进行了搜索。最后,在萤光湖泊的环林处一棵群业遮掩的树干上发现了他。那时,他一个人蜷缩在树身旁,独自哭泣。 这一幕,看在找到他的人们眼中,很是心痛。 他们很明白,这一名少年,在未来可能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又会遇上什么样的困境和挑战。 即便明白,他们却没办法为他走这一条路。因为,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也会遇上不同的挑战,每个人的人生,不可能会是一样的。 他的路,必须由他自己走完。 「接下来……由我来处理。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他。」 珞一语,其他族人也纷纷离去了,大部分人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执行他们的任务去了,剩下的一个人则是守在附近,确保他们的安全。 或者说是,『他』的安全…… 「西司……」 「……」 珞走到了他的身旁,单膝跪了下来,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对于珞的轻唤,西司不闻不问,一点反应也没有。 珞暗自叹了一息。 徐风下,枝叶婆娑,落在他们身上的树影来回晃动,这一刻,四周安静得好似只剩下了自然乐音。 不久,珞又开了口。 「你听我说……」 「……」 西司依然不语。 对此,珞一笑,很是感同身受。 他很清楚,心中乘载着创伤、不被理解的感受,就因为他体验过,也明白面对伤痛到底会有多痛,他才更能了解他此刻的感受…… 就连他明白了自己挑选的诞生地却毫无印象,又受到了上一世、这一世的环境上的多重影响,也曾在没有恢復记忆和他必须履行的使命,深深感到了迷惘、痛苦…… 直到,他在孤儿院,和西司初次见面了,受到了触发,他的一切,才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也因此…… 「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 话一落,西司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一见,珞知道他的话沁入了西司的心中,他淡淡一笑。 「……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伴在你身侧。你想做什么都好。我只要你快乐。」 「……」 安静了片刻,西司将脸些微抬了起来,仍没有将目光挪向他,珞却多少能看见他眼中的泪光。 「……为什么希望我快乐?」 西司微微一语,珞苦笑了一下。 「希望值得珍惜的人,过上快乐的日子,笑得一脸开心、幸福的样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 一抿唇,西司瞥了珞一眼,对于这一名不管他做了什么,闹出了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出面帮助他的人,也如他方才所言,一直都陪伴在他身旁…… 貌似为了多拉他一把,珞又说了。 「对我来说,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一样。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拋弃你,会和你一起共同面对这一切。你心中的痛,我也会陪着你走出来……」 千年前的遗憾,就由这一世的此刻来弥补。同时,这也令他打从心底,一直都想和他说的。 如同摩尔当年所做的一样…… 这也是他没有为他做到的……如今,昔日那些没能为他做到的事,他都会一一完成的。 他所受的苦,他所承担的一切,他都会和他一同分担,也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推他一把。 「……!」 如此珍重的话语,对一向否定自己存在价值的西司来说,是何等的衝击。 他的心中,荡漾出了一丝暖意的涟漪,不由得又红了眼眶。 因为,他终于了解到,环绕在他身旁的,不是只有欺骗、虚情假意的人们。而是,真的有愿意为他付出真心、真正在关心他的人…… 「我……」 他一直都希望能有人对他说这些话…… 西司抬起了头,望向了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珞,潸然落泪。 「……」 一见这样的他,珞不禁笑了出来,伸出了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他将不停落泪的西司,拥入了怀中,紧抱着他。 他一仰头,遥望叶隙透出来的蓝天,他轻轻一语。如同,在不远处守望他们的艾利希,也在心中,如此祈愿。只愿他和所有人……能在这一切结束的前后,都可以开心的活下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10) 时光流转,这一天…… 「来,西司这是送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一名老者将孩子们召集在居所的客厅,为小孙子送上诞生礼。 「谢谢你,爷爷!」 对朝他递来礼物的西司,眼睛一亮,一脸开心地接下了自家人赠送的物品。 如同孩童一样,跑向了沙发,跳了上去,盘起一隻腿坐了下来。 他打量着手上的礼物盒,随之一脸兴奋地开始动手拆起包装来了。 「会是什么啊?」 西司一语,话语中满是溢出的喜悦。 一拆完,透出了底下的小木盒。木盒的外观十分素雅,刻有不同样式的刻纹,如花般的图腾,看起来十分漂亮。 正准备走向西司所在的珞,一见,不禁一蹙眉。 他很清楚那刻纹是什么。 那是千年前,伊特诺他们家的家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木盒上? 他倪了一旁的人一眼,紫银色的发鬓掩住了他的侧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就连在感知下,也没办法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思绪、动机…… 宛如深潭一样,深不见底。 片刻,珞把视线挪回到了西司身上,脸上依然是那一抹复杂的神态。 随着西司打开了木盖,露出了里头的东西,他一脸愣然。 「……玻璃球?」 只见,一颗晶莹剔透的透明玻璃球,躺在盒中的朱色软垫上,那成色,和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玻璃球截然不同。 似乎有一股说不出的神圣感。 以及,一股莫名的淡淡熟悉感…… 要说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放下了手上的木盖,他拿起了玻璃球,在珞惊愕的目光下,欣赏了一下,脸上写满了不解。 「……!」 不同于西司的反应,珞一侧头,猛瞪了南那一眼。 接收到了他如刀般的视线,南那无动于衷,一点也不把他的反应当作一回事。 「还喜欢吗?西司。」 片刻,南那勾起唇角,向小孙子问了如此一句。 「喜欢……!」 西司秒回,下一刻,他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疑惑。 「……只是,我不懂为什么爷爷你……要送我这个?」 面对西司的提问,南那只是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收好。相信它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帮上你的忙。」 「……」 对于依然茫然的西司,南那伸出了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好了,我差不多要去休息了。你们慢慢玩吧。」 一说完,他一侧身,朝身后几乎要散发出杀气,神情一凌的珞微笑了一下。 收回了手,他转过了身,向他的卧房走了过去。在经过珞的身侧时,他低喃。 「这下,终于物归原主了。」 「……!」 一听此言,珞猛然瞠大了双眸,猛地看向了逐渐远去的身影,一言难尽。 他转回身,一脸不解、又不禁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玻璃球会在他那里? 明明雪熵说过,透明的『钥匙』已经受到了保护,可却没料到会是以这种形式,又在这种时刻,再一次见到它! 为何会是南那.提朵?到底是为什么? 「……」 珞不由得轻抓住了长袍口袋,感受着躺在其中的另一个『钥匙』。 他不懂。钥匙之间会有所联系,但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就连刚刚,他都不曾感受到。 而后,他才知晓,当初装有玻璃球的小木盒上,早已被设下了阻隔所有一切连系的魔法,为的是,不让此物,受到他人不必要的愷视。 「……搞什么!」 微垂首,低吼一声,他一脸难受地一抿唇,过了片刻,伴着房门关上的声响,他猛然回过了神。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依然在欣赏玻璃球的人,心中很是五味杂陈。 ……明明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 安静了片刻,他开了口。同时,一抿唇,一手并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掌心隐约感受到掛在脖子上收在衣服里的某个物品。这是几年前,雪熵交付给他,希望能在适当的时机,将此物交付给伊特诺。 他解下了掛在脖子上的项鍊,收在了手中。 可见,他所谓的时机,就是指这个时刻。 「西司……」 「嗯?」 一抬头,西司那一双浅蓝眸子,对上了他的目光。 「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顿了一下,放下了手,珞深吸了一口气,仍是鼓起勇气,将这一句话说出了口。 「什么东西?」 「西司。」 「……怎么了?你的表情怎么会这么严肃?」 眼见珞肃然的神情,西司微歪头,一问。 珞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了客桌前。 「?」 「……」 雪熵曾说过,伊特诺曾持有帕黎西亚随身携带代代相传的家族项鍊,在百年前,由摩尔寻获,并触发了接下来的一切。 由此可知,他曾携带的东西,都会以某种形式,成为这岛上的一部份。 就像冰草转变成了青梅果一样。 可唯独,这项鍊没有一丝变化,被隐身在树上,好似在等候着什么。 「……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懂,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珞的喃喃一语,又一次地引来了西司不知所以的目光。对此,他淡淡一笑,微弯下了腰,伸出了左手,越过了桌子,握住了对方空出来的手,轻柔地翻了过来,在那人惊讶之馀,珞将另一手伸入了怀中,取出了在漫长的岁月中,由某个人转交给他不知何时转化成了一只戒指的长剑坠饰。 上头的家纹、缀饰,都如刻印般,刻在了上面。 「若非如此,我一点也不想交到你手上……」 又一声低语,惹来西司一笑,却也没有试图抽离对方抓住他手背的手。 「珞……你今天很常自言自语。」 「……」 话一入耳,珞淡淡地伤感一笑。 西司一见,愣了一下,稍微歛下了微笑,整个人将在了原地。 随后,他便感受到了珞将某件物品轻放在他手心上的冰凉感,以及自己的手指被一双温暖厚实手掌的包覆下,微微收起了。 在珞准备抽开身之前,他又低喃了。 「愿谣之声,为我指引道路。」 一说完,他便收回了手,退了开来。 疑惑之际,未听清楚珞的微语,他张开了手,看了一眼他手上物品,又是一个疑问。 「这是什么……项鍊?」 他又不懂了。既祖父之后,珞又一脸极为神秘给了他的东西,又是一个颇为常见的饰品。 「……」 他又一抬首,凝望着眼前的人。 对此,珞先是不发一语,不一会儿,才终于开了口。 「……这很重要。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沿用南……不,臭老头刚才说过的话,『它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帮上你的忙』。」 而这一个忙,可能远超乎他们的想像,也说不定。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11) 此时,风和日丽的一个下午,一股微风,拂过了一名屈膝坐在卧室阳台角落的少年脸上,摇曳的浅蓝发丝在日光下,透出了耀人又透然的光芒。 他的目光眺望着远方的世界树。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又一次自心中油然而生。 即使早已习惯,仍不明白这其中的含意。又代表了什么…… 他垂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把玩着手指间的玻璃球,镶嵌在上头的戒指、银鍊,从他的手中,随着一抹淡淡的凉意,垂落了下来。 叮铃…… 银鍊轻敲在戒指上,发出了细微又悦耳的声响。 同时,也激起了不久前,珞为他送礼时,隐约听见的话语。 『愿谣之声,为我指引道路。』 「……」 过了片刻,西司垂下了眼帘,依然不发一语。 这三年以来,他逐渐走出了阴霾,可仍有不少,被他自己淡化了。 而他自己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终有一天,他依旧要去面对,不管他喜不喜欢。 他任由思绪在他的脑海中奔腾,以及縈绕在他心中的复杂情感。 多年下来,他寻觅了不少有关令他心中如此絮乱心情和念头的书籍、可循之人,把能试的也全都试过了一遍,可却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有跡可循的消息。 直到那时…… 接收两者诞生礼的当下,他的心,多少有了一丝安定,脑海中也浮现了某个人影……不知为何,那人给他的感觉和世界树一样,很是熟悉,却多了一丝坚毅又凄美的感受。 那个人的笑容…… 他不愿意再去忆起了。 「……」 自心底升起强烈到令人感到可怕的许多且交织在一起的情感,彷彿在向他诉说着什么,却又无从像他说起,很是矛盾。 可他,却不时会感受到,『他』似乎有必要去了解一下…… 自由于岛上,竟是力不从心。 生活于自家,仍是处处受限。 存在于此地,又像是不存在。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只有他这样? 他握紧了手中的玻璃球项鍊,收回了手,又将两手环抱双腿,把脸埋进了膝间,闷然一语。 「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12) 又过了一年,生活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大多是和珞上演你追我跑的戏码,不时会去找多莉堤听取他希望的情报,不然就是以此替他跑腿,又到罗耶的店里作客,蹭些小点心来吃,再换来一些星寰小情报。 自他来到这个家之后……不如说是珞来了之后,珞一次也没有唸过他……除了听起来很像是在唸人的话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来了,祖父对自己的责唸也少了不少……他明白他是在关心他,只是待人的方式,有时令人吃不太消…… 却也多了一丝他许久……几乎不曾在双亲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那一份温柔…… 幼时的事情没多想,现在想起了,不禁会觉得是不是珞身上有什么令祖父感到忌讳的? 因为,他看待珞的方式,总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愧疚、畏怯感…… 而他,看待自己,则是带着一股亏欠,想为自己做些什么……即便每一次的效果都不太好…… 坐于阳台上,眺望远方的西司,从思绪中拉回了神,微笑着,轻声一语。 「他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 在那之后不久,就上演了玻璃球事件的开端,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令人措手不及的转变……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而人生中,发生的一切,也总来的令人措手不及,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便如此,却也只能坚强地走下去了…… ◇ 夕空之下、浮云千变。 眺望了眼远方的城镇。 微风吹过了世上眾生。 一人独撑大局终瓦解。 在那之后…… 『所有的钥匙』…… 也将为此…… 「……没想到竟然连教师都有。」 一名浅蓝发少年隐身在树冠上,遥望曾令他过得十分舒适的居所和城镇,心中满是无比的无奈。 莫须有的罪名。 很荒唐的指责。 明明不是他做的事情,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 西司一时难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毕竟,这不是人人遇上,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事情…… 若真有,他也只能打从心底佩服了。 可惜,那也是那人的事……和他要面对的困境,一点也不相干,也帮不上他的忙…… 不久,在一名忽然出现的浅褐发少年,和为了抓他的五人起了一些不小的争执……不,不如说是耍着他们玩。 随着他将那群人给打发,他仰起了首,好似早已察觉了他的存在,道出了他的所在。 「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突如其来的一语,令浅蓝发少年很是愕然。没多久,又迎来了下一句。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哪里。」 儘管疑虑,又经过了对方不知所以自信下精确指出了他所在的位置。不久之后,浅蓝发少年依言下了树,来到了他的面前。在浅蓝发少年准备说些什么时,却得到了谜一般的话语。 聊了半晌,浅褐发少年提出了入他居所作客的邀约。在浅蓝发少年一脸犹豫之时,远处的草丛传来了一阵窸窣声,下一刻,浅蓝发少年冷不防地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直接摔入了对方早已敞开,正等着主人回归的大门内,整个人摔得不太好看。 随后,他带着身上的擦伤,躲过了对方的一跃而下,在关上大门、一片漆黑下、点亮了萤光石,又听取了对方的歉言。 没多久,他们所在的地方,貌似被有心人士发现,遭到了袭击,在畏怯的情况下,浅蓝发少年受到了浅褐发少年的指引,被引往了一个橱柜前,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前者的示范了进入的方法,后者除了惊愕之外,也别无他法。 两名少年入了此地,关上了暗门的那一刻,门锁不堪猛烈的衝击,脱落了…… 在敞开了的门缝中,透出了另一端一名黑发紫眼的少年身影,以及他脸上泫然欲泣的神情…… ◇ 一入内,一抹愕然染上了浅蓝发少年的面容。似乎难以相信他眼前所看见的一切景色。 散发着柔和光色的诸多萤光石,间隔规律地镶嵌在地道两侧墙面,为此地带来了许久不见,也真正意义上的光辉。 「……」 面对浅蓝发少年的反应,浅褐发少年淡淡一笑,向他说明了一些事情。随之,又在前者的愕然下,又一次邀请对方前往自己『目前的』居所。 平復了起伏不小的情绪,两道少年音又一次响起了。 悠长又的道路,来客丝毫不显疲态地跟随在对方的身后,随着简单的间聊之后,两人来到了形貌类似凉亭的休息地,在递给了浅蓝发少年润口的饮用水之后,浅褐发少年分享了自己的理想,似乎受到了对方泰然自若,一身悠然气息的影响,放松了自身拾起已久的警戒,浅蓝发少年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西司。你叫什么名字?」 在两人之上,垂掛在天花板上的七彩葡萄样、底端唯独透明的八色坠饰,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萤光石的照映下,缓缓转动,散发出了耀人的光辉在亭内来回舞动,形成了难以言喻的景观。 浅褐发少年勾起了唇角,笑了一下。 感受着光辉带来的柔和,也想起了起初为了某一个人而代为……不,是一同製作的坠饰,即使那一段记忆,依然使他感到十分的痛苦,却也为他带来了不少温馨的时刻。 好比,『现在』,这一时刻。 对此,他在心中为自己起了一个颇有意义,也能为对方带来助益的名字。 只期望,这名字,能为他波折未歇的未来,指引一些方向。 此名为…… ——玻璃球的秘密。 「你可以叫我玻罗秘。」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13) 他眼前的一切,又一次回到了啟程前的地方。 伊特诺微笑地望着回归的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西司微垂着首,抿起了唇,不发一语。 他们之间的巨大萤幕,不知在何时,已转变为世界树树冠上的一切景色,七名可人儿来回舞动着,一脸开心地,好似在庆祝着什么一样。 巨大的水晶棺在日光下闪过了一丝光辉。 伊特诺瞥了萤幕一眼,唇角又上扬了一些,带着忧伤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柔和。 「……」 至于,西司对此浑然不知,陷入了思绪之中。 回到这里,又想起了千年前的种种,他真心认为,伊特诺.达拉亚真是个可怕的人。 可那人,却是他自己…… 「……」 面对这个事实,西司简直有口难言。 他微微收紧了垂于身侧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库兹提……不,雪熵,他为了他们的回归,付出了多少,他人无法体会的努力? 那时候,他为了躲避追捕他的人,雪熵会忽然出现,帮了自己一把,肯定也不是巧合。 思一此,西司又一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一段日子,雪熵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的? 「……」 伊特诺收回了视线,将目光挪回了少年的身上,脸上仍然是那一抹笑。 此时的西司,神情很是徬徨。 透过这一次他所看到的一切…… 他知道,他所看见的一切记忆,并非全部,而是对方特意挑选给他看的…… 即使如此…… 「对不起……」 西司突如一语,迎来了对方深一层的注目。只见对方松开了紧握的手,改为抓取衣摆,哽咽了。 「我的力量,不足以……」 一想到自己这一世拥有的能力,可能不太能为大局有所贡献,更何况,他要面对的又是如此庞大且延续至今歷史下的组织。 西司一咬下唇,一道清泪滑过了他的面庞。 他明明答应过的…… 话一落,陷入了一片静默。 不久之后,伊特诺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时刻。 「你并不是一个人,西司。你在这一段过往中,有发现能够和你并肩同行的同伴了吗?」 不感失落,伊特诺颇有耐心地,温润一笑,送上了一个算不上是安慰的慰问。 一听,西司微瞠大双眸,依循着他的话,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些人』百年后的样子…… 也知道了,他要迎面一战的『那一位』又是谁了…… 「我……」 他一抬起头,迎上了对方笑的温润的笑顏。 盈眶的泪水,又一次溢了出来。 「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伊特诺一脸温和,坚定柔语。 「你好好想一想,有什么人可以帮助你?」 「……」 话一入耳,西司歛下了哭容,一脸疑惑的样子。 一见,伊特诺默默地在心中为卡西洛感到惋惜。千年之前的凄凉,百年之后的落寞啊…… 只是,这并不是他全然所希望看见的答案。至于,卡西洛对他的心意,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情……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这一世自己的天然呆究竟是天生的,还是无意识下的表现…… 收回了情绪,伊特诺不气馁地,再次对自己喊话。 「在你感到无助又茫然的时候,是谁一直陪伴着你,在你身旁一直不离不弃和你一同面对一直以来的困境?」 「……」 此一问,西司又陷入了沉默。 ……在他面对眼前的困境的时候,是谁一直陪伴着他? 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去年生日那一晚,在他回房,准备关上门的那一刻,珞来到了他房前,一脸真诚又透出了一丝愁然的表情,对他所说的话。 『不管怎么样,只要是你希望去做的事,我都会毫无理由的去支持你!』 「……」 嚥了一下口水,西司勾起了一抹微笑,轻一语。 「……谢谢你,珞。」 「……」 对此,伊特诺一仰头,翻了一个大白眼,简直无语问苍天。他按捺下了想往西司的天灵盖上捶上一拳的衝动,深吸了一口气,迎上了对方一脸无辜又疑惑的脸,他又勾起了一抹微笑,唇角却不着痕跡地抽动了几下。 要表现却不太能如愿,既想告诉他帮助自己的人,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力量,也来自于『心』的那一股无限的力量。 而不是,只是单方面的去接受他人的帮助,而什么也不去回报…… 可这些却不是他能在此透漏的,必须由他自己去体悟才行…… 要是什么都告诉他,那他还能从中学习到什么? 「……」 这一次,换成了伊特诺叹息了。同时,他也向西司挥了一下手,表示没什么。 时过片刻,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伊特诺又仰起头,朝某个地方看了过去,西司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下,除了白茫茫之外,什么也没有。 西司一蹙眉,一脸不解,随之而来的是,他心中油然而生的一股暖意,以及,那之中交织无数的诸多心绪…… 过往一路伴随而来的闷痛感,也随着这一次的事件,消失了。 「?」 对此,西司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紓解感,却不明所以。 随之,他又一笑。 或许,哪一天,会有所解惑吧。就像这一次一样…… 「差不多了。」 伊特诺一语,引来了西司的注意,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他一拂袖,四周的景色一瞬模糊、扭曲,散化了,成了彻底的纯白世界。 浮在他们之间呈现一片一望无际天空下的萤幕,由左至右地散化成了无数纷飞的白色花瓣,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充斥了此地。 「……!」 西司一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难以置信。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吓得往伊特诺身侧跳了过去,抱住了对方的手臂。 「……」 见他这一行端,伊特诺不予置评。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行为,西司的脸一瞬染红了。 片刻,被抓住的人,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或许,是他不曾有过的反应吧,也是他遗失已久的另一个面向…… 「接下来,你必须走上属于你自己的道路了。」 伊特诺一语,微垂首,看了一眼朝他看来的无辜神情,他唇角上扬了一下,又接了下去。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的福祉。」 「……!」 一惊之下,他们四周的一切一如先前消散成花瓣的萤幕一样,转变成了许多不同色彩、形貌的花瓣。 整个空间,也充满了繽纷色彩下的香气。 西司伸出了手,看着从他手上拂过的花瓣。 不禁想起了许久之前,他在植物图鑑上所见上的花群花语。 凤凰花——离别下的思念。 千日菊——漫长的人生路上,以乐观化解困境、挫折,终会取得成功。 木樨花——美好的真实。 薄荷——愿与你再次相逢。 蓝色绣球花——希望,带来疗癒。 翠雀花——自由。 紫色牵牛花——虚幻且来自于深远的优美光影。 思一此,他的脸上又滑落了一道温热的泪水。 蓝莲花——永恆的等待。 粉莲花——不惜一切。 这些花,不仅仅是花语,同时……也代表了昔日的同伴、各色『钥匙』的含意,也是更深一层的嚮往、即将到来的未来…… 「……」 白玫瑰——高洁、智慧,愿为你付出所有。 「这……我……」 想说的话,梗在喉咙中,在破碎的单词下,一句话也说不成。 他闭上了双眸,好似在逃避眼前的一切。 即便他知晓他的未来,已是如此美好,可他仍然得去面对『大魔王』…… 片刻,他忽然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轻落在他的手心上,不同于方才感受到的繽纷却带了一丝凉意的花瓣,它散发着一股令人发自内心感到安心的暖意。 他缓缓睁开了眸子,一见手上的东西,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惊愕。 那是一瓣,散发着淡淡光辉又带了点透明的七色花瓣。 望着手上如流光一般闪耀的珍物…… 他不禁想起了千年往昔的一段记忆…… 「卯之花……」 伊特诺望着这样的他,脸上闪过了一丝欣慰、伤愁,他又说了下去。 「卯之花……又被称为,星辰花。祝你一生,都能依『心』而活。」 话一落,西司猛然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那人在不知何时已离他几步之远,却仍能感受到他在身旁的温暖,彷彿他本身就是这样的存在一样,十分的不可思议。 「……!」 尚未说出话来,那人的身影便逐渐散化为白玫瑰和卯之花交织而成的花瓣群,在他眼前渐然失去了踪影。 在少年愕然的目光下,随着这空间如光般的瓦解,伊特诺仅存的半张脸勾起了一抹十分温暖的笑容。 于此同时,少年眼前的身影消散了,西司的身影也随之淡化,消失了。 仅有一朵花瓣在诸多纷飞的花朵中,落在了伊特诺消失了的所在,所遗留在地的那一颗透莹玻璃球旁,静静陪伴着。 『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你就一定可以。』 04-梦殤 谣之七 一切的走向(14) 「这样式是?」 一改伤感,回到了昔日的沉睡同伴身旁,瞥见他身上浮现出来如藤蔓般散发微弱翠绿光晕的图腾,沿着他的四肢,彷彿有生命一样,蔓延了开来。 而他的一侧面颊,则是浮现了如花般的淡淡花纹。 一见纹路,库里希的神情不禁染上一丝惊讶。 随之而来的艾利希,一见这一幕,除了隐约有一些印象之外,却对这莫名出现的图腾少知甚少。 他连忙向一旁的人询问,库里希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某一个家族的家纹。」 说一此,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对这记号出现在西司的身上,感到颇为不解。 「家纹?」 艾利希一脸疑惑,库里希对此又说了下去。 「属于千万年前亡国的拉古希一族的家纹,不过因为分支颇多,很多家纹都已经失传了,我也只知道这么一个。印象中是主支的……拉古希所持有的那一个。」 顿了一下,他一脸疑惑地又说了。 「不过我记得,拉古希皇帝好像没有留下子嗣,就人间蒸发了。」 「那其他分支是?」 「每个家族之间,总会有无法啟齿的故事嘛!」 一扫刚刚的凝重表情,库里希一耸肩,两手一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笑着说了如此一句。 「……」 闻言,艾利希的脸上一瞬间降下了数条黑线。 言下之意是,拉古希是个花花公子?还是其他家族冒充而来的?又或者是不知哪来的后继者一脉的? 虽说中者的机率大了一些,但后者也并不无可能。一生未婚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他是否真是个花花公子? 但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千万年前的事情,现在去探究,也探不出个什么虚实出来。 况且这也和他们所处的状态,也扯不上什么关係。 思一此,艾利希就放弃思考了。 「有什么特点吗?」 听见他们的交谈声,洁依刚见这一幕,少了本会有的惊呼,一脸镇定地,直接切入了重点。 对此,艾利希暗自为她竖起了拇指。 「嗯……这并不像我们现在把门牌当标记点,通常那年代的家纹本身也是一种传递讯息与守护性的魔法,只要是知悉者都可以使用,不过比较特别的是这家纹本身并不单单只是护法而已,还包含了隐蔽、封印、净化、疗癒等多种设置。至于西司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 说到这里,库里希整个人又顿了一下,察觉到这魔法力量带给他的感受与不久前在从世界树上坠落时,在他梦中遇到的那名熟悉到让人泪眼盈眶的淡金发少年有着同样的气息。 他微瞠大双眸,声音因错愕与不可置信而颤抖。 「难道……是伊特诺……达拉亚?」 他接下来说的话,在一些人的沉默下,有些状况外的洁依忽然发问了。 「你是说那个人,但是……伊特诺.达拉亚这个人不是在千年大战那时候,把自己给转化成了世界树了……」 「……」 「……我也不太清楚,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话一下,除了珞以外的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这个……」 「……你知道些什么吗?」 艾利希朝他看了过去,脸上的愕然依然没有一丝退去,反而透出了一抹快哭出来的淡淡红晕。 珞一时犹豫了,因为这涉及了千年前伊特诺传递给他的情报,但看着眼前的人们的表情,他心一定,决定说出来了。 「这是拉古希所留下的传承印记。通常……嗯……只有他的转生者,才会拥有。」 「也就是说……」 面对一脸当机的洁依、艾利希的无言,洁依问了一句。 对于她的提问,珞又说了。 「也就是说,拉古希就是伊特诺,而伊特诺就是……西司。伊特诺就是西司这一件事,你们不也早就知道了?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珞的声音整个微弱了下来。似乎是为了掩饰他此时的情感,他有些不悦地倪了其他人一眼。 「哈哈……这个嘛……」 关于这一点,对于在这方面的学习力不怎么上进的洁依,乾笑了一下。对于拉古希这一事,对她来说,却是不小的震撼。一时之间,也没有问珞为何会知道这一件事,还有其他人一脸没什么的反应,好似早就知道了一样。 「……」 艾利希暗自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些人则是在心中,默默的为她和艾利希送上了祝福。 「不……只是我没想到伊特诺的前世,会是那一位……」 艾利希微微一语,说出了多少仍处于震惊下的洁依的心声。 似乎也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奇异…… 「……」 珞静默地盯着眼前睡着了的人的面容,心绪一飘。 拉古希,这一件事,原本只有他、尤伊、青、杰罗斯提恩、洁西萝和某一个人知情…… 只是,青……库里希在这方面的记忆,可能还没全部恢復。不然,也不会是刚刚那样的反应了。 至于,是不是早有第七人知道。 他心里多少已经有底了…… 「……」 所有人之中,只有故作一部份失忆的库里希多少保持了镇静,尤其是他瞥见珞身后不远处浮现出来的半透明人影,深深觉得刚才的眼泪白流了。 眼见珞向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有多馀的动作。对此,库里希深吸了一口气,先行吞下了这一口怨气,准备晚一点去找杰罗斯提恩算帐。 「……顺便算上洁西萝。」 貌似感受到了他的意念,珞张开了口,道出了无声的话语。 辨识其意,库里希促狭一笑,点了一下头。 明白了两人共识,装死的杰罗斯提恩露出了奉陪一笑,可能是认为他们联手围攻他的意愿,不足以带来什么伤害。 而这份自傲,在岛上迎来和平之后,他就为自己当时的过份自信感到深深的后悔了……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在他们一瞬阻隔了他人对其感知的能力下,丝毫不解他们之间小动作,又看不见某个人装死又搞透明降低存在感的艾利希一蹙眉,却也没多说些什么。 只是,他一旁的表亲,恐怕要过好一会儿之后,才会回神了。 「……」 艾利希一望眼前依然沉睡的人,又无言了。这一无言,并非对他人,而是对他自己又不能拯救他的一阵无力感。 可惜,再多的后悔,也不能改变早已发生的一切,只能接受了。 千年的一切……终将在这一世,迎来了一个结束。 「……!」 终于回过了神来的洁依,在一脸茫然之际,目光垂望了一下,随之,她不禁瞠大了双眸。 「怎么了?洁依?咦……」 感受到了强烈不已内心波动的其他人,纷纷朝她瞧了过去,接着在知晓了她之所以会是如此反应的库里希,又是一愣。 「他、他……的手指好像动了!」 不解他的反应的艾利希,对于同样惊讶的珞,洁依不予理会,不如说是没那个多馀的心思,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代为珞和库里希说了出来。 「动了……!」 艾利希发出了惊呼,难以置信又开心地盯向了西司的脸,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真的是他吗?」 对于洁依的发言,没有人给她一个正面的回应,透过从他人身上感知到的一切,已经很明白了。 库里希不着痕跡地又看向了身后的杰罗斯提恩。 杰罗斯提恩回望所有朝他投来的视线,静默片刻,闔上双眸,点了下头。 「真的是他……洁依。」 要死,伊特诺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把事情给搞成这样的! 不理会从库里希那里传过来对昔日主人的怨言,杰罗斯提恩的目光停留在西司的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丢下了无人能听见的一语,便消去了身影。 『就快了……』 似乎是感受了什么,库里希朝消失之人的方向一看去,额际一瞬冒出了青筋,对于他的不爽感到不解的艾利希则又一蹙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除了巨大晶石之外,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至于又陷入了某种混乱之中的洁依,得到了一旁默默摇头的珞的一句暗自评语。 ……这小孩,到底是怎么当上见习寰守猎人的? 但他也忘了,他现在也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走之际,沉睡的人微颤了几下修长的睫毛,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微睁的双眸泛着翠绿光辉,甦醒的同时,深蓝图腾窜出衣领延伸至半张脸、右手背,和渐然消去的图腾行了一个对比,同时也为此感受到莫名的美感,十分奇特。 片刻,深蓝图腾也跟着淡去了。 目光逐渐清晰了起来,看着眼前熟悉又不同以往的人们,他微微一语。 「对于已经做出了的选择……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恢復前世的记忆。 而是一段、一段间歇忆起…… ◇ 天晴万里、浮云变迁。 晨光照耀大地,为一切万物带来了生机。 鸟儿啼鸣、微风徐来。 在日光照亮卧房之下,薄纱般的窗帘,随风飘曳。 将放置于窗旁圆桌上精緻木盒里的香草花吹了出来,不一会儿,满是自然气息的简约寝室,充斥了香草花的淡淡清香。 一切都是如此祥间、自然。 「嗯……」 似乎是被香气唤醒,房内的一道人影,缩回了被窝里蜷缩成了一团,不希望自己的美梦被打断。 然而,一阵平稳的呼吸声之后,不一会儿,那人又蠕动了一下。 没多久,大概是闷到喘不过气,整个人猛地坐起身。 披散且长及腰际的褐发在空气中勾勒出了一道优美弧度,随之飘降了下来,白皙俊秀的小脸上佈满了汗水。 大口地喘了好几下,终于缓下气后,才放松地松了一口气。 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大气一吐,他张开半垂的双眸,一环四方,简约佈局的寝室、洒了满地的香草花。 他缓缓一动,冬风吹来,他瑟缩一下,打了一个哆嗦。 「……好冷……」 又一瞥地上杰作,他只能搓了几下手臂,套了一件针织外套,下了床,赤脚走在绒毛毯上,蹲下身,一一拾起所有的香草花。 收回盒中之后,他用小汤勺摇了其中些许巧克力薄荷、香草花,舀进杯中,冲了一杯热水。 等候期间,花香味、巧克力薄荷气味又一次截然不同地充斥了整个房间。 为自己泡了一杯香草茶,拾起茶杯握把,凑到鼻尖品闻了一下,享受着带有沁凉巧克力气味的洋甘菊独特清香。 冬日时分,喝上一杯特殊的温热洋甘菊花茶,温暖一下身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啜饮了一口。 香气、暖意,一瞬间暖和了一下身子。 洋甘菊香草茶,某种程度上,味道和青草茶很像,一习惯,就会感觉十分好闻。 「好喝。」 呼了一口气,又饮了一口,一侧头,遥望窗外的景色,又一次啜饮,直到茶饮渐底为止。 将茶杯放到了圆桌上,他一侧身,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一片香草遗落。 他才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往一旁的书柜走去,打量了一下上方陈列的书群,他目光依然锁定在正中央的一本书上。 轻取下书,他勾起唇角,满心雀跃地走回床,跳上了床,缩回棉被里,确认自己不会被冷到之后,才把目光停留在了有些残破的淡蓝褐书封上,掀开了书封、书页,来到了自己最喜爱的段落。 即便已经看了好几次,他始终不厌其烦地一再重复阅读。 只因为…… 思一此,他的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2) 千年前,在一切浑沌、动盪不安的时期,一名少年为了被奴役的鸟羽一族挺身而出。 召集了一群和他有共同志愿的同伴,而后,他和其中七名同伴一同创造了八颗不同色彩的玻璃球体。 其,分别为,透明、红、澄、黄、绿、蓝、靛、紫,作为天之罗寰的基石 ——亦为,开啟大门的钥匙。 每一个玻璃球体,皆有其功用。且都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重要存在。 其中,透明色的功用最为特别。 「……」 话一至此,后方的文字像是被刻意抹去、或是不小心,抑或是没有写完……整个都糊成了一团,辨识不清底下的文字。 他看了一下,随手翻到了下一页。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叙述。 伊特诺——悬浮岛屿 「eternal」源自古老起始文,意旨「永恆」。 起初,漂浮岛屿原为地面世界荒废已久的一座古城。 经由领首的魔法使,伊特诺.达拉亚之手,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将这块土地上的所有生物与地面世界切割开来,使其漂浮于高空中,施法者自身则化为世界树,守护岛屿上的所有生命,不再受到大多人类的迫害。 因实验而生,因实验而亡,人工生物变种生命——鸟羽。 伊特诺将最后的魔力配置岛屿各处建立守护结界,由于鸟羽混有人类基因,加上遭人类压迫等事由,以致守护鸟羽的守护结界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好厉害啊……」 艾利希眼睛一亮,抬起双脚,晃了几下。 他十分尊敬这一号人物,因为现在他所居住、赖以为生的环境就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 啊……不如说是,他和其他人一起打造出来的。 然而,厉害归厉害,但这不是他最喜爱的人物。 天寰,正式名称为「天之罗寰」。为目前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 空气精灵,由能量孕育而生,拥有如水般近乎透明的身姿与驱使大气与风的力量,祂们履行远久前的契约守护此地生命万物,亦为「守门人」。 天之罗寰八方位上皆镶有一颗圆珠体,圆珠体顏色各不相同,主要分为八色,红、橙、黄、绿、蓝、靛、紫。 第八方位,北方,为透明色。其功能为记录过往至今所发生的一切境象。 所有圆珠体皆为天之罗寰的基石,亦为钥匙。 基石缺一不可,凡是缺少其一,直至归还之时,方能重新开啟。 迷途之人,愿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随之,又是一个翻页,来到了他喜爱的人物。 如一开始,又是一个不同的文笔。 如此不同的呈现方式,起初令他很是不解,但很有趣。而后,他认为,只要喜欢,就算表现方式再怎么奇怪,又有什么关係! 只要享受其中,不就好了! 两千年之初,纷争不断的重大战役,无数人民苦不堪言,都城领导人早已陷入了权力纷争、过着酒肉林池的堕落生活。 世上仅存的一个城市——都城。 迎来了,不可避免的临亡之际,即在之时,在一片混乱之中,大魔法师——杰罗斯提恩、洁西萝,做出了不同于大眾弃国而亡的选择,勇于奔往大国起始源,面对了这一切,凭一己之力,阻止了即将面临亡城的际遇。 他们和人民一起,携手共筑新家园。而后,由当时的都城城主之子——帕梅西.达拉亚,取得了城主之位。 开始了许多改革、为冰冷的城市,增添了温暖和人情味。 日后,不同于前代的暴政,为此地带来了光辉。在后世,广为佳话。 随着人们生活日渐起色,风波过后,杰罗斯提恩、洁西萝两人就此销声匿跡,不管如何去找,都遍寻不着。 彷彿是在告诉人们——不要去找『他们』。 只知,他们俩人,皆来自失落大地的大贵族后裔。 一千九百前后,两人又一次出现,只是这一次,都城又陷入了另一起危机。 不可叙述、不可言表,只能在旁观望这一切。 直至…… 临近都城内外即将分崩离析,即亡城之时,伊特诺.达拉亚出了手,加速了这一进程。 也为鸟羽一族、知悉一切的人们,开啟了另一篇章。 愿此,迎来光辉的未来。 齐心,祈祷。 愿此书,能广为流传。 「太帅了……!」 艾利希的眼睛又亮了一下,双足停下了摇晃,定睛凝神地望着眼前这一页。这是他最为喜爱的一页。 由于阅读了中央文献,他一开始对于伊特诺的观感是不怎么好的。甚至认为,都城的毁灭,是他一手造成的。 而他,更为在意的是,杰罗斯提恩、洁西萝的去向。 他想知道。 为何那两人又一次出现,却不出手,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为什么,不阻止伊特诺.达拉亚的行为? 为什么? 无数的「为什么」在他心中不停縈绕,始终得不出个所以然。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3) 「艾利希!」 一道嗓音传入耳中,停下了沉浸其中的欢乐,艾利希一眨眸子,顿了一下,朝来源看了过去。 一见,不知何时敞开了的房门,一名打着赤脚的黑发小女孩倚靠在门框,一脸不爽,看着趴在床上一人独欢的少年。 不怎么理会小女孩一脸宛如「有人欠了她几百万」一样的表情。然而,事实上,他真的欠了她,只是欠了的不是钱。而是…… 「……你又不敲门了?」 一起身,缓缓一回身,他一蹙眉,有些不怎么高兴。 「你这样我很不喜欢。让我感受到不被尊重!」 一言,小女孩一蹙眉,抖了一下,随之又舒张了开来,一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容……不,不悦依然。 「好啦。不好意思,我错了,下一次会敲门。」 面对眼前一点也不可爱的表妹,艾利希微微叹息。 微抬首,看了一下小女孩,久久未见,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上次一见,大约是在五年前…… 然而,现在多少已经能看到以后长成亭亭玉立的清丽样貌。 「……」 眼前这一名小女孩,目视约九岁上下,不到十多岁。一身充满民族风格的连身上衣和七分裤,有着一头滑顺直长黑发,系成了一束马尾,白皙吹弹可破的面颊透出了一丝淡淡红润,大大的灰色眸子盯着眼前的少年不放,彷彿是在看什么猎物一样,十分咄咄逼人。 即使明白小女孩没有恶意,但每次看到多少会有些不怎么舒服。 然而,这是对方的表达方式。他还能怎么样? 要她改变?说了会有用? 不被讥讽就不错了。 「你不是在接受训练?怎么会来?」 ◇ 中立一族的孩子、成员,自小都必须接受一定程度的训练,为了让所有人能够在最佳时机做出最佳反应、判断,并活下去的一定实力、能力。 在这个极大对比的世界,若没有生存技能,便活不下去。由于两大势力在相互争夺支配权,更是如此。 而,中立一族,不偏袒任何一个势力,仅仅观望,并撰写下一切。 也因如此,『中立一族』最容易被一方盯上,因为他们拥有初代歷史,了解记载了千百年的所有真相。 不管遇上任何事,秉持中立原则,但就某些有心人士的小心思,大多认为他们掌握了太多消息,不利于某一方势力的成长,起了杀戮、抢夺之心。 也因此,为了不让千年前亡者记忆被窃取一事,再一次上演,初代族长下令,只要人一死、受到了威胁,甚至是几不可见的威胁到自身安全和性命的小手段,族人的记忆就会一瞬遭到封锁,不外流给任何一方、任何一人。 必要之时,躯体也会被销毁。 两大势力的争夺,身为中立者,除了必要的知识,也需要一定的自卫行为。 必要之时,他们也会挺身干涉,避免事情往最糟的方向发展。 他们的感知力、魔力,也极其强大。任何一丝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感受力。 中立一族的人并不多,却也足以散佈于岛屿各处,收集各种类型的情报。于此,族人们也从事各类不一的行业,为了不让一切始末被有心人士窃取。 许多世界树管理者协会的管理者大多都出自于这里,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也不例外。 是的。 没有一个例外。即使有,也早已不在人世。 千百年一切始末,只传给族人……以及必要之人。 而,中立一族的忠诚心、统一性十分强大,几乎不曾有过反叛之心,就连实力、能力也是如此。 为了保护歷史、为了保护族人,以及岛上人民,更为了一切的平衡。 也因此,中立一族默默付出所有,只为了履行使命。 而他们的存在,鲜有人知。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4) 「长老有事找我们。」 目光越过对方身侧,一瞥床上的书本,小女孩微微一蹙眉,开了口。 「你又在看了。」 一眨眸子,顺了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明白了她口中所说之物,艾利希笑了一下,眼中藏不住亮光一闪。依然没有下床的打算。 「对啊!那一位……不,两位大魔法师超厉害的!」 听了不下上千百次,听到耳朵早就长茧了的小女孩,脸一皱,直言不讳。 「没有看过他们灭过敌人、扶持一切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存在。搞不好是编出来的。」 一听,艾利希一蹙眉,神色微歛。 「中立一族,是不可能会收纳不存在的歷史。你不是很清楚?」 小女孩一抿唇,一脸很是不甘。 然而,他说的话,很明显是事实。而她不经思考,草率行事,也一样是事实,对于这次的理亏,她不能多说什么。 「所以你不从床上下来?」 静默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省心之意,她微微开了口。 在艾利希稍有满意之时,一听此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一见,一改方才的不悦态度,神色黯然,小女孩叹了口气,口吻有些消沉。 「这一次,要找我们的是……大长老。」 一听,艾利希一惊,身子僵了一下,一愣一愣地望着对方,彷彿是希望能从对方口中亲耳听到这不是事实。 然而…… 同为一收到消息惊过一次的小女孩,她一摇头,又重述了一开始说的话。 「你没听错。大长老有事要找我们。」 「……」 「去吗?」 「……」 就在艾利希思索着中立园里有哪些地方可以藏匿的,目光飘向了窗外晴天白云中佇立着的远方古木、其他建筑,以及包覆这一切的气流柱。 硕大枝叶在徐风下,伴着鸟儿啼鸣飞越而去,枝叶婆娑。 一抹白光,掺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一闪即逝,快得摸不着影。 他眨了一下眸子,一瞬下了自己恍神了的结论。 此时,目光凝望窗外景的他,开了口。 「我翘掉好了……」 「平常长老们的召唤你都敢翘了,更何况是大长老,而且大长老还当面和我说,要是没在太阳升到最高点之前去找他,他就会亲自过来领人……」 平日没少听过对方干下的蠢事,长老的事就算了,但这一次,小女孩不打算把人给放跑,不管使出什么手段,都要把人给死拖活拉的跩过去! 暗自下了决心,小女孩又开了口。小女孩一脸狐疑地多瞧了他一眼。 「到时场面可能不会太好看……你确定不去?」 一听,艾利希犹豫了一下,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对此,小女孩松了一口气。 即便不常和这位表哥相处,几次的相处、观察下来,多少能够了解这人只要一决定、约好了一些事情,绝不食言。 这一点,令她十分敬畏。 中立一族的人,形形色色,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都不会违反承诺。但世俗上的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走吧。」 艾利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收起了书本,慢慢地爬下了床,放回了书架上,一侧头,一脸哀怨地看了一下小女孩。 小女孩看也不看,直接扭头转人。 「……」 艾利希有些依恋地瞥了架上的某一本书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房门。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5) 中立园,中立一族的总部。中央处即是族长的居所,以此为中心,向外一环,皆为七名长老的居所。 在大自然的包覆下,向外展开的环形范围,皆为族人生活领域,十分广泛。 其规模不得而知,就连岛民也无从得知其所在。 中立一族,人口并不庞大,由于大多族人都开枝散叶分布在岛屿各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过着自己的生活。 于此,大多事务都是由七位长老、族长左右小帮手们分担,各司其职,当中,代为统领这一切的人,为长老、族人之上之人——大长老。 由于族内一切事物,本该由族长亲自处理,然而,族长在好多年前就离开了此地,前往他处,进行另一项重大事务。 由此,大长老代为统领族人、下达族内大多大小事的决策。 至于,过于重大的决定,都会交由身在不知何处的族长来下达裁决。 大长老性格古怪,其行动神秘鬼魅,由于有着强大的魔力,却不强加于他人痛苦之上,领导能力更是所有人之中出类拔萃,百多年前,被族长提拔为最为年轻的长老之一。百年前,歷经天之罗寰闭门一事,其处理手段,更是被立即提拔为大长老之位。 对于他的能力,没有一个人质疑。 「真不想去……」 艾利希微垂首,望着自己的脚,往前走着。 一旁的小女孩,瞥了他一眼,安慰了一下。 「别想太多了!」 一听,艾利希的意志又消沉了不少。一见,小女孩一时无语,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抚这情绪大起大落的表哥。 不知他和大长老之间发生过什么,更让她不知该从何下手。 只能闭上嘴,默默地走她的路,思绪却早已飘往他方。 走上被自然、鸟鸣包围的庭园长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改消弥的氛围,一抬首,艾利希脸上绽开笑顏。 前后反应落差甚大,令一旁的小女孩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直到那人在中央处的草地上枕着头躺下时,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在干嘛?」 「看不就知道了。」 艾利希闭上眸子,一看也不看对方,逕自在草地上休憩。 一见,小女孩虽然嚮往这种自然奔放……但也要看场合。 「大长老叫我们过去耶!」 「叫就叫啊,只要在中午之前过去,他也说不了什么。」 艾利希嘴角一扬,挪开放在脑后的双手,大大地深了一个懒腰。 「……嗯!在这之前我要做什么都随我啦!」 两手随手一放,他一脸放松,享受这一切。 「哈啊……真舒服。」 「……」 之后,不管小女孩怎么唤他,他依然没有反应,甚至一度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令一旁的人很是无眼。 不知是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什么原因,似乎是放弃了叫唤他的举动,直接走到了他一旁,蹲下身来,静望了他一眼。 「……我不太喜欢一直被人盯着看。」 「……!」 一语,小女孩吓了一大跳,整个人跌坐在草地上。 一听,不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艾利希又一次把手枕在头下,轻笑了一声,惹来一旁的人的不悦。 「你耍我!」 「我躺在这里是要怎么耍你?」 艾利希十分悠间地回了一句。小女孩不气馁,又吼了回去。 「你不是在装睡吗?!」 「我是闭上眼了,不代表我在睡觉。」 小女孩一蹙眉,又一吼,手指不忘指着对方。 「少来!我都听到你的呼吸声了!」 「我本来就会呼吸啊。」 艾利希微微一睁眸子,瞥了她一眼,促狭一笑。一语,小女孩一时语塞,说不出半句话。 瞥了一眼她吃鱉的神情,艾利希噗哧一笑,大笑了出来,最后甚至笑到摀着腹部蜷缩成一团,仍不止笑。 至于身为当事人的小女孩,则是满脸通红地鼓起嘴,怒视着对方。 一段时间,庭院里满是两人的嘻闹声。就连一旁路过的人,不禁会心一笑,接着跨步离去,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似乎是笑累了,艾利希呼了一口气,一旁的小女孩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许去找大长老也说不定。 「……」 仰望了一下,浮满千变云彩的湛蓝天空,他敛起笑容,又呼了一口气。 浅空景色映入他黄色的眼瞳,微微一蹙眉,缓缓闭上了眸子。 「……」 他的父母,早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是由小女孩的祖父,也就是现任的大长老,将他和襁褓时期的弟弟给扶养长大。 他对大长老十分感谢。 虽然,中立一族的族人将彼此视为家人、手足一般的重要存在,然而,据说,前些时期……也就是他父母双亡时,那时的事件惹得大家忙得团团转,几乎没有馀力去照顾他们,即便有……也只是一家换一家。 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他和弟弟因为是大长老的直系血亲,后来被安置到了中立园,接受了中立一族的保护。 而,大长老,和他血脉相连之人,收养了他们。 「……」 然而,久久未见,一切似乎又有了改变。 虽说他和大长老许久未见,但也没实际看过他的样貌。 据说近五十年前,大长老无预警地披上了一件披风,他人看了也只会看到一片灰色的烟雾、却摸得着人,十分奇妙,不管是谁问了,都没有得到一个回应,日子一久,大家也习惯了,这问题不了了之。 至此之后,谁也没看过他的样貌。 「今天大长老不知道会跟我们说什么?好期待!」 不知何时回来的小女孩合起掌,口吻十分轻快,清丽小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 微微一睁眸子,艾利希不予回应,只是静静地眺望湛蓝天际。 「……」 不知对方的用意为何,也不知在发什么神经,他又闭上眸子,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喴!我看见了!别装死!」 「……」 静默片刻,从装死中回神的艾利希,又微微睁一眸子,口吻十分无奈。 「……你是在演哪齣?」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6) 微风轻拂、枝叶婆娑。 鸟儿啼鸣、大地回响。 人心之思、辽阔不限。 中立园附近一环的长老居所,十分清净。似乎是採用了什么净化系的魔法把这一切都净化了。拜此所赐,中立一族内的族人们,没有一个人被那些迷惑人的小把戏给污染,不同于原本的样子。 「一点都没变啊……」 走在长廊上,一望四周,造景依然,艾利希冷哼了一声。 上一次来,差不多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因为一些事情,小女孩的父母似乎也因为地下一方势力的压迫,自尽了。 此时,微垂首,几缕淡褐发丝滑落了他的脸庞,艾利希的黄眸染上了一丝黯然。 「……」 微抬首,他凝望了一眼走在前方小女孩的娇小背影。 从那一天起,她就被带到了这里,接受了保护。 表兄妹吗…… 他知道,她虽然娇小,却不柔弱。 对于未来有着明确的目标。 而他……又是如何希望的? 「差不多要到了……」 走在前方的小女孩停下了脚步,一边转头说着,后方的人因若有所思险些直接撞了上去。 对于这一点,小女孩一蹙眉,口吻不怎么好听,但多少能听出一丝关心。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 「……啊,不、没什么。」 一回神,艾利希尷尬一笑。 小女孩一脸狐疑地打量他,似乎是想从他身上挖掘出什么秘密一样。 可惜……她挖不到…… 准确来说,中立一族里没有祕密,任何情绪波动、行事动机,都能被感知到。但要是当事人不愿被感知到一些事情,而施下阻隔性的魔法,若施法者没有解除的意愿,那么任谁也无从得知,那人的心理活动。 也因此,作为间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风险……似乎也颇大。也因此,为数不多的族人,每一年都会少了一些面孔。 为了一切……岛屿的未来……真的有意义吗?为了不知道的事,要为了这一切,前人早已不知去了哪,留下的烂摊子,也留下了冠冕煌堂的叙述,后人却得帮前人收拾残局? 这结局…… 真是不胜唏嘘…… 「……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小女孩一语,令艾利希微微一愣,不解了。 小女孩又接续了下去。 「我相信我们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要非如此,我们就不会诞生在这世上了。」 她神情坚毅地望着一脸惊愕的表哥,帅气地爽朗一笑。 那笑容,彷彿是在告诉他——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走吧。」 小女孩十分爽朗地一转身,看着那一抹娇小又不柔弱的身影,艾利希呆望了一下,随之,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接着跨出了步伐。 是啊……他在害怕什么。 身边有这么多人……即便生死,他们的『心』都是相连在一起的。 刚刚的话,完全不像是她这年纪的孩子会出口的话,也许是因为歷经了一些人情世故,才让她有了这样的改变吧? 而她……也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在努力。 为了给一切……所有生命都能过上一个自由无拘的生活。 「……」 思一此,艾利希脸上绽放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7) 一入内,映入两人眼中的是一名容貌俊逸浅蓝发及肩、一发侧扎了一缕细辫的少年,正站简而不华木製书桌前,手捧着一本红褐色书封的书,一手翻阅着。 一大一小都一脸惊愕的样子。 一见,艾利希一愣,一语。 「……谁?」 似乎是感知到了两人的到来,浅蓝发少年停下了阅读的行端,闔上了手上的书本,一边轻柔地说了一句。 「终于来啦。」 年轻的口吻、熟悉的嗓音,令人舒服的柔和气息,完全表明了他的身分。 ——大长老。 这对艾利希、小女孩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靂! 天啊!天要下红雨了?! 大长老把斗篷拿下来了——!? 虽说鸟羽一族的人的样貌大多和实际年龄有极大的落差……其他大长老虽然也是一副年轻模样……差不多都在二十多岁的青年样貌。 但这是怎样! 这脸皮……也太……扯了! 「……」 虽然早就听说过大长老以非常年轻的岁数坐上了大长老之位…… 但那好歹也是一、二百多年前的事了! 要说年轻也不为过……但这也太年轻了! 外表上怎么看也都大他几岁而已吧! ……不,有可能根本是同岁! 「……」 眼前这一幕,艾利希惊了,整个人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少年……不,大长老动作十分轻柔地把书放到了桌面上,微微一转身,姿态优雅地朝一大一小的两名孩子和蔼地笑了一下。 垂掛一侧的耳坠,随着他动作左右晃动。 外观十分典雅半个拇指大如天蓝色玻璃球般的半透明球体,里头的雪花不停舞动,十分漂亮。 他一双漂亮的浅绿色眸子,沉稳中流露出了一丝宠溺,柔声一语。 「欢迎。」 一见,艾利希一脸晴天霹靂又不可置信的样子,大长老微微一歪头,轻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了?」 一瞥一旁的小女孩也不无二致,十分惊讶。 「啊……!是说这个啊。」 似乎是察觉两人的惊愕来源,大长老一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微笑了一笑。 「因为差不多要让你们知道一些事情,用原本的容貌来说,可能会比较会比较有说服力一些。」 不得不说,那是十分柔美的笑顏。 艾利希一愣,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顏值太高,所以不得不披上之前那一身斗篷。 但是,在那之前的一百多年……不,两百多年他都那样示人了……还有必要披上那种东西搞神祕吗……? 「好帅!」 「……」 艾利希无语。 「祖父你好帅!」 一语,小女孩眼睛一亮,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大长老。 「洁依!一会儿不见又长大了!」 大长老弯了一下身子,轻柔地抱住了在他怀中的小女孩。小女孩灿烂一笑。 「嘿嘿!」 这一幕,令艾利希眼角抽搐了几下。 好半晌,艾利希一语,将正在逗小孩的大长老给拉回了神。 「……大长老,您把我们叫来是有什么事吗?」 一望少年,大长老浅绿眸子闪过了一丝缅怀。 「?」 艾利希有些不解地看了一下大长老。 大长老淡淡一笑,微微一摇头,表示没什么。随之,他才真正地透露出将他们召来的来意。 「艾利希。」 「是?」 「我要请你去护卫一个人。」 大长老神情一凌,四周清间的气氛一瞬转为紧绷。 一股沉重感压在艾利希身上,令他不禁屏住气息,嚥了一口唾沫。 「……」 一听之下,艾利希立刻觉得这一定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一件事? 族内不是还有其他一些族人在中立园? 为什么不找他们? 为什么要找上他? 还是因为他是直系血亲? 艾利希唇微颤,嗓音微微发抖地开了口。 「……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以后做准备。」 大长老神情微歛,沉稳一笑。 「你先和『他』接触一次,大概就会瞭解了。」 「……」 「不管情况如何,都要尽可能的把你可以透漏的部分,透漏给他和他身边的另一个人知道。」 「……」 「到什么时候……」 一语,艾利希感到喉咙异常的乾燥难耐,他不自觉地嚥了口唾沫滋润一下喉咙。 大长老抚摸洁依柔软的黑发,神情感伤地淡淡一笑。 「……到什么时候……」 大长老静默了一下,接着开了口。 「……一切结束为止。」 「我知道了……」 艾利希深吸了一口气,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洁依仰头望了一下祖父,祖父没有搭理她,她一侧头朝艾利希看了一眼。后者一抿唇,有些不甘愿地开了口。 「那我要保护的那人……」 「到时,你就会明白了。」 「……」 一听,艾利希微垂首,一抿唇,他松开了手,微微发抖。好半晌,他才开了口。 「……是。」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8) 大长老望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艾利希,苦笑了一下。 「至于……洁依,我要指派给你另一个任务。」 随之,他把目光挪移到抱着他的小孙女身上,洁依抬起头,水灵大眼眨了眨。 大长老柔和一笑。 「或许……这任务会让你有些负担。」 「是什么?」 洁依又眨了一下眸子。 大长老有些艰难地笑了一下。 「我希望你……到那一方去。」 艾利希一听,猛然瞠大了双眸,连忙一抬首,朝前方的人看去,不由得吼了一声。 「不行!」 「……怎么了?」 大长老一往声源望去,苦涩地笑了一下。 艾利希瑟缩了,身子微微发抖,他用力地闭上双眸,一片景色闪过他的脑海,依稀能看见两名少年佇立在一片白色花海中。 「……!」 他猛一睁眸,一股不曾有过的熟悉、哀痛情感涌上了心头。 当他回过神时,不曾有的话语伴随情感,溢了出来。 「……会消失的……跟那人一样……」 「艾利希?」 一回神,似乎难以置信又疑惑自己为何会说这些,也不了解这情感来自何处? 那画面…… 唇用力一抿,深吸一口气,微垂首,身子仍止不住发抖,在他人的悠忧然目光下,花了好大的力气,把这情感压下,嗓音一抖,开了口。 「……我、不希望洁依变成跟她父母一样……」 「孩子……你不会有事的。」 大长老神情哀痛地微微一笑,口吻很是苦涩,也多了一丝不曾有过的情感。 现下,迎来了一片静默。 「没问题的。」 稚嫩嗓音打破了沉寂,两人都往小女孩身上看去,艾利希一脸泫然欲泣,很是不解。 「……洁依?」 「没事的啦!」 洁依从大长老身上退了出来,一侧身,脸上绽放十分耀眼的笑容。 「我相信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才不会像他们一样!」 一字一句、这一笑容,都令艾利希不禁感到强烈的哀痛、悔恨,却不知这情感来自何方。 他神色哀然地一蹙眉,好半晌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好不容易,他才终于开了口。 「但是……」 「别诅咒我啦!」 洁依直接打了回票,一嘟嘴。 艾利希看得很是不捨。 随之,洁依淡淡一笑,神情、口吻,似乎都有了一定的觉悟。 「只要是能为我们一族……不是,只要是能为鸟羽一族带来希望,我什么都肯做!」 艾利希唇一抖,似乎是听不下去了,直接转身走人。 大长老没有阻止他,他知道一再面对家人的离去,那感受……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年仅不到十岁的表妹…… 洁依的早熟令他很是惊讶,却也令他心疼,而这又是多么令人心疼的回答…… 为了鸟羽一族的希望,他们为此到底付出了多少…… 「……」 退出房门之际,艾利希隐约能听见大长老对洁依所说的话。而其后续,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拜託你了,洁依。」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9)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乐于帮助这个人的。 而是一点一滴的累积…… 才造就了现在的他…… 「好烦……」 晴空万里、浮云千变。 鸟儿啼鸣、迎来晨光。 风儿吹拂、枝叶婆娑。 商店街上聚集了熙来攘往的人们,在人来人往、笑闹声不断、叫卖声此起彼落的街道上,一名淡褐发少年双手抱头坐在一旁店门前的门阶上,一脸阴鬱。 今天他第一百零一次说了同样一句话。 他依照大长老的吩咐来找那个人…… 但是……但是…… 传进耳中的信息不外乎都是他很爱跑、老爱做出惊天动地、总是要他一旁的人去追他,把他给找回来…… 一路听下来,艾利希不禁摀起了脸,叹息了一声。这样的人是要他怎么去保护……? 只是找个人而已,光靠感知就能完成大半,接下来只要行动就行了。但他可万万没想到人居然会这么难找…… 这情况,几乎可说是推翻了艾利希以往的认知。 手挪移下半边脸,他目光有些茫然。他想,就算哪一天他要保护的人又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岛上的人可能也不会太惊讶…… 只会来个「啊,又来了……」的感想吧…… 「天啊……」 一思可能性……还不是可能的大,而是极有可能的事情。艾利希又是一叹息。 而他,现在不知道的是,在未来掀起的惊天骇浪将会超乎他的想像。 ◇ 这一个礼拜以来,不管他怎么找、怎么打听,去了多少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就是找不到人……! 艾利希又一次地坐在某一店家前的门阶上,双手摀脸,哀叹。 「这傢伙是怎么搞的……」 太会躲了…… 真的……太会躲了…… 由衷地体会到为什么有些人会说,与其找他,还不如去找随处可见的小猫。不要去做那种几乎不可能的挑战。 但是,不找看看又怎么会知道……? 「……」 放下手,一仰天,他一脸茫然地望着一片湛蓝无际的天空,好几隻白羽鸟从上方翱翔而去。 徐风抚过他的脸,发丝微微摇曳。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名少年又一次地茫然无措地开了口。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片刻,一道门铃声响起,紧接着是倚靠在门板上的艾利希整个人随着敞开的门,往后倒了下去。 「……!」 「哎呀!」 惊呼一起,一名一身宽松洋装的金发女子,惊望着险些倒进她裙襬下的少年。 同样惊愕的艾利希,瞪大了眸子,倒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不顾疼痛,十分迅速地站起身摆脱这尷尬的窘境。 在另一方讶然之下,艾利希朝那名女子行了一个鞠躬,白皙俊顏此刻满是通红。 「对、对不起,我坐在这里是想休息的,完全没有打算要……呃,其他的意思!」 原本是想说「没有打算要做出那种事」的话,但一想,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说了这一句话会带来什么影响,他怎么也不敢想,只好改了口。然而,这一行端,似乎也有不少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 可能没料到会被行礼,女子又愣了一下。好半晌,他才微微一笑地搧了搧手,开了口。 「……啊,不要紧,是说你没事吧?刚才听到你的头撞地上的声音还挺响亮的。」 一抬首,后脑勺依然发疼,脑袋多少有些发昏的艾利希不解地眨了一下眸子,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不、没事。」 使用治癒魔法做了简单的治疗、消去了痛感,他淡淡一笑。知晓了她是为了帮自己打圆场,才会这么说。即使是如此一件小事……不,也许不算小。要是让族里的人知道了,他可能会被笑死,又或是……以其他不明白的方式被恶整…… 由于商店街上也有不少族人在此生活,所以传回族里的可能性很大…… 也可能早就已经传过去了…… 也因为这样,他心中多少感受到了一股人情的温暖。 然而,一暖一冰的思绪,令他感到很是无言。 最后,他只能抱着「既然都发生了,也只能接受了」的心态释怀了。 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他弯直身子,朝她感激一笑。也几乎不抱希望地又向今天第一千一百零二个人打听消息。 「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个叫西司的人?你认识吗?」 仔细一瞧,他才发现,那一名女子有着一双十分漂亮的一青绿一浅蓝的眼瞳,一见之下,令艾利希讶异,因异瞳在岛上是十分稀罕的存在,就连族内也只有几名而已。 「西司?」 然而,女子的反应令他很是意外。 艾利希眼睛微微一亮,嗓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些。 「你知道吗?」 一听,女子嫣然一笑。 「他还挺有名的。」 「……你知道可以去哪找他吗?」 艾利希嘴角抽搐了一下,笑容依然掛在脸上,只是僵了不少。 玩成那样,当然会有一定的知名度…… 听说还有没事跳萤光湖泊、勇闯带刺藤的不要命举动……每一次都惊险全身而退……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玩的。 思一此,艾利希有些烦恼之后到底要怎么保护这一名满是好奇心又时常搞失踪,又不希望搞出什么荒唐事的「冒险家」。 女子一笑,一问。 「你怎么会想找他?」 「我是他……朋友。」 艾利希微微一笑,有些勉强。 女子一见,没有多说什么,早已从大长老那里接获消息的他,直接道出了一部份消息。 「他啊……一般的方法是找不到他的。」 「还有一般的方法……?」 嗓音一沉,艾利希眼角一抽,笑容有些扭曲了。 似乎是觉得艾利希的表情很好笑,那人不由得笑了一下。 每个听到这件事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不一样……也是,毕竟小司那小子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人。就算真有心要去找他,也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行……更别说,还得要有和地下组织的人打交道的一定实力,多少才会有一些成功寻觅的机率。 就连和他十分亲近的珞,也不例外。 真说起小司…… 前后性格差异真大…… 「……是太会装了吗?」 悄声呢喃了一下,在来人的疑惑目光下,女子摇了摇头,漾起了清爽一笑。 「……不,没事。」 「那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抓到一丝曙光的艾利希,穷追不捨地又问了一次。 女子又绽然一笑,十分漂亮。 「你得去找一个叫珞的人,只有他有办法把西司给找出来。」 「珞?」 艾利希一脸疑惑,眨了一下眸子。 女子回了一句。 「他是西司的兄弟。」 「兄弟!?他们住在哪?」 一听,艾利希惊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那人。同时,他也了解到那一名叫「珞」的人,正是他要分享情报的两人之一。 「勒菟丝图书馆。」 「那不是……」 艾利希一愣,微微一瞠大眸子。那不是中立一族掌管了所有歷史的据点之一?为什么…… 女子恬然一笑,一语接了下去。 「……的顶楼。」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0) 来到此地,一见此景。 图书馆本身以五棵硕大树木作为支撑,三层楼高的木製建筑设立于此。外观上十分古典、岁月的歷练、简而不华的雕工都让整体呈现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美感。 蓝天白云之下,后方不远处又有一座小型瀑布,在四周环绕花海、栖木的衬托下,十分唯美。 至于住在上面的人美不美,他就不知道了。 「……」 又望了一眼,他又叹了一口气。 「……走吧。」 一说完,他又迈开了步伐,同时展开了羽翼,飞了起来,路途中,在他人的指引下,在二楼藏书区的阳台降落,随之转往通往上层的阶梯。 甚至听说了,西司的祖父是这一座图书馆的执事……这令艾利希十分不解,他为何会成为此地的执事? 通常图书馆的执事,大多都是由中立一族的人来担任,很少会有例外……不,也说不上是例外,虽是中立一族出身,却不被大多数人给认同这个身分。 去除刚刚那一点,不然基本上都是委任各一名世界树管理者、寰守猎人来搭档担任。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大长老希望他来此调查?但他又没收到关于此事的消息…… 算了,多想也是徒劳,添乱而已。 「……上去就会知道了吧。」 一来此,望着佇立在他面前的是一扇雕工十分精细,简而不华的木製大门。 「……希望能找到。」 一语,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敲响了门几下。 静默了一下,室内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移动声响。 来应门的是一名老者。一名看似十分和蔼的老人,一身长及小腿的长袍,微微驼背,身后的羽翼早已扭曲不堪,以某一种从没看过的绷带缠绕,看了十分令人心疼。这一位,大概就是西司的祖父了。 然而,即便他脸上掛着和蔼的笑容,他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这令艾利希感到有些不解。 「……」 大致看过了一下,艾利希行了一礼,礼貌性地开了口。然而,打从来到此地,一丝违和感自他心底萌生了出来,如今更是整个渲染了开来。 「你好……我是……」 一抬首,他微微地瞠大了眸子。 「……!」 至今,他曾想过。 为何珞不在保护名单内?难不成是因为他有能力自保?要真是如此,请他自己去保护那个人就好,他们不是住在一起? 为什么还要特意从本家里派出一人? 难道是有其他用意? 然而,见到这人,他一瞬间,好像多少了解了大长老的意思…… 以及,为何要保护好西司这个人? 如今,一切都有了解答。 眼前这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根本不是老者,只是外表看起来像而已,而且还是用魔法改变了原本的样貌。 他本人,绝非是如此。 而且……他的实力……凌驾于大长老…… 「……」 一滴冷汗从艾利希的脸上滑落,呼吸一促,身子僵了一下。 由于中立一族的感知能力很强,往往在远处就能知晓对方的能力程度。但,这人的实力隐藏的很好,几乎没有一丝破绽。 他不自觉地嚥了一下口水。 「有什么事?」 一见,老者一开口,随之,一蹙眉,有些忧然地望着眼前看似身体有些不适的孩子。 「……不、没事……」 艾利希又一次睁大双眸、瞳眸微颤,微垂首,话一轻吐。 话一出,他猛地一愣,连忙抬起首,微一吼。 「西司在吗?」 准备应声,随之转身离去的老者,似乎是被他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微瞠大双眸,施放在他身上的魔法也有了一丝模糊,一瞬表露出了他原有的紫银发、青年英挺容貌,随之,又变了回去,彷彿什么没发生过一样。 「……他出去了。」 「……」 老者笑容可掬地问了一下。艾利希丝毫没有看漏对方垂放在身侧被宽大衣袖掩去大半的手中,握有一把隐约显现的半透明匕首。 「你找他有什么事?」 「他不在啊……我下次再来好。」 艾利希回以一笑,微微一转身,表示准备离去。同时,也不忘感知四周和老者的动向。 「不留下来坐一会儿?他等会儿就会回来了。」 老者故作挽留,然而,实际如何,两人都心知肚明。 现下,心念一动,艾利希的身分可能曝光了! 两方事态,一触即发。 「爷爷?」 一嗓之下,两人纷纷朝声源看去,一名一脸稚气隐约有着神似大长老神韵的浅空发小男孩佇立在艾利希后方,浅蓝水灵大眼疑惑地看向这里。 「你就是刚才一直找我的人!?」 西司绽然一笑,很是开心。毕竟会主动找他的人,少之又少。 「刚才多莉堤告诉我有一个人一直在找我,要我回来看看……啊啊,有赶上真是太好了!」 一听,艾利希的脸抽了一下。 ……多莉堤? 该不会是族内那个男扮女装在商店街经营「风烙亭」,又几乎知晓岛上所有大小情报的那个「情报通」多莉堤? 他之前找门阶坐着休息的地方大多是随便找来的……几乎没有去多看店名一眼……也没那个间暇兴致。 一想之前做的蠢事,艾利希的脸上一瞬染上了阴霾。 ……完了。 「……」 随着西司小跑步了过来,收起了一脸鬱闷的艾利希一瞥一旁的那人早已将匕首收起来之后,一再确认没有急切之事后,他才微笑地向西司问好。 「……你好,我是艾利希。真高兴看到你,找你好久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感受到了一旁的老者,朝他投来了一记同情目光。 「你运气真好。」 艾利希一蹙眉,怎会听不出话中含意。 「怎么说?」 「因为很少有人可以这么轻易就找到他。就连珞,都要花上一晚,才有办法找到。」 老者淡淡一笑。接着,他朝西司一招手,后者毫不迟疑地跑了过去。 「虽然不清楚你的用意,但你请回吧。」 彷彿是为了保护小孩,老者抚上小男孩的头,脸上满是疼爱,口吻听来却十分低沉。 小男孩笑得一脸满足,十分享受和祖父在一起的时光。 完全不知道,这疼爱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 看着眼前正疼爱地揉乱保护之人的头发,艾利希不解了。 这样的人……会迫害这孩子? 艾利希又一蹙眉,那一股莫名的哀痛感又一次地自心中浮现了上来。不悦、轻视、无数情感交织在了一起,充斥了心头,很是难受。 转身之际,他悄声轻吐一语。 「……我还会再来的。」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1) 下楼之际,隐约听见即将闭起的大门传来了一段对话。 「珞刚才出门去找你了,西司。」 「没事,他会回来的!」 微一侧身,他一瞥,小男孩那清纯可人的样貌。 他笑得十分单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残酷。 他开始有一点同情那个叫珞的人了…… 倒不如说,要是哪一天自己要为了找人而奔波,不惜放下手上的工作。 为了不是自己该做的、也做不到的事…… ……他愿意吗? 「……不愿意。」 ◇ 夕阳西下,商店街染上了一片火红。 艾利希独自一人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脸若有所思,又带有一丝茫然。 仰头一看,火红的云朵直升天际,天际一如先前辽阔,却有着一丝莫名的伤感。 宛如他此刻的心情…… 微风徐来,拂过了他的面颊,柔顺的发丝随风摇曳,倒映在他眸中的那一抹红,逐然被星夜取代…… 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像这样,被某个人取代…… 「艾利希?」 一嗓之下,艾利希下意识地一抬首,见到了方才告知某人回家的人。 「……多莉堤?」 「你那是什么脸?」 一见,艾利希一脸迷茫、伤感的样子,多莉堤一蹙眉,一脸冷淡,漂亮的异瞳不同于方才的柔和,冰冷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瞧。 一身的清冷气质,在其表达之下,更显冰冷。 「……」 原先想开口的艾利希,一听此话,微张的口,又闭了起来。 果然,对待自己人比一般人来的冷淡。 虽然他知道这是多莉堤的真性情,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此刻的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即便接下了大长老指派的任务,他依然如此……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他不愿意,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在那个人身上…… 不再是依照他人的指示做事。 他希望为自己而活。 「我受够了……」 一见艾利希欲言又止的样子,此刻的话语,多莉堤一个字也没有听漏。他感知到了他此刻的感受,他能了解他感受,因为他也曾有过类似的过往。 然而,望着现在这样的他,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是不能说,而是每个人在这一时期,都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 那不是任何人都能出手相助的事。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似乎是觉得腻了,多莉堤一转身,挥了下手,一语落下,直接走人。 「年轻人,自己的人生,自己想办法吧!」 ◇ 一回到家,一回房,艾利希一头鑽进了被窝里,连仕女送来的餐点一口也没吃,直到冷了,都一直摆放在门旁的五斗柜上。 他整个人抱着棉被,蜷缩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做。 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不久前,曾感知到大长老的气息,但很快就离开了。 也许他是来关心他的…… 也有可能是希望他能按照他的期望走……而非擅自行动的棋子。 「……」 思一此,他把脸埋进了棉被里。 对于,下午见上西司一事,他一开始认为知晓了大长老的用意,和后来自己的茫然相衝突后,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或许是累了,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当他再一次醒来时,一脸睡眼惺忪地瞧了一下窗外,明月早已高掛夜空繁星。 月光透过在夜风的轻抚下,洒进了房内,洁白窗帘上下微微摇曳。 他一望柜上的餐点,依然好端端的,没有被收走的跡象。 不知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他睡了多久? 缓缓撑起身子,一脸惺忪、狼狈地瞄了一眼,放置在一旁的显石器,上头显示了现下已邻近午夜。 「已经这个时候了……」 他一望放在棉被上的双手,不知为何,脑海里又浮现了与稍早之前在大长老的书房里看到一样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从没听过的嗓音。 一片白羽般的花海中,一少年一青年一望一望无际的花海。 微风徐来,花儿摇曳,也将花儿献出的花瓣送往了他方。 稍高的浅褐发青年淡淡一笑,一身类似骑士的轻便装束在徐风下,与发一同摇曳。 望了一眼一旁的浅金发少年,开了口。 『我会一路陪伴你,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直到我死为止。所以……』 后段的话语他无声出口,然而,一旁的淡金发少年微瞠大双眸,微微苦涩一笑。 『在那天到来为止,你可要长命百岁,艾利希。』 一见,忆起脑海中淡金发少年的那一抹笑…… 他一愣一愣地看着这景色,瞠大了双眸,不自觉泪眼盈眶,曾经的熟悉名字,随心中满溢的苦涩之情,微抖地溢出了口,泪水也滑落了下来,滑过下巴,好几滴泪水在手背绽放泪花、也在棉被上晕染了开来。 「伊特诺……」 随之而来的是好几起如跑马灯般的景色在脑海中绽放了开来。 当风波平息后,他脸上早已佈满泪痕、手背沾满泪水,一小部分的被套也溼透了。 所有的一切…… 他,想起来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2) 时光流逝、生命流转。 一切皆由此说起…… 为了在将来,在某人身侧可以提供更好的辅助,他进入了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成了特殊部队的一员,这部队大多是由中立一族、黎光一派的人组成,主要负责打击地下组织的成员,阻止他们的阴谋。 在必要时,他们会下杀手。 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在打击之后,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倒戈,为了復兴一切来行动。若不行,才会使用那些方法。 在这段期间,他一直不停地和西司接触,建立起了一段特殊情谊,也依循大长老的话,把消息传递给了他们兄弟俩。 而,他也发现,西司并不如他一开始所想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或者该说是,因为在各处经歷了不同的境遇,有了不同的感受、体会,也有了不一样的眼界……完全不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间然自得的外表下,时而表现出忧虑的一面,而他也有着一颗十分敏感的心。 感知力……也很强,令他不禁猜想,西司是不是同为中立一族的一员? 可是,族人的一切资讯大多都公开透明……没有一丝隐藏。 即使有……也许大长老知道。 「……」 然而…… 他会到处旅行,是为了什么? 又或者是有什么原因驱使他这么做? 然而,他不认为,在这岛屿上,有限的空间里可以拓宽多少。 几次下来,从西司的谈吐来看,多少能明白他是一名很喜爱吸收知识的人,也很喜欢分享他所知的一切,只可惜,他所认知的一大部分,对一般人来说,似乎不太好消化。 思一此,艾利希不禁笑了出来。 「看淡世间的话……一般人可能真的不太好理解。」 「什么看淡世间?」 走在一旁的夕发友人看了过来,一边朝长廊上另一侧走来的族人打了招呼,才又把视线转回他身上。 「没什么!」 一听,艾利希淡淡一笑。 友人一蹙眉,有些困惑。 「你怪怪的,艾利希。」 自从两年前找人一事之后,艾利希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整个都变了。 变得很沉稳、柔和不少,行事上也很果决、有条有理,却也嘮叨了不少,简直可以去当人的老妈子了,和之前的他相去甚远,根本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虽然之前的忧鬱气质还在,却也淡化了不少,没那么明显了。 不只这样,连以前讨厌魔法、新知之类的他,居然开始对这些有了兴趣。 不时跑到图书馆去借书,还跟大长老学习各种魔法、传承一类的事情…… 不只他大开眼界,几乎整个中立一族都很惊艷。 因为艾利希之前是一名以翘课、搞怪闻名的人,虽然知名程度不及岛上的那一名被暱称为「冒险家」的西司、「宝藏猎人」的珞。 不少人都说,他终于开窍了。 甚至也有人戏称他终于从「玩世不恭」,毕业了。 即便身为好友的他实在很不喜欢这些说词,但他也不得不认同。 他的变化,太大了。 是什么原因,让他一夜之间,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你究竟是吃了什么药,才会变成这样?」 艾利希一侧头,朝他看去,又笑了一下。 「又说这个?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因为我不想在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所以就改变啦!」 一说完,他一回首,半垂下眸子,微微勾起了唇角。 更大的原因之一,他希望自己成为「那个人」更大的助力……而非一如之前的情况…… 思一此,他神情微歛,微微收紧了拳头。 友人瞥了他一眼,饶有趣味地说了一句。 「是吗?你认为好就好……」 片刻,他猛地一回首,眼睛一亮,又说了一句。 「该不会是因为有女朋友了!」 艾利希苦笑了一下。 「别闹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3) 一阵振笔疾书的声响在办公室里回盪着。 一名橘发及肩的少年坐于巨大雕工华美的木製办公桌前,停下了书写的动作,水灵鹅黄大眼凝神地在公文上来回扫视,又开始了疾书,似乎在忙些什么。 纤弱的身形,在巨大木桌和公文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可爱。 从发丝里透出的微垂尖耳抖了一下,一会儿,他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呼了一口气。 或许是感到有些累了。 他放下手上的文件、羽毛笔,拿起了一旁搁置已久,茶水凉了不少的陶瓷杯。 啜饮了一口饮品,清凉感沁入身子,滋润了他疲惫已久的身体。 将茶杯放回碟子上,他闭上眸子,享受了一下青草香的馀韵在口中扩散。 「好喝……」 深吸一口气,又吐了一气,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险些睡着之际,一股清风拂动了他垂于肩的柔顺发丝,微睁开眸子,一瞥原本关上了的玻璃窗,不知何时敞了开来,一名少年蹲坐在他斜后方的窗槛上,一头紫发在风下舞动,逆光下隐约可瞥见他端正的容顏,他浅淡一笑。 「塔?」 「你又来啦。」 萨夫一脸疲惫地回了一句,此时的他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坐在椅子上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现下的状态,实在是不太适合让他这么做。 他身子前倾,又拿起了文件开始阅了起来,不怎么理会斜后方冒出来的访客。 「……都说几次了,我现在的名字不叫塔罗,是萨夫。」 似乎不太搭理他的这一论调,却也尊重他的选择。然而,来访少年的选择是,不叫他现在的名字,也不唤他从前的名字,就只是说话而已。 对他而言,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叫什么很重要?」 「……」 萨夫无语了。 「你在看什么?」 没有上前,只是呆坐在窗槛上,静静地看着橘发少年的一举一动。 「在看新进名单。有趣的是,这一次的人员里有一名叫艾利希的人。」 萨夫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有趣,口吻很是无奈。 「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紫发少年眨了一下眸子,语气因惊讶而些许上扬。 「你家的人你不知道?」 萨夫一挑眉,有些难以置信,手上的工作也停了下来。 「我家?」 紫发少年一听,一蹙眉,一脸莫名其妙。 他家根本没这号人物好吗…… 「你们不都把族人当手足看待?」 萨夫又瞥了他一眼,重啟了手上的工作。 「啊?啊啊啊……是那个艾利希啊!」 愣了一下,紫发少年才了解了他的意思,一会儿过后,他有些茫然。 「你那是什么表情?」 停下手上的动作,萨夫又瞄了他一眼,一蹙眉,瞇起了眸子。 一回神,紫发少年眨了一下眸子。 「啊啊……不是!因为好久没看到他了……最近听到消息说他变了一个人……」 「你家的事,你不清楚?」 萨夫一蹙眉。还是这么久之前的消息? 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叹了一息,他嚥了一下口水,又接了下去。 「试一试其他方向?」 平时讨喜的性格,此刻看在紫发少年眼里,一点也不讨喜。 他一脸像是吃鱉了的表情,一望眼前正在阅读文件的少年。 「你在说笑吗……」 ……不,是老少年。 「我看起来像吗?而且,同一族的有什么关係?」 萨夫促狭一笑,捉弄意味十足。 紫发少年有些脱力地垂下肩膀,微语。 「……你不是知道我的工作情形?」 「那算工作?」 一听,萨夫又瞥他一眼,又微瞇起了眸子,嗓音有了些许上扬。 「不算吗?在你看来。」 「我又没那样说。何必一直听别人怎么说,你自己想怎么做才比较重要。」 萨夫收回目光,阅了最后一段文字后,他整理起了手上的文件,收到了一旁的篮子里。 「那你干嘛问?」 萨夫促狭一笑,回了一句。 「因为我开心?」 「……喴。」 「我开玩笑的。」 又一次停下手上的工作,微垂下了眸子,萨夫微微一笑,说了一句。 「我不太了解你的工作情形,至少……我们都辛苦了。」 静默了一下,萨夫神情一凌,又开了口,沉下了声。 「……可别再来一次了。」 明白萨夫意有所指的是什么,紫发少年神情有些哀伤地浅淡一笑,回了一句。 「……我知道。」 萨夫又一次拿起水杯,杯缘抵在唇上。 垂下了眼廉,睫毛的倒影倒映在他的面庞上,神情很是伤感。 「……可别死了,罗。」 微风徐来,拂动了两人的发,也淡化了此时的感伤,多了一丝明晰。 一听,罗微笑弯了眸子,些微感伤地笑了一下。 「……不会的,我保证。」 在他准备伸出手轻拍对方肩膀之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收回了手,一改方才的伤感,神情又一凌地朝门看去。 多年相处,多少知道了对方的性格、行为走向,萨夫微微一笑,想到对方每次临走之际,方法非常多样,不是把门轰飞,造成协会鸡飞狗跳、开错了法阵,险些掉进正在做烧烤的烟囱,变成烤小鸟、又险些摔进带刺藤里,要人去救援,再不然…… 思一此,萨夫摀着额头,忽然头痛了起来。 「这次再给我用法阵……咦?」 萨夫一脸无奈地说了,一边整理手上的资料,话未说完,人就直接一脚踩上窗槛,两指一挥,跳了出去。 「后会有期!」 一头飘曳的紫发消失在视野范围,只剩萨夫一脸无奈地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窗户,和遗留下来的脚印。 「喴……」 随之,一起敲门声响起,他站起身,来到窗前并背着它,一手阅了一眼文件,掩住后方的脚印,一脸有些无奈地,开了口。 「……进来吧。」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4) 「失礼了。」 门一敞开,一名夕色及肩马尾拨于肩前的少年,走了进来,后方跟了一名浅褐发的少年,一双熠亮的黄眸看了过来。 一见,艾利希眨了一下眸子。 似乎没料到处理新人的文书人员……会如此的年轻。 一头柔顺橘色发垂于肩,少年一手捧着文件,一张稚嫩的面庞随着扫视字里行间的目光来回一晃,淡黄色眸子很是轻亮,貌似又能隐约瞥见一丝沧桑。 目视少年年龄,大约在十五岁左右。 「……」 艾利希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依然没办法接受。 察觉友人的视线,一旁的少年苦笑了一下。 他凑了上去,伸出手,在艾利希耳边轻轻一语。 「别看他这样,好歹也已经五百一十六岁了。」 「……!」 一听,艾利希惊了。 「五百一十六岁!」 一惊呼,随之而来的是夕发少年有些惊愕的劝言。 「艾利希,太大声了!」 来不及上前安抚,惊语早已入耳的萨夫,抬起了头,一挑眉。 「艾利希?」 一唤其名,艾利希猛地从惊下中回神,略为大声地回应了一声。 「是!」 一望此人,萨夫清亮的眸子闪过了一丝光采。 「终于见上你了。」 「咦?」 艾利希一听,不解了,不只他,连一旁劝言不成的友人也一脸有些惊愕,似乎没料到会收到这样的一个反应,有些不知该做何反应。 好半晌,夕发少年才终于开了口。 「萨夫……先生?」 一瞥此人,萨夫微微一笑。 「玛拉。」 「是……」 「近来可好。」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似乎是直接表示他目前不想和他搭话,又或者是在说,他目前能给出的回应,只有一个。 玛拉嘴角微微一抽,应了一声。 「……我很好。」 「……」 一望两方的反应,诡异的气氛充斥了整个空间,忽然认知到自己在这里当「电灯泡」的自己很尷尬。 「……我是不是出去会比较好?」 艾利希尬然一笑。然而,接下来的话令他很是意外。 只见,萨夫唇角一扬,目光朝他一旁的友人看去。 玛拉一脸不解地用食指,指了指他自己。 萨夫一点头,说了一句。 「你先出去。」 「誒?」 玛拉一脸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刚刚好像听到了…… 「啊?」 艾利希一脸愕然。 「我说了,你先出去。」 一令之下,玛拉一脸茫然地一回身,退了出去,就在艾利希一回首,也准备退出门之际,后方一道嗓音传来。 「你留下来一下。」 艾利希一听,关上了门,整个人又退了回来。 「请问……有什么事?」 「没什么……」 在艾利希的疑惑目光下,那人瞄了一眼,一旁桌上的陶瓷杯,轻语。 「只是……想和你说,好久不见了。」 「什么……?」 艾利希大大地愣了一下。 好久不见? 这人在说什么?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样,你出去吧。」 萨夫又拋来了一语,艾利希又是一愣……不如说,是没办法接受。 把人叫来,说了不知所以的话之后,又把人给请出去? 这是什么鬼概念? 「我说了,只留你『一下』。」 似乎是看出了艾利希脸上露骨的表情,萨夫笑的一脸温和,不知为何,艾利希忽然感到背脊一凉,后颈起了鸡皮疙瘩。 「出去之后,请玛拉进来吧。」 「啊……好、好的!」 艾利希连忙一转出门,叫人去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5) 「有任务了。」 一走出门,玛拉慢条斯理地关上了门,他一脸无奈地挥了挥用两指夹住的一张纸,朝一旁等候的艾利希说了一句。 「……什么?任务?」 艾利希一脸茫然,也多了一些惊愕,他一举手,指了指对方手上的那一张纸。 「那是……」 一语,玛拉一撇嘴,有些无言。 「如你所见……任务单。」 玛拉一语,一回身,往他的目的地走去。艾利希一见,也跟了上去,一走到马拉身侧,玛拉开了口。 「老实说,新人大多都会在从事一段日子后,才会由上层的人来审视自身能力状况,是否能立即出任务,很少会有才刚一入门就直接被委派的……」 玛拉探了一口气,口吻很是无奈。 「立即?现在?!」 艾利希微张口,惊了。 「但、但……没有人……不,我是说还没有出过这种侦查类型的任务……」 以往,艾利希接下的任务,大多都是和保护某人、提供可行的消息,不然就是跟在族中前辈身旁学习岛上的处世之道,以适当的方式来调和岛上的纠纷……寰守猎人对外的一般表面职责。 同时,也会在必要时,和地下组织的成员展开激战,救出被拐走的孩子。 唯独,调查遗跡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接触过。 这一简单之事,艾利希一蹙眉。 毕竟,谁知道那遗跡到底会有什么? 好几次,在珞的请託下,协寻了西司好几次,每一次大多会在相当危险的地方找到人……也可能没有,又或是中了什么前人的陷阱,成了急需被救援的人。 「……」 思一此,艾利希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之色。 「谁来带?」 玛拉倪了他一眼,直接拋了如此一句,在艾利希哑口无言下,他微微一笑。 「……」 「……好了,来吧。」 「去哪?」 艾利希一问,惹来对方的一记白眼。有时,玛拉真不知道艾利希是天生少根筋,还是在某一方面的危机意识太少了?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问题依然要解决。 以及…… 「……既然都来了,只能处理了。还能去哪?」 一听,艾利希一愣,随之,有些不好意思地搔脸笑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红。 「……」 一见此人样子,玛拉一瞥之后,没有表示任何隻字片语,一转身,走人了。 在长廊上走了一会儿,艾利希的提问下,玛拉给了一些回应。 「玛拉,任务单不是要由部队的上司来分配?为什么你会从他那里拿到?」 「在这里我们的任务单大多都是由文书处理部发出。」 玛拉顿了一下,又接了下去。说到最后,随手挥了挥两指一夹的纸张。 「这次大概是因为缺人手,所以新人的文件才会被送到他那边去审核。不然,他平时都是在处里孤儿、罹难者、失踪者资讯一类的事情。」 「那他为什么会处理这些?会不会捞过界了?」 艾利希一蹙眉,有些不明所以。 一般在处里失踪儿童的办事人员,可以直接处里特殊部队的事务吗……? 「不会啊……」 「……?」 一见艾利希不解的样子,玛拉解释了。 「在担任现在的职位之前,他好像是特殊部队的……顶头上司。」 一听,艾利希懵了。 「……」 ……所以,他刚刚是在跟大人物说话? 「不过听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玛拉一瞥任务单,微微一蹙眉。 艾利希又是一问。 「为什么那样的大人物会……下调成文书处理人员?」 两者之间未免也差太大了! 玛拉闭上一眼,另一眼一瞥提问者,口吻有些无奈。 「我也不太清楚……听以前的前辈说,好像是因为某些事情,自愿下调的……详情是怎样,我也不知道。」 「……」 艾利希有些无语,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大人物不是那种要统领一切的人吗……为何会? 而且,要下调,也要有相当的勇气吧? 殊不知,成了艾利等人口中的话题人物,阅文中,正好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一下鼻子,自言自语。 「感冒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6) 一走到长廊尽头,两人都停了下来。 一见什么都没有的墙面,艾利希困惑了。 「艾利希。」 「嗯?」 「把刀给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你不会用上它,你只需要看我怎么做就好。」 玛拉和蔼一笑,微沉下了声,他伸出了手。 即便感到有些违和感,艾利希依然不疑有他地卸下了腰上的佩刀,递给了玛拉,他将其和他自己的配刀摆在一起。 随之,玛拉往前了一步。 只见,他一招手,在艾利希不解的目光下,走上前去,随之,在玛拉的指引下,一手放在了墙面上。 然而,感受到的并不是石墙既有的冰凉,而是如水般沁凉,且穿透了过去,漾起了一波涟漪。 「……!」 艾利希惊呆了。 猛然一往玛拉看去,只见他灿烂一笑,点了一下头。 不知是什么样的任务让他们必须行走这一通道。 视线回到了墙面,艾利希嚥了一下口水,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朝前迈步,下一刻人消失在了墙里。 仅有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在墙上舞动。 一入内,艾利希惊呆了。 一望四周,依稀能知晓这里是一处不知何处兴建的老式教堂,长椅陈列左右两侧,前方牧师解说之位的斜后方,本该有的神像,是一片坦然、空无一物。 所见之物,皆被一层厚重的尘埃给覆盖。 他往前走了几步,一望四方,眼底满是惊奇。 片刻,散于墙上的烛台上的蜡烛,不知为何,亮起了火光。 「把你留下来,对之后的行动可是会有些小困扰。」 后方一入的玛拉,悄声嘀咕了一句。然而,艾利希依然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特别留意到他所说的话。 随之,他走上前,朝艾利希身后靠了过去。 他一手伸进怀中,取出了一样物品,系在了刀柄上。一系好,他停在了艾利希后方,唇角微微上扬。 「艾利希,你看。」 玛拉一开口,一边把长剑出了鞘。 「把你留下来,对之后的行动可是会有些小困扰。」 同时,他又一次重述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只为了使对方内心动摇。 「西司……!」 一听,艾利希一瞬就懂了玛拉所说之意。 玛拉不疾不徐地拉出长刀,刀刃在火光下一闪白光。只是这并不是艾利希所在意的,而是……剑柄下不停摇晃的剑卉上的摆件。 透明玻璃球……! 那不是……! 一不留神,也曝露了破绽,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从小腹传遍了全身,火热的疼痛在此处燃烧,他张大双眸,身子猛地一弯,一股腥味从喉咙涌了上来,吐了一大口鲜血。 腹中刺入异物,喉咙似被掐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双手紧握住了白刃,鲜血从手缝溢了出来,滴落在地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边缘破碎的环形花朵。 望了一下刺入体内的一小截细刃,和自己递给对方手中的无疑是同一把。 「被自己的刀刺穿的感觉如何?」 一语落下,玛拉唇角上扬,一手轻放在艾利希的一侧肩上,一手握紧了刀柄,将刺入体内的一小截的刀刃,又往前刺了进去。 「……唔!」 这一刺,一大口鲜血又涌了出来,喷溅在玛拉的身上,这一喷,玛拉没有一丝不悦,笑得更开心了。 他把另一手的原刀扔到了一旁,发出了一道轻脆声响,接过了另一手上的佩刀。 艾利希又瞠大了双眸,一脸满是不可置信。 玛拉又往前了一步,轻轻拉动了一下刀刃,血肉的撕裂感使艾利希痛得呲牙咧嘴、痛不欲生。 「……!」 他头猛一垂,呼吸一促,嫣红液体不停地从口中溢出,在唇边留下了各一行血痕。 片刻,他缓缓地一抬首,神色艰难地看了一下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人。 一股冷意从体内涌了上来,席捲了全身。 「……」 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想要挣脱,却也没办法多做些什么,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只因为……那人是他曾无比信任过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啊……艾利希……明明可以活得更瀟洒一点,却要和其他人一样去妨碍……就连你父母也一样!」 一咬下唇,玛拉呼吸一瞬絮乱,情绪有些失控地低吼了一声。 一吼完,玛拉又使力把剑刺了一点进去。艾利希又吐血了,张大双眸,微开口,又欲言又止,紧握刀刃的手不停流失血液,在方才的拉刺下,又流得更多了,痛得他浑身发抖。 一呼吸,就感到全身被撕裂了一样,十分痛苦。 他身子微颤,一脸艰难又泫然欲泣地看着眼前的人,然而,那人一丁点也不领情,手上的长刀又往前一点又一点地刺入其中。 好似不刺穿他,不作罢。 鲜血不停流失,暖意也不停地从体内流失,四肢逐渐变得麻木,不知为何,他依然站立着,不曾移动过。 他微垂首,几滴鲜血又滴落了,和地面接触一剎那,一道淡淡银白法阵忽影忽现,随及又消失无踪,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是用来捕捉猎物,同时保持猎物的新鲜度、不腐朽,也不会有任何的行动。 在这之下,意识依然保持清晰,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而他的刀上,则是被施加某种细微破坏性的魔法,使脏器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不曾想过,会被信任的人给……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7) 「……」 一股温热湿润了艾利希的眼眶,不一会儿,泪水流了下来。 「哎,被发现了。还以为可以撑久一点……真可惜……」 玛拉一察觉他的异样,一垂首,片刻,头一抬,脸上浮现了诡譎一笑。 「那也没关係了,你都已经是这样子了,有没有发现都没什么关係了。你说是不是,艾利希?」 一听,一道泪水又从一侧眼中溢了出来,滑过下巴,滴落在地,法阵又现。 「可别让我失望了,先死了的话,就不好玩了。」 一见,玛拉笑开了。在艾利希耳边轻轻一语,猛地拉出一大截刀刃,又猛刺了进去。 「……!」 艾利希猛然瞠大双眸,倒吸了一口气,又吐了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玛拉一直重复着方才一拉一刺的行端,且一次比一次还要猛烈。 不一会儿,地面早已被艾利希的血浸染,两人站立在血漥之中,一滴又一滴的血珠从艾利希被血染湿了的衣摆、被拉出一大截的月牙白刀身上滴落在血池中,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早已被折腾许久的艾利希,微垂首,眼神有些涣散,意识却依然清晰,使他无比痛苦。 「艾利希。好玩吗?」 玛拉微微一笑,微歪首一望眼前之人的脸,又笑开了。 「……」 艾利希早已连回应的体力都快没了。 「嗯……不好玩!」 一语之下,玛拉嘟起了嘴,又一次地把大半在外沾染嫣红的长刀又猛刺了他的体内,却迟迟不肯贯穿他的身子。 定身法阵,有一个规则,即是没有完成原先设下的指令,就不会失效。 「……!」 又一次吐了一大口血,猛咳一下,腹内受到破坏的脏腑随着血肉拉扯又一次被撕裂开来了。 「……」 看着大气不喘,细微喘息的艾利希,玛拉半瞇眸子,脸一沉。 「吶,艾利希……你,为什么不去死?」 艾利希一听,依然微垂首,不为所动。 「你说啊……为什么?」 玛拉的眉微微上扬,像个孩子一样,笑得一脸纯真,一直不停地问着。 「艾利希……为什么嘛?」 「……」 「为什么啦?」 「……」 玛拉一语,脸往前凑近了一些,两人的鼻尖都快要贴上了。 「你说啊……?」 艾利希微微抬首,神情涣散地望着眼前有些模糊的脸庞,在长刀又一次微微刺入的痛楚下,他一蹙眉,闷哼了一声。 「……」 一见,玛拉一蹙眉,顿了一下,开口了。 「艾利希,我问你一个问题,要是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这玻璃球的持有者……你怎么看?」 「……!」 原先涣散的目光,一瞬消去,艾利希猛地一怒视玛拉,然而,玛拉一点也不觉得怎么样? 反倒,轻笑了一声。 「你还真重视那个人。」 艾利希一动身子,却一动也动不了。唯有身上被撕裂的伤口,依然不断地折腾着他。 「……」 「艾利希。」 在艾利希稍停挣扎之际,玛拉又一次地开口了,口吻很是甜腻。 「我可不可以杀了你?」 「……」 艾利希一瞧早已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一名温柔的人,眼底很是同情,更多的是怜悯。 一见,玛拉神情扭曲,怒了。他握紧了剑柄上的手,一扭刀身。 「……!」 脏器又一次破损,艾利希的身子无力地往前一倾,头靠在了玛拉持剑的肩上,忍受着剧痛微微喘息,口中溢出的鲜血,染湿了他的衣服。 「……」 这一靠,玛拉不语,松开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 「你知道吗?我有点不太想玩了。」 艾利希一听,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小开心,因为对方可能只是受到了另一方的掳获,仍有一些不希望他人因自己而死亡的一面。 另一方面,即便对方因指令而没办法解开脚下的法阵,他也早有了这一法阵的破解方法。 但是……他还是希望对方能自己解除……就算要他一死…… 然而,脑海中浮现了几年前大长老所说的话,以及…… 「……艾利希……你会……杀了我吗?」 玛拉微微哽咽了,好似回到了早先的他。 话一入耳,艾利希微瞠眸子,一侧望此人,又无法说些什么,只能吃力地挪开刀刃上,早已伤痕累累的手,微微颤抖地,轻开了一下他的背脊。 艾利希微微一笑,头轻碰了一下对方的侧耳。 他不希望自己因为此事,就和他撕破脸、夺走他的生命。 就算他此刻要求,他也做不到…… 「……」 感受到对方微颤抖,细微的力道传到了刀刃上,疼得艾利希闭上了眸子,一蹙眉,咬紧了牙关。 「我、我……拔刀了?」 一听疑问,艾利希忍痛吃力地点了一下头。 即便他早已明白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依然这么做了。 一得默许,玛拉一瞥靠在他肩上的人的后脑勺,故作抽了一下方才用魔法染湿、鼻塞了的鼻子。 「嗯……」 此时,玛拉神情诡譎地咧嘴一笑。 轻拉了一下刺入体内的刀刃,在艾利希的闷哼之下,玛拉故作不安地抖了声,道了歉。 艾利希摇了摇头,微抖的手又一次轻拍了他的背,表示不要在意。 玛拉一抿唇,忍住笑意,又一点又一点地把刀拔了出来。 到了仅剩一小截,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拔,刺入异物充当塞口的刀一出体外,大量鲜血毫无阻挡地涌了出来,喷溅在玛拉身上,也溅染了血漥,拓开了血池的宽度。 艾利希猛地一咳,大口血又咳了出来。 在血液不停流失的情况下,玛拉一手下放到艾利希腹部怵目惊心的伤口前,轻碰了一下,没有施展任何治疗魔法,任由血液狂流。 「……」 随之,他又将手放回了他的肩上,微紧抓了一下。 「你不会有事的,艾利希……」 同时,玛拉一笑,口吻依然如方才的哽咽。手上的长刀、刀尖,也悄悄地对准了艾利希小腹依然无损的部位。 「不会有事的。」 些微笑嗓,艾利希一瞬感到不对劲,也已经来不及了。 长刀入腹,艾利希猛然倒吸了一口气,徵圆了双眸,弯下身子,整个人靠在了对方身上,无益之举也加深了自身逝世的速度,他一手紧抓对方的衣服,一手紧抓入腹的刀身。 身体微微发抖,想看着对方的脸,也没办法。只能有些无力地靠在对方身上。 在石墙上的火光倒影下,一道影子微动,手持的长刀,一点一点地刺入了另一道微弯影子的中心处。 一点一点地,直到刺穿为止。 一抹来自阵法破碎而来的银白光点,从脚下浮了上来,在火光下,格外耀眼。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8) 「你们两个,到这个地方去。」 萨夫两指一夹一张白纸,递给了佇立在桌前,突然被紧急号令叫来的两名少年。 一名有着一头长短层次不一的冰灰发,短发及肩,长发则绑了一条快松了的肩下缘短辫,将其拨在肩前的世界树管理者一脸不解地望了一眼,迟迟不见他有接下的行端。他的样貌十分清秀柔和,很是令人好感,尤其他那一身舒爽的气质,更是如此。 他一旁一脸俊秀却一脸兇神恶煞的寰守猎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接下了递来的那一张白纸。 世界树管理者靠了过去,两人一望,白纸上什么也没有,空白一片。 「……」 两人互望了一下,寰守猎人又正反一翻,瞧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东西。 寰守猎人,又翻看了一下,翻回原先那一面,一蹙眉。 一侧的友人、搭档,眨了一下眸子,问了一下。 「小真,这是……」 「不知道。」 话回的果断,纸上始终一片空白。 世界树管理者一脸狐疑地抬首望了一下眼前十指相扣,轻触下巴,脸上掛着和蔼一笑的夕发少年。 少年依然如纸般,不予回应。 「……」 哇啊……这人要整人也不要这要整…… 还用上紧急召集令,指定他们…… 「里……!」 一记惊呼,被唤名的世界树管理者,慢悠悠地瞧了过去,微瞠大了翠绿眸子。 只见,原本一片雪白的纸面,中央处漾起了一波又一波如水般淡淡的水绿涟漪。 里眨了一下翠绿眸子,不知所以。 「恶作剧?」 「……」 「还是……什么?」 「……」 「小真?」 往旁一看,友人一脸茫然,微睁大了灰眸,神情丕变,唤了一下正看他快忘神的人。 「看。」 纸面涟漪,渐然浮现了一道几不可见的淡淡同色字跡,十分工整。 真瞇起了眸子,微垂下头,想看的更清楚一些,金色发丝随着他的行端,垂下了面庞。 随着自己渐然加深,里一脸有些好笑,一手抓上同伴的肩,把一张脸都快贴上去的真给往后拉了开来,以免沾上不该有的东西。 没多久,那一抹淡跡,整个浮上了水面,于此同时,涟漪止息。 回到了方才一见的纸张,只是多了一行字。 两人定睛一看,顿时说不出一句话。 ——长廊之尽,守护之人,即临刺杀。 「……长廊之尽,守护之人,即临刺杀。这是什么意思?」 真一脸不解地盯着上面的文字,眉头深锁,低喃了一下。 一旁的友人,一改方才温驯的面容,面色一沉。 「……是艾利希。」 「咦?」 此话一下,真一脸惊讶地看了自家搭档一眼,嗓音因讶异而有些微扬。 「你看得懂!?」 里没有正面回应,而是一再反覆看了几次后,他一抿唇,伸出手,一指字语中央一词,沉下声,说了一句。 「就我所知,接受大长老任命的人,只有一个人。」 「……艾利希?那个新人?他是你的族人?」 话一下,里微微頷了一下首。 这下,就连不属于中立一族的真,也感到事情似乎变得棘手了。 他微捏紧了手上的信纸,施力之下,起了一些皱褶。 「……」 通常,接下大长老指派工作的人,通常都是族内数一数二的人才,不太会在公开场合露面,更别说是在协会里遇见了…… 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在部队里的人大多都是中立一族的委派人才,因缘际会下,知晓了一些不可透漏的『小事』。 要是这样的人,在协会里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 「是我。」 萨夫毫不迟疑地回了一句,真猛然朝他看了过去,对此,萨夫又说了下去。 「委派了一份工作给了他身边的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 一听,里脸上闪过一丝动摇,微抖声,一问。 「另一个人……」 「中立一族的人,不是很擅长网罗情报,怎么还会想问我?」 萨夫神情严肃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看的真有些火大了。 要不是一旁的里把他拉了下来,他很可能会直接衝上去。到那时,不只不能去救人,还涉及伤害上司,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了。」 里一语,气焰未消的真,猛然一愣,连忙朝自家搭档看去。 「里,你……」 里不理会一旁喊话的人,目光笔直地看着眼前脸上掛着严然一笑的人。 「这是你要拜託我们的事?」 里一问,萨夫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委託你们的就是这件事。」 萨夫的下半脸微倾靠在手侧,十指紧扣,神情一凌,嗓音一沉。 「把他找出来,另一人要杀要剁随你们。」 言下之意,直接把挟持同伴的人给宰了。 此时,被拉下的真,发话了。 「但没有指定位置……要怎么找?」 萨夫眸子一瞇,很直接地回了一句。 「你又不是新人了,不会自己想办法?」 这一语,堵住了真的嘴。 一旁的里,一瞥友人,轻一叹。神色愁然地拿过了对方手上的纸,多看了一眼,微一语。 「我知道了。」 「里……!」 「你想被你的族人挨轰,还是想被我们一族的人围剿的话,请便。」 「……!」 真一听,一时之间,吐不出一个字,只好垂下头,点头一下。 一见两方有了共识,萨夫恬然一笑。 「那就拜託你们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19) 「那个臭老头,不会自己想办法?」 一走出房门,稍微远离,不至于会被听到的距离后,他一手使力垂墙,大吼了一声。 然而,他却忘了,就算那人没有感知力,在听力上却也强到至少能听见他的话,尤其他现在吼得这么大声。 加上长廊上的回音回盪了整个空间。 不会被听到才怪! 一旁的友人瞥了他一眼,不予置评。随之,他微垂首,一手托着下顎,看着另一手上的信纸,若有所思。 洩愤完了之后,真缓了一口气,一侧头,朝自家搭档的方向看去。 见他一脸凝神思索的样子,他一侧身,倚靠在墙上,环起手,看着他的义举一动。 直到里微微一动,目光依然停留在纸上,薄唇轻啟。 「找到了……」 「嗯?」 没听漏他说的话,真一脸不解,环起的手松了开来,眨了一下眸子,一愣地盯着眼前的搭档。 他不了解他为何会这么说。一般来说,不是会说「我知道了……」,但他却说了「找到了……」。这什么意思? 他索性上前,一问究竟。 「里,你刚刚说『找到了』是什么意思?」 里一瞥友人,点了一下头,回了一句。 「对,找到了。」 「啊?」 得来一语,真不解了。 为了让同伴好些了解,他伸出了手,五指尖银蓝光一闪,浮现了一缕光点,随之,好几条光丝从这些光点中窜了出来。 这一幕,看得自家搭档嘖嘖称奇,虽然和他共事了不算短的时间,也不能说看尽了彼此的招数,但从此次看来,依然夺人目光。 「原来你还有这一招……」 里不怎么理会他的话,凝神的一望指尖上飘曳的光丝,他微微一语。 『指引者,为其指引道路。』 古语一下,光丝听从了他的指令,朝探寻之处延伸了过去。在微暗的通道上,很是漂亮。 「古语……」 依稀能听懂一些的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友人,那人正全神贯注感受光丝带来的波动、引导。 半晌,里呼了一口气,微微一笑,一侧头,朝真说了一句。 「走吧。」 原来,在里思索这一信纸上所描述的一切,与此同时,他也将感知扩大到整个协会,一探究竟,当然也得到了不少好坏掺半的回应。 只是他完全不理会这些,只获取自己最需要的部分资讯,对他来说,族人是他的一切,也是他生活的重心。 ——族人之间,情同手足、心系相伴的亲人。 这一族规,他始终没有忘却。而他,也从没将其视为族规,而是事实。 不管之后,收到了多少人的批评声浪,他都不在乎! 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把艾利希给找回来! 他往前踏出了步伐,脚一落地的那一刻,一抹紫蓝光从他足下一瞬窜出,朝他四周的一切扩展了出去,随之消失了踪影。 当下,真一愣,一抹冷汗自额角流了下来。 刚才里的那一招,他忽然感受到了四周一瞬冰冷,彷彿快被冻死了一样,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 他嚥了一口唾沫,暗自心想,好在对方和自己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对他而言,那感受,他已经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太可怕了…… 「中立一族的人都这么可怕吗……?」 真身子微寒了一下,搓了一下双臂,同时一想,自己绝对不能惹里生气……不,是整个中立一族的人! 一想到部队里的人,真在心中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指什么?」 一听,真微瞠眸子,猛然朝里看去,只见他脸上浮现了一抹十分温和的笑,看的真一瞬浑身发毛,立即换了一个话题。 「啊……不、不是,我是指萨夫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人,而是要派其他人去找?」 对此,里瞇了一下眸子,在真惊吓满点且自认间然自得的目光下,转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光丝,往前移动着。 不再理会对方的失礼,他微沉下了声,一语。 「大概是因为立场不同了吧……」 一语之下,真和里多少也知道,那人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职位。 「啊,也是……」 真环起手,低喃了一语。 之后,两人鲜少谈话,注意力大多都在光丝指引的方向上。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光丝指引的方向始终是一条直线,好似是在表明,它所指的地方,是这一条长廊的尽头。 而,两人所猜,却也是事实。 「……真假。」 又一抹冷汗自额角落下,真难以置信地看着逐渐浮现在他们眼前一览无疑的墙面。 他屏住呼吸,不禁嚥了一下口水。 「我的族人……谁都不可以碰他一根寒毛!」 对此,里一蹙眉,神情愤然,怒喝了一声。 一股强烈的杀气猛地从他身上散发了开来,一旁的真也不禁为艾利希感到不捨、愤然,从四周传来的感知也传来了不少惊动的消息。 原本可以立即到达此地的其他人,不知为何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给挡了下来。 「……萨夫?」 多少能感受到魔力波动的真,有些惊了。然而,他一旁的人已经气到几乎六亲不认,简直到了不把人碎尸万段气不息的程度。 但那种事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么做,就和地下组织没什么两样了。 「里,冷静一点……」 「我、我要怎么冷静……!我的族人……亲人就在那里,在那一面墙的对面!」 话一下,他止不住衝动地朝前方所在大步奔去,友人想拦也拦不住,只能跟在后头,看着他一头撞上了一道结界。 这一撞,里整个跌坐在地,结界也激发出了好几道雷电,啪呲作响。 「里,你冷静一下,就算结界破了,你也做不了什么事。」 真蹲下身子,手轻放在里微抖的肩上,劝言。 这一言,激起了里的愤然,怒吼。 「你是想说我会伤害到艾利希!是不是这个意思!」 真一抿唇,又开口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以你现在这种状态进入,原本可能安然无恙的艾利希,都可能会被你给伤到,别说是杀了另外一个人,艾利希都有可能会被你杀掉!」 「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杀死!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啊……!」 一听,里抱头痛哭,哀号着。 看不下去的真,又一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大吼了一声。 「死在你手上就可以了吗!」 这一吼,里一瞬止了哭泣,一脸愕然抽泣地一瞧友人,说不出一个字。 真又吼了一声。 「你真的希望看到艾利希迎来那种结局?!」 真的话语,传入了里的心中,激起了波澜,他微垂首,唇微抖,开口了。 「不希望……我不希望他死,也不希望他死在我手上啊啊啊……!」 看着又一次痛哭的友人,真这一次,真的说不出话来的。 没多久,似乎是回应了里的呼唤一样,一丝细微到快消失的微弱气息回应了他的感知。 这一感知,却是仅剩一口气…… 「……!」 里放下了手,猛一抬首,一望一览无疑的冰冷墙面,他又哭了。 「艾利希……!他回应我了!艾利希回应我了!」 他猛地一起身,意图衝破眼前的结界,对于他贸然的行为,真叹了一口气,却也止不住对于艾利希现况的一探究竟。 「……他现在怎么样了?」 「真……他、他快死了……」 里止住了准备从光丝中窜出的闪雷,他一回望真,一脸快崩溃了。 一出口,他上前猛地紧抓自家搭档的臂袖。 一听,真睁圆了眸子,一脸惊愕、愤然向上地往墙面瞪视,恨不得穿出一个洞一样。 微垂首,瀏海掩盖住了他的上半脸,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只见他沉下声,开了口。 「里,你往后退一点……」 「……?」 「你后退一点,里……」 真又重述了一遍,一见他此刻的样子,里收起眼泪,往后退了几步,同时在自己四周放了结界,以防受到损伤。 此时,真张开垂于两手,指关节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他抬起一手,一团金色火球在他爆发了出来,他抬起了首,怒目一笑。 「这墙,我破定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20) 长刀一抽离,血花四溅,艾利希整个人瘫倒在血漥之中。 强烈的疼痛在麻木的四肢流窜着,法阵破解,维持身体机能的效力也止息,他无力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任由大量鲜血从伤处涌了出来,在血漥中蔓延开了。 由于失血过多,他整个人陷入了昏眩状态,然而,剧痛感又将他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即便他希望能为自己施放一些简易的疗伤魔法,却早已没了那个气力。 只能看着鲜血流淌体外,蔓延了开来。 「……」 只见玛拉一脸嫌弃地随手把艾利希染血的长刀丢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随之,在他喘息之际,感知到了来自外头的骚动。 「来了吗?」 同样感知到了的艾利希,在心中回应了族人的呼唤。 这一举止,似乎没有被发现,又或者说,就算被发现了,他恐怕也早已经不再人世了。 「不如……也把他们也宰了好了。反正一个都快死了,再杀几个也没什么关係。」 玛拉一望身后不远处的石墙,紫色的眸子闪过厉光,咧嘴一笑。 一听之下,艾利希想制止对方的行动,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一闻闷哼声,玛拉往下一看,艾利希正微抖着身子,依现下来看,他大概是想要阻止自己去杀害另外两个人。 「还活着啊……」 「……」 「果然真该一开始就杀了你……」 囈语,玛拉在艾利希身前蹲下身子,一手抓住艾利希的下巴,扳到自己面前,这一行端,拉扯到了他的伤口,闷哼了一声,唇角又流下了新的血痕。 「玛……」 「别叫那个名字!」 一吼,他放掉了艾利希,一手掐上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拖到半空中,伤痕累累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唯一的重心却是掐在他脖子上的手。 强烈的不适、疼痛感,传遍了全身,玛拉抽出了藏于腰后的匕首,又往艾利希的伤处、无损处,刺了一刀、又一刀。 每一刀,穿透了他的背脊。 几次下来,艾利希的腹部,早已千疮百孔。 大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滑落下巴,沿着脖子,沾染了自己的衣领和掐着他脖子的手。 嫣红血水不停地从伤处流失,沿着下半身,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座小血漥,而他的意识多少又有了一些模糊。 一口鲜血,染上了玛拉苍白、扭曲的脸和他撕心肺裂的心,即使,这么做,并非玛拉所希望的方式。却是唯一能够顾及大局,达成计画上,在未来某一刻的关键,不得已之下,所做的那个选择…… 并非他不希望对方唤他的名字,只是,在这个地方,并不是最适合的时机……只因为,不只他可能会被组织的人给操纵,艾利希也会被人给发现,只是以同伴和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作为连结协会和此地之间的桥樑,这是缺一不可的步骤,也仅能使用一次。 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 「……」 他并非是心甘情愿接下这一趟自杀任务的……但是…… 他多希望自己也可以是在未来见证新时代的来临,并一同守望一切的人们中的一份子。 但现在…… 对不起……! 他在心中,泣不成声地哭喊着。表情上,却不能有所袒露,只能以他所扮演十分不讨喜的样子。 「……杀了你。」 片刻,似乎是玩腻了,他在艾利希的闷哼下,使力一扭拔出又一刺,随之非常缓慢地拔出了入腹的短刀,丢下了匕首,随手直接把碍事的人甩到一旁的石柱上,又是咳了好几口血之后,艾利希整个人滑落了下来,瘫坐在地。 强烈的痛楚,使艾利希的目光又有了些许涣散。 他吃力地仰起头,头靠在石柱上,一瞥从地上拿起了系有玻璃珠摆件的剑卉的溅染上了血花的白色长刀,在火光照映下,十分怵目惊心。 方才玛拉的一丝心念,艾利希他……感受到了…… 「玛拉,你……」 大口喘息,艾利希一脸吃力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正一手拿长刀又一次指着自己的友人。 感受到刀尖抵着脖子的触感,微微一刺,嫣红的液体伴随刺痛,流淌了出来,又浸湿了衣领。 看着玛拉此刻的表情,他不懂,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艾利希,很多时候,你都太天真了。」 玛拉一侧嘴角上扬,一改之前的诡譎,此刻是如此的冰冷、绝情。 「不然你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 「呵,下次见了。」 玛拉移开抵在艾利希颈部的长刀,高举头顶,准备一手挥下。 艾利希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眼皮微沉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移开玛拉的一举一动。 忆起昔日相处的一切,泪水盈满了双眸,一句话也说不出。 夕色的发在光下散发着光芒,逆光下,他的笑容很是森冷、悲凄。 然而,下一刻…… 「……咦?」 一道白光闪过了玛拉的侧颈,他微微瞠大了双眸,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温热血水从伤处喷溅了出来,不只溅了四周满地,也多少溅染上了准刀下亡魂的人身上。 「……!」 艾利希一愣地一望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时之间,没办法了解现下发生了什么事。 他微抖地看着昔日的友人,双眼一吊,手上的长刀松脱掉在了地上,身体微微一倾,倒卧在自己的脚边,血随怵目惊心的伤口流淌了出来,不一会儿,已在血泊之中,了无声息。 片刻,两名身着两大协会的搭档凭空出现,从半空中降落了下来,跑到艾利希面前,确认他现下的状态。 一见他身上每一处伤及脏腑的严重伤势,整个人受到了不少惊吓,目光也陷入了朦胧,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 鸟羽一族身强体壮,但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也性命垂危、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能活下来,简直可以说是奇蹟了。 「怎么会伤成这样……」 「里,快帮他疗伤!」 里一见,简直快哭了,一旁的寰守猎人连忙请他尽速做紧急处置,同时向医疗所送出了急救的讯息。 真多看了同伴一眼,他神情一凌,瞧了倒卧在地可能已经失去了生息的人一眼。 他一咬牙,神情很是哀痛、愤然。 手刃同伴,是非常伤心的一件事,也是他们最不愿发生的事情,何况是知晓了对方的身分…… 一时的情绪激动,他一手摀脸低鸣了一会儿,随之为艾利希做了紧急处置、好费一段时间才终于把他从鬼门关前带了回来的里,走了过来,给予安慰。 一会儿,他走向了倒在地上的人,蹲了下来,手指往对方另一侧完好的颈动脉摸去。 真投以疑惑的视线,里则是微微一摇首。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世界树管理者站起身,手微微一举,那一名失去气息的躯体,在魔法的包裹下,缓缓浮了起来,往一旁不远处飞去,落了下来被安置在那里。 经过半生不熟、止晕术法,确认可以够开口、多少能起身走动的治疗后,休息了一下,多少抹去脸上的血跡,随之一见其中一人把昔日友人送往他处的情景。好半晌,面色依然苍白的艾利希才吃力、吃痛地吐了几个字出来。 「玛拉,他……」 一旁的寰守猎人朝他靠了过去,面色艰难地,说了一句。 「玛拉,他是地下组织的卧底……很抱歉,一开始没查清楚,还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至于消息走漏了多少……只能从躯体记忆中查明了。 一语之下,两人都无法再说不下去了。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21) 这消息,是在他们一再尝试依然破不了墙的情况下,随即做好了穿越墙的准备,那一瞬,萨夫将此讯息向他们传递了这一消息。这也表示,他似乎打从一开始,就知晓了这一件事,却放任事情的发生。 无疑是把艾利希当成了诱饵。 而,中立一族的大长老是否知情,就不得而知了…… 一阵悲凄氛围,垄罩了所有人。 好半晌,里走了回来,艾利希说了如此一句。 「……我可以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微抬首,艾利希一望两人,两人神情复杂地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应允了他的请求。 他吃力地站起身,在里的陪同下,步履蹣跚地来到了昔日友人身旁。 「接下来,可以让我静一会儿吗?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里一蹙眉,随之一咬牙,又一脸感伤地回避了。 艾利希蹲下身子,望着一脸苍白,睁圆双眸的友人,他伸出手,用袖子把他脸上的血给擦拭乾净,又被自己的血给染上。 「……」 思量了一下,艾利希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摀着腹部,吃痛地坐了下来,而他的伤口也随着他的动作撕裂了开来。 闷哼一声,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气后,他为自己放出了简易治疗的魔法,虽止了痛,却止不了多少血,但也已经比之前的出血量来的少很多了。 他望着友人此刻的面庞,他一咬牙、吃痛微声地开了口。 「……我不怨你……反而感激你用生命教会了我不知道的事……」 轻轻拨开了玛拉散乱的瀏海,稍作了些整理,好让整体洁净那么一些。 收回了手,放在了膝上,艾利希又喘息地接了下去。 「……至少,我相信……我们至今相处以来的时光……你对我……是真心的……」 静默了下,他又一次伸出了手,轻覆上已无光辉的紫眸,收回手,望着已闭上了眸子的面容。 「谢谢你……」 不久,医疗所派遣的两名急救者赶到,开始为艾利希放出了疗癒系的魔法,不一会儿,大半伤口止了血,也逐渐开始癒合。 完成疗伤后,在急救者的要求下,艾利希站起身,准备走入通往医疗所进行进一步诊疗的传送口之际,他一回首,最后看了一眼,在寰守猎人的指引下,开始了调查整起事件、採样的工作,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忙碌了起来。 也多看了一眼,在里的祈祷下,被净化了的昔日友人身躯,随之,被另一名急救者以白布覆盖,隐约能看见那染了血,没法再睁开眼的友人的面庞,下一刻消失在白布下。 这一幕,泪水又一次盈眶,溢了出来。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22) 晨日高掛天际、云迁鸟鸣。 徐风拂过树林、枝叶婆娑。 这一天,他被唤到了大长老的书房。 云彩倒影透过落地窗在房内浮动,带动了房间里悲慟的氛围。 不知何时,早已把两年多来未揭的大斗篷给卸了下来,俊逸容貌染上了深沉的气息,一股说不出的魔力在他身周縈绕、跃动。 不曾有过的叛徒,在族长不在的期间,倾尽所能引导一族的运行,受到了族长的期盼、族人的仰慕,一肩扛起了所有的一切,如今视为骄傲的昔日,早已不復存在。 事发过后没多久,在玛拉的躯体记忆调查完毕之后……其结果,没有一丝对外袒露。 即便族中事务大多对族人公开透明,但……唯有这一次,仅有包含族长和大长老在内的七名长老和一些少部分特定的族人们知晓。 但这也不是,不能令人接受的事情…… 虽然族中也有一小部分人是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孩子,也有一些人能够理解此事的安排,当中却也有不少反对声浪……但很快就被平復下来了。 不只他,整个部族的气氛也十分哀慟。 但他们依然打起精神,使生活得以运行下去。 哀慟一时,精神永存。 ……只是不知道,这痛,会在人们心中存在多久? 「……」 艾利希微抬首,眼前的人,面对现下的一切,又会是怎么的心情? ……他不晓得。 即使是他,受到此等待遇和际遇……心情已很是沉痛。 思一此,他微微收起了手,握成了拳状,微抖。 更何况是……大长老? 「『他』的遗体,已经被处理掉了。」 大长老一言,即使不说也知道所说何人之后,艾利希一抿唇,垂于身侧紧握且微微发抖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至于他系在刀柄上的那一颗玻璃球的剑卉已经证实是假的了……真的玻璃球,已经被安置在其他地方。」 「……」 静默了一下,大长老又开了口。 「艾利希,我很遗憾,发生了这件事……」 在大长老微伤感的目光之下,艾利希不发一语。 他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躯体的记忆被窃取、滥用……他明白……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 好痛…… 明明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但他的心,依然在淌血…… 「大长老……玛拉为什么会这么做?」 一语之下,艾利希的身子微微发抖,大长老不予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 艾利希微垂首,散放的发丝垂下,掩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一手摀脸,他的情感,整个崩溃了。 而这一回答,歷经许久的时光、自始至终,依然没有一个着落。 04-梦殤 番外之一 骑士(23) 多年后,他一如既往地来到了,那人喜爱之处。 而这,也是他最为喜爱的地方。 只因为…… 一踏出矮树丛,气流柱特有的沁风拂过了面庞,带动了他的发、一身服饰。 微垂望的眸子在一声叫唤下,抬了起来。 「艾利希?」 一名少年佇立于前方不远处。 那一身宽大的服装在风下摇曳,少年伸手轻压了一下,险些飞入眼中的浅空色发丝,随之,塞入了耳际。 飘曳、透亮的发丝,在日光下,很是耀眼。 少年又一次,朝他看了过来。 「……」 一见眼前之人,艾利希和蔼地笑了,眼底却十分感伤。 他轻柔地,回应了。 「你怎么会在这?」 娇小的身影,此刻不解地微歪首,清澈的淡蓝眸子,真诚地望着他。 一如,久远之前…… 「我不能在这里吗?」 此一回应,艾利希又笑了一下。 「我又没这么说。只是想说,你怎么一大早就在这,不早点回去的话,珞又会抓狂的。」 那人一听,开心地笑了出来,一副像是做了什么壮举。 「他在这一段时间都不会来找我!」 一听,艾利希微微一愣,了解其意后,有些哭笑不得。 「……你又把他锁在卫生间里了?」 「你说呢?」 少年笑了,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而且,我也想不出比那更好的地方了。」 「……」 明明岛上可以藏人的地方,多不胜数,居然说想不出比卫生间更好的地方? 一时之间,他真以为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然而,少年坚毅的神采,一扫他的困惑。 随之而来,少年两手一摊,又一语。 「就算……他来找我……」 不晓得是因逆光的关係,似乎从他眼中隐约瞥见了一丝伤感。这令艾利希很是心疼、悲慟,久远前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 那一片昏暗洞窟之下,两人所在之处,所说过的那一段话。 以及…… 不远的久别…… 一望此人,他缓缓收紧了垂于身侧的手,微抖。 「他还是一样会来把我骂到臭头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少年歉意一笑。 「抱歉啊,把你拉下水了……」 「不是早就已经拉下水了……」 艾利希一听,唇一抖, 一语,少年不解了。 「咦?」 「不管有没有被他找到……」 前一语落下,下一语,他引诉了千年前,那人曾对他说过的那一句类似的话语。 「……你和我早就已经是共犯了。」 一愣,一会儿之后,少年笑出了声,很是悦耳。 「哈哈!这么说也是!」 此刻,悠然谣音,响起了。 请静静聆听。 徐风又吹起了少年的发。 少年歛起笑顏,一仰晴空,若有所思地微微勾起了唇角。 「艾利希,我啊……总有一天,一定会从这里出去,看尽世界之美。」 一听,艾利希瞠大了双眸,满载伤感之情的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忆起了久远之前,那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 那时的他,早已触摸不着了……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你会来吗?」 逆光下的人影,朝他递出了手,识不清此刻的表情,口吻听来十分喜悦、又带了一丝伤感。 一听之下,艾利希心中涌上各种情怀。 「……」 有多久,没有如此情怀的邀约了…… 自从玛拉之后,那人之前,似乎就没有过了…… 此刻的他,是否还能走上前,回握那一隻手? 他可以吗? 他微垂首,陷入了茫然。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又或是他此刻的表情太过明显,那人微微一笑,予以安抚,也送上了祝福。 「艾利希,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艾利希一愣,倒吸了一口气,微抬首,凝望着眼前依然天真无邪的笑顏。 不见过往的一丝伤感…… 也不再有昔日的束缚……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 这一幕,艾利希的唇微微发抖。 他可以吗? 『艾利希,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久远之语,忆于耳畔。 一思及此,微微一笑。 此刻,心中的回应,早已明晰。 他薄唇轻啟,向两者给了回应。 「可以的。」 不管,发生何事。 不管,他遇何事。 不管如何…… 他绝不会再一次放开朝他伸出的那一隻手。 即便此生,他们之间,已无契约…… 他早已决定…… 一生…… 「太好了。」 一听,日光落在了那人一头徐风飘曳的浅空色发,以及他脸上漾起的那一抹和千年前如出一辙的笑容。 一见,艾利希又一次微瞠了双眸,愣了一下,随之微垂下了眸子,浅淡一笑。 微抬起首,黄眸盈满了喜悦的泪水。 他漫步走向,佇立于晴空下,气流柱前空地中的他。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旅人…… 相信自己的选择。 所有发生的一切。 一切,皆有意义。 ——因为,未来是由「现在」开创的。 05-梦结 谣之一 远之音(1) 请静静聆听。 天寰盈空、日光拂照。 徐风唤来、沁凉于心。 抚过生命的徬徨乐章。 悠然歌谣、拂照于心。 就其何人、可闻其意? 一名如水般近乎透明身姿的少女坐于树梢,透银白发丝在空中飘扬,勾勒出了一道美丽的微捲弧形,浅空银眸仰望悬浮在圆寰前的七块透明晶体,在日光下,没办法完全识清内部的一切,依稀能瞥见其人影。 一动也不动地,处于此地。 浅空银眸闪过了一丝迷茫光采,唇角微微勾起,透出一丝愁喜。 薄唇轻啟,轻声吟唱歌谣。 明亮的光彩透过树林间隙,映照在她伸出手的透明掌心。 她永远记得那一日。 她半垂下眸子,缓缓收回了手,凝望手心,首向下一倾,薄唇于介于掌心、腕部之间,轻轻一吻。 若那是你的请求……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圆寰上的七色圆槽,散发不同色彩在这个空间中来回舞动,彷彿在向她倾诉着它们所欠缺已不再美好的那一部份。 世上一切万物,皆有迈向完结的一天。 昔日美丽不再辉煌,光辉仅存于回忆。 天空因湛蓝开阔,拥有美丽的自由;白云因净白瀟洒,带来无穷的变化。 因期盼而捎来美丽。 因美丽而带来缺憾。 如同那天一般,无止境地残留于心。 坐在树梢上晃着脚,俯瞰不远处的半透明可人儿们围成环状手牵着手跳舞,轻轻低吟。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沁凉的风透过身躯,为仅有的飘渺存在带来生意的延续。 即使,透明的存在被认为会为生命带来恐惧,她们依然不停地唱下去。 即使,遭受生命的威胁,万物终能找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出口。 即使,一切终有消逝的一天,同有復始之日的来临。 她停止歌唱,望着透明寰板上那八处的缺口。 悠然歌声仍不停咏吟先前的歌谣,在满是自然包覆的空间中回盪着。 『吾等会等的,直到回归的那天到来,会一直等下去。』 05-梦结 谣之一 远之音(2) 「……!」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珞,一脸紧张又怕受伤害的表情,看着刚甦醒过来的人。 只见西司没有反应,他泫然欲泣且嗓音微抖地喊了对方的名字。 「西司……是、是你吗?」 听见他的声音,西司翠绿的眸子如水墨渲染般变回了平时的天蓝色,愣愣地朝他瞧了一眼。 「珞……?」 其他也跟反应过来的人们,也纷纷靠拢了过来,向他头来关切的眼神、话语。 「……你啊,终于醒了。你这睡美男,这一睡也睡太久。」 库里希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直接迎来护主心切的艾利希的瞪视和一脸不认同。 再一次将光转向了被珞小心将人扶坐起来的西司,艾利希的神情也多了一分柔和,其中甚至闪过了一丝坚毅,好似为了雪耻而下了什么决心。 殊不知昔日贴身护卫的雪耻心态,西司朝他微微一笑。 「抱歉,又让你操心了,艾利希。」 「……」 「醒了就好。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一感眼眶湿润,艾利希故作不经意地撇过了头,掩饰他此刻的表情,他微微一语,多少能从中听出略微哽咽的语调。 一听,反射性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除了一身焕然一新的衣服之外,多少也感受到了体内的一些变化,同时也发现了其中一处似乎起了一丝之前不曾有过的变化。 即便他隐约明白了那到底是什么…… 暗自一叹息,他依然不改笑顏,回了一句。 「……没事。」 「……你确定?」 艾利希一僵,微回首,倪了刚清醒不久的人一眼,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他环起手,口吻听来不是很相信。 「……当然。」 西司道出了违心之论,同时也抑制了不使他人感到他的动机、感受一类的能力。受到了如此回应的艾利希,微挑起了一侧眉,表情依旧没有缓和的跡象,反倒起了一丝揣测。 「……」 「嗯?怎么了?」 西司故作疑惑,不解他为何会有如此表情的样子,艾利希一蹙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把头给转了回去。 「你、你好……!」 一道略显紧张的女声传了过来,以洁依的角度来看,西司在岛上的名声好坏掺半,可从小接受的教育,她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即便样貌不同了,他依然是那个创造了这座岛屿、拯救了许多两族倖存者、甚至当年倒戈人们的人,她一直很憧憬对方的存在。 就如同,艾利希对杰罗斯提恩的憧憬一样。 「你……叫洁依……对吧?」 朝声源看了过去,西司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会在一醒来的时候,就被和他年纪相仿又将他视为长辈的人来看待…… 他暗自苦笑了一下。他带着一如方才的微笑,向她问候了一声。 「……!」 「不用那么紧张啦,没事的,放轻松。深吸几口气吧,再来好好说。」 「……是!」 依言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待准备将话说出口时,艾利希直接抓住了自家表妹的手臂,拉到其他地方去了。理由是,对方才刚清醒,也不知道身体状况如何,别这样瞎闹。 而洁依,回首一望憧憬之人的笑顏时,也不由得同意了。 只不过,西司的样子,感觉好像有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对此,洁依用力地摇了摇头,连忙回过头去,跟在艾利希身后,走远了。 只是她没想到,确实有其事。 「你在笑什么?」 听闻细微的笑声,西司朝一旁的人看去,一脸不解。 珞一听,微笑地说了。 「听你刚才和洁依的对话,让我想到你和雪熵他们的互动,挺逗趣的。」 「是这样吗……」 「是啊……你都没发现?」 「没有耶。」 西司摇了摇头,同时按捺住胸口的不适。没有发觉他的异常的珞,又笑了出来,随之,神情转为失落……以及对雪熵的不捨。 「那孩子现在可忙翻了。不过,我之前的做法,可能对他太过刺激了。」 「……」 即便那是他们共同决定的,而这,其他一同离世的不少成员,也都知情。唯独,对雪熵一人保密。透过一路下来的经歷,对那孩子来说,也是一种歷练…… 话虽如此,他自己也可能做过头了……嗯,看来他也要来好好反省了。 「……改天,我和雪熵好好聊一下好了。」 西司拍了拍珞放在他手臂的手,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 通过方才如梦般的际遇……他也因此想起了不少,他为自己安排的復甦一部份记忆之外的一大部分。 也包括了,拉古希帝国的一些事情…… 而他的身分、使命……也因此,清晰了不少。 既然确立了方向,也差不多该来行动了…… 「话是这么说……」 思一此,西司微仰天,低喃。从上一世以来的事情,胸口不适的疑惑,也有了解答。 只要珞一帮他检查,也差不多会暴露了吧。虽然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是不希望因此造成他人的心理负担。 「伤脑筋呢……」 「什么伤脑筋?」 西司一转头,就看见了珞微弯低身子,和他四目交接。对此,他抿起唇,笑了一下。 「没什么……」 从方才开始,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库里希,一脸陷入了沉思。 这一醒,西司给人的感觉,变了很多。既不像他之前的样子,也不像上一世给人的那种若即若离的感受,反到是一股说不出的清灵感…… 为何会这样,他也说不清…… 对此,珞只是笑了笑,开始以魔法为他检视身体,确认是否有任何的不适。 毕竟,前世今生,西司依然是那个老是把苦往肚里吞,凡事自己独自承担的人。 若不这样,想必他也不可能会自己说出来。 「……」 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库里希关切的神色,忽然微冷了下来。看来他已经从西司方才的转变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太像了…… 「……拉古希。」 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如今,终于…… 终于,最后一人,也到齐了。 05-梦结 谣之一 远之音(3) 「……」 自从透过魔法感知,知晓了西司目前的身体状况后……珞的脸色就一直没好起来过。不如说,只针对西司一个人而已…… 这一点,令西司不禁该感到好笑,还是该苦笑。 沿袭创造『钥匙』的伤害,他的胸口在经过简单的治疗之后,依然没有起色,不时传来闷痛感,以至于他在说话时,会显得很有……事情。 然而,事实上,也真是如此。 也该庆幸的是,上一世所受的伤没有沿袭下来,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然,以那种状态,他说不定到现在也还住在医疗所,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在岛上到处逛大街了。 「珞……」 「……」 「那个……你还在生气?」 「……我没在生气。」 不,你看起来,根本就是在生气…… 「……」 在他的要求下,艾利希和洁依先行和其他人会合,并在适合的时机点,向他们发出信号,告知他们可以前往他们所在的地方。 虽然艾利希一副很不情愿、巴不得守在他身边守护的样子,看来十分好笑,在他的一再请求下,也只好拖着人离开了。只是洁依一脸惊愕的表情,看起来很有趣。 至于,库里希的话……则是被他请去找熟人好好谈一谈。结果,从刚才开始,不时就能感受到大小不一的晃动,可见他们之间的衝突,很不一般。 要不是地下屋有自行恢復的功效,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这残局。 对此,西司一叹息。 「……别老是这样。」 在又一波的晃动过去,随着水晶花摇曳的声响,珞又开了口,他的声音听来多少有些乾涩、嘶哑。 「嗯?」 西司回过了神,朝他望了过去,微微一笑。 「我说……别再把自己给搞得不成人样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让人痛心?」 一想到佇立于岛屿中央的世界树,西司一瞬明白了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只不过,他一时,想不出有什么话,是可以用来安慰他的…… 「喔……」 「……你以前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好自己。但是,你的自我保护方式,都是以牺牲自己又不至于死亡的方式,来守住这一承诺。我有时会想,这到底算是什么守住承诺的方式?」 「……」 西司一听,目光下意识地往旁一瞥,似乎是不怎么愿意去正视这方面的问题。 同时,他也忍不住地又瞥了某人一眼……一脸又气又想哭的样子。当中,还能看见一丝开心的成分……果然是因为终于可以把岛上和地下组织有关的一切袒露、甚至是剷除掉了? 「……」 可看珞此刻的样子,由此可知,他那时的所作所为,对他……对其他人来说,究竟是多么大的伤害。 甚至,还将他们和一些组织的人,一起关在了这个地方。 「……我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别想太多了……珞,我相信,我……我们一定不会再让那些事情重演的……」 西司强顏欢笑地搧了一下手,打算直接来个马虎眼。之后的事,再来做打算…… 「之前呢?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吧。结果呢?」 珞瞇起了眸子,完全不接受他刚刚说的话。 「……」 这一语,西司笑容僵在脸上,一瞬语塞,手也僵在了半空中。直接被抓包的感觉,令现场的气氛十分尷尬。 这一番对话,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不久之前他对上一世的自己吐槽过的话,非常类似。嗯……现在该怎么办呢…… 随着珞的话,现场的气氛整个僵到一个不行。最后,在珞心软,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西司先行把话语的主导权拉了过去。 「你说过……不管如何……你都会支持我的。对吧……?」 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态,西司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手,改为将手伸向了对方,他收起了随兴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道。 「……对。」 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忽然改变态度的珞愣了一下,随之他回过神,神情有些惊吓,也苍白了不少。 「西司,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西司勾起了唇角,露出了好看的笑容,不予回应。 对此,珞又无语问苍天了。 即便……那是他曾对他许下的承诺…… 「……好吧,我知道了。你希望我怎么做……?」 在心中斟酌了一下,珞一脸悲痛地「随他去」的表情,应允了。 一听,西司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05-梦结 谣之一 远之音(4) 煦光下,树影摇。 徐风吹,群叶晃。 伴随着一阵交错的细语,两道人影佇立在垂掛洞窟口花藤与林中小径的树荫下,交头接耳着,而他们的脸色,看来都不太好看,在树影的衬托下,更显其意味。 「真假……」 「看来真的不能再拖了……」 「不过那位大人……唉,终于要回来了?」 「自求多福吧。」 「……你也是。」 金发青年和一旁的友人相识一笑,后者随之摇了摇头,一叹息。 「这真是……」 徐风又一吹,花藤和群叶落影来回交错,好似在表达着什么。 不久,一名人影忽然显现于介于两人之间,勾起了一抹笑容。 同时,摇曳的花藤下,也显露了藏于后方一隻浴血的手臂,手臂旁更是躺着一颗靛蓝色的玻璃球,伴着光影呼应其光辉。 ◇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高亢的清柔嗓音传了过来,在场的三人纷纷朝声源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穿着医疗者白袍的幼女出现在一个转移阵法上,远望着他们。 在三人之中的一名金发青年,正打算开口时,小女孩的目光就被一旁不远处的闪亮物品吸引了过去,走上去几步,就传来了一道惊呼。 「哎呀,我之前都没发现它居然落在了这里。」 艾比一手掩住了嘴,却掩不住脸上藏不住的惊讶。她蹲下身来,捡起了不久前,在她来这里拜访一些人的前一段时间,就丢失了手鍊上一个十分重要的物件。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找到了它。 思一此,将此物收入怀中。 「小心一点,弄丢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金发青年送出了劝言,同时不禁为她冒出了一丝冷汗。 「我知道、我知道……罗耶,你操心太多了,小心长皱纹,一张帅脸可就不吃香了。」 「说这什么话……」 罗耶抹了一把脸,对自身的容顏没有太多的见解。以他的认知,脸就只是脸而已,没有什么。 「……」 站在他对面的多莉堤,对此不予置评。那一名,至今为止,已经说过了不少类似的话了,听来奇特,却也句句切入要点。 「哼。」 佇立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罗,更是对此不屑一顾。 「……」 看着眼前的团队,罗耶在心中不禁深深一叹息。这样的成员,真的有办法去面对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吗? 他仰天一望,呼了一口气,思绪不久便飘向了他方。 『钥匙』,即为开啟一切大门的媒介之一,却也是开创某一个未来的一份要件…… 这一份要件,即可追朔于千万年前,拉古希帝国创始者的杰作之一,消失后了千万年后,又回到了伊特诺……又或是另一个人的手中,重见光明了。 这一点,已经从不久前库里希不知从哪得来尤伊遗留下来的手稿中,知情了。其馀的部分,可真是不得了的大秘密…… 照理说,这一类文件都会严密保管在图书馆的地下禁书区,只可惜,那里目前已经被自称是执事的南那给接手了。 唯一可以确认真偽的是,上面明明白白地留存着尤伊的魔力,也有着雪熵一部份施法保存的痕跡。 但,现在也没打算去探究这些事情了。 「……嘖!」 谁会知道,『玻璃球』根本不只是用来开关大门的『钥匙』,这么简单。而是,作为……卯之花的一部份容器来使用的。 至于,为什么要以他们的生命和魔力为代价,甚至不惜和空之灵定下契约……肯定不只是为了要终结至今以来的这一切。 要不然,地下组织的人们,也不会为此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表面上的争夺也只是幌子,背后的目的可能也和玻璃球脱不了关係吧? 不、不是,可能不只是这样…… 「……」 思一此,罗耶不禁摸了摸下巴,更深一层思索着。 但是,玻璃球……先不说它的秘密好了。为什么组织的人,不掠夺玻璃球,甚至放任珞……那个魁儡首领随手乱扔? 再往上推上去,一百多年前,南那把飞罗……也就是将摩尔骗上世界树,不惜取下玻璃球来使大门关闭这点来看,他们可能不只不清楚玻璃球隐藏的秘密,甚至和之前的他们一样,将其视为很不一般的钥匙而已,却不曾探究过其中的含意。 要不然,以他们组织的宗旨,可就要和他们再来一场廝杀来掠夺这些小东西了。 「我们还真是做出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对此,罗耶苦笑了一下。一旁感知到他思绪的多莉堤,也一脸认同的跟着点了一下头,随后,多莉堤一边感知着他的思路,一边在旁盯哨,以防他人来妨碍他们之后将实行计画的可能性。 「……唉。」 罗耶又深深一叹息。 思绪又一转,想必南那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才会出此下策。可是……这也说不通,没办法说清他为什么要执意护着这些,还有西司和珞他们? 这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是改过自新了……?」 此时,一道闪念掠过了他的脑海,罗耶微皱的眉,又加深了。 随之,他似乎是觉得太过荒谬,连忙摇了摇头。 「不、不,这是不太可能的事……」 以他对南那性格的了解,他是不太可能会把既定的目标转向的,除非遇到非常重大的事情……可惜,自他被对方杀害前,也不曾见他改过自新过。然而,罗耶不知情的是,从某些方面来看,他既不曾了解过南那这个人,更没有真的完全了解过自己。 这之中,绝对是有更大的目的。 「伊特诺这傢伙,到底……谋划到了什么程度?」 罗耶又一蹙眉,一咬下唇。他并非认为自己被欺骗了,也不对此感到后悔。其他的同伴们也和他有着类似的想法。 至于,作为中立一族和组织抗衡已久的族长雪熵,又是抱有什么样的想法?又知道了多少事情? 这也是他们,至今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的地方之一。 「这一点,势必要和伊特诺好好叙旧一番了。」 「等见到人之后再说吧……」 面对他的低喃,多莉堤只给了如此一句。 在离开了地下屋之后,他随即收到了族长传来的消息,透过转移魔法直接来到了这里,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上一段时间前才分开了的罗耶,而他身旁的人……更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人物。 而且,据说还是被某个人事后传送过来的。 「罗……不是,还是要称呼你罗塔,比较合适?」 从思绪中回神,多莉堤神情复杂地瞥了一眼自地下屋中剷除了组织据点之一的成员又和洁西萝联手了一场同伴之间令人笑不出来的恶趣味招呼之后,依然和他们待在这里的人。 「随便你。还有别随便放松警戒。」 任由一头杂乱无章的紫发随风飘的罗,环起了手,一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丢了这一句给对方,令提问者感到有那么一些不太爽。 「你不也是。」 多莉堤不甘势弱,冷哼一声反击了回去。 「有空说话,还不如去做你该做的事。」 「从女变男就了不起?你的内涵好像也不过如此。呵……」 「你啊,变了一个样子,也换了一个人。记得你以前的个性可没这么恶劣……从哪学坏的?」 「……」 「说中了?哈哈……」 一旁打理了一些杂事的艾比,听着他们之间一来一往没营养的对话,挑了挑眉,又继续忙她手上的事了。 一行人,完全不怎么理会洞窟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 没过多久,一道细小翠绿光芒从她怀里飘了出来,来到了她的面前晃了几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 光点闪亮了一下,向她传来了来自她的契约精灵的消息。 『伊特诺.达拉亚,已经清醒了。接下来的事情,会以安排好的形式,在你们的面前展现出来。请耐心等待。』 「……!」 一传完讯息,浮现在她眼前的飘然字跡,随之消散了。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艾比脸上浮现了不同于方才来此的惊讶神态,眨了一下眸子之后,连忙停下了手上掩埋小生物的动作,站起了身来,朝依然进行着没营养话题的人们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在你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打断你们的兴致。」 就在口水战进行到白热化之际,同伴的一句话,一瞬间将火热的气氛,变成了一滩冷水。 「艾比!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而且,谁跟这个人的感情好了!哇啊……好想吐啊……噁心到我了……!」 「你就噁心到死吧。」 不同于多莉堤有些脱序的反应,罗的反应看来反倒是冷淡了不少,丝毫没有受到她无意投来的话给影响到。 至于,在一旁陷入了思索的罗耶,一听到艾比说的话之后,好不容易即将要理出的头绪,也因为被惊骇到而整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 他猛然一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他们的反应,除了被噁心到的多莉堤之外,罗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给挪移了回去。 投出了某种意义上震撼弹的艾比,一脸泰然自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也无视了她身旁三名同伴们的反应。 好似在说,除了她自己的感受之外,其他人的说词,好像一点也不重要了一样。 「……」 不搭理投来的第三道视线,艾比面不改色地朝他们投出了另一个震撼弹……比方才的更有意义了不少。 「伊特诺.达拉亚醒了喔。」 一句话,简单扼要的传达了消息。简单到让人不禁怀疑,真有这么短吗? 然而实际上,也真是如此,只是被她简略了不少。 以她的观点来看,形式简单扼要、做事乾净俐落,凡事以重点来说明一切,会是十分有效率的方式。 「誒……?」 「嗯哼。这样事情就可以继续进行了。」 「终于啊……再说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 不同于前两位的反应,罗耶的反应,或许是所有人之中,最正常的了。 05-梦结 谣之一 远之音(5) 「这可怎么办呢?」 「你就面对吧。还能怎么办……」 珞一脸既无奈又愤慨地回了如此一句。只是,就算他这么说,也没办法解决他们眼前的这一副光景。 毕竟,光说不练,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只见,呈现在刚从满是水晶的地方,转移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原本完好的地道,已和他们记忆中的样貌,有了千差万别的转变。 整个地道到处都被砸出了大小不一的窟窿,有的甚至还能看见其他地道,然后又是下一个差不多的样貌…… 镶在岩壁上的萤光石掉的掉,毁的毁,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整个地道昏暗了不少,虽不到让人看不清楚的地步,但也看得令人十分心痛。 天花板上的虫虫大军,则是又一大群掉落在地,蠕动、挣扎着,好似希望能看见一丝生机。可惜,这只是被创造出来的幻象,根本不是真的。不一会儿,满地遍野的各色虫种,纷纷回升了上去。 不只如此,遍地的石块、沙尘,也逐渐开始有了自行回復的跡象。 在眼前的残局下,完全不见动手的人们。 「……这也太扯了。」 要不是早知道这地窟简直坚硬的教人难以置信,不然珞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雪熵解释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喔……还不用解释,他就要先和围观群眾和被波及的一些人士,而搞的精疲力尽的医疗所治疗人员打交道了。 光想那个画面,就令他胃痛。 「那也没办法啊,我还真没想到他们会打成这样……」 身体多少恢復了一些的西司说的很是委屈,却能从口吻中听来一丝笑意,说到最后,他更是笑弯了眸子。 「没办法也要有办法,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 收起了庆幸的心态,西司挑起了一侧眉,轻笑了一下。看来对这久违的对话感到新鲜又缅怀。 不久,昏暗的长廊上一阵爽朗的呼喊声,回盪着。 「你们来啦!欢迎、欢迎……!」 一道人影逐渐从昏暗的地方走了出来。 一见来人,刚过招玩不久的库里希,完全忽视了四周经由他们一手打造出来正在恢復中的一片狼藉,扬起了手,面带可疑的灿烂笑容,朝待在原地交头接耳的西司和珞两人,挥了挥手。 「什么欢迎……问一下,你们是怎么打的,居然可以打成这样?」 珞又环视了一下四周,一手扠腰,微一蹙眉,倪了说这一句话的人一眼,没好气的提问了。 「能怎么打,就这样打的啊。」 库里希两手一摊,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他没说的是,之所以会有如此「惨状」,有很大的原因来自杰罗斯提恩基于这里会自然恢復的前提下,就把当初在都城一战时,用的魔法给丢了出来,搞的他也得用相应的魔法来守备……又丢了不少东西回去。 嘛,虽然他也差不多就是了…… 「你们谁赢了?」 对此,珞姑且又问了一句。 就在库里希脸上漾起了神祕一笑,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不理会一旁的自家同伴朝他投来的疑惑视线,西司更是直接毫不留情的,拆了他的台。 「哪来的赢?打从他们有开战的想法那一刻,就输得彻底了。所以,别装神祕来吸引别人的胃口了。」 「西司,你变了……」 一听,库里希有些脱力垂下了肩膀,口吻听来不是很滋味。 不久,另一名主角也登场了…… 「杰罗斯提恩……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吗?」 西司一转头,把目光转向了某个始作俑者身上。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杰罗斯提恩一边说着,一边没事样的轻轻地抚去了沾染在他衣服上的沙尘。 能将好好的地方弄成满目疮痍,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只能说,他这人也挺厉害的了……若是一般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一幕,看得珞嘴角直抽搐。 「……」 西司不着痕跡地瞧了一旁的珞一眼,歛去笑容的唇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库里希一问,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等艾利希给的信号了。一收到,就要和他们匯合了。」 一听之下,西司也不隐藏地,直接给了他回应。 「我不是问这个,我知道匯合是一定的。我问的是,你『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些处境』?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也有这个疑问。」 不只是珞和库里希,想必所有的成员都希望能获得这方面的回应。 对此,环视了身边所有人的面容之后,西司只是又微扬起唇角,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秘密。」 「……」 「又是秘密。你知道你的秘密,到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用珞说,如今的岛屿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于杰罗斯提恩,他则是站在原地,凝望着眼前的前君主,一句话也不表示。看起来就是为了等候指示的样子…… 「……」 即便是对他不是很熟悉的珞,看到他这样,也不知该说什么。 况且,前生今世,每个人的性个也多少都起了一些变化。有些人的性格变得扭曲,却不忘使命;有些人变得沉默是金,在幕后默默付出;有些人…… 数不清的人们,都在这一时刻,逐渐团聚了起来。 「……嗯。」 一时语塞之后,西司才吐出了一节单音。可惜,珞并不买单。 他只好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见他类似求救的眼神,都没有任何表示。只希望他不要又把事情在某方面闹大了。 对此,西司又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我会跟你们说的……」 「那……」 「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全然坦白,但我跟你们保证,我一定会把至今为止的所有一切都『表现』出来的。」 面对珞脸色一亮的神态,西司的表情微歛了下来,微沉声一语。 然而,他语末的话语,也勾起了他人的不解。 「表现?表现什么?这和要跟我们说的事情,有什么关係?」 珞面色微沉,颇为失落一语,西司只笑不语。 「算了吧,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过,既然答应了,就别又食言了。」 拍了一下珞的肩膀,库里希一叹又一说,随之他顿了一下,神色微凌地朝西司看了过去。 「所以,你不相信我了?」 一听,西司的脸抽动了一下。 「也不是。」 库里希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了一丝黯然,又恢復成了方才的神色。 「只是……发生了太多的事,一路走来……多少有些累了。」 库里希微微一语,却也激起了一些人的共鸣。 「……」 西司沉默了一下,严肃的面容多少缓和了下来,他露出了略微伤感又怜悯地口吻,开了口。 「我知道了,之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你确定?」 库里希微抬首,看了他一下,眼底满是不太认同的意味。看来,在昔至今日的诸多事蹟中,伊特诺……不,西司的信用度似乎多少也呈现了指数下滑的跡象……而且还不是短期而来的。 此时,珞站了出来,打了一个圆场。 「好了,别把气氛搞的那么僵啦……每个人都会犯错,像我……以前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不是吗?」 「至少,你不是把一个城市给颠覆的那一个。」 对于珞的圆场,库里希并不怎么领情,反倒是冷瞪了他一眼,冷冷了一句。 这一言,不只珞一时语塞,就连身为当时的始作俑者的西司,也被扫入了其中。 静默了片刻,西司面无表情地朝库里希一望,也露出了神秘的冷笑。 「你这是在翻旧帐?」 「不是。我只是在提醒你,做事要小心谨慎,别又闹出了不必要的差错。毕竟现在已经不像是在都城那个时代了,要是又出了什么小差错,如今的岛屿,可不能再承受这些伤害了。不只是岛屿,居民们也是,他们等不起的。」 库里希顿了一下,扫了面色不太好看的西司一眼,又接了下去。 「尤其是你,伊特诺.达拉亚,可别像之前一样,把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了。多爱惜自己一点,就算现在的你只是在执行计画,也别把这当成是让你受伤、丧命的藉口了。你至今为止,所找的藉口,已经够多了。」 一连串下来的话语,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然氛围之中。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对此,西司更是深有感触。他歛下冷笑,朝为他说了这么多的库里希,投以淡淡一笑。 一说完,他回过身之际,也向仍佇立在原地的杰罗斯提恩,丢出了一个眼神之后,他便直接离去了。 「……啊,慢着,西司……!」 见此,珞也跟了上去。 独留剩下的两人,静望着少年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你说的有些太过了。」 打破了沉默,杰罗斯提恩丢了如此一句。 「与其说好听话,不如说一些会点醒他的话……不然,那孩子,可能又会陷入某种不必要的思绪沼泽里,无可自拔了。而且,现在的状况也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真心话?」 杰罗斯提恩一挑眉,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有趣。 「你说呢?和我共识了这么久,也该知道是不是真心话了吧?」 库里希对此,回以一笑,看来多少有那么一些自嘲意味。 即便和都城那一世代的孩子不同,他却也以他自己的意志,选择了这一转生方式。 和千万年前相比,也不过是多了一些体验而已。 更多的是,『那些事』,要如何去着手了…… 「谁知道呢?」 杰罗斯提恩耸了一下肩,唇角微扬,也转过了身去。对此,库里希又一笑,一问。 「要走了?」 「当然,要是不去看一下『那地方』的状况,伊特诺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打算继承伊特诺意志的雪熵,一定也是如此……」 杰罗斯提恩回过了首,淡淡一笑。语末,他的音调也稍减了下去,也能听出他话语中的一丝落寞。 「呵,雪熵给你的职位,有跟没有一样……」 库里希对此,感到很是好笑。他曾向雪熵提及过这件事,雪熵也表示了。 『当初为了让他们因战后所造成型态不稳的状态,多少能够平稳一些,才会安排这一职位给他们两个人,只是他们不时会跑到萤光湖泊和地下湖泊的地方去,貌似在守护着什么。至于在守护着什么,想必身为千万年前,拉古希帝王守护者之一的你,肯定比我清楚不少……』 「路上小心。」 大概是不打算多做停留了,杰罗斯提恩一回过头,身影逐渐淡化、消失了。 从一开始开打就不见洁西萝的人影,可能也早就跑到她所守护的那个地方去了吧。 「我会的。」 眾人一散,吵杂的气氛也冷了下来。不管再怎么要好,人生依然也不太可能会有不散的宴席…… 呼了一口气,库里希又一深吸,两手扠腰,一仰头看向了依然密密麻麻且令人到胃口的光景,他身子起了一丝寒颤,嘴角抽了几下。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收回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早已恢復原状的地道另一端。 他微微沉下了脸。 「……」 再来……就是一切的收尾了。 05-梦结 谣之一 远之音(6) 晴空下,云海依然千变万化。 徐风下,草原如海浪般舞动。 一切,变化不息…… 或许,终有一天,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也会迎来他们所希望的一切美好…… 对此,他们将会不惜一切代价…… 为一切,倾尽所有…… 「……」 一阵又一阵细微的步伐声在地道中回盪着。 自离开刚才的地方之后,西司和珞两人就再也没说上一句话。不……不如说是,一路下来瀰漫的气氛,以及西司的表情,令珞都不晓得可以拿什么当话题。即使如此,他仍试着去寻找适合的方向…… 没多久,他就很哀伤地发现,根本没有话题可以讲。 珞一侧过头,瞧了一下一旁的人的侧脸,心里多少又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难以言喻的情绪、情感。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沉浸在思路海洋中的西司,回过了神来,微一转头,朝他看了过去,脸上满是疑惑。 「?」 「……!」 一和对方四目交接,珞整个人僵了一下,神色很是僵硬。对此,西司一蹙眉,提问了。 「嗯?」 「……不,什么事也没有。」 「珞,找藉口是不好的行为。」 此言入耳,这一句话是他好一阵子前在放学后返家的路上,对西司所说过的话。可现在,却感觉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珞苦笑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感觉你变了很多。」 不只他,其他人……也包括他自己,也变了不少。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要说什么是不变的……可能『变化』本身,就是一种『不变』的变化了吧。」 西司所言,并非疑问,而是採用肯定。这一语,也让珞陷入了某个思绪之中。 ……『变化』等于一种『不变』的事实。 也因如此,每一刻都是如此的珍贵不已…… 「……」 珞回过了头,一抿唇,随之又呼了一息。看他的样子,貌似是了解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没有…… 「珞。」 大概是看他的表情有些微恙,又或者说是忆起了许久以前,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以及,他那时的不告而别…… 恐怕,他那缺乏深思的行为,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即使这想法不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而他也对此抱有不小的责任心态。这一点,在他过往的所作所为之下,除了此时胸口隐约的闷痛感之外,心中更是刺痛了一下。 思一此,他也将目光转了回去,静默了片刻,他微垂下了眸子,悄声地开了口。 「听我说……」 「我在听。」 珞瞥了他一眼,又挪了回去,神情不知为何多了一丝柔和。又该说是,他从西司的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要是哪天能从这里出去,我们一起去旅行吧。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 话一说完,西司忽然噗哧笑了出来。 「我之前在各地旅行的时候,有发现到不少好地方。只是很久没去了,所以也不知道那些地方现在是什么样子。」 一语之下,珞明白,他所说的「之前」,指的是千年前他所离去那半年的那一段日子。 「……」 虽说是单方面的话语,不知不觉间,他们也走出了地下屋,来到了大门所在,只见西司一轻抚墙面,微微一笑,又一低语。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我能为你们提供服务,是我的荣幸。还有,伊特诺……再一次为你送上祝福,祈愿你能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谢了。」 凝望着墙面上浮现的金色文字,西司又笑了一下。在他将头转向后方的珞的时候,文字也逐渐淡化、消失了,一如文字未曾出现过一样。 「走吧,珞。」 珞回以一笑,什么也没表示,就跟随着对方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地方。 05-梦结 谣之一 远之音(7) 夕光映于世间。 也为此,掀开了人生的另一篇章…… 来到了除了他们之外,别无他人的地面上,西司仰起头,眺望红澄天空,嘴角上扬。 凝望着眼前的人的背影,蹲下身子关上了大门的珞,神色复杂地站起了身来。 在无人一语之下,带有些微凉意的秋风,吹过了他们四周的所有一切。同时,也吹起了下一场战役的号角…… 聆听着枝叶婆娑的声响、鸟儿悦耳的啼鸣乐音……明明是如此暇意的音律,听来竟是如此伤感…… 此地的人们。 活于沉睡之中。 甦醒的人们。 活于黎明之中。 而他们的肩上,肩负着无比沉重的使命…… 在这一场战役中,若有什么小差错,等待着他们的,又是另一起『旅程』的开端了。 沉睡…… 甦醒…… 这两者,看来自然,却一点也不自然……因为,一大部分的人都被迫陷入了如今地下组织背后藏镜人那无限循环下的玩物立场……且几乎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一事实,仍一脸幸福的活在他们小小世界之中。 使一些事情的进程,有了一些延宕…… 令人庆幸的是,一小部分的人们也逐渐有了不满、反抗的跡象。只为了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品质、更大的自由…… 殊不知,他们如今所认为的『自由』,却是一场极大的骗局。 这一切,都是为了令组织的人,更好地操纵人们。 如人偶一般…… 为此,他们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只为了扭转这一切境地,为人们,带来更远大的世界…… 「嗯,等任务完成了,就一起去吧。无论去哪、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伴在你身侧。」 珞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但他的眼中,却染上了不安的色彩。 要是…… 「一定会成功的。」 回首一望,读懂了对方所忧之心,西司露出彷彿为了安抚他的不安的柔和笑顏,好似当年,坚定不移地回应了。 「是啊,一定会的……」 一听,珞面露苦笑。一瞬静默之后,他又接了下去。 「这任务一旦成功,我们……或许再也不会回来岛屿了……」 他一脸既期待又落寞,因为不必再承受可怕的洗脑,以及受到严重限制毫无自由可言的生活,并为其底下的势力抗争,落寞则是一旦他们离去,他也许就再也见不到西司了。 并非他不相信他说的话…… 而是,他此刻的笑容,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你……是不是又会消失了?」 珞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低语。 「……」 貌似又读出珞内心所想,西司对他轻柔一笑,神采更为柔和。 「即便我们分开了,终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的。」 「……」 「无论,分隔多远;无论,转变为何种姿态、何种样貌。我们的心,始终相连,不曾分离。永远,都是如此。」 「你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珞抿起唇,听完了他的话之后,惨澹一笑。 失去他的那种感受……他已经……不希望再承受一次了。真的……太痛了…… 微垂下了首,他握紧了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着。 「……」 西司瞄了一眼他的动作,嚥了一下口水,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步伐,来到了珞的面前,伸出了双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握的拳头。 「……!」 珞一惊,猛然抬起了头,那人苦涩的笑顏,映入了他的眼中。 「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们的。不管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西司一语,对珞来说,又是一股震撼,心也凉透了一半。 这表示…… 「若将心中的大石无限切割,一个人的心灵究竟可以承载多少重量?」 听闻细语,珞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 「?」 「我曾想过……自己的心,到底可以承受多大的伤害?」 如此一语,珞的心又刺痛了一下。 看着他微变了脸色,西司又笑着说了下去。 「但我发现,一个人可以承受的……很有限。因为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个人就可以独力完成的。这是我在那半年里了解到的事情……很傻吧,活了那么久,才在那些情境下,了解到这些简单到不行的道理。」 「……」 珞的脸色又一变,他很希望可以告诉他「并不是的,你一点也不傻……」的安慰话语。然而,他的喉咙却像被扼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口。 可说了又能怎么样…… 那并不是西司的错,而是……当时的环境…… 只见珞开了口又闭上,欲言又止的模样,西司惨柔一笑。 「……一个人没办法做到所有的事情。所以……岛上的各位,也在尽其所能地做他们能做到的事情。就像你们之前希望我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也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过上那样的日子。一个不会再有任何人伤害所有生命的地方……」 一说完,西司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不同于他微凉,却带有暖意紧握的手。 安静了好半晌,珞貌似是放弃了什么,缓缓地松开了他紧握的手,有些难以啟齿地问了一声。 「……你不后悔吗?」 「……人生没有后悔,只有如何抉择。」 收回了手,西司一语,令珞一时语塞,脸色也扭曲了不少。 「在这世上我们拥有的只有我们自己。不管何时何地,都是如此,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 「所以……」 西司做好了再一次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露出了更胜以往的温润笑容,眼神蕴含着无法言喻的阴鬱。 「我会引发奇蹟的。」 05-梦结 谣之二 千年的结束(1) 「……你说的奇蹟,依然是牺牲自己,拯救他人吗?」 珞抽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尽是说不出的凄凉。 这一幕,令西司本坚毅的心,微微动摇了。 「我……」 「这和你过去所做的选择有什么不同。为了阻止他们,我们……付出太多太多的代价了。」 珞别开了脸,又一次握紧了的拳头,微微颤抖。 「对不起……」 西司走上前,又一次伸手握住对方因收力过紧指尖泛白的拳头,微垂下眼帘,轻声致歉。 「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 珞闻言垂下头,抿起唇,神情哀伤而扭曲,微颤地沉下了声。 「……」 看着这样的他,西司又安静了下来。 儘管他再次诉说千年前曾对同伴说过的相同话语,对珍视自己的珞来说是非常残酷的,但是他不希望他又一次为了自己而被杀害,只希望透过自己的牺牲,能够为人们开创新的道路。 在那个新世界,不再有黑暗势力,每个人都能做自己最兴奋的事情,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的风貌。 幸福快乐的度过每一天…… 他想创建这个理想乡,但只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世界的转变必须由洗涤过的人们共同付出才能达成。 「珞……」 西司望着对方,内心很是难受。而他,也是他最不希望失去的人之一…… 珞松开紧握的手,挣脱对方轻覆在他手上的手,双手猛地抓住西司的双臂,头埋进对方的怀里,哽咽地哀求。 「拜託……我不想失去你……」 他此刻的行为,一如当年,伊特诺对卡西洛所做的事十分类似。 「……」 伴着紧抓他双臂的力道微微增强,西司想起了雪熵,在这千年中,为了人们所做的一切…… 即使很大一部份是出自于计画,可那孩子,也做了不少计画之外的事情,甚至都超出了他本身可以负荷的程度…… 就只是为了等待他的回归…… 他到底付出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心力,从片段的纪录中,就能得知。 如今,他现在所做的选择……令雪熵情何以堪。 等了千年之久,才终于等到了他们的归来…… 最后,却得迎来这样的结果…… 思一此,西司一抿唇,神色很是沉痛,以及深深的心痛。 那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而他却…… 「……」 他真是个自私的人……一点也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就自己决定了一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一样…… 「……没事的。」 想对眼前的人说的话比山海般还多,可他却又道出了可能又会伤害到他人的话语。 明明他……最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一句…… 「即使如此,你还愿意跟着我吗?珞……」 西司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脆弱,比起方才温和的口吻,多了一丝颤抖、哽咽。 这不是……他想说的……不是! 自方才之后就不曾开口的珞,脸上染上了泫然欲泣又心痛欲绝的神采,即使如此,他仍是强顏欢笑,低语。 「说的也是……在分别之前……就让我们圆一同旅行的梦吧,要真是分别了,就让我期待与你再次相会的那一刻到来吧。」 05-梦结 谣之二 千年的结束(2)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悠然轻唱。 徐风一吹。 拂动了一名佇立在悬崖前眺望一片无际晴天的少年的青绿色发丝、一身的服饰。 他感受着世界在他身上所带来的清凉感,很是满足地笑了一下。 没多久,这一分喜悦,就被不请自来的人给打散了。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你不是应该在古祭坛吗?怎么会来这里?」 少年爽朗的嗓音,一瞬冷淡了下来。一转过身,他秀气的面容,看来更是沉下了不少。 微风吹过了那人淡紫色及肩发丝,杰罗斯提恩轻笑了出来。 「等一下,就走了。」 「快走啦……」 「青,你啊……」 面对他的抗拒,杰罗斯提恩微叹了一口气,随之,他又恢復成了刚刚的柔和神色。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将无奈丢到一旁,说起了正事。 「你那边怎么样子?」 「已经和雪熵先前设下的机关,都连结起来了。你呢?」 「事前准备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差啟动了。现在洁西萝守在最主要的地方。」 「萤光湖泊?」 「对。」 「一人一个祭坛。加上伊特诺阵守的,刚好三个。」 一番对话下来,库里希轻笑了一下。 两大遗跡,三个祭坛。正是啟动他们计画中要将组织人马一网打尽的主要法阵连结点之一,以世界树祭坛为首,其他两个祭坛——拉古希帝国所遗留,由飞罗阵守在隐密在林中早已乾涸的地下湖古祭坛、中立一族本家一名长老阵守萤光湖泊底下的萤光祭坛。分别落在岛屿的东南方及西南方,形成了一个三角阵行。 然而,他们所做的仅仅是守护祭坛外界的安全,内部主要是由杰罗斯提恩和洁西萝各自负责的。 每一个祭坛,都封印了无法估计的庞大净化魔力,为了要积蓄如此大量的魔力,必需耗费久远时光等待自然魔力的累积,且时隔千万年才能啟动一次。 而这一次,将会是最后一次使用。 上一次使用的时期是……拉古希帝国时代。 「只要一啟动,那些人就没路可跑了。」 库里希瞇起了眸子,口吻听来既期待,又带了一丝愤慨。 「……可不是吗。」 他如此一说,杰罗斯提恩也不禁正了脸色。 「千万年下来的一切,终于可以在这一世,了结了。」 「现在不也差不多?」 一改方才的态度,杰罗斯提恩打趣了一下。他很清楚,一旦这阵法啟动,所有包覆在岛屿上的限制都会消失,结界也会在某人的帮助下因此反转,届时设下结界的施法者,也会因此而丧命……可岛上的组织人马,都会因此消失。 只可惜了…… 「那不一样……」 库里希撇了一下嘴,一脸不悦。 「哪里不一样……?不都在笼子里,但也只差在被净化的范围是包含整座岛和所有的生命而已。」 除了三角阵法之外,还有其他的设置……为了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 「在岛上四处设下破除点兼连结点的西司……不,伊特诺……嗯,还是该说是拉古希?要做到这样,还真是不容易。」 杰罗斯提恩说到一半,被某人的多个名字弄得有些伤脑筋后,也不影响他的心情,又不禁感慨了。 如此庞大的阵法,要真是啟动了,那场面可真是不知道会有多壮丽。 尤其在拉古希帝国之后,更是难以想像。 过了半晌,库里希开啟了另一个话题。 「他很爱伊特诺和伊莱这两个孩子,只可惜……用错了方法。」 话一出,听者很明白对方指的人是当时身为都城城主——帕梅西.达拉亚。 「在那时,也只有那个方法可用了吧。」 「……」 库里希不予回应。对他而言,帕梅西是他在那一时代,少数的挚友之一。只可惜…… 「啊,他们来了……!」 听闻不远处传来了多莉堤的呼喊声,他们俩人都颇有默契地安静了下来。不知是谁传了信号给当时离开地道的两人,来到了这个人烟罕至的地带。 光是被人刻意用结界包围,不被人们开发的此地,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祕境了…… 「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似乎是觉得聊得差不多了,某人的情绪也多少有了好转,杰罗斯提恩窃笑地如此表示了。伴随他的话语,他的身影也跟着淡化、消失了踪影。 知晓其意的库里希回以一笑。 「嗯,慢走。」 05-梦结 谣之二 千年的结束(3)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还真是大阵仗啊。」 远远就看见聚集在悬崖处一带的人们,珞不禁苦笑了。走在他身旁的西司则是唇角微弯,眼中满溢着怀念。 也因这个距离,多少隐约能够听见长久至今许多同伴们传来的声音。 那些人们不同以往却又如此熟悉的面孔,随着一些人朝他们奔来,而他们也朝他们漫步而去,渐然清晰了不少。 「伊特诺!你这傢伙,终于从小鸡变成母鸡啦!」 「小司!」 「珞!你之前是又给我跑到哪去了!既然要闹事,怎么不邀我一起去!」 「这些人……转变还真大啊。」 听闻这些人的话语,珞的苦笑,在下一瞬沉下了脸,从他的表情来看,可能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掉头走人,以免还没完成任务,就先被自家同伴给完封了。 瞥见珞如此露骨的表情,西司不禁噗哧一笑。 不理会对方投来的白眼,他又弯起唇角,目光挪移回了方才的方向,柔和地笑了。 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 「……他们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一听、一见,珞也笑了,笑得很是欣慰。 随之,西司微一仰天,凝望着即便被牢笼般的气流柱遮掩了一部份,却仍无法全然遮蔽那一望无际又如此辽阔的海般天际。 就在这时,他身前闪现一道白光,一名浅褐长发少年凭空显现了出来,一落地,便敞开双臂往西司扑了过去。 由于衝击力稍猛,西司连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自己,不至于连带抱着他的人一起跌坐在地。 「……」 他一望将半张脸埋进他肩头的人……不同于记忆中青年模样的少年,一阵湿润感从他的衣服上传了过来,西司悬在半空中的双手,不晓得该不该回以一抱。 看来,方才突如其来的衝击,令他很是出乎预料又不知所措。 「伊特诺……哥哥……」 一阵熟悉又模糊的微闷嗓音,传进了他的耳畔,同时,也像是为了不希望他又会因此消失,环抱他身体的双臂,也收紧了一些。 面对这如此的场面,即便是对西司过度保护的珞,也对他过于衝动的反应感到……无可厚非。毕竟……他为这一刻,等待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远方奔驰而来的一些人,也在这一幕之下,颇有默契地放缓了步伐,漫步而来。 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抽泣,西司伤感一笑,微垂下了双眸,悬在半空中的双臂轻缓地回抱住了对方纤瘦的身躯,缓缓地闭上了眸子,轻轻一语。 「我在这……已经没事了,雪熵。」 「……呜呜!」 「你一定很辛苦吧。谢谢你……为了我们,坚持了这么久。」 话一落,西司将一隻环抱雪熵身躯的手,改放到他的后脑勺,神色有些艰涩地低语。 「一切……都一定会没事的。」 这一句话,背后所隐含着什么,从珞面露悲伤的样子来看,便能够知晓一二了。 同样的,参与了这项计画的雪熵,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一层意义。 他抓紧了西司的衣服,咬紧牙根,又哭了好一阵子,他才微吐了一句。 一句,千年前如此恳求的话语…… 「……不要消失……拜託你……」 徐风吹了下来,与夕光一同带动了生命的律动。同时,也将为不久的未来,拉下了接近闹剧尾声的帷幕。 悬崖下,青藤雨。 哭声下,又一殞。 千百待,何以哀。 「……」 西司没有回应,微垂下了头,随着他的动作而垂下掩盖住了他半张容顏的瀏海,办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就连,能够感知到他人情绪、动机的中立一族的人们,也在他的拒绝下,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的波动。 好似,为了不使人忘却……又彷彿,为了在哪一天,从一部分人们的记忆中褪去,而做的准备一样…… 即使,当事人很明白,这是不太可能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迎来如此早知的对待,雪熵放声哭喊着,依然不愿从好不容易回归的人身上离开。 而他所呼喊的,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曾停歇过的疑问。 同样的……也在珞的心中,漾起了一波涟漪。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05-梦结 谣之二 千年的结束(4) 千年的等待,是否终将换来回避这如曇花一现的重逢? 何时……终能完结? 「难得的见面……呵呵,不过这也挺有那小子的风格的。」 好几个人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把两大协会又一大把年纪却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创办者兼一族族长从西司的身上给扒了下来。 同样参与了这项扒人行动的罗耶呼了一口气,真心觉得累了。 「……这倒还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成这个样子。」 西司望向了被带到一旁不远处,整个人蹲在地上,脸埋在双臂中,在一小群人环绕他周围的安慰下,依然哭个不停的雪熵。 「……」 经歷久违实际意义上的重逢,虽不知在不久的将来,又会再一次迎来他不曾经歷过的分别,罗耶收回视线,瞥了一旁西司的侧脸一眼。 他的脸色微沉了一些。 心中不知怎地升起了一丝不快,却又不知打哪来的。而他看着这样的西司,也不禁涌起了一丝疑惑。 西司微笑看着那小子,可他却感受到一种他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遥望更远的地方一样…… 「……不,可能是想多了。」 打消了这奇怪的念头,罗耶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不管之后会如何,他们……也会一同过上各自希望又喜爱的生活吧? 可能是感受到来自他方的视线,西司一侧过头,便和罗耶的目光对上了。 一对上,罗耶猛回过神,尷尬地笑了。 西司故作疑惑,微歪着头,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下了面庞,一转过身,在对方面露不解的态度下,微微敞开了双臂。 「你也要吗?」 「……!」 一听,罗耶面色丕变。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了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这一想,他的脸色又刷白了一些。 此时,珞很不识相地喷笑了出来,虽然马上就撇过了头去,依然躲不过罗耶朝他投来的刺人目光。 「喴,珞!」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忍不下去了的珞,又一次且毫不顾忌地笑了出来。 结果,马上就招来了罗耶的追打。 你追我跑的场面,喧哗的笑声在终于团聚了的人们之中,飘散了开来,为这崭新的一刻,注入了新的欢乐能量。 是的,即便在苦、在难受,只要怀有乐观、喜乐、慈爱的心,一定能够在这艰难的时刻,穿越过去。 来到,他们心中的希望之地…… 笑看着他们打闹的画面,片刻之后,西司微歛起了微笑,自喃自语。 「接下来,我又会去到什么样的地方……?」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聆听着空之灵吟唱的歌曲,西司又一仰天,闭上了映入了蔚蓝天际的天蓝眸子。 感受着微风带来的沁凉。 也感受他胸膛内的心跳。 许多思绪闪过了脑海……没有一个想法在他去摘取前而为他停留。 「……」 他呼了一口气,缓缓地张开了双眸。 一如……人生中的所有一切,一切的机会,若不去抓取,便不会为此而停留……而是去往,更适合它的地方。 延续,它的服务…… 「希望,我的生命也能因此延续下去……」 久远前的愿望,如同火焰般,又一次地在西司的心中燃起,微弱却也十分耀人。 天之寰,星之鸟。 「西司。」 「?」 一道柔和的嗓音不同于方才的口吻,传入了正在欣赏天空的少年耳中,他将目光挪向了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的人。 「青……还是我要叫你库里希?」 「不了,叫什么名字一点也不重要。」 面对西司不解又感到好笑的表情,库里希微笑地摇了摇头。 他这一句话,却令西司感到很是无言。 「……所以?」 所以,你到底是希望他怎么叫你?青?库里希?还是阿猫阿狗? 「看你要叫我以前的名字,还是现在的都行,依你的喜好来称呼就好。」 说一此,库里希微微笑弯了眸子,柔和一笑。 「……」 笑望了一下对方略感无奈的神情,库里希又一笑,道出了依然困扰着对方的问题,同时也为他指出了一些方向和支持,拍了拍西司的肩膀。 「没事的……就照你想做的去做就好,只要你认为这是可以为所有人带来助益的事情,就做吧。我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 话一入耳,西司微张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道出了他心声的昔日亦师亦友。 「……老师。」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老师了。」 话一出,库里希脸上的笑意一瞬暗下了不少,对此,西司则是摆出了可能符合他如今的年纪……左右的言行。 「一次也不行?」 「一次也……你几岁了?还玩这招。」 「今年十七岁。你不也和我差不多年纪,不能叫老师的话,那叫库里希学长。怎么样?」 「……」 面对西司故意卖萌的样子,库里希忽然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学时期把人给带歪了的错觉。 殊不知,他早在久远之前,就把人给带坏了。 「算了……不跟你说了。」 丢下这一句话,库里希直接转身,走人了。 蘶蘶地、分明地。 「……」 望着那一抹身影渐行渐远,不久便淹没在两大协会和中立一族的人以及千万年前久已存在了的同伴人海中。 看着、看着,他的思绪也不禁飘去了远方。 没多久,又一道声响在他耳边响起,他一开始不怎么理会,可那个声音却是一唤再唤,好似不把人给带回来绝不罢休一样。 「……?」 一回神,一隻不停挥动的手,顿了一下之后,那隻手的主人可能是发现他的状态了,便收回不知道摇了多久的手。 西司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人,不发一语。 在他又准备来一次思索之旅的时候,那人又把他出声了。 「喴,回神了。」 终于从你追我跑的追逐战中脱身的珞,一脸疑惑地凝视着他,以熟悉的口吻将他又打算不知飞去哪的魂给唤了回来。 「……珞?喔,你玩回来了。玩的开心吗?」 「哪来开不开心……追我的人是罗耶,怎么会开心。」 「是女孩子你就开心?」 「……不会。」 对于珞说的话,西司促狭一笑,指了指他自己。 「那被我追呢?」 「……」 「……好啦,不玩你了。」 貌似被自己说的话给弄得有些不自在,西司故作随兴地耸了耸肩,侧过了身去,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珞的脸色由一青一白转为面颊染上淡淡的緋红。 过了片刻,珞清了一下喉咙。 这时,西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开了口,口吻听来十分随意,目光仍停留在佇立在前方不远处的苍翠林木。 「之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05-梦结 谣之二 千年的结束(5) 「会变得比现在更好。」 听见他说的话,珞的心中升起一股伤感,眼眶染上一丝湿润,他眨了几下眸子,把泪水给收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以比平时更加坚毅的口吻,回应了他的提问。 「……这样啊。太好了……」 静了半晌,西司收回了目光,一侧过头,朝珞投来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西司,你别太勉强自己了……」 不管这是否是老话一句,珞依然不厌其烦地和眼前的人一再诉说着。 「……不会的。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我也已经不希望让更多的人受到更大的伤害了。尤其……是和我有关联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 珞没有将「你是不是又想死了?」的话给说出口,但从他的表情来看,西司也不难猜出他话中的意思。 「不是。也绝对不会。」 「……」 珞一蹙眉,没有说什么。在看到西司在说这一句话时,染上一丝坚决的神情,虽然不知他有了什么样的决心,但他也会履行他的承诺,一路上一直陪伴着他,永远也不会再放手。 他挪开了视线,望了一眼后方不远处因看见他们之间的谈话,而迟迟没办法向某个人前来慰问,只能在一旁和其他人交谈等候时机的一群同伴们,他不感愧疚地,暗自偷笑了一下。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珞……你是如何看待这和平前的暴风雨的?」 西司瞥了他一眼,微微地勾起了唇角,又问了。 「也许,是希望生命可以从中学习到所谓的和平,是什么样子的吧。」 珞淡淡一笑,朝一脸微笑,眼底却很是疑惑的西司看了过去,又接了下去。 「毕竟,没有体验过极端的生活,我想……大概也没有人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吧。」 说一此,珞微垂下了眸子,神情透出了一丝理解和感激,同时也为往昔的一切,感到了一些惋惜…… 因为,很多事情,本该是可以避免的……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听起来……真是漂亮的回应。」 西司不禁又笑了出来,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说不定,珞的那一席话,正好沁入了他心中某一个珍视的一角了吧。 「是吧。」 珞咧嘴一笑。 「你真是变了不少,刚刚的话……若是以前的你,根本不像是你的风格。不,不如说,我根本想像不到你会说这样的话。」 西司笑着说了,说到一半,他似乎是发觉了什么,顿了一下,随之改变了中途想到的一些话,转换成了他心底的真心话。 「不过,在那之前,可是要先迎来一阵规模不小的暴风雨。」 「暴风雨吗?真是有趣的形容……」 珞吃笑了一下,对他的话语,感到很是认同。 如今岛屿迎来的改革、不久后的揭露,虽会为居民们带来许多情绪上的波动,但这却也是,迎向和平的一个过程罢了。 就如同,每一件事,都有它们自己独一无二的进程一样…… 「哥!你怎么活了!」 不久,一道听来略为高亢的嗓音因讶异而微扬了不少,西司和珞都不约而同地朝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但还没看见那听来熟悉嗓音的身影,反倒是先见上了朝他们走来的另一道人影。 「……喔,那堤辛苦了……原来艾利希还活着啊。」 「喴,你说那是什么话?託他去执行那个任务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有办法走出来。」 除了被派去和其他人匯合之外,艾利希还被额外接下了潜入孤儿院调查的任务,由于危险性颇高,西司甚至已经坐好了会失去这一名同伴的心理准备。 西司口中的「匯合」,另一个含意是,和身在孤儿院中的一名卧底进行情报上的交流,并由对方安排他们潜入并救出所有受难孩童的时机和行动路线。 同时也是反攻的最佳时刻…… 「哥,你不是已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堤一脸愤然地抓住了他兄长的手臂,不让对方逃走的意味十分浓厚。 对于西司那听来没血没泪的发言,艾利希充耳不闻,仍笔直地朝他们走去也不怎么去搭理后方追着他跑的那堤。 艾利希来到了西司的面前,伸出了手,一道光芒在他手心上凭空闪现,出现了一张缓缓旋转的巴掌大纸张。 他以这样的姿态,递给了眼前的人,后者也照实地接下了。 惊见如此一幕的那堤,一时之间,沉默了。 在接下纸张不久,它便整个散化了开来,成了无数光粒,随之沁入了西司的手心之中,彻底消失了。 对此,西司的眸子闪过了不久前曾出现过的翠绿色彩,又恢復成了原本的瞳色。 「看样子,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呼了一口气,在珞不解的目光暗示下,他如此表示了。 这一语,也表示了,他们处在随时可以出动的情况了。 终于回过了神的那堤,又开始要求自家兄长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早已是那一位的人了。」 艾利希此一语,只有同样有过相同时代的一部份人,明白他这一句话的真正意思。可他的话,不但没有起到认和解释的效果,反倒是在另一层意义上起到了很不一样的效用…… 而说这一句话的人却浑然不知,眼神十分真诚地看向了一脸被雷劈到的自家弟弟。 至于其他人……嗯,也开始有了很不一样的眼光和细微的讨论声浪……大多人都很明白艾利希的意思,只是有一些人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看接下来的发展。 「喴……西司,艾利希说他是你的人耶。哪时的事?」 珞一愣,又瞧了一旁同样愕然的人,不同于他人一脸「有一腿」的看戏表情,他一脸吃笑地挪揄了一下对方。 「没这种事……拜託你别跟着他瞎闹!」 一听,西司的脸色一下青又一下白,一副不晓得该怎么去处理这个情况,对于珞的调侃,他则是以气声低吼了回去。 于此同时,接收到了这一层消息的那堤朝某人吼了过去。 「西司!」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哥以前是我的贴身护卫……呃,所以,他说的那一句,我想他是这个意思。是吧,艾利希?」 西司有些口吃地开了口,对没说几句就又词穷了,思路险些被混乱的想法给淹没,好在珞在一旁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他给拉回了神来。 说到最后,西司以眼神暗示艾利希,此时他微笑的口吻,听在一些人的耳里,很有强迫他人的味道。 「他说的没错,那堤。你也别想太多了……我现在不也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而且那一个事件,是我和洁依为了引出组织一些人马而演的一齣戏。」 「……一齣戏?」 那堤抽了一下嘴角。 「……族长知道吗?」 他又一问。西司和珞互看一眼,颇有默契地不发一语,艾利希则是把责任推的一乾二净。 「大长老安排的。」 「……!」 那堤一惊,似乎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答案。 「……大、大长老……」 收到如此回应,那堤一抿唇,直接转身跑走了。 「……你弟跑了。你不去追吗?」 珞朝艾利希看去,说了一句。艾利希看也不看他,回得很是理所当然。 「就算追了也没用吧。还是等他的情绪冷却了下来,再去和他好好沟通一下,会比较有效果一些。」 对此,依然面色铁青的西司给了他一个十分中肯的话语。 「说的真好,那其他人就麻烦你了,艾利希。」 艾利希一开始有些不解西司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随之他接收到了对方这话的动机和情绪之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许多目光。 可见,他方才的话,有着多大的衝击性。 「……」 「……」 「对了,西司,你……」 先不管四周的情况,艾利希又将目光挪回到了西司身上。 「嗯?」 下意识地敞开了对他人的感知,西司才刚对上了艾利希的目光,他整个人愣了一下,随之连忙关上了他人感知自身的能力。 「你好好想想吧。」 不理会他的反应,艾利希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去了。 「……」 西司站在原地,望着那人的背影,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珞朝西司投来关切的眼神,西司摇了摇头,神情微黯地笑了笑。 「嗯,没什么……」 05-梦结 谣之二 千年的结束(6) 「伊特诺,这个送你。」 始终不愿改变对西司的称呼的萨夫小心地将手上的「鬼娃娃」递到了西司的面前。 接下了同伴的赠礼,西司一脸狐疑地瞥了一眼站在萨夫身旁的罗,露出了一脸晴天霹靂的表情,好像这东西是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不只他,就连他一旁的珞,都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显然,对于萨夫这个人,珞是少数没办法感知、甚至是看透他心思的人了。 「那东西你不是毁了!怎么还在!」 罗一见,大惊失色。 「新的收纳功能。」 萨夫甩了甩掛在他食指上作工精美的木雕吊饰,一脸开心地笑着回了这么 一句。 「火焰还能……咳……收纳!?」 不只被严重惊到,还被口水呛到罗,顿了一下,才一脸艰涩宛如见到世界末日一样的表情,颤抖着声音,说了如此一句。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西司一脸肃然地看向了萨夫,在萨夫开心一笑、他人一脸「希望他能处理好」的紧张表情之下,他眼睛一亮,大大一下。 「好奇特喔!跟我分享一下……!」 当一名性格扭曲又很有研发精神(生化武器)的杀手,遇上了一名满是冒险精神,什么都要来嚐鲜一下的钥匙之首。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珞垂下了头,一手摀脸,道出了他的心声。 「这岛完了……」 ◇ 人们在欢乐的笑声环绕之下,迎来了夜幕。 大树下。 徐风吹。 林木的枝叶婆娑声返回各处的人们唱起了助眠曲,也为一些依然不知疲倦的人们鼓舞着。 一名少年坐在一棵大树下,欣赏着满天星辰,回味着不久前同伴们的嬉闹情景,他脸上不禁漾起了一抹柔和笑容。 片刻,西司的笑容逐渐褪去,他双手环抱起屈起的双脚,把脸埋进双臂里,任由夜风吹乱他的头发。 淡蓝色发丝在月光照映下,呈现出一股旎旂美感。 似乎是感到些许冷意,些微坐直了身子,他的双手转为环抱起瑟缩的双臂。 他的脑中,不停地响彻着,先前艾利希透过心念向他传递的信息。 『请你珍惜现在身边的一切人事物,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永远陪伴在你身边,就像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已经过去了,成为歷史的一部份,再也回不来了 。』 以及…… 『我没有权利去干涉你的生活,希望你能理解,过去的……永远没有回来的可能。』 西司环抱手臂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增加了一些力道。 又一次屈起身子,将额头靠在双膝上。 一行泪水,从他面庞滑下,浸染了膝上的布料。 那时候,他不是不懂他所说的话,只是……他不愿去正视这些既定的事实。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1) 一抹火光伴随着步伐、银铃声在没有任何一扇窗的昏暗长廊上摇晃着。 不时上升下移,左摇右晃,依稀能够瞥见一名青蓝色发丝下的秀气面容,持有火光的少年,似乎在寻找什么。 流露伤感又坚定光采的金色瞳眸在火光的衬托下,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旎旂美感。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只以惆然的眼神传达了他此刻的心情。 「……」 不久前,他和一名久违的护卫见上了一面,并回传了此地的风声,也接下了那一方的动向,并为此安排了不少之后的最佳行动路径。 只为了…… 他停下了脚步,另一起声响也随之止息,举起了手上的火把,照亮了掛在墙面上佈满灰尘且颇有岁月,早已褪了色的一幅画像,即使如此,依旧不减那这幅画带给他的感受。 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浅蓝的微捲长发披散在她身后,而她身后的是和一片辽阔无际的天空区隔下旋绕带刺藤的气流柱。 至于后方的那一片天空,却有着一丝柔和轻盈的魔力……好似在继续这样看下去,就会有什么发现一样。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是,距离十分久远之前流传下来的一幅画。从画上传来了一股时过岁月仍不减它所拥有的力量感……就可以清楚的知道,不管是千年、百年,以他对所有人所具有的魔力来了解,根本不曾有过这样的一个人物…… 其源头…… 久到不知可以从哪个时期追朔起…… 甚至让人不禁疑惑,如此久远的年代,为何会出现如今的岛屿景色? 「明明不是这千百年间会有的东西,为什么……」 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经过了十年载,他仍摸不着头绪。 或许,只有在符合时宜的时机,才会知晓它所隐藏的含意了吧。 他收回了视线,丝毫没有发现女子身后的那一片天,浮现了一抹黑影,好似一座岛屿,其色仍不停地向其蔓延开来,一小部分的触角离带刺藤十分的接近。可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不再延伸下去,黑影也逐渐褪去。 一如它不曾出现过一样…… 他向着长廊的另一端跨出了步伐,火光也随着他的移动为前方的昏暗带来了一抹温暖的光…… 在这一条长廊上走过不下千万次,明明早已熟悉了此地的构造,他仍隐约感受到似乎还有着他所「不知道」的一些东西存在着。 对此…… 「……」 他眨了一下眸子,决定先不去管那些「之后」会明白的事情,开始去执行他被交付的任务。 「先不管了,还得为接下来的事情多做一些准备。」 掛在他胸前一只柄手处镶有如莹白玻璃球的金色钥匙鍊坠,又一次发出了如银铃般清脆的声响,在此地回盪着。 一听,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 「很快,就会见面了。」 今天,他依然在这一条长廊上走着…… 唯有不曾响起的银铃声,伴随他前行的步伐,不停地响彻着。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2) 叮铃…… 「……!」 西司猛然惊醒,坐起了身子,他的四周除了夜月星辰下的林木,只有一片静謐。 一丝冷汗从他的后颈滑入了他的后领,他的呼吸也稍微急促了一些,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又苍白了一些。 梦境中的人、景物,以及最后出现却仍在他耳畔回响的银铃声响。 那是…… 「西莱亚……」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好半晌,一直被压抑且不曾浮现出来的情感,从西司的口中,伴随着那人的名字微声地溢了出来。 即使如此,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西司?」 他循着声源看了过去,只见不知何时坐在他身侧的珞,探了过来,一脸忧然地上前关切。 「怎么了?」 「……珞。」 西司下意识地唤了他一声,见他点了头表示他有在听之后,他又微张了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 珞往后退了一些,一边询问了。对此,西司摇了摇头。 看他依然要说不说的样子,珞换了一个说法。 「还是孤儿院出了什么事?」 话一落,西司身子一僵,见他如此反应,珞就知道他猜对了。 「……」 西司对此隻字不提,珞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不说,我要怎么帮你?」 「……」 「不只不让人感应你的事情,也不太愿意让人接近你的内心……你到底是希望我怎么做?」 说到最后,珞无奈的声调转变成了近乎绝望的哽咽。 「那一次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经歷一次了……所以,算我拜託你,别再什么都想要一个人承担了!」 几近崩溃的内心伴随满载的情绪爆发了出来,珞泪眼婆娑地大吼了。 「……!」 西司猛然瞠大了双眸,脸上满是震惊,因为在他清醒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也因过于惊讶,以至于他抑制他人感受自己情况的能力出现了一丝破绽,珞也因此感知到了他内心所想的一切……以及他的盼望。 珞嗓音微抖地开了口。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 「……」 此一问,对于已经全然知晓他的计画的珞,西司只笑不语。 或许,在这情况下,什么也不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此,珞也多少认同…… 只可惜……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西司朝声源看去,只见换了一身休间服的那堤站在他们不远处,扫视了一下四周,他收回目光,朝他们走了过去,珞则是又坐回了草坪上,背着来人偷偷拭去了眼中的泪水,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来调适他此刻的情绪。 「你怎么会来?」 西司没有正面回应,反问了一句。 「看你们都没回世界树管理者协会……想到我们散会的时候,西司还留在这里,原本想找你,结果也找不到,就想说你们可能会在这个地方。」 那堤瞄了西司身旁正好转过身的珞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睡着了。」 珞耸了耸肩,可不管他微红的眼眶,还是从他身上感知到的情绪,除了他说的是事实之外,那堤都不太怎么相信他们目前的状态很好。 「……」 西司故做打哈欠的样子,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却忘了恢復感知自身能力破绽一事,被敏感的那堤给点了出来。 「西莱亚?那是谁?」 「……!」 西司暗叫不好,无奈事情已被第三人发现了,再隐瞒下去,别说是希望自己解决,反倒还会拖累其他人…… 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那堤瞇起了眸子。 「……」 西司不语,一旁的珞也不打算为他说话。 不管是西司,还是珞,都很清楚西莱亚这个人是谁。 思了片刻,依然没有可以立即逃脱开来的方式。即使有,可以让西司逃过一时,逃过一世,也没办法逃过心中的感受。 无论前生今世,都过了这么久了,逃也逃够了吧…… 「是我弟弟。」 又一个片刻,西司呼了一口气,终于将事情脱出了口。 「也是伊莱……」 「你有弟弟?」 耳闻另一道熟悉的嗓音和出现在不远处的身影,西司一瞬眼死。 又多了一个…… 对此,他暗自叹了一大口气。 听见西司还有其他兄弟,更是那个不讨人喜爱的双生兄弟,跟在自家兄弟后方而来的艾利希一脸诧异也很不悦,随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神色沉了下来。 「这和从我之前资料上看到的不一样,你不是唯一的孩子吗?」 「……」 艾利希这一语,其他人就算不问,多少也有个底了。即便不曾经歷过当年一事的人们,多多少少也从长辈和流传下来的文献中知晓那些脉络,和参与有其关联性的各色人士、不尽相同的目的。 不只面色,就连眼神也黯淡了下来,西司一抿唇,有些吞吐地又说了下去。从他的样子来看,那似乎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那是安排好的。为了让我好离开那里,西莱亚……也就是伊莱,他喝下了自製的毒水,装死了。不过演技实在太好,所有人……包括我在内的人都以为他真的死掉了。」 听一此,艾利希朝曾和他同一个出身的珞看去,见他点了点头,脸色又有些难看了。叹了一息,他在西司的斜对侧席地而坐,继续听了下去。 没有去关心他们的反应,西司续言。 「后来,从珞那里听到,西莱亚没死,被救活了,也被其他人误以为是吃下了什么奇怪东西才会变成这样,看在他没有特别目的性作为的份上,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 同样了解西莱亚这人的珞,也在一阵静默之后,开口接了下去。 「他作为潜伏在孤儿院里的内应,不时会透过寰守猎人查勤时来回传一些消息,好让……你们知道他们的动向。只是从雪熵那里知道,那些消息都被一名叫玛拉的已故猎人给私藏,不让协会的人接收到。可我从艾利希那里收到的报告,孤儿院没有一个人士收到玛拉回传的消息。恐怕……有可能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不让协会的人发现,并有任何的动作。」 「……你是说,那是他自导自演……就为了保护我们一族的人?」 身为数年前玛拉反叛一事的受害人,艾利希忽然感到胃液一阵翻涌,伤感、悲痛、缅怀等许多复杂的情感涌上了心头。 那堤将手轻放在他的肩上,也深感痛心。 「玛拉……」 艾利希轻唤了故友的名字,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双手反射性地撑在草地上,用力且颤抖地收起了五指,草下的土壤上能清楚看见他手指下的痕跡。 那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才不让他们知道那些事情? 难道危险到不得不藏的地步?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3) 「有可能。至于是不是,我也不能和你确定,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我也不了解玛拉……是基于什么理由,才这么做。」 西司点了一下头。顿了一下,他勾起唇角,看来十分悲伤。 「只是从某个角度来看,成为地下组织的后继成员,顺从的孩子就留下,不顺从的人就算再怎么反抗,或是打算逃跑的孩子,都会被直接抹杀掉,不然就是变成实验品。所以……这方面还挺像当年的鸟羽一族。」 说到这里,西司苦笑了,双眸也微微泛红。 「除了毁灭这座岛和所有生命之外,他们……可能也在思索要怎么把这里变成比上一个都城更加……不是,更上一层楼的地方。前提是这座岛没有被毁灭……人们也成为他们理想中的人偶的话,就有可能……」 「喔,这我们早就知道了。」 那堤忽然插了如此一句。 「……咦?」 一听,西司一惊,猛地朝他看去,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我说过了吧,我们……已经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了。更不会躲在一个人的背后,默默的被保护,甚至自叹自己的能不不足……所以……」 站起身来,艾利希顿了一下,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很想哭又有些难看的微笑。 「这一次,你有我们……一同共进退。」 原来,早在雪熵化名成库兹提时,就已经把当年从卡西洛、尤伊、拉提亚的记忆中知晓了一切,并将这些分享给了所有可信任的族人。 并从中產除了不少倒戈的人马。 即便痛失家人很是痛心……比起整座岛的存亡,和美好未来的可能性,这并不算什么…… 人们保存自身已知的情报,即便中途身殞,也绝无他人能够从他们遗留的躯体上窃取这些情报。 为了家人,他们可以为此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些……」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西司,愣愣地回了这么一句真心话。 「……真假?」 艾利希一脸冏了,刚刚帅气地营造了的气氛,被他自己的话给掀飞了。而他心中的那一抹痛,也在他的接受下,释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轻盈的情感自他心底油然而生。 即便不容易,他也强迫自己这么做…… 因为,他已经不希望再出现像西司和玛拉那样的人为了大局而受到伤害了……甚至是借他人之手被夺去了性命。 「……」 西司垂下了首,苦笑了一下。 此时,他感受到了站在他面前的那堤兄弟俩,都向旁退了开来,他一抬头,就刚好迎上了凭空出现降落在他眼前一身散发着淡淡银白光晕的雪熵。 「你以为这些年我什么都没做吗?」 「……你……」 他轻落在地上,望着坐在草地上一脸愕然的人,神情一正,又开了口。 「为了不让你再做傻事,我可是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这座岛,也佈下了许多的局,也为此成立了以情报为中心的中立一族,从而延伸出去的两大协会和医疗所。你说,我还能再失去什么?」 雪熵在西司的面前,蹲了下来,一手搭在了对方的肩上,神情坚毅地向他诉说了这些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听来更是有不少挪揄的意味,却不怎么让人感到讨厌,反倒是多了那么一点讨喜。 片刻,雪熵又一脸难为情地移开了视线,在西司投来的不解目光下,他深吸一吐气,目光转了回来,他的脸上漾起了一抹柔和又泫然欲泣的微笑,轻柔一语。 「而且……我一直都很想你。」 雪熵话一落,西司回以一笑,心中感到很是温暖。同时,隐藏在四周草丛后方隐藏气息又学某人一手不被感知自身情形跑来看戏的一大群族人们,一瞬爆出了喧哗。 「……喔喔!族长告白啦!」 「……」 「我就说了嘛,他绝对会这么做的!我赌赢了,里亚,明天的午餐算你的!」 「……好是好,是说族长在看你耶,不要紧吗?萨菲。」 「……啥!?」 萨菲猛地朝自家族长所在的地方看去,果不其然,迎上了对方宛如化身成了修罗的雪熵。 「……!」 萨菲整个人吓得弹了一下,双手捧着脸,一副有如地上时代的经典传世名画——《吶喊》。 「你自求多福吧。」 里亚拍了拍已成了古代名画姿态的人的肩膀,送上了算不上是安慰的话语,他的唇角也因这一起意外的收穫,上扬了。 「哇啊!族长过来了!里亚……走人了!」 「……等等!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跑啊!」 在雪熵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朝他们迈出一步时,萨菲立即从名画状态恢復原状,连忙起身,一首抓起一旁的搭档,脚底抹油地直接开溜了。 在他们的互动下,伴随而来的是人们的哄堂大笑。 方才的忧伤气氛,在如此欢乐的气氛下,一扫而空。 「这下你安心了吧。」 珞侧过头,看了一脸愕然的西司一眼,笑了出来。 「……嗯。」 西司微垂首,一脸难为情地点了一下头。他一直都被这么多人给关心着,只是他视而不见罢了。 而他,即便分隔两地,也在为他这一世唯一的弟弟,付出了一切……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4)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西司?你不是休学了,怎么这个时间还来学校?」 正在收拾备课文件的柯莉涅,听见了细微的步伐声,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头的同时,目光刚好落在停在教室门口,深夜月色逆光下的那一道人影,即便看不清他的样貌,可从他的气息来看,多少能够辩清来人。 夜风吹过,四周群木发出了一阵沙沙作响。 「……」 那人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明亮的眸光在昏暗教室内闪烁了一下。 这一幕,柯莉涅面不改色地望着眼前依然文风不动,气息却有了一丝起伏的少年。 他嘴唇微颤,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吐。 他原先是打算在所有人都不注意时,独自来到这个地方为那一件事做一个结束。 也可能是他的言行早就被摸得彻底了,一待他行动,又在没有拾起遮蔽他人对自身感知的情况下,立即就被拦了下来。 「……」 没多久,他的过往、甚至是黑歷史都逐一地被某个人给列举了出来,他忽然感到汗毛直竖又惊悚至极。 直到这时,他深深的体会到,中立一族的情报网究竟有多惊人……惊人到他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 天知道……鸟羽居然有办法把从一无所有搞成如此大的事业…… 在某些人的恳求目光之下,他只好放弃自己当诱饵的念头,听取了这些年来所有涉及此行的相关情报之后,他便和眾人提出了他的计画,并共同拟定了一些大致的方向。 在所有人接下了各自的任务之后,便散会了。 而这也是他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待在学校里?」 西司回应了,随之他顿了一下,勾起一抹冷笑,神情一凌,沉下了声来。 「柯莉涅老师……不,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幻墨』。」 早在回忆起昔日过往之前,他就曾被告知过有关『幻墨』的所有故事。那些都是千年前都城的城主在没有完全被操纵之前,以故事本的文风,纪录在了手帐之中,非常小心翼翼地被保存了下来,也多亏如此,他才能从自幼听闻而来的「偽床边故事」知晓这些事情。 「……谢了,南那。」 西司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些,神情一瞬柔和,以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轻喃,又转回了方才的表情。 「是之前有什么东西忘记拿吗??」 没有细听他的话语,也故作没听见提及她身分,柯莉涅将手中的一堆文件放在了讲台上,朝不请自来的学生,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微笑。 「……」 西司回以一笑,表情十分灿烂。 「嗯,忘记把污点给完全清除掉了。」 「……」 柯莉涅面色一沉,不发一语,一股杀气从她的身上飘散了出来。 「错误的歷史不应存在。」 对此,西司又一笑,丝毫不受眼前的威吓影响。 「什么?」 柯莉涅皱起眉,一时没搞清楚西司想表达什么。 「过去发生的一切,还有你们所做所为,我……永远也忘不了。」 西司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鸟羽不该是生命创造出来的玩物……不论诞生原因为何,所有的生命都该是生来平等,没有纷争、仇恨、伤害和谎言。 「所以,你想拿我怎么样?现在成了这般模样的你,又能奈何我怎么样?小不点?」 完全不把西司的话当成一回事,柯莉涅一侧过身,转向了对方,露出了十分诡譎的笑容。话一落,她身子向前微倾,前脚一蹬,朝西司飞掠而去,尖锐修长的指甲一瞬拉长,笔直地向西司的咽喉刺去。 凝望着如慢动作般朝他行刺而来的身影,他不禁感到有些难过地微一蹙眉。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无法好好理解……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依然不解…… 然而,同样的,对方也没办法全然理解他怀有的理想。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吗?」 西司嗤笑一声,冷眼看着眼前在下一刻被结界困住的人……不,不如说是不该在存续下去的『虚幻』存在。 「艾利希……珞,『空藤』。」 唤了他人之名,西司的双眸一瞬水染成了明亮的翠绿色,随来如言灵般的话语之际,好几条银蓝色的藤蔓从他后方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带刺藤中飞窜了出来,越过了西司,朝向惊觉不妙,却又来不及回头的柯莉涅袭了过去。 「放开我!给我放开……!」 凄厉的惨叫在空荡荡的教室、走廊上响彻着。 冷望着前方被藤蔓缠绕四肢而几乎无法动弹的柯莉涅,不管她怎么试图挣脱缠住了她的东西,始终没有一个有效的方法。 不只如此,就连她引以为傲的怪力,也派不上用场。千年至今从都城各处吸取了的魔力,也都被禁制了,发动不了。 「言灵……!不……等等,这是……怎么会!」 柯莉涅一惊,正想说自己因感知不到对方带有其他气息而松懈时,赫然发现了另一件事,她脸上的愕然,一瞬变成了难以置信。 「惊讶吗?」 「……!」 柯莉涅猛然抬起首,狠狠瞪向了对她施下了空之灵术法的人。 照理说,这术法早在千万年前就该连同毁灭的帝国一起从歷史中消逝了。那是唯有拉古希一族的人能够使用,专门对世上最初就存在而使他人堕落,甚至被称为『幻然』黑暗世界中的一切进行封印的一种魔法。 「这是我为你特别制定的,还喜欢吗?」 西司伸出做出了介绍的手势,淡淡一笑。 「我找你很久了……本以为你已经在那时候被净化掉了。看来作为『碎片』的你来说,我的准备似乎还是不怎么充分。」 西司面色一冷,沉冷一语。 作为幻然世界被封印下而断尾逃生的一部份,根植于世界的某一处,于后世所在的上古祭坛,即为今日的——世界树祭坛。 即便拥有足以颠覆世界的能力,却只能依附在他人遗留的躯体上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从而操纵他人并且染指这世界纯正美好的一切。 为的就是……让一切都走向毁灭,让一切都能有一个重新的开始……同时,也是让所有的生命从虚幻的世界中脱离,看见生命本该嚮往的方向的一道途径。 而此机制,被起名为…… ——『幻墨』。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5) 「明明主体都被封印了,为什么还要刻意去让一切都……变得没秩序的样子?这不是很可笑吗?」 「作为创造了我的人,难道你就不可笑吗?拉古希。」 对于西司的提问,柯莉涅嘖了一声,回敬了他一语。 「你并非是我创造的。而是为了这世界的生命有所成长,所诞生出来的一种机制。只是……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强的自我意识。」 一点也不受对方的挑衅影响,西司冷冷一笑。 「真是恶趣味啊……」 躲在教室外后方的珞,给了如此感想。在旁待命的艾利希,不予回应,但他心中多少也认可他说的话。 「……」 「……你也说句话啊,艾利希……就我一个人唱独脚戏。」 面对珞的装可怜攻势,艾利希依然尽责地继续做他的事,完全不理会他的行为。然而,珞细微的言行,听在站在最前线的西司耳中,在心中露出了苦笑。 由于必须站在原地驱使他如今所持有的一部份魔力,西司叹了一口气。 他的大部分魔力都被封在了世界树中,以他的灵魂作为指引,在他还没想起一切的时候,指引他到各个地方埋下净化魔法的连结点。 也由此,在必要时,会向他人……也就是在他地下屋以魔力形成的卧房中,会让特定的某个人,接下他所指派的一些任务。 也因为这样,他现在本身的魔力处于不太稳定的状态,一旦超出了负荷或是稍有移动身体,都有可能让这一切的计画泡汤。 「感觉真不划算……」 西司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一次不是针对他人,而是他自己。 他瞥了后方的人一眼,一脸若有所思了片刻,他面露微笑。 「那么……」 「……!给我放开!」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柯莉涅微睁大了双眸,一脸惊恐。 「你在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面对如此反应的柯莉涅,西司不禁感到好笑地轻笑了出来。 「说吧,你又打算做些什么了?」 「……」 感知到了他的意图,珞站起了身,不受艾利希的劝阻,逕自地走了出去。 眼见多出来的人影,柯莉涅自嘲一笑,但她的眼中却透出了十足的恶意。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理会对方的细语,西司微一侧头,朝来到他一旁珞的方向看去,他的脸上一瞬浮现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十分的柔和。 珞对此一蹙眉,深知对方已有所改变,但他依然嘴不饶人,多半是处于担心的立场。 「……你可别又来了。」 「不会的。」 西司面露一笑,十分肯定他的计画成功的可能性。 「……」 珞斜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挪移回了前方被箝制住了这一世的昔日教师,又是他亲生母亲的女性,心情很是复杂。 片刻,他悄声地吐出了一语。 「只有这一次……」 西司又一笑,似乎很开心得到了对方的应允。 呼了一口气,他朝柯莉涅走了过去,一手轻放在对方的胸口,在对方惊愕不已的神态下,他囈语。 『愿一切,都能有一个美好的结束。』 即使听不清西司说了些什么,柯莉涅的身子猛然一颤,她的脚底下一瞬展开了一个小巧的银白色法阵,缓慢地转动着。 一个倒三角的银白光彩从魔法阵中映照了出来,将柯莉涅整个人垄罩在了其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又一次在这个地方响起了。 不管是方才还是现在,如此凄绝的惨叫,散佈在附近和天罗院周遭,隶属同一组织的人马,没有一个人出面,可见在珞和艾利希来此之前,那些人早就被处理掉了。 「……」 无论他面前的人怎么喊叫,使劲地不停挣扎,西司一律充耳不闻,他此刻的心思,全然放在了他所执行的任务上。 就连,放在讲桌上的那一叠文件在艾利希的魔力驱使下,传送回一族审阅的行端,西司也没有将注意力从正在着手的事情上移开过。 随着倒三角的净化光彩逐渐沁入了柯莉涅体内,那惊悚的叫声也更加上扬了不少,几乎到了不寒而慄的惨叫,就算是自认承受力、见过不少世面的艾利希,也不禁皱起了眉。 站在西司身侧双手摀耳,仍没办法完全掩盖刺耳嗓音的珞,更是整个人蹲在了地上,一脸十分痛苦的样子。 没多久,净化结束了。 惨叫渐歇,最后整个静了下来,倒三角的白光也如星火般散化在了空气之中。 残绕在柯莉涅身上的藤蔓也松了开来,垂下头的她,彷彿一名失去了线一般的人偶,整个人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 垂眼望着脚跟前面色苍白如纸的人,西司表情变也没变,非常冷淡。 那人不同于方才的女性容貌,变回了她起初的样貌,青年有着一张清秀怜人的脸,双眸紧闭着,一头整齐盘在后脑勺的长发整个披散在他的身上。 「……原来她是男的。」 珞走上前来,看见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的人,他一瞬感到无言。 「正确来说,是雌雄同体。」 收起了淡漠的神情,西司促狭一笑,拍了一下嘴角直抽搐的珞的肩膀,又附上了一句。 「所以你不用担心你是不是他用什么奇怪方式弄出来的產物了。」 「……喴!」 拍掉了对方放在他肩上的手,珞一脸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又撇过了头去。 不知是不是恢復了记忆的缘故,感觉西司说的话越来越毒了……不,是更欠揍了! 一见对方的面色不太好看,西司心中不禁涌起了恶作剧的坏水。 「……还是你希望他不男不女?」 「……!怎么可能!」 话一入耳,珞猛然张圆了双眸,连忙侧过了头,朝西司看了过去。 见他有如此大的反应,西司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意。看得珞一蹙眉,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别玩了。」 多看了眼倒地昏迷不醒的人,艾利希握了握腰上的剑柄,倪了一眼在一旁一稍有松懈就开始玩闹起来了的少年们。 「珞,过来一下。」 终于看不下去两人如此跳脱的德行,艾利希喊了珞的名字,在对方朝他看过来后,他向对方招了招手,领着人朝门口走了过去。 没多久,另一头就传来了咬耳朵的声音。 不太想去管别人在说些什么,西司一脸有些失落地走到了曾有着「柯莉涅」这一身分的青年身侧。 垂首望着青年沉睡的容顏,他伸了出来的手,悬在半空中,在他神情微凝地抿了一下唇,收回了手,转过了身子,望向外头高掛夜空的一轮明月。 门旁的细语逐渐歇了下来,室内再次回归寧静,他的心中,却始终未曾感到安适。 似乎还有什么在后头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是又有什么了吗?」 西司喃喃一语,清澈的眸子顿时染上了一丝黯然。 若不是那样…… 「只希望不是我想太多就好了……」 像是为了甩掉浮现在脑海中的负面想法,西司摇了摇头。 往日、今日,道路正逐步回復过往…… ……或许是时候开始改变了,导正扭曲的一切。 取出衣襟内的坠饰,月光下的玻璃球散发出了一抹淡淡的银白光辉。 钥匙,不应存于灵魂,更不应落入他人手里。 如今想一想,他当时为了达到目的,而做出了这些东西,也太过理想化,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 ……一旦大门关闭,便是回圈之时。 可惜,世事不如人愿。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 如今,它依然回到自己手中……他过去的一部份…… 但愿,一切的一切…… 终能获得平衡—— 「西司,要走了。拜託……就算他长得在好看,也别看得那么入神……很噁心耶……」 像是为了转移西司对某个存在的注意力,珞故意指了指一旁一身散发邻家大哥气息的艾利希,一脸被噁心到的表情,吐了吐舌头。 「珞,你说谁噁心了?」 艾利希瞪了珞一眼,随后他头一转,目光越过了西司的肩膀,看向了依然躺在地上的人,他伸出了手,那人的身体顿时被一阵白光垄罩,身下浮现了一道缓缓转动着的白色环形法阵。 下一刻,那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阵法之中。确认某物确实传送到了某个地方之后,法阵也渐然淡化、消散了。 在地面空无一物之后,艾利希稍微收回了手,瞄了依然佇立在原地的西司一眼,他勾起唇角,朝对方伸出了邀请的手势。 「不来吗?」 西司淡淡一笑。 「来了。」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6) 夜幕下,静謐中。 浮云飘,月光洒。 一阵急促的步伐声在岛上偏避一处的林木中响起,一道又一道人影,自草原中飞掠而过。 过了半晌,移动的声响间歇了下来,模糊的身影从半人高的草原中缩了下去,遮蔽了月亮的浮云飘去,洁白的月光照亮了藏身在此的三人样貌。 「……这什么鬼?真有孤儿院会设立在这种地方?」 萨菲一蹙眉,神情很是不能接受,一扫四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又开始抱怨起来了。 「任务是接下了,当然要好好做完不是吗?」 里亚久违地出了一趟任务,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大条的任务。 「而且,你要是把精力都放在了抱怨上,你还有其他精力去救其他人吗?」 虽然他不担心那个叫西莱亚的少年,既然他有办法让自己在那种地方待了这么久,那肯定能对不久之后的事情,起到一定程度的帮助。 对于里亚的安慰,萨菲依然自顾自地嘀咕着。 「族长和……创造钥匙的人都在想些什么。明明这地方他们可以自己来的,却要找我们……这些后辈过来?」 原本想抱怨前者的不适,随之感受到了来自他一旁某人的刺人视线,他不理会又继续说了下去,正想说他们这一行人是小毛头……可这样会把年纪已过千年载的里亚给一起骂下去,他稍微顿了一下,换了一个措辞。 「就当作是来训练自己的能力,不也很好?」 里亚依然好脾气地迁就对方的孩子气。若不是萨菲拥有一定的实力和十分特殊的能力,族长和大长老是不可能同意派遣他来执行这一项任务,即使如此…… 同样环视四周的里亚,也不禁暗自微叹一息,在外表上,完全没有一丁点松懈,此事对他而言,有极大的特殊意义及重要性。 ……他的性格还是太孩子气了,行事风格也十分拘谨,不怎么圆滑…… 看来,不只萨菲,不自觉在心中评断他人是非的里亚,也有着很大的进步空间。 「既然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好,别找藉口,很难看。」 始终不曾插入谈话中的那堤,一脸淡漠,冷冷地瞥了仍然滔滔不绝的萨菲一眼,冷言了一句。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感觉到一股不安的违和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他暗自叹息,可能是他想太多了。 一听,萨菲闭上了嘴,耸了耸肩,又一脸不以为然地倪了对方一眼,嗤笑一声。 「你不也是靠你兄长的光环,才被族长亲自指派来的?」 那堤一蹙眉,脸色实在说不上是很好看。 「你……」 「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吵了。」 里亚又是一叹,介入两人之中,充当和事佬。 他深深觉得,族长他们会指定他们过来,很可能是希望他们能够多有一些同伴的共识……对于两方都是独来独往的人,以这次的任务危险性来说,也会不会太不适合了。 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可惜,他脑中浮现的是族长笑得一脸狡詰和不知被前者坑过了多少次的飞罗一脸哀伤又坚毅,百年来坚持不懈地回坑某人恶劣的恶作剧行为。 大多时候他们都是自行善后他们弄出来的残局,也会在出手前将大部分的族人支开,极少会波及到族人…… 只是这一次,他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又开始了…… 毕竟他们有时在互相恶作剧时,常会忘记要记得拿捏分寸…… 「唉……」 又一叹息,里亚苦笑了一下。 父亲的同伴们…… 他没办法了解他们当年的处境到底有多艰涩,但从小心保存下来的文献来看,对于他们的抉择,他能理解……也能感同身受。 更多的是,他们所感受到的无奈、绝望感…… 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没有放弃,坚持了下来……他感到很钦佩又心痛…… 同时也想起了起初见上他们时,与他理想中高洁模样相异的破灭感…… 如今一想,他只感到好笑…… 「看来我也不太成熟啊……」 「什么成不成熟?」 萨菲朝自家搭档看了过去,一脸不解。 「……」 里亚摇了摇头,只笑不语。 「可能是认为你还不太成熟吧。」 那堤的目光仍望着眼前空旷的草原,一脸不以为然,口吻听来十分平淡地给出了他心中的感想。 一听,萨菲脸色丕变,猛地朝说这句话的人看去。 「……你这什么意思!」 「我说了什么让你很受伤的话吗?」 对于萨菲的失态,那堤头也不转,直望着前方的景色。回了如此一句后,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微一蹙眉,伸出手,做出了制止对方准备朝他扑来的动作。 「……嘘,安静。」 「……?」 萨菲愣了一下,停下了要朝他袭去的打闹行端。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的里亚,面色一变,一侧头,朝什么也没有的草原瞧了过去。 有些后知后觉的萨菲在某人的无声叹息下,也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魔力波动。 然而,他们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里亚……」 那堤唤了对方一声,里亚更深一层的探查之后,发现魔力方面的分佈十分杂乱,无法在短时间内辩清来源。 对此,他眉头深锁,神情不禁严肃了起来。 「这下,有一点棘手了……」 「感受不到吗?」 那堤又一问。 「不是,是魔力很散乱,导致定位上有些模糊,没办法很清楚孤儿院的确切位置。」 「……」 照理说,对于感知上很是薄弱的里亚,是不太可能会被纳入这一行,由于他本身有着对特殊性又扭曲性的魔力很是敏锐的感知能力。也因为这个能力,查获了使用了这一类魔法来屏蔽藏身的许多组织的分佈据点都有他的功劳,加上他对孤儿院本身的事情也有一番了解。也基于魔力上的波动过于特殊,以至于大部分的族人都没办法有效的去确认那些人马的方位和定位,故而无法起到理想的效果。 也因此,像里亚拥有这一类型特殊能力的人,在岛上很是罕见,尤其是对千年前玛哈雅.弗利德所指出的魔力异常所在的分佈地点……以及多少能够分析出那些魔力在哪方面使用的可能性…… 也仅此他一人…… 「南那……他不是那些人的一分子?怎么都不见族长或大长老从他那里挖出什么东西出来。甚至还让他负责了图书馆那么重要的地方……?」 「谁知道……他们多半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萨菲指出的疑点,那堤并非没有想过,也曾打算向他们諫言,只可惜每一次都被他的兄长给拦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盘算着什么……但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把自己能做的事情情给尽可能的完成了。」 那堤一语,萨菲一瞬陷入了沉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之后,便转为了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 过了半晌,原本空旷凄凉的夜下草原,在无风之下,自行左右摇晃了起来。 「风?」 里亚警戒的神情闪过了一丝不解。 「不是……这是……」 「趴下!」 感受到了魔力絮乱的波动,以及这其中所带有的一丝火药般的气味。 一见异样,那堤的瞳孔一缩,朝一旁的两人大喊,同时不忘在他们四周放出了守护性的结界。 在他们伏身之际,一起巨大的爆裂声,从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炸了开来,强大的风暴席捲了各处,黑色浓烟不受烈风的拉扯,成了一道巨大的龙捲风扶摇直上,窜入了云层之中。 「……!」 萨菲一脸吃惊地看着在他眼前上演的一切。 残枝落叶、甚至是大片草屑在半空中纷飞,晴朗的天空一瞬成了一大片漩涡般令人感到不详的乌云。 空气中不时出现火红的闪电,散发出一股掺杂了火药味的血腥气味,浓烈得十分作噁。 「该死……这是魔爆粒子!他们居然用这种东西来做屏蔽据点的结界!里亚,你怎么都没有向上层的人呈报!」 似乎从这场爆炸中惊觉了什么,那堤表情艰涩,猛地朝一旁不远处的人瞪了过去。 萨菲惊而不语。里亚脸上满是愕然又难以置信,目不转睛地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巨大风暴。 古老文献中记载的可怕叙述,如今在眼前上演。很多事情,只有在亲身体验之后,才会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我也不知道。就算从文献上读过这些记载,我也……不知道这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7) 「你居然把里亚派去那种地方?」 坐在中立一族本家花园野餐的西司有些傻眼地看着一旁的人拿起了桌上水果篮里的水果。就连珞也对这人折腾人的能力不禁暗自惊叹不已。 「因为他的能力很适合用在那样的地方。再来,我之前派给作为解界师的工作,他也好好地完成了。若没有他在,很可能会演变成大量的伤亡,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还能让一些人到处去处理岛上各处结界和警戒事宜了。」 雪熵微笑着,不疾不徐地剥着手上的橘子皮,一派自然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解界师,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移除各类结界的人士,他们能够一眼看穿结界的术式,进而分析、拆解并重组,转为己用。 而其中最大的特点之一,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结界的影响,可以不受任何伤害进行各项移除的任务,甚至从中放入不同类型的魔法,改写术式。 至于,里亚所拥有的能力,在另一层意义上,又临驾于一般解界师的能力,不但拥有解界师所有相似的能力,对于魔爆粒子也有一定程度的免疫能力,可以不受任何影响。 也能够做到补足解界师没办法携带他人的这一项缺点,即使最多只能让两个人陪同,但以随行的那两人的能力来看,也已经足够了。 即便过了百年,萨菲的言行举止,仍令人感到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那堤不同于一般的世界树管理者,感官上的敏锐度仅次于珞。 能力上的互补、团队的契合度……同时也有着更多的考量,即便不成熟,也会有成熟的一天…… 而这也是,雪熵派他们前去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来,给你。」 雪熵将剥完皮的果肉,分成了对半,将其中一半递给了坐在一旁野餐桌的人面前。 「……谢了。」 西司接下了橘子,剥了一块放进了口中,咀嚼了起来。 「我的呢?」 坐在西司对侧位置上的珞,挑起了一侧眉,伸出了手,一脸促狭地开了口。 瞥了眼对方晃了晃的手,雪熵直接把剩下的那一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 这一幕,珞无言了。见对方咀嚼,吞了下去之后,他悬在半空中的手也在收回去之际,收到了来自对侧的人的分享。 「……」 珞一望那人,又无语了。 「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雪熵。」 嚥下了口中的食物,西司正了一下神色,唇角微扬。没多久又塞了一个入口。 「是呢……因为他的能力很特别……」 「有多特别?」 有些失仪态地打断了对方的发言,珞一脸疑惑地朝他看去,一问。 「在岛上只有唯一一名的程度。」 「若真要这么说,每个生命的能力也都很独一无二,没有一个是重复的,就算有类似,也截然不同。不是吗?」 「是啊……也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将他安排在我身边,以防不测。以我个人来说,里亚的存在,真的太重要了。不只是因为他是拉提亚的孩子……」 对于珞的失礼,不感冒犯,至于西司所说的话,雪熵不禁轻笑了出来。 说一此,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没多久,一声巨响响彻了整个岛屿,大地发出了不小的地鸣,窗外所见的景物都激起了一阵剧烈的摇晃。 由于中立本家、世界树管理者协会、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医疗所,甚至是各处祭坛,都处在了早已架设起的结界中,因此没有受到一丝任何的动盪,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至于居民们……也各有独特的应变能力,相信能和族人们一同齐心协力度过这一次的考验。 不过,大多对岛上现况一无所知的居民可能会把这一次的事件,当成是两大协会的演练了吧…… 毕竟,他们以前也没少干过这一类的情景…… 该说是自讨苦吃吗?还是该说是古代书籍《狼来了》的故事中牧羊小孩所做的事,用来对照现况的形容会比较贴切一些? 「好像已经开始了。」 听闻巨大的爆炸声响,西司又吞下了口中的水果,又一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 一见某人的言行,珞嘴角抽搐了一下。 「放心,猎人们都已经各就各位了,我保证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像是为了安抚同伴的情绪,雪熵微笑着向其他两人,说了这么一句。 西司一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随之他又把目光挪回了远方的景色。 「……塌的下来再说吧。」 「……」 面对珞的三度无言,西司的吐槽,雪熵只笑不语,目光也跟着转向了远方的一道黑色龙捲风扶摇直上升入了染成了一片黑的天空。 这期间,他放置于桌面上浅绿色的通讯水晶,不停闪烁光芒,自他入席至今,那光芒就不曾停歇过,大量的市井通告、环境损害、居民的紧急安置、各个单位人员的就位程序……诸如此类。 浅绿光芒照射在他的侧脸上,将其染上了奇特的光采,他朝水晶倪了一眼,面容依然毫无变化。 恐怕,在事情结束后,也不会比现在有更少的通报量了…… 「好了,我们也来做事吧。」 收回视线,无视了依然闪个不停的水晶,雪熵敞开了置于桌上的双手,手挪开一处,一瞬浮现了一个银白色的法阵,散发出了一抹淡淡的银白光芒。 「……这是?」 感知不同于外界到魔力波动,珞一转头,朝桌上多出来的法阵看去,一脸有些疑惑。 同样不太了解雪熵用意的西司,目光落在了这东西上头,微微一蹙眉,不语。 「……我给你们看个有趣的东西。」 话一说完,一本褐红色的书籍,顿时显现在银白法阵上,漂浮了一下后,便落在了雪熵递出了手上。 「……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史书吧?」 这一物品,勾起了西司先前在记录石中看见的回忆……比起这本看来事关重大的『史书』,飞罗……不,摩尔前后不一的性格反倒更让他印象深刻。 深刻到,忘也忘不掉的程度…… 「……话说回来,雪熵,你之前和我提起过,你有送一个人到孤儿院里做卧底。是谁啊?」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西司话锋一转。不知为何,直觉上他莫名觉得史书可能和那一名潜入的人有着什么关联。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8) 「你之后就会知道了。」 雪熵唇角上扬,作出了噤声的手势,并眨了一下单眸,神秘意味十足。 「该不会是……认识的人?」 西司不死心,又一问。对此,雪熵闭口不语,脸上笑容依然。 感受不到对方刻意隐藏起来的信息,却从这对话中多少猜到可能的人选,珞一手撑着脸,一脸不悦地嘖了一声。 「别回来最好!」 「珞,你也不用说成这样吧。」 「哼!」 「……」 「……」 「所以……你要不要说明一下,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在心中吐槽对方的小孩脾气片刻,见这话题没下文,西司只好又把话题给转回一开始的史书上了。 「……呵呵,你猜啊。」 雪熵又一笑,随着他将书捧到胸前,桌面上的法阵依然没有在物品离去后而有消去的跡象,仍静静地旋转着。 「你的日记吗?」 「那不是日记。」 「……不然?」 「你再猜。」 语毕,雪熵动作十分轻柔地把书放到了法阵旁,一手轻放在书封上,好似生怕他人会把它给弄坏一样,小心地护着。 「好好的书干嘛要护成这样,我又不会抢。」 雪熵的动作,令西司又一蹙眉了。 雪熵只是笑着回了句,忽略了手上书本传来的细微震动感。 「这是很久以前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 「好厚的一本情书。」 一旁看戏的珞,无视了外头又传来了一起爆炸声响,简单有力地发表了他的感言。 「……谁跟你情书啊!」 貌似对这话起了反应,雪熵一侧眉头一抖,面色一变,低吼了回去,完全没了刚刚的从容感。 对此,西司和珞两人互看了一眼,似乎是确认了什么。 轻咳了一下喉咙,雪熵又摆回了方才的笑顏,终于给出了一个算不上是答案的回应。 「不就是你一开始说的吗?」 雪熵笑弯了眸子,给出了绕了一大圈子的答覆。 「你这不是在耍人吗!」 一知道对方手上的书籍确实是『史书』之后,珞猛然站起,故作气愤地,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 对此,雪熵并没有给出回应,只是笑着。同时,西司也没有看漏对方手下的书本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呼了一口气之后,西司微垂首,垂了一下眸子,思索了一下,神情微正,抬起了头,正视着对方的双眸。 「虽然我不知道你把艾利希变成一本书做什么,但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雪熵。」 想说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看见本该在这里待命的艾利希,只是没想到雪熵会对他做出这种恶作剧。 ……真是有够恶劣。 「……」 一听,雪熵微沉下了脸,他微瞇起了眸子,语气听来有些愕然又不可思议。 「……你怎么发现的?」 「在说正事之前,先把艾利希的事情给弄好吧。」 西司又笑了,笑得有些毛骨悚然。他伸出了手,示意对方做出行动。 「当然,能把他变回来就更好了。」 一旁的珞的目光死盯着雪熵手下的东西……不,正确来说是个人才对。被对方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的雪熵,终于放弃心中无谓的抵抗了。 只是……要是他不照办,以伊特诺哥哥……不,西司的性格,多半也有办法玩死他吧……比他还会玩,在某种层面上,十分骇人。 「好啦。」 雪熵一脸有些惋惜又不甘心地照着西司的吩咐将被他变成书的人给变了回来。 「……」 艾利希面色铁青且没好气地倪了始作俑者一眼,垂于身侧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上了掛在腰间上的长刀刀柄。 「你来啦。」 为了散去瀰漫在空气中的肃谬气氛,西司一抬手,朝终于从书本的型态毕业的人,打了一声招呼。 收起了不悦的情感,艾利希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认定的侍奉主,如此一语。 然而,他的口吻,听来却十分的悵然,似乎会是什么不怎么令人开心的情报了…… 「我有一份报告要和你说……」 「说吧。怎么了?」 西司又一次和珞互看了一眼,他收回目光,将视线挪移到了正要报告的人身上。 艾利希不着痕跡地又瞄了装死的雪熵一眼,又说了下去。 「关于……」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9) 「南那……那个人,是怎么把人领养出来的……?」 面对眼前如此场面,萨菲由衷地发表了他的感想……以及他惊到不能再惊的惊愕…… 「……我也不知道。」 里亚一脸呆愣地望着他眼前所见的一切。 虽说他曾调阅过不少关于孤儿院的资料、文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住址,即便派人来到了这附近调查,也音讯全无,一点收获也没有。 既然如此,那些每个月回传的情报……又是怎么从孤儿院内部流出的? 只是,他千思万想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瀰漫了草原的大片紫黑浓沉的烟雾的中央处,捲起了一道漩涡,过了片刻,一座灰白色的古老教堂从中浮现了出来,不大也不小,外观看起来大约有一间小巧的商店那么大…… 本是完好的外墙斑驳不已,一道又一道如蜘蛛网网般的龟裂痕跡由左侧墙面中央的凹陷处向墙面各处蔓延了开来。好似,曾有人在这里激战过一样…… 中央处甚至溅洒了不少早已乾涸泛黑的血跡……看那出血量,和毁损的规模来看,那人也活不了了…… 不只此处的损毁,也有不少裂痕蔓延到了教堂的其他部分。 屋顶砖瓦残缺不全,甚至隐约可以瞥见上头破了一个……大小不一的洞口。 不只镶嵌在窗户上的彩绘玻璃……一般的玻璃也染成了一片漆黑,看不清里头的景色。 整个建筑给人的感觉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的印象,随时都会倒塌一样。 加上魔爆粒子散播在早已设下隔离结界内徘徊的黑灰色魔力,让整体看来更加森冷。 「真是不得了……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做掩护……难怪我们会找不到了。」 里亚见状,不禁傻眼了。好半晌,才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片刻,回过了神,他多看了一眼瀰漫在结界外头的壮观景色,他歛起愕然的表情,微一蹙眉。 疑问来了,这种大小的建筑,是怎么收容那么大量的孩子? 在魔爆粒子的环绕下,那些人又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好几年前从组织的成员手中保护下的孤儿们,都一律对他们曾待过的院所记忆很是模糊,几乎无法从中问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只好将他们安置在中立一族,隔绝外界的干扰…… 那么,西司和珞,又是怎么回事? 「走吧。进去看看。」 待不及思索出答案,那堤站起了身来,一语,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同时也把一旁失神了的萨菲给唤了回来。 此时,彷彿为了向他们指引道路,悠然的歌谣,响起了。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等、等一等,真的要进去!?」 一听,跌坐在草地上的萨菲,下意识地伸出了像是在求援又或是婉拒而稍微摇晃了一下的手,哀号着。 「……又怎么了?」 那堤一蹙眉,眼神不太愉快地瞥了他一眼。 「魔爆粒子……!就算我们有防护,但要是……」 萨菲面色依然惊恐地死盯着一脸冷漠的那堤,开始劝诫了。 「那又怎样?」 一点也不理会……不,不受对方的情绪影响,那堤一语惊人,不顾眼前两人的愕然神情,他的目光瞄向了里亚,给了十分中肯的话语。 「有里亚在,你还怕什么?」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 萨菲循声望了过去,里亚一见百岁不久的年轻孩子一脸惊疑的表情,说实在的,心里有些无奈又有点小受伤地对他微微一笑。 见他默认了,萨菲也无话可说了。 「……」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10) 乌云下,雷电闪。 雾瀰漫,闪红电。 三人的身影伴随着半弧形的结界,朝前方不远处的目的地走了过去。 「哇啊……」 萨菲一脸汗顏地看着眼前越加庞大的建筑,心脏因惊吓、警戒和各种情绪而不停地快速跳动着。 越是往近一看,越是觉得当初愿意接下这一份任务的自己,还真不是普通的勇猛……不,不如说是勇猛过头了。 由于受到结界的保护……以及里亚的能力护持下,他们感受不到瀰漫在外头的零下冰冷气温,甚至是烟雾、空气中的危险气息。 「……嗯,看来真不是普通的挑战性。」 那堤一见台阶上紧闭的灰黑色大门。 「这已经超出普通的挑战性了吧……那堤,你的『普通』定义,到底在哪?」 「定义?没这种东西,只要是目标,完成就好了,根本不用想太多。而且,族长是不可能会派我们去执行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任务。」 「……」 萨菲又无言了。 不同于萨菲的反应,里亚则是不禁失笑了出来,惹来前者宛如看见怪人的表情,以及那堤因好奇而多看了他一眼。 对此,里亚摇了摇头。 「没什么……别介意。」 「……你这样我更在意。比起和这小傢伙共识,我还是更喜欢和你搭档,里亚。」 「真不好意思,没能达到你的理想标准。」 对于萨菲一语,那堤一蹙眉,一脸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就里亚所知,那堤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正式担任了世界树管理者这感受力极高的门槛,毕竟并非每个族人……甚至是岛上颇有这方面才能的孩子都能担任这一职责。 世界树管理者,除了必须处理岛上一些事务之外,还得为保护世界树祭坛……上古祭坛而战,为了不让千年隐藏下来的信息,或说是机密更为贴切,流向那一群手脚不怎么乾净的人们手上。 净化之力,不是那么廉价又能简单驾驭的东西。 为此,正式的人才,除了要有极高的感知力,还必要有独一无二……不,是能够处理各种危机、接收空之灵隐匿在曲音之中的暗语和指引,为特定的人士和钥匙守护者们付出他们所有的一切,达成各种十分艰鉅的挑战。 只是,这当中,很少会有文武双全的人才……大多分别是文才和擅武的人居多。 由此可见,那堤不曾向他人展现过的能力,似乎颇入了雪熵的眼,才会让他加入这一队伍。 「……有趣的孩子。」 里亚微笑了一下,以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轻语。 也后生可畏……未来可见是岛屿重要的梁柱之一。 「好了,聊够了吧,该走了。」 那堤一蹙眉,倪了他们一眼,丢出了如此一句。 「是、是……小队长!」 萨菲随兴一语,收起了故作失态,打算炒热气氛却用错了方式,也因此惹来那堤的不悦,也不是没有原因了。 「……你很烦。」 「我哪烦啊!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吧。」 「就时代来说,你和我都是同一个辈分的,差也差在年龄,哪来的前后辈之分?再说,中立一族,根本不讲求这种事情。」 那堤如此冷言,虽萨菲并非不是不能理解这些事情,对此,他也无从说些什么。 或许可以说是,对于事实,他无从辩解。 「好了,你们俩个,收起玩心了。」 里亚拍了一下手,打断了小朋友们的打闹戏码,示意他们要铭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好、好……!」 「好一次就够了吧。」 「……」 望着小孩子们的斗嘴,也依言提升了不少自身的能力,以此来应变不久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对此,里亚微微一笑。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在这种地方还能够聊天的人,也算得上是怪人了。 三人走上了台阶,在确认没有戒备的人、佈下什么法阵之后,那堤才在里亚解除了大门上的封咒之下,推开了大门一侧。 门无声地开啟了。 一片漆黑下,一抹火光自左手边燃起,三人见状,又将警戒给提升到了最高点。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随着火光以逆时鐘的方式,点亮了镶在墙面烛台上沉年已久的蜡烛,也为他们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弥沙之地,长椅陈列左右两侧,最前方作为牧师祈祷之位的斜后方,理当设有的神像不见踪影,整个一片坦然、空无一物。 所有的事物,都被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尘埃给覆盖了。 然而,四周依然任何可能会趁机袭来的攻击,都没见着。 一点生命的气息都没有感知到,也搜索不到任何可疑的人事物。 是的,真的什么也没有。 此地,就像是一个幌子一样,宛如一个空壳。 为了,将他们这些人们,分散在各处,而为此所做的准备一样。 「这是……」 里亚脸上不禁滑落了一丝冷汗。这景色…… 「怎么了?里亚?」 见对方忽然停下了脚步,萨菲一脸疑惑地朝他看了过去,一旁的那堤也同样如此。 「这里的景色……」 里亚嗓音微抖,身子也止不住地发抖了起来。 「景色怎么了?」 那堤一蹙眉,将自身的感知又往上提升一些,以防自己漏掉了什么。又或是造成了什么不测…… 萨菲也收起了打哈哈的态度,正了脸色,也一同加强了自身的警戒,放出了隐匿性的搜索魔法,和那堤相互配合,试图将危险降到最低限度。 只可惜,要在敌人的大本营做到这种程度……可不是一般挑战性……也有可能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想,也说不定。 「这……这里,和我以前在艾利希遇险后没多久,为了收集情报,从他记忆中所看见的景色……和这里一模一样。」 里亚嗓音又一抖,道出了他所知的事情。 而且,当时限制住艾利希的法阵,也绝不是单纯的只有那些效用而已。 肯定还有着什么……是他们没有发现到的。 「可恶……为什么我们没有早一点发现!」 里亚一手微抖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一脸懊悔不已,口吻更是自责,又带了一丝哽咽。 若非如此,他的友人也不会因此…… 他瞥了一眼,当年艾利希遇险的地方,那一滩未被清理,如今早已乾涸发黑的血跡,映入了他的眸中,更加证实了他的发言。 「玛拉……」 他轻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可惜……沉溺于过往的他,『现在』可能是收不到任何一丝理当该收到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那起事件是那个叫玛拉的人留给我们的……信息?!」 一听之下,萨菲一脸难以置信,震惊到险些把刚放出的魔法给撤掉了。 「喴,小心一点。」 一感知到对方魔力的絮乱,那堤有些不太开心的提醒一下。虽然他也对里亚说的话感到很是诧异,萨菲会如此惊愕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会想到曾被视为背叛者而谋害族人的昔日同伴,会以这样的方式为他们留下了线索。 ……还不是简单的线索……都直接连接到别人的大本营去了。 但他们没发现的是,这可能不只是信息和线索……而是可能有更大的事情,正在幕后发生。 「这可真是放小饵钓大鱼啊……」 那堤微微一语,神情一凝,眸中闪过了一道精光。同一时刻,他猛然睁大了双眸,为忽然感知到的东西而感到错愕不已。 「……!」 随着他们走入其中没多久,一声巨响,身后的大门猛然被关上了。同一时刻,悠然歌谣也跟着响起了。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 萨菲见此,碎念了一语,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多半可能不是什么多好听的话。在他准备做出相应的反击时,却被一旁面色铁青的里亚给阻止了下来。 「萨菲……不可以。这里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住手,拜託。」 一听对方的恳求,萨菲眉头深锁,依照他的话,收起了凝聚在他手上的力量。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于此同时,那堤猛然望向了消失了的大门,取而代之的是,不同于其他较为岁月已久,看起来十分崭新色调明显不一的墙面。 「那是……里和真残留下来的魔法气息。」 那堤愕然又呆愣不已,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他步履蹣跚地朝那一面墙走了过去,他的手轻覆在墙上,一股凉意传递了过来。 ……以及,这一面墙背后传过来的熟悉感。 同时,他也了解到了他一早来此时,所感受到的违和感,背后可能的原因了。 「……」 对于里和真这两名前辈,由于正式上任现在的职位之前,时常和他们一同执行各种任务,累积经验、增长见识。也因此,他们的魔力他是最为熟悉不过的了。 更别说,当年自家兄长的事情,他也没有从那两位前辈和大长老那里少听过什么。 冷汗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了下巴,被冷汗浸染了的衣物紧贴在了他的背上,一股不寒而慄涌上了全身,手臂更是整个起了鸡皮疙瘩。他抖了一下佈满了冷汗的手,口吻微抖。 「……为什么……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文书部门走廊的尽头会和孤儿院的通道……相连在一起……?」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11) 「你真的很恶趣味,居然敢叫他们去做这种事情。」 「你指什么?」 萨夫停下了正在执笔文件的手,抬起头,朝倚靠在门框的库里希看了过去。 一对上他的目光,库里希勾起了唇角,露出了颇为趣味的微笑。 「我是指什么?你不是比我更心知肚明。」 「对孩子们来说,歷练是必不可少的。」 放下了手上的笔,萨夫微微一笑,手肘放在了桌面上,十指交叉轻抵下巴,音调因小开心而上扬了一些。 「说真的,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对伊特诺这么衷心耿耿,甚至不惜作为他的影子来行动。」 库里希环起了手,一笑。 「因为他对我有恩。」 话一入耳,萨夫那一双锐利的双眸,不禁柔和了一些,嘴角些微上扬。 「有恩?」 库里希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在我最为迷惘的时候,点醒了只会盲从他人指令的我,甚至为我指引了方向。只不过,在当时的时代,跟随谁其实都逃不过灭亡的危机……既然如此,不如就找一个真心为他人福祉付出,并让我有所改变的人吧。我是这么想的。」 「……」 「只不过真正把我给点醒的人,不是伊特诺,而是帕黎西亚。」 萨夫微微一笑,神情看来很是怀念。 「帕黎西亚!?」 一听,库里希惊了。这跟帕黎西亚有什么关係? 「等一等,先让我釐清一下。你到底是跟着谁啊!」 「我刚刚就说过了,我跟随的人只有伊特诺。除了他,我谁也不跟。至于……你惊讶的是?」 萨夫伸了伸手指,又收了回去,脸上的笑顏依然。 「……点醒什么的……跟帕黎西亚有什么关联?」 见他一脸微笑的样子,库里希顿时感到有些脱力。 「当初我是作为侍奉伊特诺并依循我父亲的指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进而回报的侍从,所以在孩提时代,常和伊特诺偷跑出去和官员遗孤的小朋友见面玩耍这件事。作为他当年的家庭教师,你不也很清楚?」 萨夫露出了饶有意味的笑容,令听的人顿时感到有些无语,即便他当时早已调查过了帕黎西亚的身世,可他也想过他会跑去当官,还被帕梅西给提拔到那个地位去。 笑望同伴一脸找不到话说的样子,萨夫只感到好笑,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当年帕黎西亚自以为对伊特诺的立场好,所说出的无心之语。 『没差吧。反正你肯定一直过着奢华的生活,你也长得很精緻,当个只会被服侍,会听会动,完成别人需要的人偶,不就好了?』 是啊,那时的他,确实如他所言,是个只会听从他人指令的人偶。 也因为那一席话,他有了改变。 不惜改变立场,也要护持自己所认定的侍奉之主。 即便对方不曾察觉,他也无所谓。 只要,他能为此活出他希望的样子,就够了。 片刻,他的思绪,便被一旁的嗓音给拉了回来。 「侍从变成刺客……这变化可真不是普通的大。」 库里希微冒冷汗,苦笑了一下。同时不禁庆幸,对方是属于他们这一方阵营的人。 只是当年协助安排玛拉作为协会、组织两方卧底行跡的人,又因为后期的一些意外,导致玛拉因此丧生。 从而留下的线索和信息,也都留在了那一个地方,作为训练那三人的方式。 而隐藏在那背后的真相,也得由他们去解开才行。 这或许,也是经过了许多的考量,大长老……不,摩尔、雪熵和知悉了岛上一切脉络、情势的西司他们才会同意在他们执行这些任务的同时,也去处理那个叫『幻墨』的人的一些事情了。 虽然看起来不太乐观,至少,他们也多少看见了一道曙光。 「真是恶趣味。」 思一此,库里希又苦笑了。对此,萨夫也笑了出来。 「很有他们的风格不是吗?而且,就算那些孩子出了什么差错,也有罗在后面跟着,所以基本上,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大概啊……」 「不然呢?组织的一切计画,我们都已经摸透了。再来要做的,也只是要以什么方式把他们移除乾净而已。」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12)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亚神情不太好看地喃喃自语。 「我也不知道……」 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一切,让那堤在怎么不愿意去面对,也得去接受了。 「……」 萨菲闭口不语,脸色也说不上太好看。 「难不成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和组织……有勾结?」 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了神的里亚,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一语,迎来了那堤微一侧身,目光朝此地唯一隶属那一协会的人。 「……喴!」 萨菲见状,立即反应了。 「……要我相信你是间谍的话,我百分之一百不相信。」 和对方短暂的相处下,那堤多少也了解了对方的性格。他虽然给人一种冒失、鲁莽的印象,但实际上他行事很细心,也是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想太多的直肠子。 「……那堤,原来你也会说好话啊!」 萨菲一听,对有人愿意为他洗刷嫌疑而感到十分开心,险些往对方扑了上去。 「……噁心,别靠我这么近。」 那堤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了婉拒的手势,一脸敬谢不敏的嫌恶表情。 「我之所以会这样说,纯粹是因为你一点也不适合做卧底,肯定马上就被抓包了。」 「为什么是用这么肯定的口气……!」 此话一听,萨菲嘴角抽搐了几下。 「从和你组队以来……你的言行,在我看来很容易被发现而已,感觉也很容易就会被套出话来了。还没帮到自己人,反倒先扯了后腿。」 那堤一挑眉,一脸「这还要问」无奈又无眼的神情。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吧!」 「我有说错吗?就算你没这个意思,但从你的表现来看,我不太喜欢。」 「就因为你的个人偏好!就可以把我给说成这样?!」 那堤说的话,并非毫无无道理,先前不少前辈都向他指出了相同的问题,只是他都不愿意接受。然而,如今这个任务,又被人指出了一样的事情,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即便不太能接受,也只好接受了。 至于是否有所改变,令自己有所提升……他却连想也没想过…… 原本消沉的气氛,在他们之间的斗嘴下,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令人省思又令人打从内心升起的一股冷意。 好似在告诉他们,有什么是他们没有发现的……重要拼图。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歌声响起,拂过了人们发寒的内心,带来了一丝暖意。 「……」 他一咬下唇,收紧了垂于身侧的手,微抖了几下。 所谓的「忠言逆耳」,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你们都先安静一下!」 里亚突如其来一吼,正在斗嘴的两人,都不由得闭上了嘴,立即放下了对彼此的成见,又一次地警戒起了四周。 就某方面来说,他们也是挺有默契的……仅此某方面。 过了片刻,一个银白色的法阵自他们所在的不远处,浮现了出来,缓缓地转动着。 「这什么……」 那堤一蹙眉,一脸不解。萨菲闭口不语,静观着眼前的一切,丝毫不敢有任何一丝松懈。不同于他们的反应,里亚微睁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低喃。 「……守冽阵。」 「什么?」 那堤朝里亚看了过去,开了口。萨菲也同样瞥了他一眼,不语。 「你知道些什么吗?」 里亚愣然了一下,似乎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一旁的萨菲有些看不下去,用手肘推了他的左手臂一下。这一下,里亚一瞬回过了神,他深吸了几口气,让方才呼吸微弱险些停止而导致的不适感,舒缓了一些。 「守冽阵,是指什么?里亚。」 那堤冷下了面容,眼神认真又冷冽无比,口吻平声地提问了一声。 以身为世界树管理者的身分来说,这一事件其实和他的职责并没有太大的关连,可在和寰守猎人的合作上,却又是密不可分的一件要事,实在矛盾。 再来,身为此次任务的队长,有着对这一切有所了解,并对所有人的安危、目标达成率,必须有一定程度上的负责。 然而,就身为艾利希兄弟的这个身分来说,他没办法忽视这造成了他兄长近乎濒死,这种重大伤害的事情不管。 尤其,他对当年隐约隐藏在暗杀背后真相的祈求,如今已如他所愿地,呈现在了他眼前…… 「一般来说,是用来……嗯,这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了,所以你们会不了解,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东西在千年前是被一些缺德的魔法使用来欺凌鸟羽一族的玩具。在那时,鸟羽一族可说是连一个称得上是身分的称号也没有,就算有,也只是……被当成实验后,随手丢弃的玩物。」 里亚如此一语,话中更是避开了法阵的效用这一事。 从他艰涩的表情来看,似乎是他不怎么愿意提及的事情。 没少读过这些歷史的那堤,神色沉了一些,口吻听来很是冷冽,丝毫不乐意见到对方在这一大事上打马虎眼。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里亚。它的效用是什么?」 05-梦结 谣之三 孤儿院的悲歌(13) 「……」 里亚一抿唇,静默了一下,这才终于松了口。 「它……被用来捕捉猎物,不让猎物有任何的行动,同时……保持猎物的新鲜度……」 他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扶住了身旁的柱子,撑住了自己些微瘫软的身子,以免跌坐在地。他微冒冷汗,神色艰涩,微抖着嗓音,又接着说了下去。 「在法阵的作用下,猎物会一直保持清晰的意识……只能任由他人摆布……这法阵,说的直白一点……很像是你们大多人能理解的定身法阵,但基本上,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他不希望看见这东西……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在那之后,又一次见上这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父亲,在撰写完『史书』之后没多久,就被不知打哪来的人……给施下了这一术法,在被早先藏起来的他面前,不停地被凌虐,最后惨死在对方的手上,而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流着泪,拼命摀住自己的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不让自己成为下一个猎物。 而他,也是在之后,才从救援不及,只好将他安置并保护起来的雪熵那里知道,可能是组织的人。 ……『可能』是指什么? 是不是表示,兇手,也有可能是自家人? 又或是,不愿意去正视有这一个可能性,才将矛头转向了一直以来和他们一族对立的『组织』? 「为什么这法阵会出现在这?」 感知到对方的过去,那堤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同情,儘管揭开伤疤有多么的痛,他们依然得完成任务。 那堤这一席话,将里亚从沉痛的回忆中,给拉了回来。 「在某个方面,它不只可以保有我刚才说的效用……同时,在另一方面,它确实有着另一个功能……」 里亚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调适好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多半是用来记录和保存一些物件的。」 「纪录?」 那堤一听,有些诧异,多半没想到会听到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看。」 里亚鼓起了勇气,站直了身子,走到了阵法旁,蹲下了身子,仔细看了一下法阵,他便指了一下法阵下的符纹,又或者可以说是……某种线索。 「……」 在确认法阵早已没了早先的功用,是一次性的法阵之后,那堤这才跟了上去,半弯下身子,依循里亚所给的方向看了过去,定睛一看,可以看见除了表层的银白法阵之外,底下似乎还有着什么…… 「……」 那堤为瞇起了双眸,又仔细看了一下。 环形法阵的下方,还有着和表层呈现顺行不同,逆行运转的同色法阵,色泽比上层黯淡了一些,绘製的十分细微、精緻,运转的幅度很小、又缓了一些,几乎是配合着上层来运作的。 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除此之外,魔力波动过于微小,就连他到刚才为止,都一点也没发现到,实在是藏的太隐密了。 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那堤睁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相信。 「这是……双法阵?」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双法阵,是以生命为代价,进而促成的,不到特定的时刻、遇到适合的人选,是不会出现的。」 里亚一脸严肃地点了一下头,又将视线挪移回了法阵上,又接着说了下去。 「至于……他的用法……不,该说是他的用意……」 「用意?」 那堤一瞥他神色一正的侧脸,不解地询问了。站在他们后方警戒四周的萨菲,也经不住好奇心,一边分神地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同时,他的目光也朝他们的所在,瞧了过去。 「……」 只见,里亚的食指伸入了表层法阵,越过了繁复透过了他的手的符纹,直抵下方的细微法阵,轻触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此处,投影了出来。泛透白的亮光,照亮了略为昏暗的教堂。 但他们的目光不顾周遭的景色变化,目光依然死盯着他们眼前的景象,分别脸色丕变、黯然、愕然不已。 少年的样貌十分清秀,仅有十来岁的模样,他有着一头夕色及肩马尾拨于肩前的长发,浅灰色的眸子凝望着远方,缓缓地开了口。 『当你们看到这一则信息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语末,少年苦笑了一下,眼底满是诉不清的情感。随之,他神色一变,唇角又上扬了一些。 『我叫玛拉,隶属中立一族的寰守猎人,也是一名受人之託,成为一族和组织之间不记名在册的卧底。』 彷彿能够看见族人惊愕的神情,玛拉不禁笑弯了双眸。 『好久不见了,各位。』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1) 「玛拉!」 那堤惊呼,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出现在眼前的投影,不只是他,就连其他两人,也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们可能会不希望看见我这个杀人兇手吧。』 玛拉又苦下了一下。 『不过……希望你们能透过这个机会,了解我的用意……以及,指使我这么做的人的一番苦心……』 玛拉这一席话,立即引来了萨菲的不满。 「什么用意,分明是蓄意!」 萨菲一侧身,朝明知听不见,只是一介投影的身影,大吼了一声。 「嘘,安静。不然好好一个情报,可能都要溜走了。」 那堤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一蹙眉地侧过了头,朝他看了过去。 「萨菲,不管你喜不喜欢,先把他的话给听完吧。算我拜託你了,别搞破坏。好吗?」 继那堤的发言,里亚也向他看去,神色不太好看,他扯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萨菲一见里亚放在膝上握成拳状微抖的手,和一旁不怎么乐见他如此行端的那堤,他嘖了一声,依言闭上了嘴,不再发言。 『我之所以会以此法阵纪录接下来的这一席话,也为了保存「某个」十分重要的物件,同时,也是希望能藉此向被挑选而来的人们,传达一切的真相。』 玛拉正了一下神色,沉下了声。 「藏镜人的苦心?」 稳下了起伏的情绪,那堤开始理了理这人传达给他们的情报。 「而且,他也提到了这法阵里还保存了其他的物件。」 里亚眉头深锁,同样对他的话语,感到不解。 「至于,被挑选出来的人们……该不会是指我们吧?」 那堤话到一半,因惊讶而张大了双眸,音调也微扬了几分。 难不成,族长早就知情?指使玛拉做出那般行径的人,该不会…… 「族长……?」 「不是。我可以跟你保证,雪……族长,是不可能会下这种指示。」 一听之下,里亚的眉头一皱,凌然又伤感的神情,稍微柔缓了下来,否决了他的推断。 「那不然……」 「就我所知,深爱家人的他,是不可能会……这么做的。以往,他下达的指示,无非都是针对组织的人,从来没有把矛头指向自家人。」 也或许是这样,才有可能……什么也不管?又或者是他猜错了? 兇手并非自家人,有可能是组织人马,甚至是受到了蒙骗、操纵驱使而来犯下如此令人发指行端的……一般居民? 闪过脑海中的许多猜想,弄得他一头混乱,分不清事情的走向。 那堤一瞥一旁的里亚。 「……」 以作为族长、大长老左右手长达近千年的里亚,确实可以从他身上传来的波动了解到他话中并没有一丝谎言的成分存在。 况且,要是执意认为是里亚过于信任对方,而将自身感知力微弱的缺点给忽略了某种可能性……不,这不可能,要真是如此推断,就是在给里亚莫须有的不信任感。 对此,他只好提出另一个推论。 「……那有没有可能,是族长以外的人,指使的?」 「我不知道。」 所以,对于那堤的疑问,里亚也只能摇了摇头。 话到这里,线索又断了。 「先听听看,他要说些什么吧。不然,你们再怎么猜,也只是徒劳而已。」 萨菲忽然发声,向其他人给了一个方向。即便话听来不太好听,却也是事实。 毕竟,在现在这种进退不得的情况,听取现下唯一的情报,也是一个解决眼前问题的可能办法。 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两个人会没发现这件事。 「……是啊,多听一下,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那堤难得认同了萨菲的提议,但他的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表现出来的却是完全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这一幕,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只是他的反应以任务来说,可说是完全不及格,但以现况来说,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现下的失态。 转回了头,望着昔日的故友,里亚陷入了沉默。 「……」 『从这里,你们看到了什么?』 玛拉微微一笑,嗓音柔和了一些,彷彿回到了他在世时以和待人的那般姿态。 「这里?这里能有什么?」 那堤环顾四周,除了一早看见的景物之外,什么新发现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 「多观察一下吧,你这管理者该不会是白当的?还是当花瓶用的?」 多半是半放弃警戒了的萨菲,也靠了过来,听取、配合、并讨论所知的情报。 一听嘴不饶人的话语,那堤怒瞪了他一眼。那堤并非不明白这是萨菲表达关心的方式,可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态度,总是令他看得很不顺眼。 巴不得早一点结束任务,和这人拆散开来,回到之前的岗位上继续工作。 「好了,别吵了。」 又一次充当和事佬的里亚,暗自叹了一息。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玛拉又一笑。这奇特的话语,引来了萨菲和那堤的不满。玛拉的话语、空之灵高歌的乐音交织下,在此地,形成了奇妙的对比、诡异的氛围。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2)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谁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萨非不满微微一语,那堤一听,一蹙眉,一旁的里亚不发一语,静静的等候故友接下来要说的话。 宛如听见了他的怨言,玛拉又说了下去。他事前的纪录言,向他们诉说了背后的计画,和他所发现的一些事情。 『我想不必我多说,你们可能也早已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吧。』 说一此,玛拉神情一凌。 『这里……也就是孤儿院……不,与其说是孤儿院,更像是一个实验场地。』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实验场地……?」 萨菲一听见话中某个十分敏感的词语,才刚一出声,就被一旁神色不悦的那堤用手臂轻撞了他的肋骨一下,他一侧过头,就被对方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话,掩盖了这个得来不易,也可能是唯一一次的机会。 知道了自己这一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萨菲摸了摸鼻子,侧回了头。 此时,玛拉也刚好接续了下去。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话语,对他们来说,会是多么大的震撼弹。 『而我,也是因为这个原由,而特意将此地和寰守猎人管理者协会的文书部走廊尽头相连,也因此,当你们在成功救出孩子们之后,我派在那里的内应,会带领你们回到协会,和另一个人匯合,早已安排在那里的人会接应你们的。到时,你们可以先去处理孩子们的事情,至于……组织的人马,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对此,玛拉没说的是,他口中的内应,正好是指示他对同伴做出如此惨烈行端的「藏镜人」。 「……」 那堤一听,以某方面来说,他发现他在看事情的时候,太过于先入为主了,以至于,很多细微的线索,都被他的执着给看漏了。 『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因为要急着抢功,而特意破坏墙壁,不然施放在上头的隐密魔法会因此失效,届时……你们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敢保证。』 说一此,玛拉瞇起了双眸,些微沉下了声。 「……」 对此,不同于那堤,萨菲真心觉得这人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他们会来的可能性。不然,为什么他会感觉这话简直是在针对他的? 殊不知,凡是一体两面,只待自己如何审视而已。很多时候,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他自己对号入座了,只是本人不知情而已。 『还有一件事,组织的人之所以会收集孩子们,想必你们都已经明白大多的原由了。再来……我……』 玛拉话到一半,神情有些为难,停顿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深吸一吐气,这才吞吐又艰涩的说了下去。 『卯之花,原本是为了所有人的福祉而存在的……也就是说,卯之花是人们心中的那一抹光,我们的力量,也源自于内心。只是那些人似乎误解了卯之花所代表的含意,认为只要收集到了一定程度的卯之花,就能开创属于他们的帝国,一如千年前险些成就的那样。至于他们的做法……是藉由杀害已遭受洗脑并被散播星寰谣言影响的人们,掠夺新生代,活生生地把一大部分孩子的心脏挖出来食用,以获取不存在的力量……一小部分的孩子则是作为创造新型的鸟羽一族与之对抗的实验品部队……』 说到这里,玛拉的脸色又沉重了几分。语末,更是一脸像是有点解脱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长久以来的重担分享了出来,又或是基于其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被领养的孩子会这么少的原因……』 「……!」 不只里亚,听到这里的其他两人,脸色都无比精彩,更多的是对这残忍无比的行为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又气愤。 『来到此地的你们,就快到达「真相」了。』 说罢,玛拉伸出了手,指向了缺失了神像依然留有着曾有过此物压痕的地面。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3) 「来到这里的……我们?」 那堤微愣,重述了他话中的重点。身旁的萨菲则是反射性地朝他所指的地方看了过去,站起身来,一脸警戒地朝那个方向走上前去。 「……」 他在目的地前单膝跪了下来,仔细地察看这一处,是否如他所指,有着什么端倪。 除了歷经岁月的陈旧痕跡、受到重物长久挤压而破损的石板,上方也有着东西拖移后留下的刮痕,以及溅洒在其中极不明显右被随意抹去疑似乾涸血跡的残留痕跡,其馀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然而,血跡代表了什么,从刚才惊人到令人想作噁的叙述,他多半知道来自何人的了……又或者该说是,曾是哪个「罹难」的孩童团体…… 「等等……」 馀光瞥见一角,萨菲微张大了双眸,在他准备伸出手,扳开石板破碎一角时,玛拉的声音又响起了。 他停下了动作,朝影像的所在,瞥了一眼。 『希望,这个物件,能为你们的未来,带来很大的帮助。最后,也请你们,将它交给族长……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玛拉停顿了一下,这才又说了下去。 『之所以会把它放在这里,也是因为安全性的考量,父亲将他託付给了我,请我一定要在最适当的时机,交还给其他人,不再将它的力量,成为阻碍他人成为星辰般耀眼存在的一条绝路。』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情报至此,玛拉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理当传完了消息,媒介也未曾消去过,依然滞留此地,彷彿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然而,这一事,他们也因信息的严重性,而管不上这么多了。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事实,但从族长的指示和现下的局势来看,他们也不得不接受了,即便他们的心,不怎么平衡,任务也依然得继续下去。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的那堤很难得地向一旁不太常接触的人询问了意见,儘管,他的心里,很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 只是有时候,当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尚未良好之际,多少还是会将自己的决策力转交给了他人。 然而,这种行为,不仅会遗失了自己,更是以自身的自由为代价,任由对方去掌舵了。 「……嗯?」 那堤一瞬接收到了来自不讨人喜欢的萨菲传来的画面,仔细一见,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光是今天一天,他都不知道皱眉了多少次。 果然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了吧…… 他叹了一口气,感受到了一旁的人的关切视线,他连忙放掉了其他的想法,将注意力给放回正事上。 之所以会用重物压着,想必很有可能是为了不让这些孩子逃走而做的了。 「……!」 族长他们……一直在承受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他们给收拾乾净。而是拖到了现在……? 「我想……可能是时机吧?」 里亚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故友身上,也没少去留意他人的动向,对于萨菲的情报之后、那堤的发言和心念,他神情有些同情他地开了口。随之,迎上了对方投来的目光,他又解释了一下。 「因为……以当时的状态来说,人们大多被洗脑、操控,若贸然出手,居民会被当成挡箭牌,一方面又得稳固内部不稳定的一些势力,基于一些考量,如今这个时代,或许才是最合适的时机也不一定。」 里亚神情一凌。对最终啟动的净化结界,也差不多要快到了这个时代的某个时机……所以,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通常,不记名在册的人,几乎都是叛逃的人……或是不愿意将自己立下的功绩佔为己有的人们,甚至是,不受到中立一族影响而暗自潜伏在组织中知晓一定情报的居民。当中,也有一大部分是长久以来,组织倒戈来此的那一派人士…… 至于,玛拉为何会被发落到这个任务,指派他的人,又是谁? 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而做出这样的决断? 「这岂不是……草菅人命吗?」 那堤一瞬皱眉,方才的情报,将他的价值观整个颠覆了。远在一旁的萨菲也早已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随之,里亚一语,直接堵了他们的嘴。 「危机就是转机。每件事都有不同的面向,单看你是怎么去看待,又会给出什么样的理解。这样,你懂了吗?」 「……」 「所以……走吧,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了。」 里亚缓缓地站起了身来,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一回首,多看了已不再发言的故友一眼,神情伤感又复杂地收回了目光,转回了头,朝已和萨菲匯合了的那堤他们,走了过去。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萨菲。」 一走近,一见萨菲的脸色有些怪异,里亚眨了一下眸子,关切了一下。 「……你看这里。」 萨菲收回了盯着他看的目光,指了一下眼前的石板右上角。 里亚在旁蹲了下来,依循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由于距离拉近,不一会儿,他便感受到了从裂缝中透出来的一阵细微的冷风。在里亚轻触了绽裂处一角时,早已不堪负荷的石板,就整个碎裂了开来,露出了底下的石梯下。 「……暗门?」 那堤一见、一惊,低语。 「嗯。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里亚神情又一凌,肯定了那堤的疑问。 「要下去吗?」 看着通往石梯通往一片漆黑不知底的通道,那堤微一蹙眉,神情不太好看,似乎对这情景,不怎么能接受。 「当然,不下去的话……给我等一下,你的感知力不是很好吗?怎么不用?」 回嘴的萨菲,话到一半,忽然想起了某人的特长,顿了一下之后,连忙将矛头转向了某人身上。 「怎么啦?一点都不像之前的你。」 萨菲瞧见对方一脸退却的样子,他神色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 「……我怕黑。」 那堤一脸难为情……至少从眼神上看来是如此,一脸淡漠的表情,貌似是为了遮掩他的不情愿。 「……啊?你怕黑?!那你管理者是怎么当的,不会是晚上都在偷懒睡大觉吧?」 一听见他的弱点,萨菲一脸半惊半疑,音调也因讶异而上扬了一些。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有没有听错,然而见他的眼神,似乎是没有听错的样子。 「那里至少还有月光好吗?」 那堤横了他一眼,回嘴了回去。而且是对此次任务来说,十分重要的一点。 「……所以感知上会有影响吗?」 这是萨菲目前最在意的部分。 「……我不会说绝对没影响,但多少会有所偏差。」 「多大的偏差?」 「不小吧……」 说一此,那堤心虚地将眼睛挪向了他方,不愿去正视某人。而他的表现,也凸显了他们的状态是处在探测仪有跟没有是一样的,而且偏差究竟有多少不知道,无疑根本是雪上加霜……说难听一点,就是来乱的! 「……」 当下,萨菲内心汗顏,想着族长到底是看上了这傢伙哪一点才会选上他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无视了另外两人的斗嘴,里亚连忙将头转向了后方的投影,他一瞥旁人,丢下了一句。 「等我一下,记得刚才玛拉说过,他把一个物件放在了法阵里。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接着,他站起了身来,折返了回去。 看着渐然走远的同伴背影,那堤一望萨菲,开了口。 「……你认为会是什么?」 「不知道……」 萨菲微垂下了双眸,话到尾声,音调便微弱了下来,也能听出一丝不曾透漏出来的情感。 「既然他说过会为『我们』的未来带来很大的帮助……虽然他的嫌疑可能洗清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希望可以信任他的话,不只是因为这个线索事关重大……我想,很大一部份是因为他曾是我的家人,我才会希望能够给予他这般信任。不管,是好还是坏……」 「……」 那堤多看了他一眼,微沉下了脸,若有所思。 想必,对他……不,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家人』,是无可替代的重要存在。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 来到了法阵,里亚又一次蹲下了身子,伸出了手,探入了法阵之中,来回摸索着。 没多久,指尖便感受到了某个硬物的触感,他表情一愣,又将手伸出了一些,取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拿出一看,他猛然瞠大了双眸,神情很是错愕。 为求自保和物件的安全,他将其收入了怀中,站起了身来,走回到了同伴们身边。 「拿到了?」 见人回返,先行停下了斗嘴的那堤,开口一问。 「……」 里亚神情严肃地没有回应,然而,看他的样子,两人都心里有底,多半是不能在这里说的事情。 越过了两人,里亚以自身的能力充当前锋,不理会后方想跟上又顾及到某个暴露了一个可说是扯后腿弱点的人,也只好苦着一张脸,来当后卫,和里亚一同顾及前后,让那堤来当一个不知用意何在的夹心饼乾了。 大致分配好了各自的位置后,里亚也开了口。 「走了。」 他一说完,便直接步下了石阶,后方的两人互看了一眼,也没再多做无谓的发言,跟了上去。 随着他们的身影没入了暗门之中,依然佇立在原处的投影周围,一瞬闪现了一道银白符纹光环,缓缓转动了几下,便消去了踪影。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4) 「好黑……」 一望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萨菲敏锐地听见了来自前方的人的囈语。 「谁点个灯吧……」 呼了一口气,萨菲稍微伸出了手,掌心上一瞬浮现了三个指甲般大小的银色光球,照亮了他周围的一切,且在那堤为之侧目之下,光球随之飘起升上了各自的头顶上方。 至于在前方领头的里亚,专注地望着眼前的道路,头也不转地望向后方早已知晓的动静,唇角微微一扬,下一刻又抿成了一线。 「没有灯。我用魔法点光可以吧。」 在光的照映下,四周的一切景色一览无遗。 下一刻,那堤停下了步伐,在他身后的萨菲紧急踩下了剎车,差点往他背上撞上去,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前方的人抱头地蹲下了来,跌坐在石阶上,一脸十分痛苦地微颤着单薄的身躯。他们上方的光源随着他们的动作,也跟移动了。 「啊……啊……不要!我不要看这些!停下来……!」 原本的呻吟,变成了令人内心为之发寒又震撼不已的凄厉嘶吼。 这一幕,不只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情况的萨菲,就连里亚也傻在了原地,一脸刷白。 方才尚未一扫四周的里亚,猛然一撇头,一望收入眼底的周围景色,他整个人为之一愣,一脸震撼到了一个不行。 「……!」 只见,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悠长阶梯上,横躺、跌坐,呈现各种不同姿态的尸骸,也有不少已经化为了一具又一具的白骨。 其中,也有着几名似乎是刚断气不久,浑身浴血倒卧在乾涸血泊之中的孩子们。墙面、地面、天花板都溅满了乾涸发黑、挣扎而来的血手印一类的血渍。 视野内所有的尸骸中,除了鸟羽一族特有的样貌之外,还有着疑似是人类早已化为白骨破碎身躯、形貌不再完整的遗骸。 骸骨的不同,对感受力极强的鸟羽一族来说,在分辨种族上并无困难,更别说是感受力大多更为敏锐的中立一族的人们了。 而,所有遗骨上的共通点,胸口的位置都有着一处十分巨大的窟窿和裂口,还有肉体未腐却浑身浴血孩子们的真正死因,可能也不止于此。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让这些无辜的孩子遭受如此惨绝人寰的处境? 然而,明明这里成了如此模样,却没有一丝腐臭味。这表示…… 「……卯之花……的……牺牲者?」 里亚微微一语,他有些站不住脚地往旁一倾,好在扶住了墙,好让自己不至于跌坐在石阶上,成为需被照料的第二人。 但他现在的状况,其实也相去不远了…… 听闻细语,又馀光一瞥另一人摇摇欲坠的身影,正蜡烛两头烧都快自顾不暇的萨菲,一抬头,打算去关切对方,眼前如地狱般的惨状映入了他的眸中,原本要说的话,一瞬哽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 「……」 承受巨大痛苦的那堤,吃力地微微抬起惨白的脸,一瞥令所有人惊悚不已的场景,他又垂下了头,重重地喘着气……不时乾咳了几下。 即使听见了对方的咳嗽声、清晰不已的状态波动,萨菲一时之间也回不了神。过了片刻,到了那堤摀起嘴剧烈猛咳的时候,他才回过了神,连忙蹲下身来,关切他的情况。 「……你……振作一点!」 原本「没事吧」的话语到了嘴边吐不出来,可能是认为这话对那堤现下的情况极为不适用,他顿了一下,才换成了其他的话语。 「……那堤?」 对于里亚的呼唤,那堤只是吃力地抬起了略为无力又发抖的手,晃了几下。似乎是想表示他没事的样子。 「你这样子,根本不像是没事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即便萨菲的行端再怎么无理,却是个非常纤细、敏感的人,也处处为了同伴着想,就算外表看不出来,至少他自己和一些人是很明白的。 比萨菲的纤细、敏感更胜一筹的那堤,无非是更加地难受不已。 「……咳……快……咳咳咳、快……咳哈!」 几乎咳到快喘不住气的那堤,由于自身情绪起伏过大,对于一旁的感知力因受到过大的惊吓而有所影响,以至于没办法立即感知到他想表达的话,以及这话背后的动机。 「快点把他带出去!」 里亚当机立断下达了指示,只是在里亚反射性地打算丢出转移法阵时,却发现发动不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 「魔法……发动不了。」 「……不会吧!」 萨菲不信,自己也施展了几次,确定真的发动不了之后,他果断地在对方因早一步知晓了他的动机,虚弱地点了一下头。任由对方拉起自己的手臂,越过了他的肩上,也在里亚的协助下,顺利地站起了身子。 就在他们要朝出口迈出一步的时候,不知打哪来的许多藤蔓,从他们不远处的墙缝和外头一同交织并封住了他们的去路。 「……可恶!被他们摆了一道!」 多少知悉了此地背后的目的,萨菲嘖了一声,低吼了。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5) 「……」 里亚一见,面色沉下了不少。 他又一瞥离他不远的一具十分新鲜的身躯,他不禁用力一咬下唇。即使出口没有被封,那堤出了这么大的异状,竟连一个人都没能前来查探。是驀定他们早就逃不了的意思,是吗? 况且,就算他们真的能逃出去,去除外头可能会出现的伏兵,他们依然在牢笼里。和现况相比,根本没有哪一个比较好! 「这简直……」 他将空出来的手,握成了拳状。 「……不,不可以被他们玩弄。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里亚囈语,又接着自我激励,原本灰然的神采,也亮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復冷静,不被情绪给带着走。 半晌,在他缓下了略为急促的气息,多有起伏的情绪、精神状态,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在他思考对策之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踩空了阶梯,整个人往后一仰,在萨菲愕然的目光下,里亚连忙又一手扶住了溅染了血渍的古墙,就算减缓了跌落的衝力,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跌,会不会直接就跌到其他世界去了。 况且…… 彷彿慢动作一般,萨菲伸出了救援的手,里亚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试图抓取这一根救命绳……不,是一旦抓了,就会一同遭殃的陷阱。 灵光一闪,里亚一咬牙,将搀扶墙面的手指直接插进了略大的墙缝之中,猛一使力,强行稳住了自己。 停下了跌下阶梯的风波,里亚暗自呼了一口气。见他没事,萨菲也不禁在心中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完全没发现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佈满了泪水,惊愕的表情稍有缓和,却依然残留心惊动魄的馀韵。 「你……可真是……」 片刻,萨菲止不住颤抖的嗓音,又对里亚现下奇特的姿态感到好笑又无奈,他有些虚弱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你的……表情……可真是好笑……萨菲。」 里亚也回以一笑,同时又一使劲,踩上了阶梯,让自己重新站好。 「不要再这样吓人了……!我真的会被你给吓死!」 见对方除了手上的擦伤之外,没有其他的大碍,他压低了颇为激动的嗓音,低吼了。 「……哈哈,抱歉。」 里亚乾笑了一下,似乎想藉此缓和气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天然呆,还是什么缘故,他下意识地用扶着墙面的手搔了搔头,结果整个人又一次地往后倒了下去。 所幸这一次即时蹲下了身体,也扶住了墙,加上阶梯每一阶的阶面都有着颇宽的空间,所以在他跌倒时,没有造成他们原本所想的可怕后果。 「才刚说……你又来!」 萨菲一惊,碍于倚靠在他身上的那堤,他没办法及时出手「又」一次救人。 「喴……你有在听吗!」 见对方跌坐在地,上半身压在了一具白骨身上,一脸愕然、痛苦又泫然欲泣的表情,萨菲歛起了神色,正准备将倚在他身上的那堤安置在石阶上倚着墙面歇息一下,却赫然发现他的呼吸不知何时整个平稳了下来,苍白的面容有了一丝红润,而他身上的不适感就像不曾有过地消失的一乾二净。 「……怎么回事?」 惊愕之馀,他的目光随之被那堤垂落在身侧的手腕上系着一条泛着淡蓝光芒由几条细绳简单编织而成的手鍊,从上方感受到的是一股几不可察的细微治疗魔法。 由于刚才上演的那一齣,以至于他们都没有发现那堤身上发生的变化。 「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大长老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有够恶趣味的!」 若是一般情况,他早已将大长老在心中骂过了上千遍,只不过这一次,也是因为多亏了有大长老的先见之明,救了那堤一回。 他将人放了下来之后,重新整顿好了自己的情绪,一侧身,朝另一人所在走了过去。 只是,才没几步,他就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由畏怯、悚然、不知所措等诸多情绪交织而成的波动,给大大地影响了。 他按着自己的额头,额际冒出了一些冷汗。 一股又一股的强烈波动不停地往他们的身上袭来,不管他们是否愿意,都被那流入了脑海中的画面给吸引了过去。 好似为了向他们告知什么一样,大量的记忆如洪水般不停歇地在脑中大放送,并且如亲身体验一般,感同身受。可见,里亚方才的异样,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而起的…… 而那些画面,由一开始美好的样貌,一夕之间变成了惨绝人寰的地狱现场,许多孩子被关在了牢笼之中,拥挤成了一团,一脸畏怯的样子,生怕自己会被献祭一样,不停地颤抖着。 没多久一名又一名的孩子被一些人像是在挑选商品一样给从笼中扯了出来,接着……一名又一名挣扎、哭闹的孩子,在一名样貌平庸又不起眼的黑发男子的出现之下,一手拎起了一名孩童衣领,提到了半空中,随之被徒手挖出了温热的心脏,并小心翼翼地放出了侧腰包,随手将拎起失去了生息的孩子如垃圾般丢弃到了一旁。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一排牙齿,往下一个玩物前进了。 随着被抓出的孩子被逐一残忍杀害,笼中的孩子也一个又一个的减少,最后更是一个也没剩下来。 其中,有不少孩子是被扯断了手脚、扯出了腹中脏器,最后在仅存一口气时,挖出了他们的心脏,宝贝地收藏起来。 没了玩物之后,男子冷眼一望四周的惨况,一侧头,在一名没了四肢的孩子的后脑勺上,啐了一口唾沫。 彷彿这些孩子,只是他打发时间的玩物一样,既没了玩耍时的乐趣也一文不值。 「……!」 随着看来十分漫长,实际上却仅有一会儿的记忆迈向了尾声,萨菲惨白着一张脸,一手扶着墙,单膝跪地,大口气地喘息着。 他的视线一瞥前方依然半趴在地的里亚,对方的状态似乎也没有比他好上多少。 他那纤弱的身躯,正不停地颤抖着,不时传来啜泣的声音。 即便他想安慰对方,自己也已经自身难保,实在是顾不上其他人了。 「……」 此时,早已恢復了的那堤,来到了他们的身旁,伸出了双手,手心向下,一抹淡蓝光芒从他掌心浮现,不一会儿便扩展到了一手各一人的身上,为他们做了一些调适,同时也不忘警戒着四周的情况。 差不多了之后,那堤收回了力量,在他们身边默默地陪伴着。他所施展的疗癒魔法,之所以会不受此地的限制,是因为有大长老……也就是自家祖父在临行前给的护身符,上面不仅有事先保存的大量魔力……也能适度地引出自身的魔力值最高的那一项能力…… 但他目前唯一能使用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了……不过,他也十分庆幸,他放出来的不是火焰或雷电……不然,还没救到人,自己先成了炭烤。 「……」 也就是说,不管接下来他们遇上了什么……除了不能期盼他人一定会奇蹟般出现的救援……得自求多福……啊,不是……是要尽可能的想办法了。 只是,透过了方才一系列的惨剧景象,他们要救出的孩子们……是否依然健在? 度过了一开始的洗礼,之后就不会再受到同一批人的影响了。然而,一旦遇上了其他「牺牲者」,又不得不和敌方交手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而且,一开始就这样了,一旦到了那所谓的实验室,多半会更凄惨吧。 光想,那堤就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在两人都尽可能的恢復了过来,即使在疗癒魔法的功效之下,治得好身体,但精神上的衝击……实在不是一时之间就能抹除乾净的…… 对此,不只他自己,他也对其他两人感到深深的同情…… 片刻,里亚缓缓地撑起了身子,见他一脸依然惨白的样子,他也不忍心去询问对方那人身下那一具遗骸的身分…… 不知怎地,那人的事情彷彿覆有一层薄膜一样,无法清楚看见,仅有十分模糊的影像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好似在向他说明,只有在早已选定之人面前,才会透露出自己的身分。又或是有什么不便向他人告知的事情? 在歷经惨绝人寰的记忆之馀,那堤也一度瞥见当中不知是哪一位身处千年大战发生前后的记忆,直到这时,他才觉得,跟那些比起来,刚刚看见的一切和岛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忽然有一种……好像也没什么了的感觉。 虽然这感想说来十分不应该……但他当下的感想,就也真是如此。 直到里亚的状态好上一些之后,那堤这才终于问出了口。 「这孩子……是多久以前的人……?」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6) 从那模糊的影像中,那堤多少从一如千年前的记忆景致中得知了这人的年代,他一阵心酸、疼痛,充斥了心头。 萨菲站起了身子,从那堤那里接下了警戒的工作,同时也不懈怠两人之间的谈话。毕竟,要是因为基于礼仪而回避,却因此错过了一些重要的消息,那可得不偿失,尤其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实在不太可能让他一派悠间地向他人二度询问,谁知道在这期间,会不会突然有其他人介入。 变数实在太大了……不值得冒这个险。 「多半……也有千年了。」 里亚一语,他一脸难过地抱起早已成了尸骸的友人。 「沙堤……」 鸟羽一族除了与生俱来各自不同的能力之外,还有一项共同的能力。即使同伴化为白骨、化为灰烬,甚至是以某种方式离世而不见身躯的族人,他们,都能感受到那人生前的痛苦、片段式的画面、感官上的感受,以及……不属于自己的那一股情绪。 也因如此,许多的族人都会尽可能地少接触亡者,不希望自己受到如此强烈的影响,甚至造成自身的失衡。 「……你认识他?」 强忍下了不停朝他袭来的晕眩感、胃中不断翻搅的强烈不适感,那堤惨白着一张脸,开了口,嗓音听来很是沙哑。 「……千年前一起共识的玩伴、也是家人。」 里亚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怀中的那一具骷髏的脸,微垂下了眸子,微语。而这人也是他少数的朋友中,曾参与过千年大战前后那一个年代,如兄长般的人…… 「只是,在我父亲被人杀害之后,我就一次也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沙堤……呜……」 说到最后,他泪眼盈眶,整个人哽咽了,他垂下了头,整张脸埋在了骷髏破碎衣服下,空荡仅存冷意碎裂不堪的肋骨上。 「……我……」 他痛恨极了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即使拥有如此特殊的能力,却救不到自己挚爱的家人……就连现在的族人也…… 微弱的啜泣声在此地回盪着,亲眼目睹并感受到这一切的那堤和萨菲,一脸很是悲慟,说不出一句任何的话。 因为,他们也曾有过类似的经歷……至亲遇害、遭袭,险些丧命的也不在少数,也因此,他们更能感同身受。 也因为这一场长久以来的战役,他们已经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都要……走到最后一刻! 「……」 在同伴无声的陪伴下,里亚收起了哀伤的情绪,抽了抽哭红了的鼻子。又接着说起了不同于方才却又有十分关联的话语。 「以前听族长……说过,早在千年那一战结束后,伊特诺保护下来的人们,在人数上有很多次都没办法和原有人数对上,当中……有很多人都是不到十五岁的孩子,不只有人类……鸟羽一族更是佔了大多数。在那之后……孩子人数骤降的速度也慢慢攀升,为了保护那些高感受力的孩子……毅然决然的成立了两大协会来与之抗衡,虽然失踪人口少了很多,但也不是不再有人失踪了。」 里亚静默了片刻,在那堤的鼓励下,又开口,说了下去。 「没多久,族长……又建立起了医疗所,不只是为了替一些人疗伤、治病……同时也是为了治疗从组织阵营中抢救回来,紧急安置的一个场所。这其中,也包含了很大程度上保护他们不再受到牵连……」 「……」 「至于……南那……」 「……南那?」 萨菲一脸惊疑,这跟南那又有什么关联了? 那堤一抿唇,想必是从中感知到了什么,只见他一蹙眉,脸色不太好看。 里亚点了一下头,又解说了。不知是认为自己可能会活不过这一次的任务,或是因为对于一同行动如同家人的同伴,为了任务能顺利进行,而有了这一次的解说。又或是,因为两者皆是,以及这之后的许多变数,而促使他做出这样的一个选择。 「南那一出生就体弱多病,甚至连羽翼也成了那般模样……长老们和一大部分的族人并非不知道原因,即使多次向族长劝言,却一点也不受动摇地坚持让南那免死,并特意将他安置在医疗所顶端的卧房进行安置。也或许是受到了当年摩尔……大长老的影响,所以在助人上,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理想。」 「……他体弱多病?」 萨菲一听,面露质疑。想当初他到图书馆执行一些小任务,又对他出言不逊,险些被里亚口中「体弱多病」的人朝他丢来的拐杖贯穿身体……虽然后来是因为有墙壁拦截下来,所以逃过了一劫。也因此,后来他人再怎么拜託,他都打死不愿意再去那个鬼地方了。 「嘘。」 那堤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对此,萨菲撇了一下嘴巴,闭上了准备开口的嘴。 「……」 「为了知晓他的行踪,允许医疗所的人让他三不五时出入此地。这是一场极大的赌注……即便族长和他之间,早已订下了某种协议,也让南那消去了一小部份立下协议的那一段记忆,直到时机到来才会恢復,至于是什么时候,除了施法者之外,谁也不知道。但只要南那一旦疏于防备,就会被他自身的诅咒给侵蚀。但我想……他的翅膀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有可能……也是因为诅咒而起的。」 「……」 萨菲一听,用力地抿起了唇,握紧了垂于身侧的手,微微一抖。 「作为交换,南那提供组织的一切相关资讯,中立一族则是出手帮助他清除所有从他身上衍生而来并暗中袭击他人的黑影。」 这一次,换成那堤惊了,微瞠大了双眸。 「……黑影?」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7) 「喴。」 那堤一望一旁的寰守猎人,迎上了对方挑眉示意的眼神。 那堤无言了。 「同时,也会在某个时段,赋予他『图书馆执事』的头衔,好让他表面上作为组织的内应监控着『那两名孩子』,实则上是保护他们,在时机到来之前,不受到任何的影响,自由自在的生活,并且为他们排除潜伏在暗中的一切,而中立一族不便出手的潜藏危机。」 「……」 「……」 「也因此,以某些方面来说,南那是他们的敌人,同时也是同伴。」 里亚呼了一口气,续言。 「也因为有他的帮助,岛上的一些繁琐事务也减轻了不少。只是百年前的事件,却是他们早已预料到的可能事件,但他们没料想到的是,组织的人会编造传说,将南那此生的名字捧上了天,也为『那之后』的事情,做足了准备。拜此所赐,孩童的失踪人口不仅上升,成人的罹难率也更是步步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 「……」 不理会两人越睁越大的双眸,以及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儘管族长的决断受到了不少长老的挞伐,他仍咬紧牙关地撑了下来。并在岛上各处协助幕后的工作,为这一个疯狂世代的最后一刻,拉下帷幕而做着工作量十分庞大的事前准备。 「哇啊……」 萨菲对此,仅能如此回应。 透过了刚刚的那一席话,他忽然瞭解到了为何他不满南那任职图书馆执事一职的时候,他向族长发牢骚,族长只笑而不语的原由了。 「族长……也真是不简单……」 那堤也感慨地补上了这么一句。虽然在这个几乎推满尸体的地方,讲述这些看似沉重的事情,但他们除了这里,也没其他地方可以选了。 没多久,那堤站起了身,目光朝阶梯下方未被光照亮的一处看了过去。 里亚放下了昔日同伴的身驱,缓缓地站起了身来,紧盯随之而来的一丝动静。 片刻,一阵细微的步伐声从黑暗中传了过来,那堤又一蹙眉,里亚往后退了一步,让萨菲来到最前方,他一手搭上了掛于腰上的刀柄,只要一有什么异样,就直接拔刀砍人了。 「……」 随着步伐声越来越接近,三人的警戒也拉到了最高点,过了片刻,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了出来。 「……!」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一名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洋装溅染了大片血跡的散乱棕发及腰小女孩,一张可爱的小脸如今惨白无比,嘴角溢出的鲜血,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除此之外,她的侧腹垂着一条粉色物体,从破了洞的衣服里掉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了好几下。 由于女孩一开始的样子太过于吓人,以至于他们忽略了她身上的伤势。 「她是……」 那堤一见,脸上难掩错愕、难过又愤然的情绪。随之,他身体一动,奔了出去,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孩子,他让女孩半坐在石阶上,他身上的衣服也在方才的行径下,沾染上了一片又一片的腥红。 「喴……!」 萨菲一见,神情大变,连忙奔了出去护卫这一大一小,后方的里亚小心地放下了怀中的骸骨,也跟了上来,来到了小女孩的身侧。 「你认识?」 里亚一问之下,他才知道那一名小女孩不久前才在世界树祭坛前玩耍,和她的家人一起……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又一次见上她……而且,还是如今这一副模样。 「……那堤,你刚才没有感知道什么吗?」 里亚神情错愕地看向他一旁为孩子治疗的那堤。 只见他一抿唇,动作不大地摇了摇头。 看来,他也十分惊讶会有这么一个……发现。 但同时,他们也不得不认为,这是对方刻意送上门来的陷阱。 那堤沉了了脸,里亚一见,便明白了。 没多久,小女孩微动了一下头,引来了那堤他们的目光。 只见,她空洞无神的淡紫眸子吃力地一瞥为她治疗身影模糊的两人,她微抖地张开了口,吐出了细微又随时会消散一样的稚嫩嗓音。 「……救……」 她含在口中的「救我」,在未吐出之际,便随着她最后的气息,一同嚥了下去,她的头失了气力地侧向了一旁。 那堤望着她黯然无光的眸子,脸上尽是说不出的哀痛。 『大哥哥,这朵花,送给你!』 几天前,她在世界树祭坛下摘花、哼唱的模样,自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笑着送他花的可爱模样,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停下了治疗的动作,那堤泪眼盈眶地为女孩闔上了双眸,并动作轻柔地将她平躺在石阶上。 「……」 他们为女孩的离世弔念了片刻,那堤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哽咽地说着。 「……一定要……把可能还存活下来的孩子们都带出去。让他们,回到父母亲的身边……不然,就由我们一族来守护。」 对于那堤这一语,其他两人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因为,族内可能也早有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居然有客人……」 此时,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嗓音从阶梯下传了过来,所有人一瞬进入了备战状态,目光纷纷迎向了不请自来的人。 他们颇又默契地往后退了好一段距离,与此同时,那人一步步地逼近,最后踏入了光下,在女孩的遗体旁停了下来。 无疑是方才在记忆中看过的那一名样貌平庸,不仔细看的话还会将他当成了路人,他身着一身轻便又染上了嫣红的服饰,黑发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弯下了身子,抓住了女孩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无力身驱在半空中晃啊晃。 「啊……!」 男子瞥了一眼发出了惊呼的那堤,他收回了目光,舔了一下嘴唇,弯直了身子,将不再活动的躯壳举到了自己的面前,目光与女孩的脸平视,他一侧唇角微扬,张开了口,伸出了舌头,大大地舔了一下她的脸庞。 「……!」 里亚一见,不禁涌起了一阵噁心感。其他两人也差不了多少,愤然又噁心到了极点…… 下一刻,男子伸出了手,刺入了女孩的胸口,挖出了她已然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将血淋淋的脏器放出入染红又滴着血的侧腰包中。多半,里面也是牺牲者们的一部份…… 光是这足以刺穿他人身体的气力,便能知晓有多么多巨大了。若是一砸到肉体上,后果可想而知…… 「你这……!」 那一画面映入了萨菲的眸中,那堤脸上冒出了好几条青筋,止不住的怒火,瞬间炸了开来。 「真年轻……可惜,老了一些。」 对于男子一脸开心,又以惋惜的口吻道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随之,他们透过那堤的感知,知晓了男子话中的意思…… 「这人……对心脏也太执着了吧。」 萨菲瞇起了眸子,沉声且不失惊讶的口吻,表达了他的意见。 「千年的心脏吗?虽然没用过……不过有试比没试过来得好。」 倪了站在两人后方的里亚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意儿一样,眸子一亮,他随手丢弃了没了利用价值的玩物,朝他们迈出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在离他们仅剩不到十步的距离,无视于阻挡横躺在路上曾名为沙堤的遗骸,他面不改色直接一抬脚,踩碎了骷髏头,又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又发现了什么,他停下了脚步,朝因挚友的遗体被破坏而愤然不已的里亚,粲然一笑。 这一笑,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到了不寒而慄。尤其那堤和萨菲的感受,更甚。 一见不感奇特,只当是理当要除掉的人,怎料,随着他越来越接近,萨菲薄唇一抖,他赫然发现这男人的实力比他至今为止交战过的人都还要强大不少。以他目前的实力,恐怕…… 思一此,握于刀柄上的手,止不住颤抖。 「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的小朋友……真是不错。」 没有看漏萨菲的行端,男子淡淡一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话说回来,一扯到千年……」 他话到一半,笑意加深了不少。 「那个叫雪熵的……也不错,只是作为实验品的西司好像……也是不错的样品。」 说一此,男子舔了舔乾涩的嘴唇,以充满戏謔的口吻说道。 对此,里亚等人一听,更是内心发冷到了一个极点。 先不说如今可说是岛上樑住的雪熵,要是连身为钥匙创始者,几乎也可以说是八大梁柱之一的西司也被这些人收入了囊中,这座岛屿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这简直是…… 「这玩笑……也太恶劣了。」 里亚死盯着眼前的对手,一点也不敢移开,冷汗直流,不一会儿就染溼了他身上的衣服,布料贴在他的背上,比起不适的黏稠感,眼前的危机更令他分不了神。一旦分神,便是打响了一连串的丧鐘。 「可惜了,要不是当年被南那摆了一道,那个实验品可是有着很有前途的未来的。」 男子又一言,口吻听来十分可惜。随之,他脸色一变,咧嘴一笑。 「但这也没什么……西司现在挺出风头的,南那也差不多……只要把他们给抢回来,重回实验品的身分就行了!」 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他用沾染鲜血的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陶醉地笑了出来。 「啊啊……我该把他们的心脏放在哪里观赏好呢?对了……就当作是我的晚餐好了,这样就能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了。」 「这变态……」 对这简直疯狂的言行,那堤一脸惊到不个不行,随之是一脸的嫌恶。 「变态?喔……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只不过是在享乐而已。何来变态一说?」 男子如此一语,无疑是激起了方才他们三人瞥见惨无人道的记忆。那些人遭受到了所有不当的际遇,只是为了要满足那个错得离谱的理想? 「你说……这只是享乐?」 里亚无法接受这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就对许多无辜的孩子做出如此残忍的行端。 他的家人……朋友…… 即便早已知道南那是在受到了操控的情况下,杀害了他唯一的至亲。夺走了父亲几近一生的心血…… 里亚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感受着藏在怀里的重要物件,心头一紧。 如今,东西已物归了原主。 「之所以这里会有这么多的尸体,是因为看准了我们能知悉亡者过去一切的共感能力,甚至不惜限制魔法的使用,加上封住了可能是唯一的出入口,以此来打击我们的精神状态。我说的没错吧……」 里亚瞇起了眸子,一脸很不是滋味。也在其他人的惊疑目光下,说出了他的揣测。 「喔……真聪明。」 男子加深了笑意,看起来有些敬佩地拍了拍手。 「但你以为,你们还逃得掉吗?小朋友。」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8) 「……没想到他们会遇上这种事。」 看着眼前被诸多藤蔓层层叠绕,堵住了暗门的罗,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搔了搔头,有些小困扰要怎么处理眼前的这个问题。 他的要务,主要是保护前来的小队不受到伤害、获取组织的最终信息、抹除所有黑影的源头,最后,就是肃清不走回头路的所有组织成员了。 「要做的事,可真多……」 他仰天一望高耸的天花板,微瞇起了双眸,神情微凝,弯下了上扬的唇角,沉下了声。 「帕兹那傢伙……不早点处理掉的话,可就麻烦了。」 他闭上了单眸,另一眼一瞥依然缠绕在出口的暗门,暗自一叹。 「在那之前,得先想办法把这些东西给处理掉了才行……」 亏他还比他们早一步先把神像给移走了,想说让他们在行动上能多一些方便,没想到他们居然也有办法碰到坏棋…… 「算了,遇上都遇上了,只能接受了。」 想到战场上的多变,罗也放宽了心,准备开始他的工作。 在开始之前,他的注意力被一旁不远处的投影给吸引了过去。 望着微笑了许久,一动也不动的虚拟身影,他的目光一瞬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 「……」 片刻,他又叹了一口气。 双面间谍……也真是不好当。 重整好自身状态后,他走到了藤蔓前,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藤蔓上,一道不请自来的尖锐地尖叫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了。 「……真是恶趣味。」 他一蹙眉,对这魔音传脑的攻势颇为不适,更多的是噁心。那一种宛如脑袋被刀千刮万剁一样的痛感,耳朵也响起了强烈的耳鸣,嗡嗡作响,几乎快听不见四周的声音。 即便如此…… 他一使力,手下的藤蔓竟然像是变了质般,如玻璃绽裂了开来,一道又一道的白光从裂口中流洩了出来。 按捺着强烈的不适感,在他准备进行下一步时,裂口似乎被什么力量给限制住了,无法进阶到他希望的进程。 『哎呀,祭品之人,来此何意?』 此时,一道柔而细嫩又透着可怕的尖锐嗓音,伴着微弱了下来的尖叫,响了起来。 忍下了剧痛,吸收了话语中的意思,他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安静了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缓缓开了口。 「祭品,早死了。」 一说完,罗便一手迅速地抓住了朝他袭来的好几条藤蔓,放火烧掉了,一点灰烬也没有留下来。 『难道是想毁了奴家?』 不知名的嗓音故作讶异地微扬,但从口吻中,一点也感受不到有这个意味。 「你说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罗大笑了几声,微敛起了笑容,一脸森冷地回答了尤加塔算不上是提问的发言。 他放在藤蔓上的手,一刻也没有一动过,将他的魔力一点一点的灌输到了裂口中。 貌似是认为他是为了谋反,而替他补充了魔力,由于过于自负,不怎么留意流入体内那一股魔力中的一丝端倪。 『汝这傢伙真是不错啊!』 脑中的魔音大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声在罗看来,简直和一开始的尖叫声没有什么两样。可怕的魔音,刺痛了他所有的感官。 「……!」 他闷哼了一声,他的不适感,对魔音来说,可说是最大的讚赏,也可说是一大享受。 然而,这项干扰,却不足以让他停下手上的工作,以及……他对完成目标的决心。 可能是认为自身力量被填充的差不多了, 『哈哈哈哈哈!要杀人,却给人力量,汝这人真是有意思!奴家欣赏!』 「是吗……」 罗一听,扯动了唇角,轻笑了出来。但他的眸子,却没有一丝笑意。 「能受到你的讚赏……在某些意义上,还真是无上光荣。」 在他回应的同时,没有看漏在他脚旁略微蠢蠢欲动的细微藤条。 他收回了目光,眸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即便发现了异样,他依然一动也不动,任由对方发起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行端。 「呵。」 他又轻笑了一下。 『差不多聊够了……该结束了吧。该不会汝还想聊下去?』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罗又笑了,回了一语,同时卸除了身上的魔法武装。于此同时,埋伏在旁的藤条,倏然朝他袭了过来。早已发觉他的动机,罗以一身破绽百出的姿态,正面接下了攻击,任由如利刃般的藤条刺穿了他的侧腹,嫣红染红了他的衣服,嘴角也渗出了一行鲜血。 「……咳!尤加塔……你给我听好了……!千年前的陋习……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重见光明……!」 罗一把紧紧抓住了刺穿了他身体的藤条,不让对方脱离他的身体。他忍痛咳了一下,一脸像是逼近胜利的笑容,透出了一副「抓到你了」的气势,在看不出神态,却能感受到他的情感波动的尤加塔来说,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恶寒,整个藤蔓一瞬发凉。 随之,他开始有了抽出自身一部份的动作,却被对方不知哪来的气力给挡了下来。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逃掉吗?」 一语落下,罗又森冷一笑。 知悉了他的动机,尤加塔挣扎的动作又更大了,不管他怎么翻搅对方体内的脏器,又或是往对方身上多刺了几刀,这人依然无动于衷。 ……即便,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哼。」 他冷哼了一声,施加在尤加塔体内被他认为是魔力补充的,其实是一种术式,由于他自小曾被这里的人改造成了兵器,他的血肉、甚至是魔力,都带有一定程度的侵蚀性、十倍火药的性质,就连身体也有在武装自控之外如钢铁般的强韧,任何攻击不会有太大的效果,即使受伤了,也会迅速自行自癒。为的是在某一天成为杀光岛上所有居民并炸毁岛屿的一大主力。 可惜,这一主力,在开发完后没多久,就被人给带走了。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创造的样品,会反过来毁了他们。 「……真是讽刺。」 思一此,罗自嘲一笑。在魔力的影响下,尤加塔的挣扎变得越加猛烈,儘管如此,罗的身体在外表上却没有更大的伤害。 至于内部……从他不再吐血的情况来看,多半也是如此。 「……」 透过调查,在他离开之后,处刑人的帕兹就顶替了他的位置。也接受了类似的改造……对此,罗和萨夫也早已做好了可以应付所有一切的方针。 而尤加塔在遇上初代都城城主之际,就被那个改造狂给变成了这副模样,同时也弱化了他的智力,如孩子般天真又残忍的思维和行端。 接下来……就见招拆招了。 他一瞥内部被侵蚀不堪挣扎渐然缓了下来的尤加塔,目光冷了下来。 「……当年,提朵就是提取了你身上的汁液,抹杀了一名空之灵,不只受到了不可估计的伤害,甚至还在某个恶劣的术法下,被迫屠杀了许多人……到了现在,也依然如此。如今,你又想做什么了?」 罗神色一凌,沉下了声。 即使,在医疗所研究瓦解不可解除魔法方法的多方协助下,南那.堤朵已尽全力压抑了不时出现的杀人衝动……也为了岛上的一切,为了歼灭组织、千年的诅咒,不惜倒戈中立一方,也要达到他们的共同目的。 「无可救药的傢伙……」 罗一咬牙,几乎是以挤出嗓音的口吻说着。 「……还有你也是。」 他微垂下眸子,凝望着开始抽搐的藤蔓。 「……」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9) 花费了许多年,才终于找到了促使千百年悲剧的一部份原因。多方研究之下,赫然惊觉这并非是单纯的藤蔓,而是活生生的生命…… 尤加塔,曾是一名人类。 走上了歧途,干尽了不少惨绝人寰的事情。 起初被相当有先见之明的拉古希帝国的某一任帝王封印在这座时空教堂里,不让任何人接触到,进而引发更多的灾难。 他曾纳闷过为何这位贤君不把尤加塔给连根拔除,而是採用这种方式。 后来,他从文献中得知,尤加塔天生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却用错了地方,也将他自己逼上了绝路。 或许……就某些方面而言,那位天兵也替这世界做了那么一些好事吧。 但是…… 直到了近两千年,也因为初代城主的无知,误闯了此地,不只解除了封印,还不曾阻止、调查这东西的相关资讯,就放着不管了。甚至影响了后世多少人的生命……! 尤加塔再次甦醒之际,被某个天兵一手转变成了另一种样貌,成了一般的藤蔓,血肉却充满了剧毒的兵器。只因为,那一名城主,却说了只是希望能有个被藤蔓攀附的教堂。这等无知,就连在雪熵的建言下,搜寻了所有相关文献后的自己,对这人的行端,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殊不知,他的无知,会害到多少人…… 他也不懂,为什么这名就算被冠上昏君之名也不奇怪的人,居然可以开创出有如国家般的城市…… 「……人不可貌相。是吧?」 随着藤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被抑制下来的裂口,也逐渐向周围绽裂了开来,没多久就遍及了全身。 转化,使其变成另一种存在方式,有如净化一般的力量…… 这是,有别于他人,只有他能够使用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净化方法。 「……」 他三度叹息,面露了疲态。 所以,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在替伊特诺收拾烂摊子。 而是在替某个天兵,甚至是更早之前的人所捅的娄子,擦屁股。 因为,这些……不,很多事情,都由伊特诺一家的人给解决了大半。 原本可以尽早解决乾净的……却因为出现了尤加塔和初代这一变数,加上在解除封印后,初代城主就被暗杀身亡,随之被『幻墨』给侵占了身体,直到千年前的…… 「……」 在他们那一代,整个爆发了开来……也因此,促成了那一次的大悲剧。 这下,提朵身上的诅咒,也解开了。黑影的事情,也一起彻底解决了。 那傢伙,大概也会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吧……? 「……嘶!」 随着藤蔓静止不动之后,罗轻拉了一下藤蔓,打算将其扯出,但伤及的脏器在尚未完全自癒下又被他粗鲁的动作给扯裂了,他一脸吃痛地吐了一大口血,蜷缩起身子,冷汗直流,不停喘息。 遗憾的是,异物不拔除,伤口是不可能会完全治好的。 尤其他身上还掛着为数不少的藤条…… 「哈啊,有够痛的……!」 即使被人重头到尾改造了,被东西刺穿了身体,也是会痛的。就算没有魔法、武装的保护,他也不过是有着一具血肉之躯的生命体而已,和他人并无差异。 「……真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要无坚不摧的力量。」 明明不具备那样的能力,自身的灵魂就已具备了这样的特质,为何…… 「我真搞不懂那些人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玛哈雅也是…… 曾属于开发部门的拉提亚也是一样…… 就连提朵,也是如此。 歇息了一会后,地下传来了一道巨大的轰然一响。 整座教堂都为之一震。 古老的教堂各处都因这一起衝击,出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裂纹,甚至是更大的裂痕。 许多碎石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烛台上的火光也闪晃了好几下。 「差不多了,再不过去,就要替他们收尸了……」 罗暗自砸嘴一声,认为他是在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又要换我出场了。」 一语之下,他忍痛且一声也不哼地拔出了体内早已死透了的数条藤蔓,大量的血液随着异物移除,喷涌而出。 他一手摀着腹部,站起了身子,身上怵目惊心的伤口一瞬癒合了,除了破损的衣物和一身血跡,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痕、血渍。 于此同时,也将卸下的武装,重新包裹了自己的全身。 随手将沾染他血液的藤蔓扔向了依然被阻挡的暗门,他弹了一下手指,被禁咒加持的血液,一瞬蔓延、染红了尤加塔的全身,随之泛起了一抹刺目的红光,又激起了一道金色闪电。 「……」 ……这种类型的物种,要是不用激烈一点的手段,根本死不了。 他将卸下了武装的魔法,重新放了回去,在这武装之下,任何的攻击都对他没有用,之所以会卸下,也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容易抓到对方而已…… 意料之外的是,对方居然比他预想的还要单蠢……不,单纯不少。简直到了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 这样的人……不,物种,就这么轻易的困扰了他们千百年? 这一发现,罗彻底无言了。内心更是五味杂陈,什么难听的字眼都出现了。 下一刻,充斥了整个教堂的红光下的藤蔓一瞬碎成了无数碎片,化成了一片细沫,爆炸了。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10) 「……可恶!」 望着眼前被敌人掐住了脖子高举起来陷入了昏迷,垂下了双手,微扬了头,一动也不动的里亚,一把长刀仍然被紧抓着,不曾放开过。 就战斗力来说,里亚确实太弱了。 要不是他拥有那种特殊能力,他根本一点也不适合站上前线。 那堤单膝跪地,一手扶在墙壁,勉强撑住了自己,微微喘息着。 不管拭去了几次,鲜血仍会从左眉上方的伤口流下来。 「……」 不甘心。 他真的很不甘心。 为了保护岛屿,他们付出了一切……明明就要到达最后一步了,却…… 这就是他们要的结果吗……? 不是,肯定、绝对不是! 「……」 他望了一眼,一旁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浑身是血,受过治疗勉强救了下来的萨菲,没多久,又望回了里亚身上,薄微微发抖。 方才发生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鲜明不已。 萨菲一早衝了上去,为他们挡下所有袭来的攻势,即便过程中负了伤,依然不懈地战斗下去。 即便那堤也有一定程度的战斗能力,可是在这种受限的环境下,发挥的效果实在不大。 尤其,他的能力大多建立在魔法上……更是如此。 即便萨菲的战斗能力再好,也是有极限的,没多久就遍体麟伤,居于下风、节节败退,鲜血溅洒在石阶、墙面上,仍死命地守卫着他们。 ……以及,他们拚死也必须完成的任务。 不管萨菲如何猛攻,依然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就算有,也只有在对方的胸膛上,浅划了一道血痕而已。 他的特殊能力,有着能够破开大地的气力,却在这人身上,达不到特别的效果,尤其顾及到他们这两名同伴可能会被风压、碎石给影响,更是如此。 接下来,在对方意味不明的笑容下,猛力地挥出了拳头,一拳打上了先是躲开了对方袭击而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这一剎那,萨菲来不及提防而坚实埋入了他柔软的腹部,他反射性地弯起了身子,一脸惊愕、吃痛地瞠大了双眸,口吐鲜血,男子以拳为中心,撑起了萨菲虚软无力的身子,高举在半空中,他手上的长刀从手中松了开来,掉落在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直到现在,那堤仍能感受到当时浑身如冰般的冷意,席捲了他整个人,在里亚激动的吼叫下,也奔了上去,对方将手上的玩物「暂时」丢回了早已负伤跌坐在石阶上的那堤脚边。 照亮四周的光源,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系在那堤手腕上的手鍊,散发出了一抹浅蓝色光芒,却也令此地的氛围,变得更加肃杀、冰冷。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激战……至少,对里亚来说是如此。 那堤立即为对方将手鍊中几乎所剩无几的魔力用在了治疗上,不管他怎么治疗,萨菲仍紧闭着双眸,不管他怎么呼喊都没有任何回应,这简直都把快那堤给急哭了。 他一边检视对方的身体状况,越是检视,心越冷。 不仅遍佈全身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痕,伤的最重的地方,莫属方才承受的那一击。 脏器几乎都破损了,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左手骨更是整个都被折断了。 若不是对方早已手留情,他现在治疗的绝不是重伤濒死的人,而是一具救也救不回来肚破肠流的冰冷躯体。 但萨菲的处境,也快到了生命的衰竭。 几乎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程度了。 对此,那堤忍着满眼泪水,哽咽地持续救助,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拜託你,活下来……!」 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的状态根本上不了战场,就连为他们连争取时间都称不上的里亚,也很快就会败阵下来。 但他的心,终究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只能不停地给自己加诸希望,也为自己的无力找各种藉口。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11) 拾起了同伴遗落的长刀,不停地朝对方挥舞,也不停地闪躲对方不同于略为硕大的身型,动作十分灵巧地挡下了看似没什么气力,却总往他致命处落刀且十分沉重的攻势。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已被打倒了…… 似乎是觉得烦了,男子身上传来了一股十分强劲的力量感,化成了强风将里亚整个人捲了起来,宛如被捆绑住了一样,无法动弹。他诡譎一笑,又伸出了手,戏謔地在里亚的额头上些微使力地戳了几下,又不时地在他的胸腹部上送上了几拳,即便威力小于萨菲所受到的力度,却也非同小可。 没多久,里亚一身衣物,几乎都被他吐出来的鲜血给染红了,血液一滴又一滴不受强风影响,滴落在了血跡斑斑的石阶上,绽放了好几朵边缘破碎的血花。 但他依然不放开握在手上的长刀,坚持撑到最后一刻。 细微的咳嗽声传进了那堤的耳中,他表情扭曲地垂下了头,用力一抿唇,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满溢的泪水,滑下了他的鼻尖,滴落在紧闭双目面色惨白又沾染鲜血的萨菲的脸庞上。 过了半晌,萨菲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下来,但依然很不乐观。 他神情艰涩地松了一口气,他望了一下不停发抖的双手。 又一次泪眼盈眶。 「哈哈!」 像是为了找乐子,看前来挑战的玩物可以撑多久,男子撤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武装,将人用风魔法,如禁錮一般,稍微捲上了半空中,并以比一般成年男性稍大的气力,避开了玩物在物理上的保护,如拳击手一般,大笑着一拳又一拳用力地打在了里亚的小腹,一拳比一拳更沉。 没有魔法保护,又遍体麟伤的状况下,里亚痛苦的呻吟声、身体上的击打声和病态的狂笑声,在此地回盪着。 「……不要……不要再打了!」 回望被当成了沙包对待的里亚,那堤哭着哀求对方停手。 可对方不旦不领情,似乎因那堤的请求更发起了狠劲来,施加在里亚身上的衝击也变得越来越强劲。 即便被喷溅了一身玩物吐出的血,也不停下他不断来回击出的双拳。 「算我……拜託你……」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那堤跪趴在地上,一再地恳求。 「……放过他……我可以代替他们……所以……拜託你!」 不知是不是这一句话起了效果,男子停下了准备重打在玩物身上的拳头,歪了一下头,越过了里亚的肩膀,朝那堤瞧了过去。 在他有所动作前,快濒死的里亚,虚弱地喘息了一下,忍受剧痛,以微弱且艰涩拚尽全力,挤出了破碎的话语。 「……不……可以……」 那堤一听,身子猛然一颤,他微抖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同伴的背影。 男子也一脸饶有趣味地朝里亚毫无血色的脸看了上去,露出了一抹森冷的微笑,在里亚奋力挤出下一段话语的时候,又猛一拳地往他的小腹打了上去,这一次比之前的攻击都还要来的猛烈许多。 「活……下……去……那……提……咳啊!」 「……!」 那堤惊愕又哽咽,心痛不已地大喊着家人的名字。 「里亚……!」 同伴的呼喊,在里亚听来十分的遥远,他闭上了双眸,痛苦地喘息,不放弃一丝任何反击的希望,即便他已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呃……快……咳呃!哈……啊……」 「……里亚……」 「小朋友,你可真能撑啊……和上一个完全不一样,挺耐打的。但我也差不多玩腻了,下一次我可要出全力了。」 早已一眼就看穿了里亚的承受力能到什么程度,男子唇角一侧微微上扬,一边将武装集中在了举起准备为此划下句点的拳头上。 「住手……!」 那堤一听,瞠大了双眸,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惨白,他吃力地向前爬了一下,又瘫软地趴了下去,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魔力集于一手的光景,他哭喊且撕心肺裂地请求对方。 「要说再见了,小朋友。」 男子挪开了深深抵在玩物小腹不停辗压的另一个拳头,微抬起了头向他看了过去,一见玩物吃力地勾起唇角的同时,他的拳头也击了出去。 感受到魔力波动和里亚传递给他的消息,那堤又一次张大了双眸,一脸难以承受的悲慟表情。 「不——!」 下一刻,即将落在玩物身上的拳头,重重地撞击在一层厚重的结界上,两个巨大的力量在相互对撞下,激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暴,一股带有暖意的流光包裹了那堤、萨菲和放出积蓄了庞大力量的能力,保护他们在接下来的发展中,存活下来。 这是,里亚孤注一掷的绝招。 接下来,被从结界上显现一道又一道的金色雷电,沿着被制住了动作的男子手臂上,攀附在了对方身上。 下一瞬间,大爆炸到来了。 剧烈的衝击下,四周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被震碎、掀飞了出去。 许多大小碎石飞撞在结界上,使他们不受到一丝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强风的肆虐逐渐平息了下来,沙尘飘散在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才消散,那堤缓缓地睁开了双眸,从惊愕中猛一回神,他赶忙确认一旁萨菲的情况,见他安然无恙……至少没有比之前恶化之后,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一见他周围的遗骸几乎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破碎不堪的无数碎骨、大小石块、碎石,散佈在他们的四周,整个景色一片狼藉。 「里亚……」 他忽然想到没有看见另一名同伴,那堤连忙望向了为他们挺身而出的同伴的方向看去,这一见,他猛然睁圆了双眸,他的心猛然一紧。 只见,原先困住了里亚的风牢消失了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里亚被挺过了爆炸仍毫发无伤的男子掐住了脖子,高举在半空中,并朝唯一还有意识的那堤露出了开心又狰狞的微笑,那是一抹令人打从骨子里发寒的笑容。 「……」 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堤跌坐在地上,近乎无声地囈语。 「到此为止了吗……?」 彷彿是听见了他的低喃,男子故意地晃了晃他手上的人,那人无力的身躯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了几下。 那堤一咬牙,想站起身却几乎没了气力,想为同伴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 巨大的无力感、悔恨不够强大的自己、无法实现夙愿的悲慟和许多的情感涌上了心头,化为了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呜……!」 情绪越加升起,心中的痛苦也越加难受,不管他怎么努力不哭出声来,最终还是忍不住,溢出了哭鸣。 「就剩你了……小朋友。等我把千年的……百年的心脏挖出来之后,就换你了。」 看着满脸泪痕的那堤,男子扭曲一笑。 他微微又施了一点力,在这样下去,手中玩物的颈骨,不到片刻就会折成两节。 「……不要啊!」 那堤努力想起身却徒劳无功,他只能伸出双手,恳求对方放过他们。 「……不要杀我的家人……拜託你!不要这么做……!」 那堤崩溃了。 忽视了对方的一再请求,男子戳了一下玩物的胸膛,随之五指併拢,往后一退,做出了蓄势待发的动作和气势。 片刻,一股凉意从那堤后方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大片刺目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地下通道,男子似乎是发觉到了什么,向那一处看去的同时,在金色雷电的包裹下,阻挡在出口层层缠绕的藤蔓,整个炸裂了开来。 对于又一次袭来的大爆炸,男子罕见地用手臂护住了头,随之便感受到了左手腕一凉,方才抓有玩物的重量感一瞬整个轻盈了下来,和伴随而来的剧痛。 「……!」 这一次,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不同于笑的变化。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12) 「……」 一阵细微的步伐声来到了在沙尘又一次飘扬下,被看似流光的结界给保护了下来一旁的两人,即便不受爆炸的影响,同伴三人中唯一清醒的那人却依然下意识地挺身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护住昏迷不醒的同伴,不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感受到他们身上传来方才发生的一切种种,如海浪般朝他汹涌而来起伏颇大的情绪,以及那堤那身心俱疲的姿态。 罗不禁感到了一阵心酸。 「……抱歉,我来晚了,那堤。」 听闻有些熟悉又带了一丝艰涩的嗓音,那堤身子一震,他哭丧着脸,抬起头,看向了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上了的罗。 他微微一张口,泪水又滑落了下来,除了哽咽之外,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这一见,罗难过地一蹙眉。 随之,他一弹指,在强大的魔力洗礼下,充斥此地令几乎所有魔法无效化的魔法,彻底被冲刷得一乾二净。 另一股如洪水般轻盈的魔力感沁入了那堤他们的体内,开始治癒起了同伴们受到重创的身体,并为他们补充流失了的魔力。 过了片刻,萨菲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起色,被罗一手抱在怀中昏厥了的里亚也同样如此。 在那堤的惊疑目光之下,他身上的伤势,也逐渐癒合了起来。虽然效果不及在医疗所服务的人们,以目前的状态来说,却是一个及时雨。 「……」 「……你们也太惨了吧。」 看到眼前几乎快倒成一片的同伴们,罗苦涩一笑,只有这么一个感想。 那堤却是连笑也笑不出来,方才的经歷、所见,对他来说实在过于衝击,一时半刻,想走也走不出来。恐怕,往后这痛,会一直伴随着他,直到走完了这一生为止…… 将陷入昏迷伤痕累累的同伴轻柔地放躺在地,交由给那堤照顾后,罗站起了身,转向了目标,一改方才的神态,凝望着眼前的男子,并朝前方走了几步。 「好久不见了,帕兹。」 「……」 「我的家人,好像受你照顾了……」 又一瞥依然在鬼门关前来回踏步的两名同伴,收回了目光,又一次落回了男子的身上,罗身上一瞬散发出了杀气,口吻听来像是在聊天一样,嗓音却微沉又冰冷到令人心惊胆颤。 不等沙尘全然消散,被称为帕兹的男子单脚一蹬,朝罗所在的方向,袭击了过去。 罗微瞇起了双眸,用手臂挡下了对方的攻击,一阵大风又掀起了。 对此,强打起精神的那堤连忙为自己在内和不远处的三名同伴多施展了一层守护性结界。 即便罗并不需要,仍对那堤算上了他这一点,暗自感激一笑。 他的目光死盯着眼前与他正面对峙一双深紫双眸怒瞪着他的帕兹。 说到底,论同样身为实验样品的两人身手谁比较强的话……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 思一此,罗勾起了唇角。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13) 不久,第三轮激战开打了。 这一次,两方势均力敌,没过了多久,帕兹那一方的战况逐渐有了一面倒的跡象。 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堤惊讶的难以置信。 「……」 没想到……罗居然强成这样…… 一旁随之而来的呻吟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连忙一侧头,正好看见了萨菲皱起了眉头,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 对此,那堤都开心的又快哭出来了。 「咳……那堤……?」 朦胧的目光渐然清晰,同伴的面容映入了萨菲的眼中,他有些茫然地一望流光下的天花板,又瞥了一眼躺在对方另一侧紧闭双目的里亚。最后,他的视线又挪回到了那堤的身上。 看着对方泫然欲泣的表情和一身正在癒合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痕,他扯动了一下唇角。 「你……又受伤了?」 「……你比起自己,还先关心别人……你都伤成那样了……不要再那样乱来了,多保护自己一下啊!」 那堤摇了摇头,泪水又流了下来,哽咽地说着。 「……」 这一见、一听,萨菲又笑了。 「……还有心情笑。」 那堤哭丧着一张脸,又哽咽了。 在身体情况好上许多,几近康復的萨菲,又一望天花板,淡淡一语。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他对族长的百般信任,即便受到如此严重的伤,也依然不变。 「族长说过,我们……一个人也不会落下,也不会受到伤害。」 萨菲这一语,那堤的脸抽搐了一下,似乎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话。 就算,他们的职场,离生死只有一线之隔,也因为如此,他更加珍惜他所有的家人……也更不能接受,任凭族人送死的族长。 然而,他心中一角,也不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他对家人的感情有多么深刻,从他对岛上的所有布局、守护下的一切行端,不难看出这一点。 要说自己难受不已,虽然他不能全然理解族长这个人,可他知道,每个族人的殞落,对族长来说,都是一个又一个,无法抹灭的痛。 甚至,不惜在最后一刻,打算牺牲自己,也要救下所有人…… 这么做,都只是为了他们所挚爱的人们、珍爱的土地…… 「……」 那堤抿起了唇,不语。 「看你这表情……你哥要是看到了,会心痛的。」 「……你就不会吗?你也是我的家人,你看到我这样,不心痛?」 「……」 那堤的话,对萨提无疑是钝敲了一下脑袋,他又一笑,没有回应。 即使不从对方口中听到回答,从他身上感知到的波动,也明白了。 那堤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又泛起了泪光。 此时,经过了一番治疗之后,躺卧在一旁的里亚,修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也甦醒了过来。 「……咳咳咳!啊咳咳咳!咳啊……!」 由于方才伤势过重,即便受到大幅的好转,体内的伤也不会好得如此快速,里亚一脸痛苦,双手紧抱腹部,蜷缩起了身子,不停地咳嗽了起来,不时咳出血沫。 「……里亚!」 一听见对方那头传来的异样,那堤神色一变,连忙侧过身,转向了另一名同伴,并为对方加强了痊癒的速度。 同样脸色一变的萨菲,吃力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看向了里亚。见他如此模样,又感受到了在他昏迷之后,那堤他们所受到的对待,他的鼻头一酸,双眸微微泛红。 「……那……堤……」 儘管体内依然传来不小的疼痛,视线一阵模糊,里亚吃力地伸出了发抖的手,伸向了眼前年纪最小的族人,彷彿是为了知悉对方是否安然无恙,在半空中抓握了几下。 那堤又哭了,两手抓住了对方朝他伸来的手,又一次哽咽。 「我在这……我活下来了……里亚……」 里亚泪眼盈眶,勉强地扯动了唇角,淡淡一笑,泪水随之滑过了鼻樑、脸颊,浸染石阶。 感受着那堤手中传来的温暖,和方才事后的情景,他微笑弯起了双眸。 「罗来救我们了……所以,你会没事的……」 那堤又一语,并鼓励着对方要撑下去。 即使在双重疗癒下,他们身上的伤势,癒合速度也加快了不少。由于受到方才如此悲慟的场面,若不见对方状态起色,甚至恢復良好,他脑中总会浮现对方离开了的样子。 即使要他乐观一些……在那如此衝击之下,也很难不去这么想。 「……罗?」 由于受到结界的保护,使他们不受到外头打得轰轰烈烈碎石满天飞的影响,萨菲一侧过头,惊见那两人打得一副打算同归于尽的场面,整个人愕然了。 ……好强。 比他要强上太多了。 不只是威力强劲的每一次反击、不受到致命伤害却又毫发无伤的抵御方式,倒映在了他睁圆了的双眸中。 「……完全是不同境界的人……」 好半晌,他才回过了神来,声音有些嘶哑又微抖地,说了这么一句。 面色微沉地另一方正打得火热的方向看去,那堤抽了一下鼻子,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微语。 「……是啊……」 听着他们谈话的里亚,微望了一下不远处的攻防战,微微一笑。过了半晌,他感受到身体好了许多,疼痛也逐渐消退下去了,在那堤发觉并在他的搀扶下,缓缓地坐起了身子。 「……你……」 「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那堤……」 瞧了一眼那堤哭丧又忧然的表情,里亚柔和一笑,拍了拍他放在他肩上的手背,安抚着对方。 「对了……萨菲,长刀还你。」 被里亚说的话又一次拉回了神,萨菲侧过了头,朝他看了过去,又看了一下,向他递来先前被他遗落下来的长刀。 他站起了身子,微弯下身,从对方手上接下了自己的武器,将其收回了刀鞘之中。 「谢了。」 恢復得差不多之后,里亚也站起了身,他瞇起了目光,一望不久前重创他的身体,并准备下杀手,正被后来的对手相互抗衡的人,他不自觉地摀上了自己的小腹,神色微凝,一蹙眉。 「肚子还在痛?」 察觉到他的动作,萨菲不经意地关切了一句。 似是对这直白的话感到不太舒服,里亚又皱紧了一下眉,不怎么友善地倪了他一眼,语气微沉且严肃了不少,态度十分冷淡。 「你不也挨过了。你觉得呢?」 即便多少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已经恢復到最佳状态了,而他一早也领教过了对手的强劲,所以后来了解到里亚的处境时,仍然感到对方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蹟了。 对此,萨菲乾笑了一下。 「哈哈……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喔,知道就好。下次,要说话的时候,先想过适不适合,也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在讲出来,才不会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 「……你认为是什么样的麻烦?」 对于萨菲一脸困惑的表情,里亚笑弯了眸子,笑得很冷。 这一望、一听,内心有底了的萨菲,闭上了嘴。 一旁的那堤微沉下了神色,又一望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战场,一抿唇,微垂下了双眸。 透过刚才的事,他才彻切的体认到,空有魔法,却没有一定的武力底子,一旦碰上了之前类似的情况,也只是徒增什么也不能做,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人任由宰割的无力感和绝望感…… 「你在想什么?」 那堤微望一旁看向他的里亚,他苦笑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要是我再更有能力一点,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受到那样的伤害了?」 「……」 「那堤,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可能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萨菲罕见地安慰起了他来,又补上一语。 「而且,说到不够强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所以,你不用这么自责。就当作是一个经验吧,从这一刻起,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就可以了。不只是为了他人,也是为了你自己。」 05-梦结 谣之四 被揭露的真相(14) 「我自己?」 「你也有想守护的事物吧?那么,倒不如先把自己顾好,这样才有馀力照顾别人。我可不想……虽然这话听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很多人,但我认为,你只要尽力去做你能做到的事就好,不要为了逞强,成为步上伊特诺.达拉亚后尘的第三人。」 一听之下,里亚又一蹙眉,那堤困惑了,随之,他睁圆了双眸。 「第三人……第二人是指……族长?」 「不然你认为,为什么岛上的佈局、走向,会和千年前抵御的方式,有那么一些类似……」 「……这是为什么?」 「因为,族长……库兹提……不,雪熵算是由伊特诺亲自拉拔长大的孩子。」 那堤这一问,里亚神色微冷地回应了。 这一发现,那堤一瞬惊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当年的事件和那之后的发展,在文献中都有大量的纪载,不管身在何处,伊特诺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发言权,由他扶养长大的孩子……或者说是被他看上的人,由当今的族长来看,确实有着极大且不可估量的可能性。 而里亚所说的话,也加深了这件事的可确性…… 他也知道,雪熵是族长的双名之一,库兹提是对外的称呼……雪熵则是亲近之人才能呼唤的名字。 「这可真是……」 「我知道你很崇拜某个人……但你还是先把自己顾好要紧。」 萨菲打断了某个人的妄想,并指了一下对方身上尚未完全癒合的伤口,暗自叹了一口气。 「……」 「我们看起来还挺惨的……话说,你也把你脸上的血清一清,很吓人。」 里亚微笑了一下,一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血跡。 「不,你比较惨。」 萨菲斩钉截铁地回应了,也依言用袖子随便的在脸上抹了几下,嫣红看来又扩大了一些,笑果也增加了不少。 好了伤疤就忘了痛是不是…… 那堤苦笑了一下,暗自摇了摇头,否定了刚刚的想法。 不,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在强顏欢笑罢了…… 对此,他神色一沉,闭口不语。 「所以你们……现在是来比惨的?」 片刻,那堤有些无言地开了口,心中五味杂陈,方才发生的一切,如今看来,彷彿是好久之前的事一样。 对他来说,家人能够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事了。 然而,他的思绪又被拉向了不久之后,要面对的…… 他的心又下沉、冷了不少。 「那边的……有空聊天,还不去忙你们的事情。想在那里休息到什么时候。」 察觉到了来自后方的情绪波动,罗挑起了一侧的眉,皮笑肉不笑地侧过了头,朝他们喊话了。 多望了未癒的那堤一眼,里亚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加上他们在这里休息的时候,本该可以被援救的孩子,可能也因此没了获救的机会。 「要多留一下吗?里亚?」 「……你这结论是怎么出来的?」 面对萨菲的提问,里亚脸色铁青,态度十分不友善。 「……」 一见对方心中冒火的样子,萨菲又望了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的那堤一眼,一愣之下,他又看向了罗依然打得十分游刃有馀的模样,反观对手就有些节节败退的趋势,萨菲的心情又更复杂了。 「那你……」 「我还要跟他多叙旧一下……不用管我没关係。不如说,你们要是留下来,也只会扯后腿而已。」 话一入耳,萨菲唇抿成一线,仍有些苍白的脸,微微泛红了。对于自尊心很高的他来说,这是很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也如罗所说的,他们留在这里,也确实帮不上忙…… 想起了方才对战前后的惨况,他也只能接受了。 他们的实力,相差的太悬殊了…… 就算他上前线和罗联手,多半自己也会落到和刚才差不多的下场……不,可能更惨……连命都没了也说不定。 「……」 多方考量了之后,心中的不甘也被他给强压了下去,不显于顏表。 萨菲一转身,向一旁的同伴们如此轻轻一语,听来却十分压抑。 「我们走吧……这里就交给他处理了。」 「……」 「现在对魔法的限制也消除了,不如我们直接转移过去就好了。」 不着痕跡地一瞥帕兹,里亚心里多少有些退却,不愿和那人擦肩而过。 况且,如今他们都快把地下通道给掀了,倒塌下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擦不擦肩,也没多大的差别……反到会坏了事。 彷彿是应验了他的话般,在两方的衝击之下,天花板立刻出现了一道十分深长的裂痕,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掩埋了吧。 对此,萨菲也同意了。 在里亚展开了转移法阵之际,罗朝其中一人喊了一声。 「那堤。」 「?」 那堤一脸不解地望向了对方。 「多留意孩子们一下。」 罗一脸严肃地如此表示。 那堤一听,不解对方为何会对他说这些话,没有深入细想,将其认为是要他多注意小孩子的安危后,他便转过了身去,走向等待着他的同伴们,踏入了法阵之中,消去了踪影。 「……他究竟懂不懂这话的意思。」 看着族人们离开了之后,罗有些无奈地低喃。 孤儿院,不只是他们原先所想的那样。 这里的人也会将不少可以被领养出去的孩子,成为兵器的实验品,为了毁灭岛屿的兵器…… 因为那些人,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下任何的活口。之所以会和他们僵持这么久,一方面是为了打发时间,一方面是为了争取兵器的生產,最后一方面,也是为了使被领养出去的兵器们,多方收穫情报回传给组织,进而让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至于,为何不一开始就这么做,这是因为他们需要『钥匙』的力量……重起他们在地上的一切。 而西司也就成为了,他们最中意的兵器之一了……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1) 白光一闪,硕大的空地中一瞬出现了三名人影。 昏暗的空间充斥了浓厚血腥掺杂着腐烂的气味,在萨菲又一次打了灯,在淡蓝光芒的照耀下,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遍步一地肢体残缺不全,胸腹被开了大洞的孩童尸骸,暗红色鲜血洒满了一地,就连他们的脚下,也是一大片血漥。 在这一片尸骸周围,是样式相当古老的仪器、疑似祭祀台的岗岩,不知为了什么目的而摆设的嫣红帘幕,目光在放远一些,是一排又一排的观眾席。 想必,这些孩子被惨忍对待的行径,被当成了某种娱乐了。 这一幕,十分地怵目惊心。 那堤面色刷白,摀住了嘴,忍住了强烈的噁心感。一旁的里亚为他施展缓解不适感的魔法,萨菲的脸色也十分铁青。 一来到这里,他们就不曾感受到当初的洗礼,之所以会这样,有可能是因为,那一次就是此地所有牺牲者凝聚而成的庞大记忆了。 「那堤,你先待在这里,或是在这附近走走看看也行,我和里亚到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倖存者。」 只见了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萨菲以目光示意了一下里亚,后者点了一下头,在那堤舒缓的差不多后,他收回了手。 由于在结界的保护下,他们并不担心同伴会被袭击,除非是遇上了高于里亚力量之上的人,才有可能。 然而,他们感知过了周遭好几次,都没有发现会出现这一个可能性的来源。 所以,他们才放心地将人留在了这地方。并让他随意地到处察看是否有倖存者的踪跡,而他们则是分别到行刑场的左右两侧去勘查。 「……」 在此地晃了半晌,依然没有感知到任何还有生命气息的人,对此,那堤失落地一叹息。 「嗯?」 不知为何,他心中又忽然升起了一股一到这里就不时浮现的违和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却隐约觉得事情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 「救……」 剎那间,伴随一道嗓音响起的一股微弱气息,从地上成堆尸骸中传了出来。 不知是什么原因,方才找不到的生还者,现在却忽然出现了。 来不及多想,他的身体就先有了行动,朝气息的方向奔了过去,同时向同样感受到了的萨菲喊了一声。 「这里还有人活着!」 那堤用魔法掀开了压在倖存者身上的尸骸群,上前一看,一名淡银发,皮肤苍白且身形瘦弱,蜷缩了一团的娇小孩子。 听闻叫唤,里亚停下了搜寻的行端,转而朝他们奔了过来。但他们的神态,却十分警戒,一点也不像是开心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快离开他……那堤!」 「……咦?」 在他正准备弯下身抱起孩子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不自然的波动,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脸色一变,随之闪过了原本要砍向他脖颈的一抹利刃。 那堤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缓缓站了起来,举起了锐利如刃细长的指甲,清秀的脸上满是愤恨,亮黄眸子狠瞪着他。 接着,孩子又有了动作,十分狠烈地又朝那堤行刺了过去,在他又一次避开的同时,及时赶上的萨菲一刀挥开了又袭来的攻势,趁势一刀刺入了对方的左胸,从背后透出,被贯穿了心脏的孩子,口吐鲜血,双眸往上一翻,在长刀抽离之后,便往后倾倒,成为了尸骸的一份子。 「……这是怎么回事?」 那堤倒吸了一口气,即使心里知道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但情感上还是不太能接受。 「你为什么要杀他!萨菲……!」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2) 「难不成要等他来杀你?」 挥去刀上的血跡,萨菲冷一瞥一脸愕然又愤慨的那堤,冷冷地丢出了如此一句。这一句,堵住了那堤的嘴。 「我们不是来救孩子的吗!为什么……」 过了片刻,那堤又一问。 「正确来说,是尚未成为实验样品的孩子。」 终于赶到的里亚,一脸为凝地向那堤说明了他们所知的信息。 那堤呆望了一下里亚,只见他面色难过,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过了片刻,他才又开了口。 「这件事……你也知道。只是这部分的记忆被族长给消除了,因为他不希望你为此受到更大的刺激。」 「什么意思……?」 震惊之下,找回了声音的那堤回问,可他却莫名感到一股恶寒,以及令人生厌又陌生的熟悉感。 「因为你,曾被带到了这里,成为了样品,这也是为什么你的感知力会比常人还要来的高的原因。虽然在危险之际……一名族人……南那将你救了出来,但你早已被改造了……即便没有危险性,只有感知力特别高而已,所以,族长……雪熵后来才会将你提拔成为世界树管理者,但主要也是因为你的能力不太明显……」 「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个?」 那堤乾笑了一下,神情很是艰涩。 「所以……你们……要杀了我吗?」 「我们永远不会做出伤害家人的事情。但是……想杀你的,是组织的人。只是,不管如何,若没有罗的即时救援,以刚才的处境,所有人也难逃一死了……」 「……」 那堤现在的表情很是挣扎,由于心中升起了无数的疑问,也静默地让对方继续说下去了。听来有些矛盾,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知道刚才那男的为什么不立刻杀了你?因为你是这里的样品,也是个失败品,所以打算将你回收,和其他牺牲者淬鍊成新的样品。」 「……」 「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救出孩子,你也是不可或缺的。不只是因为你的能力可以帮上忙,也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家人,所以……」 「那为什么要把我……让我参与这个队伍……参加这一次的行动。」 强烈衝击下的事实,弄得那堤脑袋混乱成了一团,他抖着声音,提问了。 「因为……雪熵希望给你一个成长的机会,还有告别过去所有的一切。」 里亚脸上闪过了一丝怜悯,口吻十分温和。 「同时,也是因为你……」 里亚顿了一下,和一脸无奈的萨菲互看了一眼,又接着说了下去。 「在某些方面也是诱饵,引出潜伏在这里的样品。不过,你之前也知道这些事,也同意了,只是你自己封起来了。因为你说过……你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任务的进行。只是在和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难免又要和你有些小衝突了。」 现在想想,那堤还是很在意自己身为样品的另一个身分,才会亲手封起来的吧…… 所以,以某方面来说,那堤和族长的选择,都没有错。只是能不能接受而已…… 里亚没有说出口的是,这同时也是一个暗示,促使他能回忆起来自己胡乱搞出这部分的事情……也顺便透过他们的谈话,把剩下的样品摧毁。 一连串的震惊之后,那堤脑中闪过了幼时来此一游的经歷,在那两人顾虑的目光下,那堤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朝他们笑了笑。 「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 「至少,我还是你们的家人……不会被你们给拋弃掉,我就很满足了。」 一听见前一句被设为暗号的话语,萨菲高举双手,仰天高呼。 「谢天谢地……他终于想起来了!」 对此,里亚也微微一笑,眼里很是无奈。 不一会儿之后,一隻苍白的小手从尸骸中伸了出来,抓住了里亚的左脚踝。 「……!」 那堤一惊,连忙一脚踢开了一脸没什么变化的同伴脚踝上的手,没想到那隻手就这样被他给踢断了……明明他也没有踢得很用力。 「这也太脆弱了吧……」 「……那堤。」 闻言,那堤连忙一扫从刚才他们对话起,就一直不停发出细微骚动的魔力波动。 他瞇起了眸子,仔细察看潜伏在各处的样品,他一抬起手,一起白色巨烈火焰将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尸体和一部份潜伏者连同响起的凄厉尖叫声燃烧殆尽,中途出现的一些样品都各自被萨菲和里亚给处理掉,丢到火中销毁了。 当所有可见物品都被烧尽后,只剩下一大片残留乾涸血渍的土地。 「……那堤,有感觉到什么吗?」 萨菲一问,那堤摇了摇头。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果然……没有一个孩子能被救出的吗?」 一听那堤说的话,一脸失落的里亚朝对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能也不是这样。」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感觉到?怎么就忽然冒出一个出来了。」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3) 萨菲笑了笑,做出了备战的姿势。即便对方突然冒出来,也可能就说明了,是尚未被移除的样品。 「他就突然跑出来了……我原本也没感受到他的气息。」 没多久,一名身上长满了鳞片的孩子,依循着组织的人的指令,一瞪步,朝他们跳跃了过去,在放出毒气之际,就被萨菲一刀刺穿了小腹,倒在了地上,又被一刀刺入了心脏,挣扎了一下,就一动也不动了。 睁大的淡青色眸子,映入了他们的身影,却怎么样也看不到了。 青绿色的鲜血从他的体内流了出来,在地面上蜿蜒地蔓延了开来。 望着失去了气息的孩子,那堤放出了火,将散落在四周的遗体,烧尽了。 他凝望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微微地开了口。 「难道没有可以……救他们的方式了?」 「除了……不伤及他人甚至为岛屿带来危险,也没有被彻底洗脑、操纵的孩子之外,几乎很少。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也是……」 里亚拍了拍那堤的肩膀,如此慰问了一句。对此,那堤不发一语,萨菲也到附近去巡视了,没有错过一句他们之间的细语,他仍面不改色地,警戒着四周。 就目前的发现来说,这些被利用来杀他们的孩子,都太脆弱了……不,不如说是实力太弱,根本不足为惧。 他不排除这是一个陷阱,也不排除有其他实力更强的人在旁潜伏……但奇怪的是,这些孩子很诡异,不只可以隐藏气息……还能够这样从他们面前闪现什么的。 「太奇怪了……」 「等等!还有一个!」 一改方才的失落神态,那堤张大了双眸,神色一变,连忙喊了出来。 「……又是样品!有完没完啊!」 又除掉了一批袭击他们的样品之后,萨菲没好气地发出了怨言。 「不是……这感觉……是没被改造过的孩子!」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发现,里亚连忙上前制止了要衝出去的那堤。 「……在观察一下。」 「你不信任我?」 「也不是,只是感觉怪怪的。」 「怪怪的?」 一听,那堤一蹙眉,一脸警戒又疑惑地,重新感知了一次疑似是可获救孩子身上的气息。确认了之后,他摇了摇头。 接着,他不顾里亚的阻止,执意地跑向了不远处的拱门旁,跟着跑来的里亚,看着那堤以十分轻柔的口吻,将人给哄了出来。 「……没事了,你很安全。」 依着那堤的话,一道身影从拱门后,一脸怯弱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和一开始袭击那堤,样貌十分相似的孩子,不同于刚才的男孩……是一名十分娇弱的女孩子。 在那堤向她伸出手时,那女孩将手缩在胸前,一脸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哽咽了。 「不要……靠近我!哥哥……你在哪里?」 女孩一语,那堤了解到了起初被萨菲宰掉的孩子,是她的双胞胎兄弟。 那堤一脸为难地向一旁的里亚小声地告知了这一件事,不知为何,里亚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的古怪。 「……」 「哥哥……」 「没事了……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装成一般人的样子?」 里亚一把将那堤拉向了自己的身后,他神色一凌,口中所指的「一般人」是指,还没有被改造过的孩子。 但不知怎地,他完全感受不到这孩子有任何的异样,就真的和一般人一样。 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把匕首从他的侧脸飞了过去,直接插在了女孩的眉心,她整个人往后一倒,化成了一滩散发出浓得呛鼻的白色液体,那天外飞来的匕首,就这样融化了。 「……!」 「这、这……」 「出任务之前,曾收到罗发来的消息,地下的一些样品,可以改变成不同的样貌,不只能消去自身气息,甚至也能改变自身对他人感知上的特殊气息,蒙骗过去……不过多少也因为被洗脑了的关係,思想都扭曲了,可能也救不回来了。」 缓慢地走了过来的萨菲,用刀柄敲了敲自己的肩膀,一派自然地说出了让另外两人愕然的事情。 「你为什么没有事先说出来!」 「因为你没问我啊。」 萨菲一句话,险些把里亚给气昏了。 「好了、好了……」 那堤在一旁缓和气氛,可惜没起到多少效果。 接着,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气息,和刚刚那个女孩很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然而,生命的气息,却也越来越微弱了。 「……从地下传来的?」 正在和里亚大眼瞪小眼的萨菲,注意到了那堤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走往了其他的地方。 「那堤……喴,你要去哪里?」 对此,里亚也微愣又心惊地,将目光转往了那堤渐行渐远的方向。 没多久,那堤在处刑场中央停了下来,一再仔细确认没有任何的差错之后,他单膝跪在了地上,徒手挖起了依然有些湿润的泥土,他的双手也沾染上了混着血水的泥沙。 追了上来的里亚一见,正打算要将那堤给拉起来时,却被一旁的萨菲给阻止了下来,并以十分认真的眼神向他示意了。 里亚有些不解,走上前了几步,赫然发现底下逐渐显露出来的小小身影。 他猛然瞠大了双眸。 「……样……」 「不是……可能是尚未被改造的。」 「你确定……?但为什么要把他们埋在土里?」 「谁知道。看他们之前对待孩子的画面就可以知道,这方式……实在是太轻了,而且之后有没有陷阱也不太清楚。反正,凡事小心为上就是了。」 「……」 里亚没有回应,而是也蹲下身子,帮忙将孩子从土中逐一挖了出来。 「还有呼吸!」 那堤检视过了之后,连忙替这些目视年约不超过十三岁的三名孩子予以治疗。 「居然把还没改造过的孩子,埋在地下……这根本是在埋尸体。要不是你有发现,他们可真要……」 看着逐一被治疗的孩子,里亚难掩惊愕又悲痛地低语。 似乎是恢復了意识,一名小男孩清醒了过来,一睁开眸子,就看见正对着他看,一脸满是鲜血抹不乾净的萨菲。 「……!」 小男孩一脸惊吓地张圆了双眸,猛然弹坐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进后方的坑洞里,他身子微微发抖,又往一旁刚发现到他们存在且一脸无奈的两人投以了求救的眼神。 「喴……你吓到他了。」 那堤语气淡然地说了一句,收起了为他们治疗的手。 「又我了!」 萨菲一脸不认同,回嘴了。 「好了……我们都吓到人了,半斤八两。」 里亚苦笑了一下。他蹲下了身子,朝眼前曲起身子啜泣的孩子,伸出了手。 「来……没事了。」 看朝他伸出手的人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伸出了他的手,覆上了对方的掌心。 里亚淡淡一笑,将人拉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雪。」 故如其名,小男孩有着一头雪白及肩的长发,白皙到不自然的皮肤,这是因长期没有照射到阳光所导致的。他的身型十分单薄、纤瘦,好似被风轻轻一吹,就会被瓦解了一样的脆弱不堪。 那堤为其他孩子施加了守护性的结界后,也站起了身来,拍去了以魔法乾化依然沾黏在手上和衣服上的沙土。 仍然昏迷的两名孩子,则是被里亚抱起,带到了不远处的地方,进行了安置。 又一次确认他们的状态没什么问题后,萨菲就又到附近巡视了。然而,不管他怎么勘查,没有继方才挖掘出的孩子们,有更多的发现。 但从那堤的反应来看,此地可能也真的只剩下这几名小孩了。 「……」 才刚走到里亚所在的附近一带,他猛然察觉到一丝不太对劲。下一刻,好几十名的孩子从地底爬出,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唯独,被保护起来的孩子们,没有任何的动作,仍然昏迷着。 那堤神色一凌,将雪拉向了自己的身后,准备和不请自来的人们对峙。 「……!这是陷阱!」 萨菲惊见,立即将里亚拉起,也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让他背向自己,拔出了长刀,对准了已成了对方爪牙的人们。 没多久,地上就倒了不少,失去气息的躯壳。即使如此,倖存的孩子们,仍毫不畏惧、也不在乎他人的伤亡,纷纷朝萨菲奔去,甚至待在原地发动了各种不同的攻势。 对此,萨菲和里亚也全力地将向他和同伴袭来的攻击,纷纷击落。 「……那堤!」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4) 听闻里亚的惊呼,一刀挥开了孩子手上的武器,将其变成地上同伙的一员,萨菲连忙一转头,朝喊叫的方向看了过去。 「……!」 他神色一愣,呆望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 只见,一把染红了的微弯细长刀刃,从那堤的后腰刺入,上腹穿透了出来。 「啊……」 那堤反射性地看了一眼穿透了他身体的异物,一行嫣红从嘴角流了下来。 刀刃猛地一扭,随之猛然从他体内拔了出来,随着异物的离去,眼眶泛泪的那堤缓缓地闭上了双眸,整个人跪倒在地,没了动作。 大量的嫣红从他的伤口无阻地涌了出来,向四周蜿蜒蔓延了开来。 站在他身后的小男孩,一脸淡然却透出了一丝嫌恶地向旁一挥手上的长刀,甩去了大半沾染在刀身上的血液。 映入眼中的景象,萨菲瞳孔一缩,面色一瞬刷白,大吼了出来。 「那堤——!」 似乎对这样的结果还不太满意,雪大力地将人一脚踢翻了过去,单手高举不知从哪拿出来的大太刀,又往那堤受了伤的腹部猛力捅了下去。 「咳啊……!」 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那堤,在这一攻击下,猛然瞠大了双眸,张大了嘴,双脚微微曲起,抬起了的双手微抖地试图抓住,不停往地面深入的刀身。 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和先前的刀伤之中溢了出来。 「咳哈……啊……」 「……!」 「……给我离开他!」 萨菲又砍了一批小士兵之后,衝忙赶到了倒地不起的同伴身边,一刀挥开行刺的孩子,却没料到对方居然一手抓住了锐利的刀身,不惧手上割出的伤痕所带来的疼痛和衝他而来的杀意,面不改色地将刀锋一使劲地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左胸。施加在他身上的咒术,也因此消散了。 「我终于……自由了……」 为此奋力一搏,仍造成了巨大伤害的小男孩淡笑,眼中满是哀伤,低语。随之,他一仰头,松开了握着刀柄和抓着刀身血淋淋的手,身子往后一仰,无力地倒了下去,微弱的话语,传入了惊愕不已的萨菲耳中。 「谢谢你们……来到了这……里……还有,对……不起……」 随之而来的,那一名小小生命,止息了。 同时,以魔力形成的长刀,也化为光粒,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那堤体内的血也在异物离去那一刻,狂涌了出来。 「那堤、那堤……你振作点……!」 排除了异己,为昏迷的孩子们多施加了一些结界之后,随之奔到了倒下的同伴身旁,里亚努力为他治疗、止血,但不管他怎么做,鲜血依然如水龙头般,从伤口中不停地涌了出来。 他伤得太重了…… 看着那堤越加苍白的面庞,里亚早已泪流满面,不敢停下治疗,生怕一旦这么做,他就会就此离开了。 「活下来……那堤……给我活下来啊啊……!」 「……」 那堤目光朦胧且吃力地望着为他治疗的模糊身影,他微动了一下几根手指,用尽力气将手抬了起来,微抖地拂上了早已哭红了双眸的里亚的脸庞。 「……那堤?」 那堤微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了无声的话语。 「你想说什么……」 话一出口,里亚更是承受不住,尤其透过对方的波动,知晓其意后,更甚。 他向他传达了……如此一语。 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 「那堤……不要这样……」 里亚又哭了。一边治疗的同时,一边哀求着。 萨菲难掩悲痛地撇过了脸,双眸泛泪,看了一眼地上全军覆没的尸骸,心中的感触和悲慟更是扩大了不少。 他们,明明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明明可以,不用受到这般对待…… 要是,他的实力再强一些,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再让无辜的孩子和岛上的居民受到如此伤害了…… 「……」 看着方才对那堤下杀手的雪的遗容,他用力地抿起了唇。 这些孩子,都不是自愿伤害别人的。而是他人强加在他们的身上。 让如此幼小的孩子前去战斗,不管是生是死,他们最后都会被拋弃,甚至是被当成下一个实验样品所需的材料。 感受对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却又对此无能为力的两人,都悲慟不已。 家人将不久离世,又是在自己的眼前…… 这痛…… 实在太大了…… 大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那堤的目光逐渐涣散,面色由苍白渐然成了纸一般惨白……没多久,他的世界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拂上对方脸上的手,也失了气力地垂落了下来,落在血泊之中,激起了大片的血花。 「那堤……?」 微弱的气息在他闔上眸子之后,转变成了如细丝般细微,随时都会止息的状态。 里亚垂下了头,泪水滴落在对方的脸上,又滑落了下来,成了血泊中的一部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啊啊!」 对于里亚的哭喊,萨菲微微仰起了头,一行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了下来。 「……」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堤……!」 「……人死不能復生。里亚……那堤他……」 「别胡说!他还没死……!」 萨菲一语,更加刺激了里亚,他大吼了一声, 「他是还没死,但也快了……」 此话一来,萨菲立即警戒,将刀锋对准了不远处的拱门。 「……谁?」 里亚惊愣了一下,朝声源的地方,看了过去。 一抹身影从昏暗的拱门中走了出来,那人有着一头长及腰编成一条松散办子的紫银色长发,浅蓝色眸子透出了一丝黯然,俊秀的面庞更是垄罩上了一层阴霾。 一身轻便的白色长袍,在他无声的步伐下,微微晃动着。 看着忽然出现的青年,受到惊愕的里亚,不禁道出了那人的名字。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5) 「南那……」 「……!他、他是南那……?」 看着宛如男大十八变……不,是回春了的南那,萨菲惊愕不已。 这和他所记得的样子有很大的落差…… 「我之前一直用魔法,改变了我原本的样子,为了掩人耳目……虽然还是有受到很多人的注目……但至少避开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从对方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此刻的想法,南那一语。对此,萨菲又惊了。 不,假如他一直…… 「……」 这改变也太大了吧! 越过了惊到失神的寰守猎人身边,在他后方停下了步伐,凝望了一下,闭上了双眸的孩子,心中一叹。 「……你想做什么!」 护在那堤的身前,里亚怒视着眼前的人,又一大吼。 平时的冷静,在此刻,几乎荡然无存。 看见如此模样的萨菲,不只大感惊愕,也十分悲慟惋惜。 「……可怜的孩子。」 恢復成了原先容貌的南那,又走上前来,在另外两人愕然又警戒,却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原本想出手制止里亚做出什么傻事的萨菲,在那气息下,缓下了动作,里亚亦是。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的情绪也逐渐平缓了下来,也恢復了冷静。 「我……」 「没关係……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在保护重要的人而已,这没有什么。」 南那抬起了手,示意对方不用再说下去,一边送上了安抚。 「我很清楚……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所以,我不强求你们的原谅。也因如此,就让我在此生,为这世界,做只有我能够做到的事吧。」 「……」 「……」 里亚和萨菲互看了一眼,片刻,前者停下了魔法,往一旁退了下去,不再干涉。因为,他们已经从他身上感受到他的决心……以及,能为此付出的那一份力。 南那在那堤身旁蹲下身来,浅白底淡紫缘饰的长袍,被血泊给浸染了一大片。 「伤得太重了。」 南那伸出了手,悬放在只剩一口气的那堤怵目惊心的伤口上,一抹温暖的白光,从他的掌心,流泻了出来,没多久就包覆了对方全身。 「……这是以前,某个傢伙为我治疗时,所使用的魔法。交给你了,那堤。」 忆起了往昔曾一同参与研究的伙伴,南那微微一语,听来很是感伤又缅怀,更多的是一股自责。 「伊特诺的后人……不,大长老的血脉力量会帮助你的。」 随着光芒渐然退去,对他的治疗也宣告结束了。 南那收回了手,站起了身来,让出位子给那两人。 里亚一见那堤身上所有的伤势彻底痊癒,脸色也起色了不少,他将头轻轻放在那堤的胸膛上,开心地哽咽了。 「太好了……!」 「谢谢你……南那,谢谢你救回了他。」 对此泪流满面的萨菲,一转身,仰起头看向了愿意为他们伸出援手的人,道出了无比的感谢。 然而,对南那而言,能够为人付出,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对此,南那回以一笑。 「我只是做了我可以为你们做的事。」 靠在同伴胸口上里亚,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片刻,萨菲一望对方后方不远处,被多重结界保护起来依然昏迷不醒的孩子们,他的神色又黯然了一些。 「放心吧,那些孩子没有被改造。不然早就起了变化了。」 南那如此一语,使他们悬掛在心上的大石,放下了不少。 「……变化?」 「一般这里的孩子在进行改造之前,会被施展咒术,控制住他们的思想,以防他们有任何的反抗。但也很少有可以脱离这个控制。一旦脱离了,也只有被处理掉了。」 「……怎么会。」 里亚囈语。虽然这话对早已送走了许多生命的人来说,似乎是晚了一些。 「一旦被下了咒,除了杀掉之外,没有其他的方法了。除非是像罗……和袭击你们的人那样有十分强大的精神力,不然……几乎都会是这样的下场。」 南那摇了摇头,一脸难过。 抬起了头,里亚一望横躺一地的躯壳。 「那些孩子……」 他心中,涌起了一阵感伤……比过往的,都还要来的多。 「……」 话一入耳,萨菲紧握起了手,手指因过于用力而发白了。 但是仇恨,只会造成更多的悲剧。若是为了报復,而去歼灭敌人,那就和长久以来欺凌他们的人们一样了。 但以某方面来说,他也不能说自己的作法是很好的。至少,在行为、动机上,他们和那些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 对此,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 「我们的任务……达成了吧?」 这话,打在了他们的心头上。这不只是对扼杀生命的悲慟,也是对自身的能力不够强大,无法令更多人获救的无力感…… 更多的是,对岛上的一切,感到了存疑。 所谓的善恶,到底是什么? 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有了这些的发生?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脱离这样的情况? 在一番思索下,其中一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所谓的善恶、是非对错,与自己如何看待这一切是一样的。 也因此,才会有「中立」的出现……不,不如说,是因为大多人们没有从中立的观点看待事情,只是一昧的用自己狭小观点去强加在他人身上。 也因此,人们才会有如此多的摩擦、纷争。明明这些是可以避免掉的,只是他们一直不懂这个道理,而不停地去侵犯他人的领域,甚至铸成大错,造成了数之不尽的巨大伤害…… 而世界也将此,回敬给了他们。 不然,中性性质的中立角度,是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若以友善、无私、同情、包容、怜悯、友爱,甚至是转换立场来同理他人,并以此来转化一切不协调的角度去看待,也去对待、帮助周遭的人……不,是一切万有的话。 想必,这个世界,也会因此变得更加美好吧?不会再有所谓的纷争、战争、杀戮、强姦、自私自利…… 那么,这样的世界,不就是他们一直所追求的? 「……」 思一此,里亚呼了一口气,一抿唇,又沉默了。 看着神情稍有变化的孩子,南那在心中一叹。 想必,他们当初只有从族长那里接下他们所知的任务,对详情并不了解。 对此,南那认为,这很可能是雪熵为了让他们有所成长,能够应付接下来的事情,所做的磨练。 只是,程度似乎太过头了…… 思一此,南那低骂了某人一声。 「不会有人受到任何的伤害,这话是谁说的……」 那隻老狐狸…… 转换了一下心情,他开口了。 「好了……你们先走吧。拱门那里有通往出口的阶梯,可以和罗会合,至于埋伏在那里的伏兵,我都已经清理乾净了。所以,你们可以放心的走过去,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们。」 南那一指拱门,如此说了。 「那你……」 里亚一问。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不用顾虑我。走好自己的路,孩子们。」 在他的话下,里亚前去解开了孩子们身上的所有结界,又以另一种形式的结界包裹他们的全身,两手各抱起了一名孩子。 萨菲则是背起了依然昏迷不醒的那堤,向南那点头示意之后,就朝拱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祝你们一切平安。」 南那对此,送出了祈语。 早已放下了对弒父之人的怨恨,里亚勾起了唇角,微微一笑。一说完,一侧身,直接带着孩子们走了。 「你也是……」 南那微瞠大了双眸,随之感触良多地淡淡一笑。 拉提亚、雪熵,你们教出了一个很不错的孩子。 他望着消失在拱门后方的几名身影,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史书』,你一定要守护好,送到那个人的手上。」 一说完,他微一侧身,他的身影就从此地消失了。遍布四周的躯体,也随之泛起了白光,净化了、消散成了诸多光点,消失在空气之中。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6) 来到拱门后,他们才知道他们不久前刚对上的,只不过是小角色,大多数强劲的对手都被南那给干掉了……而且还不只一个,是上百个。 实力上,他能肯定不亚于之前重创他们的那个男人…… 光想就觉得可怕…… 「南那到底有多强啊……」 一想到能和男子交战还一脸没什么的罗,这在萨菲心中,拉起了一个可怕的实力上差异。 「……别多话了,赶快走吧。」 里亚按捺不住能从此地解放的开心、忧愁,以及许多交织的情感。 再来,他也想到了,南那没有提及可以使用能立即离开此地的转移魔法,而是特别指定了他们可以走的方向,并和罗会合,这是不是表示,这之间有什么……不可避免的事情?又或者说是,希望避免的情况? 再者,玛拉的遗嘱也表明了,希望他们从那道墙离开,和被安排在那里的人会面,并将这里的组织人马交给他们处理。 至于孩子们,则得自己去为他们进行安置…… 思一此,他一抿唇。被安排在那里的人,他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他了…… 「……这倒是。」 萨菲苦笑了一下,微侧过头,瞥了一眼被他揹在背上的人,心中一紧,也对于被他视为亲弟弟般的那堤能够存活下来,是很令人无比感激的事。至于,为此出手的南那,他虽然仍然不怎么喜欢他,但他的行为,和言行背后的动机,他感到由衷的感谢…… 感谢他,对此的付出和牺牲…… 心中一隅,他也对南那愿意走回头路,知错能改的一面,十分欣慰。 「……那堤,你已经没事了。」 「……」 想当然,此刻的那堤是不太可能会回应他的。听见这一席话的里亚,唇角微微一扬,看起来有些悲凉。 忆起方才在眼前上演的那一幕,里亚又不禁红了眼眶,微垂下了头,他停下了脚步,将手上的孩子们带了较为乾净的地方,让他们躺了下来。 他一手摀起了脸,蹲下了身子,泪流不止的哽咽了。 「……是啊……已经没事了,那堤。真的……已经……没事了……」 即使近千年下来,他看过了许多如同家人的同伴,一个又一个离开了。 他的心,淌血不止。 「……」 这一次的救援,比他原先所想的还要危险许多,也因此,他更不愿放弃情同手足的同伴……只是比起手足,他们更像是自己的子女。 只希望,他们能平安的活着,也活出他们希望的样子,又那么开心、幸福的笑容。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父母心了吧? 「当你的小孩……再看看吧。」 感知到对方的想法,萨菲有些难为情地笑了。故意越过了里亚,走的快了一些。 「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我也没把你当成长辈过。都是族人,有差吗?」 「……」 「明明那堤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我们刚才那样,岂不是在搞什么送别一样?哈哈……」 似是想改变现场的气氛,萨菲有些悲喜交加地扯出了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看似自嘲,但他们方才险些失去了家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在某些人看来,他们的行为,也颇为不妥。 「……艾利希要是知道了这件事,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光想,就觉得挺可怕的……」 长年相处下来,多少知晓彼此的性格,也因为艾利希是一个非常重视家人、契约和族规的人,同时也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对于他那种死脑筋性格的萨菲,不禁感到有些伤脑筋。 「迟早都会知道的……毕竟中立一族,不允许有任何的谎言。一旦说谎了或是有想隐瞒的事情,也会被发现……除非学会了怎么不被人感知到自己的想法,诸如此类的才行……」 只是,会这些的人,非常的稀少。 就连族内,也只有近百人习得了这项能力…… 就算他们真有意隐瞒,也学会了怎么不被感知的前提下,他们的言行,想必也会不太自然……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说出来……」 里亚又一语。 「而且,那些人迟早都是会被清理掉的……不必客气,说了吧。」 里亚这一席话,将萨菲动摇的内心,静定了下来。 他神情微凌,眸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啊……多亏了你,让我想起了这些原本就要执行的事情。谢了,里亚……」 里亚一听,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做表示。 过了片刻,他又一次抱起了两名孩子,再一次向着目的地,前进了。 「我先到前面去了,既然南那说过这条路上已经没有敌人,早一点和罗会合也好,你想和那堤说的话,也可以没有顾忌的说出来,没有关係。」 里亚笑了笑,目光依然望着前方的长廊。 「你还真相信他说的话……」 「我对同伴可是很信任的。」 里亚微笑了一下,一说完,就加快了脚步,直接走人了。 途中,也越过了掛于墙面上一幅带刺藤下的岛屿的陈旧画作。 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他微愣了一下,又一次停下了步伐。 「这是……什么?」 感受到不曾有过的魔力,从一旁的画中,散发了出来。 「带回去吧。看看……西司他们要怎么处理。」 跟了上来,同样也感受到不自然的萨菲,面色一凝,十分果断地下了这一个决定。 一说完,他就腾出了一隻手,无名指上的金色戒指闪现了一下光芒,墙上的那一幅画,就消失了。看样子是被收进了空间戒指中,保存了起来。 「现在想想,南那他之所以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有可能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出现在那里了……」 此时,里亚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里亚一抿唇,陷入了沉默。 然而,由于当时是那样的状况,他的情绪也说不上冷静。遇上那种事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持冷静的,这也不能怪他…… 而且,还有可能是早在一旁观看他们的情形了。 为了什么? 又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不明白。然而,他想到,就算他在怎么想去追寻答案,也未必可以得到他希望的回答。 ……真是矛盾啊。 「……呵。」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7) 回收诡异的画作之后,里亚就依照先前的发言,拔腿就跑了。 ……也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 「……」 望着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转角阶梯处的背影,萨菲无言了。 过了片刻,他又一瞥身后的人,呼了一口气。 此时,那堤一蹙眉,呻吟了一下,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 「……那堤?」 察觉到了身后的人的动静,他一脸难掩惊喜,微红的双眸,又泛起了一丝泪光。他的唇微颤了一下,轻唤了一声。 「……」 随着朦胧的意识渐然清晰,他微抬起头,一脸困惑,提问了。 「……这里……是哪?」 「我们在返回教堂的路上……没事了,那堤,你已经,没事了……」 「……?」 一听见他略带哽咽的口吻,那堤面色微沉,原本想到自己本该在那个时候丧命了。然而,那堤从萨菲身上得知了一切的始末之后,即使他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却也接受了。 「是吗……原来发生了那样的事。」 那堤微苦笑了一下,不知是放下了对于同伴的偏见,还是对他的真情流露感到心头一暖,不管结果是如何,对已经脱离那种状态的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人还在就好…… 思一此,他将头轻枕在萨菲的肩上,微垂下了眸子。 「……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那堤摇了摇头。 感受着同伴的体温,在体验到了濒死,身体发冷又麻木的感受后,他这才深切的感受到,原来人是如此的温暖……而他,也对能活下来和同伴的不离不弃感到由衷的感谢。 若没有他们……他早已…… 「我很好。然后,谢谢你们……」 「这句话,等会儿也说给里亚听吧,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 那堤闭上了眸子,微微一笑,回应了。 抽了抽鼻子,没有打算将人放下,萨菲再一次向前迈出了步伐。对此,即便可以到处走动了,面对对方在这行为下的心意,那堤也只好接受他的好意了。 走了一阵子后,那堤感到对方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却摸不清背后的动机,他没有去探究原因,就算不去探究,也大抵明白了一些原因。 他又微抬起了头,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我收回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你并不是没有能力,那堤。」 揹着负伤的那堤的萨菲,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要说的话之后,神情一正地,悄声开了口。 「……你说了什么吗?」 早在他发言之前,就已经感知到了他要说的话,以及背后的动机。对此,那堤微微一笑,片刻,他将下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神情俏皮地,咧嘴一笑。 「嗯?萨菲。」 听闻他如此恶作剧的口吻,萨菲不禁红了脸,又有些恼火。 ……你明明就知道!居然还问他说了什么! 「……我只说一遍,我对你说『你是靠着你兄长的光环才会被族长选上的人』,这件事,我很抱歉。」 一听,那堤暖暖一笑。 「你说的太小声了。我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要不是顾及到了对方负伤,不然他早就把人给丢下来,叫他自己走了。对此,萨菲故意停下了步伐,把背上的人往上晃动了一下,又向前走……不,是跑了起来。然而,他也忘了背上的人的伤势早已痊癒了。 「……喴,我是伤患耶!」 那堤一惊,猛然张大了双眸,嗓音微扬地,回了如此一句。然而,他也完全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伤患了,这一件事。 在手环微亮的光芒照射下,一道揹着人的身影,在略为昏暗的长廊中,奔驰而过了。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8) 「……什么鬼?」 望着眼前的景色,里亚愣了好大一下,一脸难以置信。 石梯上闪动着淡绿色火光,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抹淡青色彩。 不知道究竟是打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原本还算完好的此地,几乎成了断岩残壁,甚至溅洒了一地……不,所见一切都染上了一抹红,随着火光而稍微改变了一下色调。 唯有阶梯依然维持在可以行走的状态。 其馀的,可说是面目全非……又怵目惊心。 被视为打不过,又和救援者打成了平分秋色的帕兹,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紫发青年,除了衣服上的破洞之外一身完好无损,连一滴血都没有沾染上,简直惊人的可以。 他将不久前从对方身上取下来的斜腰包,丢进了在他眼前熊熊燃烧的净化之火,看着那些曾是某些人身体中的一部份,逐然瓦解,最后消失在了其中。 片刻,他往一旁男子所在的地方转过了身去,他单膝跪地,一脸面无表情地靠向了微微喘息的男子耳边,轻轻一语。 「你自己做的事……也该承担一些了吧。」 男子一听,无力的手指抖动了几下,却怎么样也抬不起来了。 不理会他那已然毫无威胁性的动作,他伸出了手,五指併拢,仿效帕兹不久前的动作,无声刺入了他的左胸,在他的挣扎下,拔出了他仍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在他手中为持有者努力工作着。 罗一见,面色一丝不变,倪了一眼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帕兹残破不堪的样子,映入了罗毫无波澜的冰冷眸中。而帕兹逐然黯淡的眸中,也映照着对方的身影。 「感觉怎样?开心?难受?无法承受?」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让听的人,感到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 帕兹不语,不如说是已经没有气力回应了。 静望了他片刻,罗唇角微扬,轻笑了出来。 接着,他一使力,将对方的心脏和身体连接的血管给扯断了,大量的鲜血喷涌了出来,喷溅在了四周,唯独在落到罗身上的时候,被一道看不见的环形结界给挡了下来,并在上头漾起了一波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涟漪波纹,血花化为血珠,转向他处,为其染上色彩。 这也说明了,为何会没有一滴血,沾染在他身上了。 他握有脏器的手同样如此,没有一点血跡。他看也不看早已无生息的帕兹,目光一转,望向了火焰,手一动,将仿效而来的东西给丢入了火坑。 焰火乍然转变成了熊熊烈火,入火的脏器瓦解了之后,烈火开始逐渐变小,最终熄灭了。 此地闪动的亮光消失之后,也恢復成了原先的昏暗。 不知是受到了什么魔法的影响,毫无生息的空壳,如腐化了一般,冒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白烟,在无异味的情况下,彻底消融了。 「啊……欢迎啊。看起来,你的样子比刚才有气色多了。」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罗瞥了他一眼,微勾起唇角,口吻甜腻而温柔,且又微扬了一些。随之,他稍微望了一下里亚的四周,他歪了歪头,又问了一句。 「其他人呢?」 「……在后面,等下就跟上来了。」 对于他尚未完全转换过来的样子,看得里亚胆战心惊,他嚥了一口唾沫,鼓起了好大的勇气,回应了。 「这样啊……」 「……」 「你们也差不多可以走了……」 罗一语,里亚像忽然是想起了什么,一脸不认同。 「不行,我还得去找那个叫西莱亚的人……这些孩子们,想麻烦你带回去。」 「你不是已经拿到了?」 这一次,换罗不解了。接着,他似是了解到了什么,不由得笑了出来。 在里亚不退让的目光下,罗突然说起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或许,也是因为对象是里亚,他才会这样说的。 「接下来,只要交给他就好了。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不行。」 里亚又一次回绝了。 两人目光对峙了一会儿,罗先收回了目光,眨了一下眸子,淡淡一笑。 「……喔。真刚好,你真幸运逃过了一劫。」 「……这是怎样?」 一来此,萨菲和那堤就对眼前所见,弄得一脸惊愕了。 听见熟悉的嗓音,里亚一侧过头,朝同伴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们的任务也差不多了,回去了。接下来我还得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我就先走了,掰。」 「……慢走。」 走过了里亚他们身旁的时,里亚一转身,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萨菲用严厉的目光暗示不要轻举妄动,就连依然被揹着的那堤,也一脸严肃地朝他摇了摇头。 「里亚……」 见他仍然有行动的跡象,那堤嗓音微沉,喊了他一声。 似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里亚停下了动作。 「……为什么不让我拦住他。我们的任务……」 里亚瞪了他们一眼,一脸不服气。 「还没完成」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给嚥了下去。并非他不想说出来,而是因为被萨菲难得严肃又危机感十足的备战状态的模样给吓到了。 若不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告了一个段落,不然他还真会以为,是不是又有什么危机了。 然而,他方才的处境,离他所猜想的,也不远了…… 「他刚才还想把你……像那男的对待你那样,把你打晕带回去。不过我看他的动机,大概也和打昏天差地别,可能是想让再你濒死一次了,再把你和我们给转移回去了吧……?」 萨菲一脸畏怯地向感知力不强的人,说出了某人的意图。 虽然他不知道,被他打到濒死的人,一被送回去,是不是也差不多要断气了…… 里亚一听,寒毛直竖。深切对于自己如罗方才所说的一样,很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先听他的话,回协会一趟。之后的事情,在看怎么打算……」 那堤也提出了他的建议。然而,这对他们的现况来说,也确实是最好也最可行的方案了。 继续待在这里,多半也不会起到多大的效用……而且,还得挨不必要的痛。 「……」 里亚一抿唇,一点也不想在像当时一样承受如此对待,他明智地选择了他的前行方向。 「……我知道了。」 05-梦结 谣之五 画中的……(9) 没多久,他们就回到了教堂之中。 「……终于来到这里了。」 那堤呼了口气,感叹一语。换来萨菲一记白眼,顺手把人从他背上给卸了下来。 「回程都是我揹着你走的好吗……」 「不是你自己要揹着我走的?」 那堤一挑眉,回嘴了。 「而且,这是对乾弟弟该有的方式吗?」 「别随便乱认亲!」 「我没有啊……族人就是亲人,而且你不也……」 「等等!不要说下去了……!」 感知到了那堤要说的话,萨菲忽然超想把当时想那些话的自己给埋了。 「好了……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环视了四周无任何危害之后,里亚叹了一口气,开口劝说了一下。 「也没什么……兄弟间的打闹而已。」 「你确定你不是撞到头了……?」 那堤装可爱的样子,看得萨菲的脸抽搐了好几下。 「……」 「你……」 「好了!别玩了!」 由于一连串遭受的际遇,又被自家团队给闹了一下,里亚的火气也不由得升起了。 一听见他们之中最年长的人的怒吼,那堤和萨菲顿时都默契十足地闭上了嘴。 「走了……想办法把门……不是,把墙给打开!」 「收到。」 「……喔。」 似乎是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原先曾是大门的墙面,一瞬泛起了一波涟漪。 似乎是在示意着他们可以通过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容易。 「……」 「……这啥情况?」 「……不知道。我在想,既然每扇门都配有一支钥匙的话,那这堵墙,该不会里亚刚刚说的『把墙给打开』,就是这门……这墙的钥匙?」 这是什么芝麻开门的鬼概念…… 当初设想这暗语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即便很荒谬,这却可能是最接近的答案…… 「算了……不管答案是什么,有打开了就好,走吧。」 惊愕不已的里亚,猛然回过神之后,就直接发号施令,要所有人都动身了。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最后……』 通过相连的墙面,回到寰守猎人管理协会的同时,身后的连接也彻底瓦解,在完全瓦解前一刻,里亚瞥见了佇力在其中,脸上掛着柔和的微笑,向他挥手道别的玛拉,缓慢转动的法阵也歇了下来,随之,以完成任务的姿态,淡化、消去了。 与此同时,细微的话语,也消散在了风中,是否有人听见,也不得而知了。 『祝你们一路顺风。』 ◇ 「西莱亚呢?」 回到了协会,接应的人早已来到了此地,恭候多时了。 他们在心中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心都稍微紓缓了下来。他们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也会是一场不好打的仗。 原本以为会被暖心问候,只是没想到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一点关切的话语都没有…… 萨夫不理会一身狼狈不堪的他们心中暗叫的「不合理!」、「哪来的魔鬼教官!」以及「要死了!刚才差点死了,现在又要在某种意义上面临可怕的对待了!」诸如此类的怨言。 对此,他微笑了。 「我很开心,你们能活着回来。一路上玩得开心吗?听见你们刚刚的内心戏,就可以知道你们一定都过了十分充实的一段歷练了。」 「……」 「不……都快……」 那堤用手肘撞了一下萨菲的左侧肋骨,示意对方闭上他的嘴。 「先去把孩子安置起来。送到一族里去保护也行……只是要先确认过基本状态……嗯?这一点好像不用了。那傢伙居然还会这么好心……算了,直接带去休息好了。你们也去休息一下,晚一点记得把报告上呈给我。」 说到一半,萨夫忽然停顿了下来,仔细地多看了一眼,南那施加在孩子们身上几不可见的结界和里亚后期又施加结界的双重保护下,安然无恙,以及被放在了那堤身上威力十分巨大的治癒系魔法。对此,萨夫暗自一叹,任由他们去了。 「啊……对了,那堤,等会儿你休息过后,去一下大长老那里一趟。这一次的事,得让他好好照顾你一下。」 「……」 那堤一脸愕然,漂亮的脸难掩地抽搐了几下。 这跟他祖父有什么关系…… 「关于这一次的任务……很抱歉,我们没能把西莱亚给带回来。」 里亚上前了一步,神色不太好看地向接应他们,并负责此项一大部分事务的人,微垂下了首,沉下了声,道出了一语。 萨夫眨了一下双眸,有些好笑地回了一句。 「你们不是已经带回来了?」 「咦?」 里亚一愣,萨菲也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 「……在哪?」 「不就在你的戒指里。」 萨夫指了一下萨菲手上的戒指,后者又一愣,随后和里亚面面相覷,在他们的印象中,唯一被收进戒指里保存的东西,也只有…… ……不会有这么扯的事吧? 「不会吧?」 「怎么会呢,人生嘛,凡是处处有惊奇,不用太在意。」 不,从你口中听来就不是这样了…… 从小没少听过萨夫的壮烈之举,那堤在心中暗叫了一声。 怎知,萨夫笑吟吟地看向了他,柔声开了口。 「下一次,我会和你家祖父好好聊一下,关于你们家的教育方针。」 「……」 那堤脸色铁青,一旁的两名同伴,在心中为他送上了满满的同情,以及,精神上的满满祝福…… 「那个……既然你知道他……在这里,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还要问我们这个问题?」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反应而已。」 对于里亚的提问,萨夫一派自然地说出了一个令人十分吐血的答案。 面对三人的无言,萨夫直接挥了挥手,让他们走人了。在他们离开前,也不忘叫萨菲把收穫到的物品给放了出来,由他来全权处里。 毕竟,这事,将会在未来影响到不少人……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是如此。 「真没想到你会用这么方式出现……」 望着斜摆在石柱前的那一幅画,萨夫饶有意味地笑了。 『要避开某些人……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此时,一道少年嗓音从画框中传了出来。 虽然放在原先的地方不容易被察觉,也有画中被封印的力量做掩护,再说,也没什么人会想到,居然会有人把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分离,依附在这一幅画的画框上。 而且,透过依附在这幅画上,也能让一些特定的人,把自己带了出来。 这一幅画,本身所含的意义,绝非是一般的画,那么简单。 孤儿院……那种地方……可不是人可以待的。 即便已被人挞伐并介入处理,却仍有着十分的危险性,能越早毁掉,越好…… 「结果如何?」 萨夫淡淡一笑,又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等到我的身体被带出来就可以了。』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 白色空间下,许多白色光球飘散在半空中,看起来十分漂亮。 并非常人所想的如虚渺梦幻之地…… 而是,也是作为牵制某一存在的力量,所打造的地方…… 「……你好吗?」 西司看向被绑在半透明木桩已好一阵子不见的『幻墨』,他的样子和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却憔悴了许多。 主要原因是,大多是配置在岛上各处的族人们,十分勤奋地将座落在岛上各处不安因素的魔力配置点给逐一拔除了,以及净化了各地的所有负面能量,将其转化成了有益于万物眾生的积极正向魔力…… 同时,将所有负面情感、糟透了的行端所得来的庞大金钱和利益,作为力量来源来吸食的『幻墨』来说,无疑是一大败仗,他所建立的荒唐体制,也在逐渐的崩毁…… 接下来,要让这岛屿自由,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 早已甦醒过来的『幻墨』慢慢地办睁开了眸子,倪了站在他面前的西司一眼,不屑地笑了出来。 「你可真会讽刺人……把人绑在这里,居然还问好不好?」 守在西司一旁的雪熵一蹙眉,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很是不悦。即使如此,他依然忍不住,发表了言论。 「……你这态度是怎么回事?你……」 「雪熵,没关係……」 西司伸出了手,挡下了意图上前理论的人,他朝对方笑了笑。 「可是……」 「……没关係。」 西司二度提出了相同的回应,雪熵依然不死心,又开了口。 「他会杀了你的……我不想……在看到你遇上那种事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有时,我也希望可以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一直依赖你们。正如你们想帮助我活下来,我也希望能帮助你们开闢更辽阔的康庄大道。」 关切是好,一旦过头了,就成了控制性的忧虑了。不仅帮不上他们的忙,却也阻碍了彼此成长进步的空间。 「真感人……」 『幻墨』冷笑了一声,对眼前上演的感人戏码,感到十分不屑。 「可不是吗?」 西司笑了。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跟我做个交易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拿你的生命来换,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一个忙。只是你要先帮我做一些事情。」 『幻墨』冷冽地又笑了一下。 「你……」 雪熵一听,火气都上来了。『幻墨』这一席话,无疑是踩上了他的底线和痛处。 「……没关係。」 西司朝雪熵熵摇了摇头,又说了一样的话。 即使应不应允对方的条件,在岛屿净化之际,他这一世的生命也到了尽头。这一点,他们的心里都很明白,也因此,『幻墨』才会提出这种看似有利于彼此,实然是同归于尽的一项协议。 不管结果如何,『幻墨』和他自己,也不太可能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基于这一点,西司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和千年前很相似,都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做一个时代的结束…… 「……我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真的没关係……」 「怎么会没关係……!」 听见从千年前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变成了「没关係」,这种已经放弃了自己一样的话语。 他不能接受…… 可是,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他都没办法干涉他人所做出的决定,即便那是自己挚爱如父一般的人……也依然如此。 「……」 雪熵咬了咬下唇,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沉稳的外表,在此刻几乎崩溃了。对此,西司心痛了一下,伤感一笑。 「请你谅解……」 「……」 「所以,你的要求是什么?」 西司神色一凌,微沉一语,迎来了四周隐身起来的同伴们朝他传递而来的劝阻声。只见西司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们安下来。 对此,他们也如他所愿地,暂时地闭上了嘴,但他们脸上,依然是强烈的不认同。 「我们来好好谈谈吧,『幻墨』。」 说一此,西司微瞇起了双眸。『幻墨』微勾起了唇角,冷冷一语。 「你先把我放下来,先让我好好打你一顿,我们再来好好谈。放心,当然打完之后,你也可以把我绑回去。放心,打不死你的,只是稍微发洩一下心情。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立下承诺,我不会逃跑的。」 「……不可以!你不可以答应他……!」 西司望了雪熵一眼,正色微歛地微笑了一下。见对方愕然的表情,西司将头转了回去,并在他和『幻墨』四周放了一个结界,抑制那人庞大的力量,不至于弄死自己和危及到其他人。 这种浅而易见的骗人话语,任何人都不可能会上当。 可他,就是这么傻的人,只要有任何一丝机会,明知可能是一场骗局,为了他人,可以二话不说地把自己给牺牲掉,让他人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我答应你。」 「……!」 不理会其他人的劝阻,西司走上前去,将绑在木桩上的人暂时性的放了下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做好了任对方痛宰的准备。 对于西司如此豁达的表现,『幻墨』挑起了一侧眉。 「不怕被骗?」 「你会吗?」 「……」 「开玩笑的,要是没有先知道你的能耐,我是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是吗……」 『幻墨』耸了耸肩,随之神情一凌,染上了嗜血的色彩。 走上前了一步,他举起了手,灌入了他所有愤怒的一拳,迅速地袭向了立下了承诺并硬生生接了下来的人。 「咳哈……!」 西司瞠大了双眸,半弯下了身子,捣入小腹里的拳头用力地扭了扭,强烈的痛楚,令西司的脸扭曲了起来,冷汗直流。 「……!」 这一幕,眾人心一惊。正当雪熵要上前制止时,被一脸吃痛的西司,给制止下来了,并给了他一个勉强的微笑。 「……没……事。」 随之,同样的位置又被捣入了一记十分猛力的一拳。 「……咳呃!咳咳……唔……!哈啊……啊呃……」 被一拳又一拳的砸入身体的西司,终于承受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可见脏器已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对此,在旁观望的人即便心急如焚,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对方被欺凌。 过了半晌,『幻墨』才终于停下了手。一脸神清气爽地笑了出来,一手掐住了早已瘫软无力的人的脖子,高举了起来,一记泛着淡蓝光的手刀,直接刺入了西司的小腹,从后腰穿透了出来。 「……!」 不久,他将手用力抽离了出来,被捅的那一方,除了被殴打的伤势之外,丝毫不见他身上有任何的刺穿痕跡。 接着,他松开了抓住对方的脖子的手,任他半昏迷且无力的倒在地上,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溢了出来。 痛打完一顿后,『幻墨』也如他方才所言,乖乖的被绑了回去。西司则是倒在地上,接受来自隐身起来且不知何时早已不再披着斗篷的大长老的治疗。 没多久,西司的意识也恢復了过来,摀着发疼的腹部,一脸吃痛冒着冷汗地扯出了一抹强顏欢笑。 「咳、咳咳……要……是……被珞知道,肯定会很惨……哈哈……嘶!痛!」 面对他半开玩笑的话,飞罗皱了一下眉,神情严肃,沉下了声。 「就算不是珞,我也会气死。你这被虐狂的性格,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改一改?」 「……有在改了。」 「……根源根本没移除吧。这还叫改?」 「……」 西司愣了一下,对于飞罗的眼尖,他感到很是无言。一旁跟在身边的雪熵早已泪流满面,另一名隐身起来的库里希,则是一脸又气又无奈的表情。 对此,西司笑了一下。 「你好兇啊……」 「不就是被你给练出来的。」 飞罗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一边分神为某个不自爱的人做更深一层的治疗,将某存在植入的东西给尽可能的彻底拔除。 「……不过,就算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打从心底感到……有你们在,真好。谢谢你们……」 「这话是建立在什么上面说的?」 同样隐身起来的库里希开了口。西司一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定得死……但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可以和你们一起好好过上这一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个想法都没有变过。至于是建立在什么上面,是基于对你们的信任……但是,过了千万年,我也累了。」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 话一入耳,飞罗又一蹙眉;雪熵一瞬屏息,说不出话来;库里希则是蹲下了身来,轻抚了一下西司的瀏海。 「你会活下来的,我保证。」 对于不知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他说出这种不久将会迎来的既定事实,也读不出对方又一次刻意屏蔽起来的心声,西司呼了一口气,微笑了。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这样大致上就差不多了。这一次,我真的很生气,伊特诺。下一次,在这样,我会直接把你丢到带刺藤那里自生自灭。要是不想被我丢掉,就多爱惜自己一点,我对你的要求就只有这样。要是你还是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 不太想被人以某种可怕的方式弃尸在带刺藤的某个地方,西司难得地点头同意了他人的请求。 因为,飞罗一旦认真起来可不是假的。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治疗告了一段落之后,西司吃力地坐了起来,摀着依然有些闷痛的腹部想站起身却又跌坐了下来,试了几次,依然如此。最后,他只好以目前这样的姿态,仰起头,看向了欣赏他如此模样的存在。 「……咳……你要来谈了吗?」 「如你所愿。」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法,不必如此让人摧残自己……该说这人是被虐狂,还是什么殉道者上身……说不定两者皆是。 只能说,他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无趣的人……」 面对『幻墨』的嘀咕,西司故作没听见,耐心地等候他的回应。 「首先,你们所称的世界树祭坛……根本没有什么效用。除了纪念一具过了千年的躯体之外,你们……还有什么想法?」 「……」 西司淡淡一笑。然而,这一笑,丝毫没有一丝笑意,冷得令人感到一阵恶寒。 这一点,对『幻墨』似乎也有一定程度的效果。 冷酷的沉默,在此地无声地蔓延着。过了片刻,从惊愕中,猛回过神来的『幻墨』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些微冷冽的容顏逐渐变得面无表情,双眸十分空洞,开始侃侃而谈。 「岛屿,必不可留。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销毁殆尽,不能留下任何一丝让卯之花被人窃取的机会。」 「……」 对于他的发言,西司静静聆听着。 「所有的一切,始于一。即使是如此,我也不认同,就算我因此被创造出来,我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 「对此,我需要『钥匙』的力量。只加要再加上卯之花的力量,肯定……就可以变成我等希望之地。也因为如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真荒唐……」 听见如此宣言,雪熵不禁脱口而出。其他人多少也认同,只是没有任何表示。 飞罗则是又皱紧了一下眉头,一脸极不认同的样子。 西司又提问了。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杀了你,也杀光所有可以开啟钥匙的相关人士。但是……我最近终于明白,二次开啟的大门,除了需要其中三名钥匙的创造者之外,其他的成员也必须活着。二次,代表重生……所以,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 听到这里,西司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什么游戏?」 「只要你们在明天日出前,把所有的钥匙之人召集起来,前往世界树祭坛,交出所有的钥匙,我们会选出适合的人选,去开啟大门,最后……在杀光你们所有人。」 『幻墨』咧嘴一笑,笑得很始狰狞。 「请恕我拒绝,光是这一点,我是不可能会去做的。」 西司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即便对方的话听起来像极了孩子的胡言乱语,可当事情涉及到了岛上的生命,可就不是这样了。 「是吗……那就等着看你可爱的后辈,被我的部下给玩死好了。」 『幻墨』扭曲一笑,双眸闪过了一道诡异的锐利光采。 「……!」 一听,西司心头一惊。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3) 在『幻墨』和他们之间,浮现了一道先前西司在和前世的自己会面时,所呈现出来的萤幕很相似。 下一刻,他便出现了那堤的哭喊,以及里亚被人吊着打的画面。 『……不要……不要再打了!』 『幻墨』看见他们此刻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 遍体麟伤的三人,其中一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是生是死也无从得知。 随着画面的播映,被当成了沙包来练拳的里亚,看起来几乎也快要不行了。 『……放过他……我可以代替他们……所以……拜託你!』 西司一见,整个吓傻了。谁会知道,『幻墨』的一部份居然和孤儿院本身有所连结,而其他人也和他的反应差不多一致。飞罗更是停下了治疗的差不多的手。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自家小孩被拿来作为威胁工具了。只是不知道,一旦他们是否接下这无理的要求,那些孩子生存下来的机率…… 「……」 西司一回神,脑海中满是孩子们的痛苦呻吟、哭喊,以及施虐者近乎疯狂的狂笑声,久久挥之不去。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险些往后一倒。飞罗见状,也顾不得自身同样惊吓指数破表,连忙上前搀扶。 「不可能……不该是这样……」 雪熵回神一见,面色丕变。 多少缓下了不安的情绪,西司以眼神示意对方,雪熵一咬下唇,脸色变得很是铁青。 『一定会没事的,相信他们吧。』 西司对雪熵所传递的想法,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因为上一次收到对方传递的想法,是那种情况…… 「……我知道了。」 雪熵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嚥了嚥口水,一脸黯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见他现在的样子,西司对他感到很抱歉。 他承担的太多了……已经够了。 而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所设下的局,会这样阻饶了自己原有的计画。 「……误算了。没想到,他们会派出那样的人……」 雪熵神色动摇了一下,一抿唇,握紧了双手,微抖了一下。 西司一见,伸出了手,握住了对方发抖的手。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下,西司淡淡一笑,不语。 接着,在飞罗无奈的一声叹息下,西司又微笑了一下,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血跡,向眼前的人,应允了。 「我接受你的要求。」 「……!」 听见他的应允,雪熵微睁大了双眸,就算早已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他依然……没办法接受。他垂下了头,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滴落了下来。 「你确定真要这样?」 飞罗挑了挑眉,一问。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有方法解决,只是……他不放心。不放心,他如此的……过于看重他人,反倒忽略了自己,更不希望看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景象…… 光是那个经歷,一次,就够了…… 「也没其他方法了。反正迟早都要到树上,还不如顺着对方的意愿走,顺便也把所有的一切给解决掉。况且,在某些方面,我们的方向和一些目的是一致的。而且,我也相信你们根本不可能会被击溃的,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活下来并把他们全部拿下。」 说到最后,西司眼神一冷,少了一丝不久前未甦醒的纯真。 「这倒是……」 解除了对『幻墨』吐出实情的控制后,即便只有一小部分,也够了。 西司忍着身体的不适,站起了身来,看也不看垂下了头昏厥过去的某存在一眼,朝后方的大门走了过去。他身旁的人,也跟了上去。 「真傻,明明不会有任何的结果。真不懂,他们为何要执着到这样……要说是权力、力量,还是诸如此类的东西,我想可能都是。即使我早就明白了这一点……只是多少也会犯糊涂,做出一些不该做的。」 「你也很傻,为什么明知可能会被打死,也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打从西司下了那样的决定起,飞罗就一直很不解,他为什么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做到这种程度? 在他的认知中,生命是无价的。不该有任何的危险发生在生命身上,就算真的如此,他相信,他们的灵魂肯定是不可能会受到任何的一丝伤害。 「这么嘛……不去试试看,又怎么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西司歪了歪头,又笑了。 「这样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太想去干涉你。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你在近期内一定会收到我的礼物。」 飞罗笑着说着,停下了为他治疗的手,四周的温度一瞬冷了下来。 雪熵见此,不由得离远了一些,甚至以公务为由,立即脚底抹油,打开了紧闭的大门,跑了。 见人跑远后,西司一侧过头,看向了今日充当了他护卫又故意扮黑脸的飞罗,神情一柔,淡淡地开了口。 「说吧,你的真心话是什么?」 「……你是指哪方面?」 飞罗一愣,又笑了。 「所有的一切。」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我基本上都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而我,之所以会追随你,也是因为你的理想,而非你对自身的不看重。所以,我不会离开你,在到世界树树顶,重置『钥匙』之后,我才有可能会去到我本来所要去的地方。」 飞罗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 来到了门外,关上了静闭室的门扉后,飞罗一脸不解地朝他看了过去。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基于我个人的理由,擅自把你们都拖下了水,甚是还使你们一再的轮回到这个地方……」 西司说到这里,就被飞罗给打断了。 「停。我虽然曾经怨过你,伊特诺。」 飞罗这一语,西司脸上的难过又加深了几分。飞罗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却也不能因此被对方的情感拖着走,对此,他又开了口。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 「请你听我说完……」 西司一抿唇,回敬似的中断了他的话,他嚥了一口唾沫,他一脸失落地说着。 「之前我和雪熵说过,我希望他能走在他希望的道路上。不只是他,也盼望每个人都是如此。」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飞罗一听,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一直都走在我希望的道路上。虽然痛苦,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发现这些痛苦经歷,都会是值得的。」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4) 「……会谈已经结束了?」 没多久,远远就看到他们两人站在门口的珞和艾利希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 一走近,瞥见某人衣服上的血跡,珞一脸哀痛,无奈地又说了他不只一次对他说过的话。 「你又乱来了……」 「……」 艾利希不发一语,但从他眼中隐约燃起和悔意交织的战意,就可以知道,他很生气……不,根本是气炸了。 「你答应过的……」 「我活下来了……依照我承诺过的。」 西司微笑说着,对于他这种故意扭曲意思来理解的性格,珞暗自摇了摇头。艾利希的脸抽搐了好几下,险些出手把人给再痛打一顿,看他会不会长些记性,了解哪些事情是不能做的,还有什么叫做珍惜自己! 可惜,身为某人的专属治疗师,飞罗已经半放弃对方,同时也把另一份能使他的思路更清晰一些、自我疗癒、无痛的术式和某一份额外的礼物放入了他的体内,并等候时机的发生。他暗笑自己为了这人的礼物,可真是煞费了苦心。 只愿,西司可以改变想法,走上自己该走的路。而非如此坎坷又抖m……唉…… 「我只希望你可以安分一点……别再增加我的工作量了。到时,我会非常感激你的。」 飞罗丢了一句。艾利希倪了他一眼,回了一句。 「得了吧,他这性格就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他想怎样就怎样了……我负责收拾烂摊子就好。」 「……」 一听,西司的心刺痛了一下,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会下这种决定。」 珞惨澹一笑,又摇了摇头。 同样知晓了方才一事,除了铁青之外,也有对事情终于要告一段落的轻松、喜悦感。 另一方面,则是即将失去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的悲伤、失落感。即使如此,长久以来的抗争,不管是组织,还是他们,都失去了许多他们所挚爱的人们。 「……好了,我也差不多要去找雪熵谈谈了。我先走了。」 西司又笑了一下,丢下了如此一句,就将其他人给拋在了原地。 「……」 珞望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我开始想念西司还没有恢復记忆之前的时候了,那时候的他,比起现在,还要纯真不少……」 「我也是……」 艾利希也深有体会,跟着附和了。 对于以前只透过情报来知悉某人一切的飞罗,点了一下头。 「这一次,就让他放手去做吧。就像他以前说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来此时,早已感受到自家人所遭受待遇的艾利希,面色微凝了一下,瞇起了双眸,随之他一脸柔和,拍了拍珞的肩膀,无奈又带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愤怒笑了,而他也很快地对某个人藏起了这一份情感。 「那堤,你怎么会来这里?」 理了一下思路之后,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飞罗侧过身,看了过去。 「刚才萨夫要我回来找祖父……」 感受到他们的决定和方才与『幻墨』的对话、所见,那堤一脸支支吾吾地说着。 「我回来了……」 强烈地感受到他们的愕然,随之又一脸惊喜的样子,那堤不太好意思地乾笑了一下。 「是吗……他们都平安回来了。」 这话听来很是诡异,但他也没忽视族人们所受到的伤害。飞罗暗自下定决心,一有机会,绝对要找一些人好好聊聊,即便其中一人早已不再世上了。 但不代表他离世后,就不能这样做。 「那堤,先去休息一下,之后到我书房来找我。」 萨夫的委託、南那的帮助,飞罗感激不敬。一说完,他就和珞、艾利希他们表示要暂时离席了。 「慢走。」 珞回以一笑。 艾利希也点了一下头。 接着,他们彼此朝着不同的方向,踏出了步伐。 一名浅蓝发少年独自一人走在夜深人静空荡荡的走廊上。 过了片刻,他停下了步伐,走向了一旁的阳台。 仰望了一下月夜星空,他呼了一口气,待了片刻,侧回了身,他又迈开了步伐,朝他的目的地走去了。 西司的唇角微微一扬。 「所以,就让我们做好准备吧,各位。」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5) 夜月下,星光闪。 徐风吹,林歌唱。 唯有,来自树顶的光,在云靄中,闪现了一下。 「雪熵。」 走进了那人的办公室中,一见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的人影,西司轻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你又要走了……?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来?」 「……」 「所有人都死了,不在了……我一个人撑到了现在。」 「……」 明白他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西司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每一字。 「你不是一个人,一直都有人在帮助你,只是你不乐意去察觉而已。」 随着他说的话告了一段落之后,西司这才开了口。基于自身的体会,西司淡然一笑。 然而,他却没发现,这一句看似关切的话,到底有多伤人的心。 雪熵微垂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地转过了身来,面向了西司。 「既然你要这样……」 他低喃。 「我会等你的……」 「你……」 听闻细语,西司一愣,心中涌起了一股苦涩。 雪熵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染上了坚毅的神采,似乎是在向他说着,不管对方怎么劝说,他都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决定。 「……不管你去了哪,你都一定会回到这个岛屿。鸟羽一族的寿命很漫长,所以我会一直等你……伊特诺哥哥,不,西司……」 「我希望你可以过上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他人而活。」 西司惨澹一笑,而他在过去,也何尝不是这样。就连现在…… 真是讽刺…… 「你是我的父亲……既然等了千年之久,不代表我不能继续等待下去。」 雪熵又一语,让西司一瞬说不出话来了。 「想让我不再等下去,过上自己的人生。可以,你先给我活下来,不然我就会一直等,直到你回来,不再牺牲自己成就他人为止!」 雪熵这一语,使西司的心又刺痛了那么一下。 「……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为他人付出我所有的一切,决不吝嗇。」 对于被当成父亲的西司,先是伤感一笑,又转为坚毅的神色,毅然决然地道出了他的决定。 两方都有各自的坚持,谁也不让谁。 西司,希望为世界带来美好的一切……却忘了自己也是需要被好好对待的。 雪熵,只是希望自己所珍爱的人,能够有一个开心快乐的人生……但他却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一份关心,不知何时成了对他人的控制。而他自己,也是一个几乎一碰就碎的玻璃心。同时,也无从发觉到自己也是一个希望被同理、友善对待的孩子。 两个人都盼望彼此能够让世界变得更好,只是着眼点和动机不太一样罢了。 却忘了,要让世界变得更好,并不是只单靠其中一方,而是彼此共同努力,才能有这样的一个结果。 某些方面,他们也确实是十分相似的人。 「看来已经谈不下去了,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感受到现下的气氛逐渐冷了下来,西司又笑了一下,西司一侧过身,说了如此一句。一点也没有发现身后的人,一脸受伤地伸出了挽留的手,随之他一抿唇,随之脸染上坚毅,收回了手,并垂了下来,缓缓收紧了手,微微发抖。 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人离开了此地。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6) 「真没想到……」 望着眼前被封在一具玻璃棺里头的青蓝发少年,南那愣了一下,他可不曾想到,本想找线索,正想着那么大的一个人是要怎么藏在这五人宽的昏暗储藏室中,还不见人。 就在他又一想,是不是西莱亚传错位置了。然而,他很明白,对方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失误的。一旦做出了决断,就不会轻易抽手。和某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怎会知道,一掀开不远处的红色拉帘,就见到这景象。 紧闭双目的少年双手抱胸,躺在一具在特定人眼中泛着几不可见淡白光芒的直立式玻璃棺中,也因此,他在见到人的时候,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 看着宛如法老王一样的搞怪姿态,他无言了。 「……」 ……他这是在搞哪一齣? 暗自呼了一口气,他弹了一下手指,打算用魔法把棺木消除,在直接把人给带走。 一响指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生。 「……?」 看着眼前没有发生一点变化的棺木,南那的脸顿时抽搐了几下。 除了一开始的不解之外,还有随之而来发现上头施加了使任何魔法无效化和对其的感受力低到几不可见的术式像水一般在上面流动着。若没有仔细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 对于感受力极低的南那来说,不得不说能发现这一点,多少还挺佩服的。不然以他的资质,就算没看见也不奇怪。 有可能对其他人也是一样…… 「……他是怎么把自己给弄进去的?」 他瞇起了眸子,盯着上头的术式并分析,了解到他是在棺木封起来之后,才进到里面的。 也可以说,那人把自己的一部份意识放在了棺木上,身体被关在里面保护得好好的。 虽然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身体被人利用的可能性…… 「居然搞得这么麻烦……」 南那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捲起了袖子,准备开始撬开盖子,过了半晌,他很可悲的发现,对方不只在玩他,还把可以用尽的工具都排拒在外了。也就是说,他只剩下徒手扳开的这一个选项了…… 「……扳就扳吧。」 ◇ 「……你是在盗墓吗?」 刚一来此,就看到一名一身狼狈的青年在试图挖开棺木,一手伸入了棺木中,打算以这种方式将里头的人给搬出来的一幕, 虽然他不认为这个方式会有多大的用处,况且,看起来不仅不雅观,还很蠢。 而且,貌似在盗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人…… 由于盗墓的……不,不是,太过于用心而将气力用错方向的南那,完全没留意到附近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嗓音给吓了个正着。 「你想吓死谁啊!还有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既然看到了就别光处在那里,过来帮个忙啊!」 被弄得满身是汗的南那,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由于他一手抽出,另一手险些被没了另一手撑开辅助的棺木盖给夹断了手,随之,南那有些半放弃似的,把伸入的那一隻手给抽了回来,有些吃痛地甩了几下。有些时候,南那这个人,似乎还挺天然呆的。 「干嘛吓成这样,难不成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想被人发现?」 罗一手插腰,嗤笑了一声,嘴上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动起了身,帮忙同伴一把。只是,他用的是其他方式…… 只见抬起了左脚,狠狠地一脚朝棺盖上踹了下去。 「喴喴,搞什么……」 罗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毫无一丁点裂痕的玻璃棺。 「现在你终于了解我为何会搞得这么辛苦了吧……」 正在南那打算在继续说些什么来补刀时,玻璃一瞬如网般绽裂了开来,没多久就遍及了整个玻璃棺,随之整个碎了开来,碎片掉落在地面的同时,发出了一道又一道细微玻璃破碎的回响,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之中,除了一块金色食指长的金条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连忙抱住了失去物体的支撑,整个往前倾倒的人,南那惊险地又察觉到了一件事,方才他之所以会打不开,只有罗开得了的原因,是因为西莱亚施在他自己身上的魔法对那人的魔力有所共鸣,又或者说是事先安排好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然而,从方才罗的反应看来,前者的可能性很大。 再说,西莱亚的一部份意识也在玻璃棺破碎的前一刻收回了身体,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接下来,只要在把一些必须处理的事情给完成,就差不多可以把人给扛回去了。 罗捡起了掉落在地的东西,翻看了一下,发现有一面的上端刻有一朵玫瑰的白色刻纹,在昏暗的地方微微发亮着,不时闪现了一缕又一缕的七彩流光。 「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的人到底是谁啊?」 罗晃了一下手上的物品,一侧过头,朝一旁的人瞧了过去,促狭咧嘴一笑。 「……」 南那又一次无言了。谁会知道西莱亚是真的在玩自己…… 「这是什么?」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7) 「看起来……好像是类似钥匙的东西……看上面的花纹,记得伊特诺他家的家纹和这个有些类似……说不定也和我们要做的事情有所关联。不过伊莱本来就是达拉亚家的人,就算持有这东西也不奇怪。只是……」 罗盯着手上据说是钥匙的东西,顿了一下,一脸若有所思。 「到底还有多少钥匙啊……嗯?怎么了?」 在南那想着之前所製造的『钥匙』根本不是唯一的物品之后,忽然觉得既然要做事,真有需要把这一手藏的这么深吗? 然而,长年与组织往来的南那也很明白,这么说是很恰当的。 只是难免对于未被告知,又发现了什么惊喜一样的东西之后,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就表示,他可能有很多事情要做了。当然,也可能相反…… 「这朵花里面的魔力,相当浓厚。所以,我很好奇在这些年来西莱亚是怎么把它藏起来的?」 罗的一席话,将无语问苍天的南那给拉回了神来,他仔细一看,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之所以会感觉不出来,也可能和他自身的能力有关的缘故…… 「先不提那个的话,我认为把它作为玻璃棺上意识连接的魔力核心,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会让人发现到什么。毕竟它把力量感消到快没了……而且,你也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罗挑了一下眉,提问了。 「这家纹并不是伊特诺家的……而是帕黎西亚家的家纹。他们俩家的家纹很类似,所以还挺多人搞错的。」 只是南那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把家纹弄得这么相似……就算是从达拉亚本家分支出去的一脉,也不必把家纹也弄成这样…… 「帕黎西亚他家以前的是在做什么的?」 「他家?印象中他家代代都是为都城服务的官员,品行都很不错,是很为人民设想的家族。」 「有副业吗?要经营一个家族,除了在都城里任职之外,总要有个额外的收入来源吧?」 对于罗的提问,南那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才说出了一个令人颇为意外的回答。 「我家跟他家的人不熟……也没什么来往。不过我听说他家在家道中落之前,是从事疗癒师和占卜师的助人行业……尤其观星这一部份相当有名。在都城里也相当有人气……是很受欢迎的一个家族,只是他父亲被当时的城主搞垮,帕黎西亚也因此得不到本有的继承权之后,就销声匿跡了。什么都查不到……就连询问当时对这事业耳熟能详的居民对这一部分的认知,也一问三不知。就像是有被特意消除了记忆一样……但后来也被上头的人要求不用再继续调查这个家族,只是单方面认为是不怎么持久的事业,就算倒了也不至于会变得什么人也不知道。可笑的是,那个家族原本可是在都城里坐立了千年之久,哪可能说忘就忘。就算私下派人去调查,也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之后更是不了了之了。」 「你当初为什么第一个杀的人会是帕黎西亚.多雷西?」 罗瞥了一脸不解的南那一眼,后者则是表示。 「这是那时的……上司所指示的……」 说到这里,南那一脸刷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从当年感受到的力量感和后来被捕捉到被卸除了偽装的『幻墨』是一致的。 所以当时,命令他的人…… 「……怎么会有这种事?」 「消除记忆……除了用来统治之外,还有可以拿来隐蔽自身的功用……所以,他们可能早就知道了会被如此对待的结果了,从而使用这一项能力,不只他们,而是几乎全部家族的人,都採用了类似的方法来明哲保身。只有少数的人,参与了那一次的大事件……」 想必,在都城毁于旦之前,那些人来到了他们如今的所在,而另一些人则是留在了地面上,继续他们的使命也说不定…… 毕竟,不能把鸡蛋全放在同一个篮子的风险,他还是很清楚的。 「……」 收回了目光,罗望向手上把玩的物品,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即便他很不愿意这么想…… 但他的印象中,拉提亚所撰写的书籍,书封上确实是有着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花纹。 这是巧合?还是另有安排?若是后者,只能说太可怕了…… 「说不定,这东西,和『史书』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关联……」 「……」 「……」 「那么,那个人……」 南那倒吸了一口气,显然他一点也没发现这一件事,以及自己竟是如此深陷在其中。说到底,雪熵给他的职位,与其说是各取所需,不如说是,彻彻底底被单方面利用,同时却也是为了所有生命的福祉而行动,可能还比较贴切一些…… 「当时首先被你杀的人,不就在这岛上吗?」 罗又一挑眉,又回了一句。 「而且,既然是从本家脱离出来的,也就表示和拉古希一族的人有着很大的关连。古老文献中,曾有记载拉古希一派有着极多的分支,而其中最为主要的一支,从旁辅助、指引、观星知晓未来一事,予以告知并辅佐当时的主支一派,远离无益于所有人的分支,家名就叫做达拉亚。若我猜的没错的话,为了从早已明白后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早早从本家脱离自立门户,将自己的姓氏改为多雷西。我想,可能他们就算离开了,也一直在默默扶持着本家的人,所以『幻墨』才会有将他们这一家做出几乎赶尽杀绝的动作。」 「但因为当时的继承人太过于年幼,母亲又并非家族血脉,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掺药毒死了她,最后偽装成了病死的样子来粉饰太平。只是,上位者也没料到帕黎西亚会以未被完全操纵的城主给提拔……甚至给了当时的职位。只是我也相信,他肯定也被委託了什么,才会对伊特诺的所作所为不带有任何有色的色彩,依然对他不离不弃。」 南那也说出了他的想法,即便他真的不太能接受这种事情。 深吸了一口气,道出了他知识中的一个名词。 「多雷西的古语是……」 ——信任一切。 达拉亚的古语,如今看来,更是直白。 ——一切的发生,皆是必然。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8) 「……」 南那思一此,不语了。 好半晌,现场的气氛都一片死寂。没多久,南那才终于又开口了。 「至于,之所以后来没有其他家族的人来承担都城城主的大位,也是因为他们都是从中脱离出来自立门户的血缘者。卡西洛、尤伊、摩尔、艾亚、黎依、塔罗、艾利希……这些人的家族和本家都有着密不可分的深厚关係,不管他们到底知不知情。」 南那微抖着唇,说出了他所知的事情。 除了一些家族的主要人士被迫离世、遭逢意外、健康每况愈下,甚至是魔力、资质欠佳,而不被提名。其中更是有不少家族被无辜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给抄家了,只有少数的倖存者活下来……而且都是孤苦无依的孩子。 恐怕,他被指示杀害的人,是在向其他家族的人宣告,他们一个人也逃不掉……即便这些家族的大多人都受到了伤害……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 「……提朵,你完全被当成魁儡了。真可怜……」 揣测到了这一步,他打从心底同情起了这个曾被玩得十分彻底还不自知的人……即使到了现在,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是形式不太一样而已。 不只南那,就连他自己本身也是如此…… 对此,罗不禁苦笑了出来。 「……」 南那的目光挪向了在他怀中紧闭双目的人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也就是说,现在生活在岛上的人,包含继承了鸟羽血脉的人在内,有一部份是转世回归的拉古希人民,除此之外,千年多前的大多人可以说是从家族灭门、受害的事件中倖存下来的人们,少数则是从拉古希帝国消亡以来……不是,可以说是从拉古希消失之后,一同销声匿跡的人们。而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有着相同的目的……」 「为了消融『幻墨』……」 这一次,南那彻底愕然了。 「率领他们这些人的人……自然就是拉古希了。」 稍早从珞那里收到的消息,罗原本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可是,从雪熵那里确认之后,确实是如此。 加上,若现在得出的结论属实的话,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这算盘到底是打得多精啊!居然可以打成这样……! 也难怪伊特诺会那么入塔罗的眼了…… 「……」 对此,罗可说是内心五味杂陈…… 不让一些人明白这些事情,而依据他们各自的能力和意愿派遣到了各个地方,执行大小不一的任务。 而其中,也包含了自行了解这一切始末而磨练出来的能力。 只有到了这个地步,又不退却的话,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参与了接下来的最终计画。 这简直残酷到了一个不行…… 「雪熵……你要训练人真有必要用这种方式?要学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学他啊……」 南那如此一语,罗也很难得地认同了他的感想。 「做都做了……你还想怎样?」 「……没怎样,抱怨一下而已。」 「谁听不出你是在抱怨?」 「那你干麻还说?有事?」 「谁跟你有事!」 「……是、是,要是我们不赶紧出去,到时我们会变得很有事。」 南那一语,搓中了罗心中正担忧的一角。对此,罗回了一句。 「有事?怎么可能。先把剩下的一些残党给清理乾净再说吧。」 语毕,外头就忽然传来了不小的骚动,而且人数还不少。 「该不会这里的所有人都出动了?」 南那又一问,罗也回了。 「可能吧,都已经是被我们给摸透的组织,你觉得在这样的节骨眼,你又希望他们能有什么样的作为?」 「……」 南那耸了耸肩,不语。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完全不把这一些人都当成一回事,更不认为他们会伤到自己一根寒毛。 接着,他们便颇有默契地走出了此地,迎向了他们眼前的清理对象。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9) 「堤朵,你要不要改行去当拆房子的?」 一见眼前被炸烂的教堂,罗由衷地提出了他的建言和感言。 自不久前在南那于拱门内逃脱的一名倖存组织成员向他们自爆的时候,他们就在那一瞬将剩下的人们清得一乾二净,并将自己传送到了教堂上方的高空中,漂浮着。 随之,只见南那一弹指,结界内的所有一切都炸成了碎片、燃烧成了灰烬,除了魔爆粒子得由其他方式来处理之外,所见一切没有一处完好的。 唯独林中的动植物,没有受到一丝损伤,安然无恙,并一如往昔地向世界奉献他们自己。 「怎么?你要来当工头吗?」 南那不甘示弱,也回了一句。 「谁跟你扯到那里去的!」 「不就是你吗?」 「……」 「……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静默片刻,南那摆出了一脸若无其事的态度,口吻听来却十分轻松。 对方也听出了他是指岛上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的人生安排。对此,罗哼笑了一下,勾起了一边的唇角。 「谁知道。就顺其自然了,到时要怎么走,也是之后的事了。」 「说的也是。」 南那瞥了他一眼,目光转回了正在消融的教堂,轻笑了一下,轻柔一语。 「祝愿,所有离去的生命,都能在新的旅程中,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 「你真打算这么做?」 回到了原先的住处之后,站在西司卧房床旁的珞对正趴在床上休息的西司,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明明不久前还住在这个地方,如今却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种十分奇妙的缅怀感。 尤其是对那个什么都不记得,认为家人都是站在他这一方的天真想法,更是感到怀念。 虽然,站在他这一方,在某些方面来说,也确实是没错。 但,所谓的一方、另一方,这样的分别,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难道不是人们为了区别自身、他人的不同,而出现的分裂性想法? 所有的生命在脱去了世俗框架的所有一切,也卸下了身体的这一身衣服,不也一样都是灵魂。 都是从创世神一手创造出来的,独一无二、珍贵无比,谁也不可替代的孩子。 思一此,西司愣了一下,坐起了身来,望着眼前的床头柜,向一旁的人如此一语。 「……珞,陪我去一个地方。」 「你要去那里……?」 感知到了他的想法,珞面色一沉,微微一蹙眉。 若可以的话,他真的很不希望西司去面对那些事情。可惜,现况并不容许他们如此行事。 「珞,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 「……」 「不管怎样,我都会尽我所能的完成它……」 「……」 「我以前逃避了太多东西,现在只不过是以这样的形式回到了我面前,让我去处理而已。在我剩下的生命中,我希望能不抱遗憾的去完成所有我能够做的和我之前没能做到的事情。」 听见「剩下的生命」,珞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红了眼眶,哽咽了。 「到头来……我还是,没有为你做到什么。」 「怎么会呢?你一直都在帮我。是我……没有为自己做到什么……甚至一直在拿我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西司伤感一笑。想到前世今生,珞都尽忠职守地完成了他人的指令,甚至不惜一切拋弃了他所拥有的一切,只为了帮助他活下来,让他能有一个健全又崭新的美好人生。 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又付出了多少代价,西司心里都很明白。 「……」 「所以……我希望,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要为此伤心。我只是做了我能够做到的事而已……」 「……我……只是希望你能活下来而已……就这么一个愿望……为什么……就这么难……!」 一听见西司的话,珞微垂首,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滑过了他的面庞,滴落在西司的手背上,痛心疾首地哭喊了如此一句。 「你告诉我啊……伊特诺!」 珞抓紧了西司的双臂,凝望着他,又低吼了一声。而这也是他在这一世,首次在西司面前呼喊了他往昔的名字。 面对这样的他,西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的生命会到什么时候……也已经是早已被决定好的了。 「……以后一起去旅行吧,就我和你……两个人一起……你想陪伴我多久都行,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一刻也不要离开。」 在对方松开了紧抓西司双臂的手后,西司坐到了床缘,微仰望着眼前的人,一脸快哭地微笑了出来,伸出了手,抚上了那人满是泪痕的脸庞。 「这一句话,绝对不是谎言。珞……到那时,你会陪着我吗?」 说到这里,西司也泪眼盈眶,哭了出来。 即便,他早已知晓了答案。 也从这互动中,感知到了,这人传递给他的心意,和他对他的心意是一样的。不管是前世今生,他一直都很喜欢他,不希望他又一次伤害自己,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但他,还是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见那么一句。 「……当然了。只要你开心就行。」 一再而来的邀请,珞强顏欢笑地,握上了对方轻放在他侧脸上那一隻微凉的手。 有多久……他一直盼望能亲耳听见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却从没下文……? 有多久,他一直希望对方能够活得更像自己,不再背负如此庞大的负担? 有多久…… 而,如今,他的心愿终于实现了一部份。 然而,这却是……建立在失去重要之人的立场上…… 「……」 思一此,珞又哭了。 或许,从很多方面来看,他们是很相似的人,却也因为相似,又为了帮助彼此成长,而聚到了一起。 若可以,衷心希望他们真能一同走向他们所盼望的未来。 这也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那可不行,我们都要活得开心……」 西司微笑了一下,笑得很是真诚。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0) 「……」 有多久,没来到这里了? 自从幼时误闯了这地方,遇上了似曾相识的某个人之后,似乎就没有再到这个地方了。 一来,南那为了守护这里的一切,而封住了他这一部份的记忆。 二来,因为记忆復甦之后,他原本被封起的记忆也获得了解放,让他忆起了极为重要,在不久的将来也十分不可或缺的珍物。 三来,则是由于立场的关係,迟迟没办法有所行动。况且,在时机到来前,他都无法来到这里,一想起,就又会忘却。 走下了一层又一层的螺旋梯,迟于手中萤光石製成的掛坠,随着他的行动而左右摇摆着,两道身影于光线的照映下在岩壁上来回摇曳。 「……你一定要来这里吗?」 珞又一问,西司苦笑了一下。他了解对方的感受,可他却无可奈何…… 「这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忍一下吧……」 听到走在前方的人的笑声,望着对方凄凉的背影,珞一蹙眉,面色如土,他清楚明白,他所谓的「忍一下吧」的意义是什么。 「……」 感觉到了珞无言的感受,西司又苦笑了一下,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地走下阶梯。 在一片静默之中,他们的步伐声在此地回响着。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最底层,站在了一扇半透明刻有简而不华且精美的门扉前,在萤光石的照耀下,门扉如水般波动了一下。 彷彿,有着生命一般。 「到了呢。这一步……」 西司微笑,低喃。 对此,一旁的珞,苦笑了一下。 「走吧。」 西司侧过头,望了站在他身侧的人一眼,微微笑弯了眸子。珞回以一笑,在西司伸出了手,推开了门扉,白光从门中显露了出来,不刺眼又透着一丝暖意,宛如回到了家一样。 西司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走了进去,珞也心情复杂地跟在了后头。 在两人步入之后,门扉自行关上了。 一道不属于此地的清脆悦耳声响,在此地响起了,彻切地回响了。 ——叮。 ◇ 白光消退,景色入眸。 眼前所见,是一片十分辽阔的图书室,好几盏火苗在各处悬浮在半空中,照亮了此地下半处,晴空阳光从上方的天窗透了进来,却止于上半处。 前后两者的色调十分奇妙,也为这里的一切,多了一分诡譎的气氛。 一本书籍从西司一旁的书柜中自行抽了出来,飞入了他们的视野,并加入了同样而来在半空中飞舞的书群之中,随之飞入漂浮的火苗群交织在其中,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四周的环境,看来十分奇妙。没多久一名熟悉的人影从中央的查询台上浮现了出来,半透明的身影,在纷飞的书影的衬托下,令人隐约感到那人的身体似乎变得立体了一些。 而非,意念体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后方的视线,金发青年停下了指挥书群的动作,一部份的书群也因此停了下来并悬浮在半空中,微微上下飘动着。 青年侧过了身,朝早已知晓总有一天会到来的访客看了过去,他脸上浮现了一抹柔和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伊特诺。才一会儿不见,你的样貌似乎起了很大的变化,反倒是卡西洛,你的容貌好像和之前没差多少……喔,差蛮大的。呵呵,真有趣,你们的样子简直和之前看到的完全相反……』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1) 「你也好久不见了,尤伊。没想到你会把自己给弄成这样。」 西司回以一笑,打了个久违的招呼。 一旁的珞,一脸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多半他没忘记自己上一世和这人缔下了的盟约。 西司望了一下四周,一脸惊奇又怀念的神采。 儘管奇妙、不可思议,在不了解魔法的人们眼中,是很奇特的一个地方。 而,这里正是,大图书馆原本的样子。 也是,拉古希帝国,除了疗晶所和告大祭坛之外,至今依然在运转的唯一所在。 尤伊一笑,走下了查询台,朝他们两人走了过去。 「看来已经又到了下定决心的一刻了,拉古希。」 尤伊一语,道出了久远以前却成了传说故事般的名字,望着西司的目光,似乎又多了一些光采。 对此,西司笑了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且,就算我逃避了,它也会一直出现,直到我解决掉了为止。」 西司如此一语,尤伊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一些。 「……」 珞一叹息,对这结果,只能依照之前的计画,默默行动了。尤伊多看了一脸失落的珞一眼,微笑弯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黯然,随之将目光挪回了西司身上。 「……你变了呢。」 随之,尤伊又笑了出来,似乎是认为太有趣了,他的肩膀不停地颤抖。 「有这么好笑?」 「不……这倒不是,只是你身为拉古希的时候,做了不少有益世界的奉献,到了伊特诺那时,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一个时期,搞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要不是因为有家族的先见之明,在我有生之年的前一段时期把我的记忆给封起来了,不然,我可能会因为太过衝击而动摇,导致偽装破功。不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还挺欣慰的。」 「……」 「只是自虐方面的倾向,若是可以改一改就好了……」 尤伊一脸惋惜地伸出了手挥了挥,一叹息。 对于他的行为,西司表情一僵,对这二度被指出的这一点,有些不知所措。至于,珞的话,又苦笑了一下。 「你要是真能改掉,我就谢天谢地了……」 珞一语,西司朝他看了过去,神情很是受伤,然而他的眼底却透露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是装出来的。 「……止冰。你来了?」 忽略了珞的补刀,西司一侧过头,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正好迎上了一名捧着一大叠文件的少年冰冷目光。 「不就是你叫我过来的?」 止冰回了一语,他的目光并非望向西司,而是停留在眼前的某人身上。 「大图书馆的魔法师,帕伊斯。久仰大名了。」 一说完,止冰行了一个礼,态度依然冷冰冰。 大图书馆的魔法师,主要是拉古希帝国从旁协助帝王的崇高存在,不只地位不亚于帝王,其发言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 除了,拥有一定的预知能力之外,也是连结整个帝国其中一个脉动的『钥匙』之一,天之罗寰的『钥匙』并非真正的开啟方式,而是一种仪式罢了。 真正开啟的方式,是以他人生命的连结、祈祷,庞大的魔力只是一个媒介,即便有巨大的影响力,却也仅止于此。 若是没有生命之间无可替代的连接,是不可能开啟名为「信任」之门的天之罗寰的。 而,真正持有这一份力量的,并非『钥匙』的玻璃球,而是,身为仅存唯一脉动之门,并以此作为连结之首的大长老,同时也是掌管一切知识的大图书馆魔法师,以他人的魔力作为一个媒介来指引,并促使一切的发生能够顺利运行的一把真正意义上的『钥匙』。 一把,开啟无限未来可能性的『钥匙』。 「尤伊。以前的名字就不提了。」 「……是。」 止冰愣了一下,依然顺着尤伊说的话应了一声。随之,尤伊又说了下去。 「我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伟大的人,扣除了所有的身分和力量之外,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生命体,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以你平常的态度和我交流就好了。」 微微笑弯了眸子,嗓音因小开心而微扬了一些。只是,听见这一席话的止冰,反倒是整个不知所措,不晓得可以说什么。在他的认知中,帕伊斯就是如此崇高的人,突然要说他以随兴的态度去搭话……这实在是有很大的挑战性。 「好了,帕伊斯,别这样困扰别人……每个人总有憧憬的人,所以会希望可以与其交好,也是在所难免的。而且,就连我,也是曾有过这样的一个人的……」 西司为止冰打了一个圆场,说到最后,他的目光随着他忆起了什么而透出了缅怀的情感。 「……」 珞对此,不语。他很清楚,伊特诺……不,西司说的是什么人。 帕梅西.达拉亚……当年尚未被『幻墨』彻底影响的都城城主。 「哪来的有名……」 尤伊一脸伤脑筋地笑了出来,从他轻快的口吻听来,似乎对小孩子的反应感到很有趣,一点也没有伤脑筋的成分存在。 片刻,他又微勾起了微笑,稍有正经地说了。 「至于,『钥匙』究竟是什么。这不是浅而易见了吗?」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2) 「……」 西司一听,笑而不语;珞微瞇起了双眸;止冰则是在旁静候。 「你说是吧?兄长大人。你、我和另外一个人,都是这座岛上的不可替代的基石,所以,不管如何转世,我们最终也只会一直不停以此为人生的出发点,为了一切生命,付出所有。」 「……你也真是没变,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 被上上世的亲人这样调侃,西司一点也笑不出来。 「……」 「说到痛点了?」 「哈哈……这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的个性也多少可以改变一下,不然,以后也不太有人会想和你相处吧。」 「关于这一点,我们彼此都是。」 「……」 在某种意义上,大图书馆的魔法师也可以说是拉古希帝国的一大命脉,也是源源不绝魔力的源头之一。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足以颠覆世界,开闢他所希望样貌的世界。 只可惜,他本人并没有这样的意愿,不然帝国也不会是由他来开创,而是由自家兄弟来改变这一切了。 但要说他是帝国真正的上位者,也不为过。 成为帝王的拉古希,为世界带来了一大助益,带来了富足、繁荣,幕后则是有着自诞生起就拥有无人披靡的庞大魔力的帕伊斯,年幼时代就自行闭关在世界知识中的大图书馆之一的此地,默默地为兄长、为这世界上的所有生命,付出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然而,『他』,却也是一个不可告人……不,是不曾向人公开过的一项机密存在。 「唯一的钥匙……帕伊斯,你这样何苦?让自己背负了这一切,在幕后推动所有的计画,从某些方向看来,我和伊莱,除了钥匙的身分之外,也是一个威胁你的存在。不是吗?」 所以,当时的『幻默』才会向他要求『三把钥匙』的出面。也是这个原因…… 他们要的,并不是毁灭一切,而是称霸世界,并将其玩弄于手掌心。 「兄长大人……我从来不曾将你视为一介棋子,所以,你不必再像之前一样继续牺牲自己的生命了。我会在此地,结束这一切……」 尤伊温和一笑,眸中闪过了一丝光彩。 此地,大图书馆,是无法被摧毁,只能被封印起来。 即使如此,依然没办法停止智慧的流转,否则,这世界……可能会在某种意义上,倒退到一个令人发指的落后程度。 所以,有封和没封,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一切生命,而存在的。 「你明知道封印,是没有用的。」 西司微语,苦笑了一下。 「谁说我要封印自己的?要真是那样,我早在一开始就这么做了,也不会转生成为『尤伊』这一身分,并继续执行这一职务。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在这里为你们做各种各样的微调,甚至还把不少情报给透露出来了。」 要说中立一族收集情报的能力高超,确实是事实。但这背后,也是因为有大图书馆魔法师的支持、伊特诺后天的教导,和鸟羽一族和魔法使一族的人的共同努力下,才有可能成立的。 看见自家兄长游移的目光,尤伊不禁感到了好笑。 有多久,没看见这人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真正的情绪表现出来了? 「要出发了吗?」 貌似为了是转移某人的注意力,尤伊岔开了话题。 「嗯……」 「真是的,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来一下就要走了,搞得弟弟我好伤心啊。」 「看看你吧。看你过得好不好而已。」 瞧见对方故作一脸哀伤频频拭泪的行端,西司微笑了一下,神情很是柔和。 「这就不用了,我一直都过得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你还是老样子,这么喜欢书。」 「可不是吗。对我来说,这里可说是一座宝山了,不管我在这里待了多久,永远都有让我惊奇的发现,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又充实。加上,又有岛上的小游戏足以让我不时解解闷,也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说得好像这是为你专门创造的游戏一样。」 「人生不也是一场游戏。」 西司一听,愣了一下,随之又苦笑了出来。 「这倒也是……」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一可能性…… 也许,对永恆不衰的灵魂来说,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所过的生活,甚至一言一行下的所有经歷,都只不过是为了让灵魂有所成长的一场游戏罢了。 同时,也可能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 只是他们自己这些所扮演的角色,没有发现而已。 若是这么想,组织的那些人,多半也是为了让生命成长而出现的吧…… 「……」 西司的唇抿成了一线,片刻又一语。 「……一场虚假却又无比真实的梦。」 也正如他千年前所言…… 眼前的事实,方能为真相?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3) 「……」 珞又一蹙眉,暗自叹了一口气。 「哎,兄长大人,你又把你家的护卫给弄得唉声叹气了。每次都这样欺负人家,可不是什么好男人啊。」 尤伊笑瞇起了眸子,毫不留情地调侃对方,更完全忽视了脸色丕变的珞,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 「是说,你不是说要走了,怎么还在这里?」 对于尤伊明知故犯的提问,迎来了西司的白眼。 「这是什么鬼概念……」 西司一听,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而且,刚刚一直是你在搭话吧,怎么把责任随便丢到我身上来了?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是这样吗?看我这记性……」 尤伊微笑了一下,随之眼眸一凌,又说了一句……不,可以说是建言。 「兄长大人………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吗?」 「早在久远之前,就准备好了……」 西司回以一笑,眼眸黯淡了一些。 「即使会因此又一次付出了生命?」 「……嗯。」 西司微垂下眸子,犹豫了片刻,又看向了尤伊,他淡淡一笑地回应了。 「我不怕死……只是,不希望因为我的死,而让更多的人伤心。」 「这你不用担心。」 尤伊一语,迎来了西司不解的目光,他笑意加深的又说了下去。 「大长老有说过吧,你会得到和你所做的一切相应的回报。你不懂也没关係……你到时就会明白的。」 「……」 西司微笑不语。这话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 珞一听,不明所以。微侧过了身,西司微笑向某人道别了。 「好了,既然有人在赶人了,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下次见了。」 「还会再见的……此时此刻,都是如此。」 尤伊意味深长地送了一语。 「……我也希望可以这么相信。」 西司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里多少明白,下一次见面,可能是以不同于前世今生的另一个样貌了。 而,尤伊意味深长的话语,在西司听来,很是熟悉,也很明白他到底在表达什么。 「欢迎你常来找我玩。我很期待兄长大人到时的反应。」 尤伊微笑地挥了挥手,目送他们消失在渐然关上的大门后方。 望了关上了的大门片刻,尤伊只笑不语。 瞧了一眼职责下所守护的对象,止冰一抿唇,不语且陷入了若有所思。 『执事』,守护此地,歷任图书馆执事,真正守护之地,即此。 只是,直至今日以来,他都不曾亲眼见上这名大魔法师,而是在南那接手了执事一职之后,才频频有了现身的跡象。 而那人,一直都是许久之前人们的同伴,而非他这小小的后辈。 在百年前,虽然对外宣称,他卸下了执事一职。事实上,并非如此,而是和在前任搭档逝世后,立即被安排上来的南那共同担任,并隐密地进行着一些事情。只为了……那一刻的到来。 「后辈也是未来的支柱,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很渺小。你明白吗?止冰。」 尤伊倪了他一眼,又微微笑了一下。 「……!」 止冰猛然瞠大了双眸,似乎对忽然被读心的这一件事,多少感到了震惊。 至于是何时听取……想必打从一开始就是了也说不定。 「对了,我从里亚那里收到了这个。不过,这本来是要由族长亲自给予的,嗯……可能是被授权的吧?算了,怎样都无所谓了,东西回来了就好。」 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止冰走向了前去,向尤伊递出了不久前被要求转交的物品。虽然他的口吻依然有些生硬,却也是尽了全力了。 「……」 尤伊接下了递来的书本,翻了开来,阅览了几行字之后,他笑了出来。 「请问怎么了?」 止冰见他忽然笑了,由于感知不到对方的心绪,他一脸不解地问了一声。 「拉提亚……这人,真是有趣。居然留下了这一手……」 看着失去踪影已久又被施加了古代祈语之法,纪载了除了千年前的一切始末之外,还记录了千万年以来许多能够撼动世界并净化、消弥某些存在,这些无与伦比的失传魔法的『史书』,使其不管受到怎样的损伤、磨难,都会返回最初的模样。同时,也暗示着,一切,皆有一个循环……也有果必有因,这一道理。 尤伊的唇角又上扬了几分,透出了一丝神秘。随之,他腾出了一隻手,掌心上赫然显现了一本纪录了这二百多年歷史的《百年之初》,他又笑了。 「接下来,会很有意思。止冰,接下来我会需要你的协助,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请你下令。」 一听见能帮上憧憬之人的忙,而且还可能是一件不小的大事,止冰的表情又严肃了一些,他的双眸却闪闪发亮,十分欣喜。 尤伊又笑了,微弯的双眸又弯了几分。 「这事,只有你可以完成。」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4) 「有够乱来的……」 走出了门扉,大门在他们的后方一瞬消失了踪影。珞看着前方的背影,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似乎还说不够,他又一蹙眉,又补了一句。 「你去那里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去确认一些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 西司微笑地回了他一语,说起了下一句话,他的笑容一瞬变得很是狡詰。 「……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由于感受不到对方特意隔绝起来的心绪,珞一脸无奈地如此发言了。 他的护卫职责……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跟保母没有多大的差别了。唉…… 「怎么能说是鬼主意,明明是很不错的办法。」 西司贼笑了一下,这笑容令珞感到一股莫名的恶寒。 「你也听到了尤伊一开始说的话了吧?」 西司瞥了他一眼,微瞇起了双眸。 「你是指……『钥匙』的事情。对吧?」 珞点了一下头,仍不解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错,然后还有一点,『史书』多半已经被送到了他的手上了。」 西司也頷首了。 「你、你是说……!」 珞一听,一脸大惊失色。 「你没听错。」 「这是为什么……?」 「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安排的吧。当初,拉提亚之所以会被南那杀害,也是为了为此刻而佈下的局。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希望能让自己的孩子,还有推进一些事件的进程,好让本该要发生的一些事情,全部浮上檯面。」 「这是你……下的指令?」 思一此,珞的嘴唇微微发抖,不由得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试图冷静地看着眼前同样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人。 回望了如此反应的珞,西司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不是,我想……这恐怕是拉提亚自己的判断。你也知道……当时的状况吧?」 珞一愣,又微点了一下头。 当年,组织和两大协会都在檯面下发起了全面性的抗争,死伤惨重。即便表面上岛屿依然和乐融融,什么危险都没有的样子。 一开始的和平,事实上也只维持了十年之久…… 之后没多久,组织的人便吹起了号角,开始对居民们伸出了利爪,也在那时,拉提亚不幸骤逝了。 『史书』遗失,越来越多的人也随之在抗争中殞落了…… 『史书』、『钥匙』、世界树、三大祭坛……各有其职……却也十分神秘,除了少数知情的人之外,无人知晓。 就算,那些人马多半……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一切的关联,但他们依然也掌握不了如此庞大的力量。 「……」 珞望向了侧过了身,又一次向目的地迈出了步伐的人,面色不太好看,安静片刻,又说了一句。 「以牺牲生命为代价的『钥匙』。真的有意义吗?」 珞这一语,西司淡淡一笑。 「是不是有意义,就得看当事人怎么想了。」 西司回应了,也堵住了珞想多说些什么的嘴。 珞一抿唇,随之放弃了和他争论这些事情。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何必再继续挣扎?不如接受还比较轻松……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下一次见面,你又会在哪?」 忆起了方才西司和尤伊之间的谈话,即便他感到了些许不协调感,却又说不上来。 「我不知道。但是……终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西司又一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当初製作了『钥匙』和使命而来的。一旦……成功了,不也就……」 一说到这里,珞整个人欲言又止。 「你是希望……这一次的事情不成真?」 西司瞇起了双眸,表情冷了下来。 「……不、不是的!」 珞连忙否决,他深知这一次计画的重要性,不可能会因为他捨不得眼前的人离去,而做出了让长久以来的准备全都就此付诸流水的事情。 西司冷冷一语。 「不管如何……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可能会改变的。」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珞,一切都会没事的。相信我吧……」 过了片刻,缓下了表情,西司淡柔一笑。 「而且,不管下一世,还记不记得之前的记忆,但约定好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下一世的旅行…… 珞一听,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这表示…… 他握紧了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了被刺得不停淌血的心,嚥了一下口水,淡淡一笑。 「……是啊。」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5) 「这是在搞什么?」 环起了手,倚靠在窗边,看着正在卧房中收拾小行囊的人,萨夫一蹙眉,面色不太好看。 不如说是,简直像是要咬人一样。 「都准备就绪了吧?」 不理会某人说的话,西司停下了手,瞧向了一旁的飞罗。 「差不多了。」 大致整理完所需的物品之后,飞罗呼了一口气,颇有默契的一同忽视了来自后方如弃妇般哀怨到简直可以刺穿人的眼神。 拉好了侧腰包的拉鍊,系在了自己的侧腰,飞罗又一次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你房间还真是简朴啊……西司,真想不到你的喜好居然会变得这么明亮,真是想不到。」 除了淡色系起居用物之外,墙上攀附了不少蕨类,藤蔓上绽放的朵朵小白花散发出了淡淡的清香。和在都城、地下屋的卧房,有着截然不同的设计。 光是气味,就令人感到轻松了不少。 夜风越过了空荡荡的窗框 「只是窗户上能再加上窗板就好了……或是窗帘……」 一开始刚看见这画面,飞罗简直无言以对。 可想而知,这目的是为了什么…… 「因为要跑比较容易啊。」 西司大言不惭地说出了背后的目的,完全和飞罗所知的情报十分吻合,不、不是,可能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结果。 「……」 「喴,别忽视别人……」 萨夫嘴角抽搐了几下,代替临时有事而不便前来的艾利希,充当西司的一日护卫,结果一来到这里,就刚好看见了他们在收拾小行囊的景象。 就算他不具有中立一族那样的感知力,但从他们毫不遮掩的行端来看,任谁看了都能明白他们要做的事可能一点也不寻常…… 尤其是知晓了带头的人是谁之后……感觉更甚。 「世界树?」 想来想去,萨夫多少也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怎么还会问我这个问题?」 西司轻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了如此一言。 「……关心。」 「这样啊,我很好的,谢谢你的关心,塔罗。」 侧过头去,西司又笑了一下,微语。 「……」 「……」 飞罗苦笑了一下,不予回应。 「你们现在是在搞什么?把气氛弄得这么僵。」 一来到此地,一感受到瀰漫在四周的氛围,珞暗自叹了一口气。 就算不感知,也明白这到底是谁弄出来的了。 「你来啦,准备的如何?」 西司转回了头,朝珞看了过去,微微一笑。 「……」 珞挑起了一端狡好的眉,似乎是在问他到底又干了什么一样? 「没什么。你准备好了就好。」 西司目光游移,打哈哈了过去。 「……」 对此,萨夫又皱眉了。坐在西司一旁的飞罗,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貌似是对这人感到没辙了。 没多久,西司站起了身来,将侧背包斜背在身上,对一脸无奈又不知可以说什么的飞罗和黑了半张脸又无语的萨夫笑了笑。 「……伊特诺哥哥?」 听闻来自一旁却不见人的嗓音,西司微侧过了头,朝声源看了过去。只见一名人影,一脸憔悴地淡淡地浮现了出来,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 对于他的出现,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完全不以为意了。 「雪熵,要麻烦你看家了。」 西司淡淡一笑。对此,雪熵则是笑而不语。 「……」 「那么,我们走了。」 这一次,并不是「我」,而是「我们」。 开心,需有分享,才有幸福,也因有两者,终有了繁荣。 话一说完,西司在萨夫先行跳窗之后,向雪熵挥了挥手,也跟着跳楼了。 在后方看着这景象的珞,微叹了一口气,将侧背包甩上了肩,越过了雪熵的身侧时,他轻声说了一句。 「别太勉强自己了……」 言下之意是,不要像那人一样乱来,这岛屿,还需要你。 一听,雪熵笑了。 「路上小心。」 珞伤感地回以一笑,也跟着离去了。 飞罗拍了拍雪熵的肩膀,送给他一个微笑,同时也为他送出了一些魔力,让他不舒服的感受,能够舒缓一些,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都是如此。 「谢谢你……」 收回了手,飞罗笑了一下,随之目光转向了窗外,也迈出了步伐。 没多久,便看见了四名人影在天空下翱翔的景象。 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雪熵伤感的面容,此刻转变成了一脸坚定,貌似是又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6) 「真是贴切啊,空。」 仰望清澈的夜空,吹着沁凉的微风,西司淡淡伤感一笑。 「你当初给空之灵取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珞的提问,西司思索了一下,微笑地给了如此回应。 「嗯……多半是希望能有个广阔又不受拘束的无限未来吧。」 「……」 珞微一蹙眉,深吸了一口气,不语。并非他不想说话,而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已经不知道他到底可以说些什么…… 明明,他已经不希望再有像他一样遭遇的人出现了…… 只是,面对自己最为珍视的人,要说不难过,也非常的……难以释怀。 更别说是克服了…… 「……珞,他就是这样……」 「我明白,我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了。」 他一直不停挽留对方,却也因为计画的关係,而被阻拦了下来。 下一次见面,他们可能也记不得彼此了…… 是否成行……他已经不知道他可以期待些什么了? 「……」 「会到来的。只要是你的愿望……不管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替你实现的!」 话一入耳,西司开心地笑了,然而,他的笑容中,多了一丝伤感。 「谢谢你……塔罗,很开心能听见你这样说。只是很多愿望,若不是自己付出行动,是不可能会有所结果的。只想着,却不行动,不仅是空想,也是在痴人说梦而已。」 西司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也是因为付出了一定的努力和行动,才终于有了可以终结这一切的这一天。 不单只有他们这些人,岛上的居民也是如此。 就算他们的方向、着眼点不同,但是人们也是因为希望能过上舒服的生活,而有了各种各样的动力。 他们,都是一样的。 随着一来一往的谈话,他们也不知不觉中即将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望着前方的世界树,西司微笑了,微笑弯了双眸,眺望着前方那不久之后的未来。 「是啊……都是一样的。」 ◇ 「到了呢。」 一到达火光縈绕下的世界树祭坛,西司收起了羽翼,仰望着高耸入云不见顶的巨木。 沁凉的徐风吹过了他的脸庞,细柔的发丝随风摇曳,他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遍野紫苑环着世界树与祭坛,在风的吹抚下摆动身姿,彷彿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真正意义上的……快到达了。 「西司……?」 珞一见他面露古怪的表情,他连忙故作镇静地唤了对方一声。 「嗯?啊……没事,刚刚在想一些事情,你刚有说什么吗?」 「你啊……别在这种时候还恍神啊,能不能多一些危机意识?」 「哈哈……我就是这样,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上我了。不是吗?」 「……」 珞暗自叹了不知已有多少次的叹息了。自遇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真的没有一刻是不为他操心、叹息的了。 「……」 飞罗瞥了一眼他们之间的互动,暗自苦笑了一下。果然,珞之所以如此像保母,是因为在拉古希时代担任了战斗型的「保母」一职后,才延续下来的习惯吧? 「好可怜……」 瞧着这样的同伴,飞罗难掩一脸同情,囈语。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造访,此地的世界树管理者代表和他的搭档,一同向他们走了过来。 「里,好久不见了。」 一见来人,飞罗笑着向对方打起了招呼。 一名样貌十分清秀柔和的少年,有着一头长短层次不一的冰灰发,短发及前胸,长发则绑了一条快松了的及于腰缘短辫,拨在了胸前。 「是,在那一次的事件后,就不曾见上一面了。很高兴能在这一刻,见上大长老一面。」 里柔和一笑,似水一般,令人不由得看呆了。 「喴,别这样迷惑别人……」 一旁的金发少年劝诫了一下。对此,里苦笑了一下,随之敛起笑容,瞧向了正看他看到忘神了的西司一眼,他走到了他面前,向他行了一个礼。 「我们恭候多时了,伊特诺.达拉亚,岛屿开闢者。」 「……!」 「我的名字叫里,担任为你们把关最后一里路的世界树管理者……话是这么说,但也只是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再一次归来而已。」 感受到对方的不知所措,里微笑了一下,开始介绍了自己和一旁的同伴。 「这是我的搭档,任职寰守猎人的真。」 在他身侧的金发及肩,灰眸凌然且一脸兇神恶煞的少年,朝他们点了一下头,不发一语。 「你们好,不久前才从族长那里听说了有关你们的一些事蹟,非常了不起。这些年来,辛苦你们了。」 西司微笑,如此回应了。 里一听,微愣了一下,随之他收起了失态,和蔼一笑。 「哪里,还说不上是事蹟,我们只不过是做了我们所能做的事而已。说到辛苦,你们也是,岛上的每一名生命,都是如此。」 「真开明。」 「当然,家父也是一直这样教导我的,在我回来这里任职前,家父也不停的耳提面命,向我提及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所以,我当然会一直铭记在心,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如此。」 「……你父亲教得真好。」 「谢谢您的称讚。我想家父之所以会教得好,也是因为祖父教导有方。」 「……这样啊,能听见你这么说,你的祖父想必也会很开心的。你祖父……现在过得好吗?」 「他在家父还小时,就去世了。我也没有见过他,只听说,他是一个很友善,也很为他人着想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不知为何,西司总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而且从对方的容貌来看,貌似他印象中的一个人…… 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了,那个人多半也…… 而且,以那人的性格,是不可能会以意念体的型态,存在于这世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里忽然对若有所思的西司,来了如此一句。 「家父受您关照了。」 「你父亲?」 由于阻隔了感知的缘故,西司一头雾水。在珞的示意下,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他是拉提亚的孙子。」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7) 「孙子?等等……你是里亚的孩子!?」 终于理出头绪的西司,一脸惊了。 世代的流转、世代的传承,并非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依然有着许多以不同形式延续了下来的生命。 以及……不同的见解而激发起的火花。 将会在未来,开闢一条崭新的康庄大道。 「真没想到……」 西司从惊愕中回过神,不禁红了眼眶。 「是啊……我当初听到的时候,也很震惊……没想到当年那个死都不愿意有另一伴,执意孤守终生的人……居然会有了孙子,真是想不到。」 珞也同样发表了如此感言。西司也对此表示了认同。 「人生啊……处处有惊奇。」 「说的没错……」 「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一般的家庭。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珞朝一旁的西司看了过去,一脸不解。 「以为他的对象只有研究……以后出来的只可能会是研究成果之类的东西。」 「……你很过分耶。」 一听,珞一脸无言;摩尔无奈一笑;里和真则是愣了一下,了然于心,不由得笑了出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珞一脸微妙的又开了口。 「对了,你可别看艾利希表面上这么温和……私底下可是很会唸的。」 珞一语,迎来西司的苦笑,中肯地说了一句。 「还好那堤不在这里,不然场面可就精彩了。」 多少知情那堤是一名轻度兄控,西司的表情也因他所说的这一句话,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微妙又庆幸。 片刻,西司歛起了微笑片刻,仰望了一下世界树,又笑了出来。 「可能等一下到树顶,说不定也会有另一个惊喜了。」 「你希望是哪一个惊喜?」 「你又希望是哪一个?」 此时,在他们的话题停歇的那一刻,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嗓音,插了进来。 这一声,令西司警戒了一下,在明白是何人了之后,才又稍微放松了下来。 「我家那小子,似乎有为你的计划,派上了用场。不然,以他那种能力,我真不知道他还可以在哪里发挥。多亏有你的帮助,那小子多少也成长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莽撞,又那么一点目中无人了。」 始终没有发言的真,忽然微笑地开口了。 「小真,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要去讨债的……」 里突如其来的感言,由于和方才的形象有不小的差异,令西司和珞多少惊愕了一下。 一旁的飞罗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对于真天生的容顏,他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笑起来像是要去讨债的样子,到是真的…… 他也没想过怎么会有人可以笑成这样…… 「大长老,感觉您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里收回了目光,瞧向了飞罗一眼,又笑了一下,如此一语。 「誒,是这样啊?不好意思。」 飞罗回以一笑。他们看似自然的互动,在一旁的人看来,却感觉到了好似身处在暴风雪之中,冷得要死。 为了不让自己冻死……不是,是打破如此气氛,珞轻咳了一下,一旁回神的西司,又微笑地提问了。 「你刚刚说的,那小子是……?」 说着的同时,西司送给了真一个「不好意思啊,这状况」的眼神。 对方则是耸了耸肩,回了一个「常有的事」的眼神,令西司不禁感到了无言。同时,前者也回应了后者的疑问。 「我弟,萨菲。」 「……!」 西司一瞬呆愣了,他印象中的萨菲……和他眼前的人,感觉一点也不怎么搭的起来,不禁有一种,他们是否真的是亲兄弟的想法出现。 若说飞罗的想法很失礼,西司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玛拉的事情,我很遗憾。」 联想起了不久前汇整起来的情报,西司微垂下了眸子,一脸很是难过。 「事情的经过,我们都已经听说了。只要……他在另一个地方,能过得更好,就再好不过了。」 真做出了示意对方别再说下去的手势,他淡淡一笑,沉稳的说出了这一席话。 「当然,我也很感激,玛拉能给我这个机会去成长,并增加自己的眼界,也让我知道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敌人友人,只是我们的立场不同,走在看似不一样,却又十分一致的道路上。」 「……」 「我不怨他。也是因为他的牺牲,让我们能够有这个机会,去拚上人生中的最后一片拼图。」 「这一盘拚完了,可是还有下一盘更大的拼图要拚呢。」 西司一听,神情似水的笑得很是柔和。 「没错,未来还有着更大的一片拼图正等待着我们去拚,只要我们能抓住那个机会,就一定可以。」 说一此,真很开心地微笑了。 西司也回以一笑。 嗯,真的很像要去讨债的…… 「很期待看见那会是怎么样的新图像。」 「一定会看见的,我保证。」 西司愣了一下,明白了对方话中的不同含意,随之又笑了。 「……」 看着他们的互动,真微扬的唇角不由得又上扬了几分。 此时,从和大长老的冷战中抽出身来的里,望向了他们,又一笑。 「我们会尽其所能,为这一切付出我们所能做的。」 「……」 西司侧过头,朝他看了过去,聆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因为,我们也不能因为有你们的存在,而光待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归来。」 「……」 西司微笑依然,但他的眸光却闪过了一丝黯然。 珞一见,朝他靠了上去,用手背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背,以此来表示,「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如西司先前对他们所言的。 西司一愣,随之会心一笑。 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的里,也不禁开心了一些。 「对此,我们,中立一族、黎光一派、岛上的知晓了这一切始末的一些居民,都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成为我们最希望的样子,并为我们的未来,灌注全新的力量!」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8) 不久,在他们的送别下,西司一行人也上路了,唯独将他们护送此地的萨夫则是静候在祭坛前,似乎在等候着什么一样。 在群花的环绕下,他们的身影,不知为何,令西司的心感到了一股暖意。 「他跟里亚很不一样呢。」 忆起了不久前和里亚的对谈,西司笑了笑,又开口了。 「真希望我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小孩。」 「……」 珞一听,一脸冏了。你都有雪熵这很不得了的小孩了,还要再来一个? 这岛屿到底还要不要? 他简直没办法想像要是再来一个伊特诺的翻版,究竟会变成新天地?还是另一个灾难的开始?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很不一样,而且创世神根本不会创造一模一样的生命,若真是如此,我们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飞罗笑着如此一语,目光依然遥望着不久前进入了一大片巨大群叶的云层之中,后方的城镇在高空下,一览无遗,很是壮阔、宜人。 这一片大地,乘载着许多的生命…… 每一个生命,皆独一无二的个体…… 每一个生命,都有不一样的体验…… 也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观点、处世,以及与生俱来的天赋…… 并为这世界服务着,不管他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个事实,都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他们所做的,就是为了让所有生命,都能够因此存续下去。 「因为不同,才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望着这样的美景,西司不禁由感而发。 「相信你一定已经明白了。伊特诺,你并不是不被需要的,正因为你的与眾不同,正是这世界以及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最需要的一份力量。」 飞罗又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话一入耳,西司一抿唇,微垂下了头,一滴水滴从他脸上滑落了下来。 感知到了他的感受,以及逐渐又一次敞开的心门,飞罗感到很是欣慰,更多的是为他所经歷的一切感到深深的怜悯。 不只是他,他们也都是如此。 收回了视线,飞罗遥望远方的光亮处,他神情一凌,微瞇起了眸子。 接下来,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 「等一下……空之灵的状况好像不太对劲?」 飞罗愣了好大一下,一脸难以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他怎么发出了讯息,依然没有一个答覆,安静的可以。 安静的很不寻常…… 若是平时,就算没有交谈,也会不时听见另一方轻柔的哼唱声,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西司,你和空之灵交流的时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同样感到不对劲的珞,有些紧张地询问了一旁的人。 因为最近一直都在忙计画的进展和被西司的一些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完全没有顾及到那一方面的情况…… 不如说,他们根本不会料想到,『幻墨』会对祂们出手的可能性…… 「除了开学那一天,你问我是不是有遇上其他人那时候,就没有听过了。」 西司一听,即便感到有些古怪,依然回应了。 「我也是,除了不久之前和契约灵交流之后,就没有再接收过祂传来的消息了。」 飞罗也附和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西司难掩惊讶,很讶异空之灵会对某个人如此亲密。除了他自己之外,很少有空之灵在缔结契约之后,还愿意如此亲近一个人…… 「就怕……是有什么问题了。只要不是被操纵了的话……」 同样在前些年之后,就再也没和自己的契约灵联络过的珞面色微沉,一蹙眉,口吻低沉地诉说着他的揣测。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预感一样,一阵强烈的狂风朝他们袭了过来。 「……!」 陷入了沉思的西司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狂风给扫了下去,他猛地瞠大了双眸,下意识地朝眼前的那一抹身影,伸出了手。 「西司!」 赫然发现了此况的珞,下意识地伸出了救援对方的手,他的前额被细小的枝枒划过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仍不减他为了救助对方的意念。 天之寰,星之鸟。 狂风之下,西司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凄厉的哭喊。 『不要啊——!』 「……呃!」 西司的头猛然剧烈抽痛了一下,在意识矇矓之际,感受到了他的手腕被抓住,在强风袭来下,却又感到有些遥远的感觉,眼前的景色陷入一片黑暗前一刻,他下意识地道出了他藏在心中长久以来不曾说出口的话语。 细微、飘渺,随之消逝在了狂风之中。 「……请你不要……放开……拉着我的手……」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19) 「他们会没事吧……?」 遥望着消失在远方的身影,里不由得面色微沉,低语了。 「……」 凝望着前方的人的背影,真站在里身侧,不发一语。 「他们,会没事的。」 凝视着眼前的石碑,萨夫神情一凌,坚定地回应了。 「我也希望……」 里微语,随之他愣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奇怪,怎么感觉……」 此时,其他的世界树管理者们,貌似也有了差不多的行端,彷彿在戒备着什么一样,但从他们的气息来看,却又像是不知道在面对着某种未知的事物,满是不解的神韵。 「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吗?」 收回目光,真一蹙眉,有些不解地朝自家搭档望了一眼。就连背对着他们的萨夫,瞥了那人一眼,也不禁竖起了耳朵。 「该怎么说……感觉空之灵的感觉,好像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里有些吞吐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天之寰,星之鸟。 「快避开!」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里猛然撑大了双眸,瞳孔一缩,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管理者的一喊,给喝退了下去。 反应不及的人,则是交由其他人员给带了开来,正好避开了突如其来的狂风,唯独佇立在石碑前的萨夫,依然不为所动。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萨夫老师!」 在结界的保护下,里惊见依然驻留在原地的昔日师长,大吼了一声。同时手心散发出了好几紫银色的光丝,一瞬通知了对方且得到了应允后,猛力地拋向了一旁不远处落单的管理者,并将其捆住,就将人给往后甩向了那人搭档的结界中去了,也不去看他们是否摔成了一团。 「没事。」 强风落在了结界上头,向外袭捲了开来,萨夫伸出了手,微侧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丢出了这么一句话。他所在的地方,不同于四周的一片狼藉,安然无恙。 他将目光挪回了石碑上,又一仰头,萨夫神情坚定地,微声地道出了一语。 「伊特诺他们,会没事的。」 此时,一阵轰然巨响传进了他们的耳中,大地一瞬剧烈摇晃了一下,不久便平息了下来,依稀能听见细微的惨叫声、哭喊声。 里和周周的人都反射性地朝声源一看,只见一名同伴甩出的魔法萤幕上呈现出来的,许多建筑、自然景色被摧毁,人们逃的逃,躲的躲,一些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也不清楚是否还有气息。 「怎么会这样……?」 看见眼前的惨况,里面色一瞬愕然、惨白,喃喃低语。 「……!」 当中,甚至还有人被倒塌的建筑物碎墙给压个正着之际,随之被下方出现的一名金发女性给推了开来,抱起了趴在地上的人,扛在肩上,直接奔向了他处。 途中,他也救助了不少人,并交给了医疗所的人,并指引寰守猎人救援的方向。 一名小女孩穿着医者袍,以医疗者的身分,四处奔波,治癒他人。 在这些人之中,不时能看见一些熟面孔…… 「多莉緹、艾比、罗耶、那堤、萨非,各位……」 这一幕,里不由得红了眼眶,微微哽咽了。 「那小子做得不错嘛,跟你老爸也配合的挺好的。」 真一见画面,凝重的面容,不禁闪过了一丝光彩。 里用衣袖抹去了泪水,正起了神色,望向了四周的人。 「快去救援居民,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避难!受伤的人都直接运到医疗所去接受治疗!不要落下任何的人……!不管怎样,都要把我们能做到的,都尽全力去完成!」 接收到了对方的话语,里连忙重整状态,在狂风稍微减退了一下,他扯开了嗓子,开始下达了指令。 「之后确认伤亡和整体损害,上呈给族长过目!」 「是!」 一大部分的人接下了指令,开始和其他地区的人进行联系,并维护起了先前架设起的各处结界,同时也重新放出了守护人们的大型结界,不让伤害在扩大开来。 但仍有一些人……几名世界树管理者,却面有难色地看向了发号施令的人。 「还有什么事?」 「要将事后的资料给族长过目是不可能的,因为族长早就跑不见踪影了!不管我们怎么搜索都找不到人!就连啟程之外的几名『钥匙』创造者,和一些相关的人员,都一起消失了!」 其中一名世界树管理者的发言,令里等人大惊失色。 尤其是里,更是一瞬脸色刷白。 「什么!?」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0) 「……没事吧?」 珞抓住了被扫落的西司的手臂,另一手依靠魔法投出的绳索紧系在了不远处的硕大枝枒上。 感受到了被人抓住手臂的触感,于此而来的是滴落在西司脸庞上的几滴温暖液体,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看清了来人后,他猛然张大了双眸。 「珞,你……!」 「小伤,没事……」 一道刺目的鲜血从珞额上被划开的伤痕中流了下来,半张脸都沾染上了嫣红。 「飞罗……?他人呢?有没有怎么样!」 西司猛然回过了神来,不顾自己的状态,反倒先在意起了他人的安危。 「……没事,他人很好,现在可能躲在某个地方,从他的气息来看,距离这里没有多远,还活的好好的。」 珞不疾不徐地道出了同伴的近况,只是他的口吻听来实在不是很为那人的安好感到安心,整个冷冷的。 「……这样啊,没事就好了。」 听到同伴并无大碍,西司顿时松了一口气。完全忘了他前方也有一个需要被关心的人,还有他本人的安危。 「珞,把我拉上去。」 似乎是想到了这一件事,西司连忙呼喊了对方。 「废话,不拉你上来,我手都快要废了。」 珞冷冷地丢来了一语。似乎是因为伤势的关係,又或是因为某些原因,以至于他的反应变成了现在这样。 「逃命的时候,跑超快的……」 珞无言了一下。 「没关係,人之常情。要是不把自己顾好,怎么可能会有馀力去顾及到其他人?」 西司抹去了一脸冷汗,微喘息了一下,坚定地如此一语。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 即便从珞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违和感,却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随后,在被拉上了硕大枝枒上,稍做休息之后,西司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神情一凌,看向了珞,如此一言。 「……你到底是谁?」 珞愣了一下,沉下了脸,随之他微微一笑。 「……在你看来,我,是谁呢?」 「……『幻墨』。你附在珞的身上,到底打算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在被消灭之前,再来见你一面,看你死透了没。」 「……」 一听,西司微沉下了脸。虽然他不晓得飞罗是不是如他所说的到其他地方躲起来了,但至少,他不是那种会把其他人丢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的人。 「差不多该把人给还回来了吧?」 「你不架起结界?真看不出来你有这样的自虐倾向?啊,对了,你当初好像被我揍的挺开心的。」 『幻墨』用珞的身体,露出了十分狰狞的笑容,一拳轻敲在了另一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随之消散在风中。 「……」 西司望着眼前的人,不发一语。过了片刻,他才开了口。 「……你不都要消失了,我也满足了你之前的要求,你还有哪一点不满意的?」 「杀了你,就满足了。」 『幻墨』又接下了一语,轻拍了一下西司的面颊,轻笑了一下。 「我说过了吧,我一定会杀了你,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这么做的。」 「……」 闻言,西司也多少忆起了千年前,他在移除了他父亲的附身物那一刻,那东西……『幻墨』对他所说过的话。思一此,他的面色微沉,一抿唇。好半晌,他才沉下了声,开了口。 「……你要怎么对我都行……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 「……」 「当然是想看你倍受折磨的样子,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做?」 『幻墨』以珞的嗓音,轻柔一语,朝西司靠了上去,放掉了魔法绳索,双手捧上了对方的面庞,在和对方四目交接的时候,放下了左手,五指併拢,以强化魔法包覆了整隻手,随之他将手用力捅进了对方的小腹,感受着对方身体微之一颤的错愕。 即便受到了重创,西司依然死盯着珞的面庞,双手握上了对方刺入他身体的手腕,嘴角溢出了一行鲜血,剧烈的疼痛仍不减他坚定的信念。 「……!」 此时,正好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不久的飞罗,一见这一幕,整个错愕不已。 「你也差不多玩够了吧……」 飞罗瞬移到了珞的身后,为他施下了一层防护之后,似乎是因为这层保护的关係,以至于没办法再继续操纵这个人的『幻墨』,露出了狰狞又不甘心的表情,没多久就被切断了连接。 他刚说那一句话,不只是对『幻墨』说的,同时也是对西司说的话。他没好气地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才刚离开没多久,就遇上了这种事,你是有多不让人省心啊?」 「西司……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珞一回过神,感受到了左手的温热感,下意识地往下一看,他猛然瞠大了双眸,连忙抽出了手,大量鲜血从对方的体内中涌了出来。 「……啊……呃唔!」 西司一脸痛苦地微弯下了身子,试图摀住受伤的部位。对此,在旁待命的飞罗,赶紧为他施行了治疗。 「……没……事。你……回来了……就好。」 闷哼了一声,苍白着一张脸,微喘了几口气,忍受着剧痛的西司,冷汗直下,一见恢復了原样的人,他虚弱一笑。 「……!」 珞一脸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下,随之他一脸难以承受地,多看了一眼沾染了珍视之人鲜血的手,随之,他双手抓着自己的脸,微垂下了头,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珞……」 看着陷入了痛苦的人,西司不由得红了眼眶。同时,默默地接受了来自飞罗的治疗,一边为珞施加了守护性的结界,以防他又遭遇上了什么不测。 原本他是打算施加在西司的身上,却被对方给婉拒了。 以意念的方式向他传达了,「把这个用在更需要的人身上,不用管我没关係」。到底是谁更需要啊! 「……」 充斥在西司耳边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他哭了。 原来『幻墨』不只是希望他离世,也要他身边的人,因此受到了痛不欲生的折磨。 「……他会没事的。『幻墨』也是为了这一点,而打击了你……我们这一点,来取乐吧。不只如此,若能阻止大门的敞开……就刚好中了他的意了。」 飞罗苦笑了一下,为某个不珍爱自己的人做了最后的治疗动作。 「……」 飞罗的话不假,却也刺入了西司和珞的心中,刺痛了一下。 接收到了西司疑问的目光,飞罗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他日以继夜不停搜索而得来的情报。 「珞之所以会被操纵,多半是因为看见你差点丧命,导致原本尚未完全癒合的内心又出现了一道裂痕,也因为这样让要被清除的对象,趁虚而入了。」 「……」 西司若有所思了片刻,似乎是从中了解到了什么,在治疗过后,他站起了身来,来到了对方面前,跪了下来,面色闪过了一丝难过。 「看着我……珞,我还活着……还活着,所以……」 西司一如千万年前某人对他所做的行端,他照搬了出来,他将双手捧上了珞的脸庞,故作镇定地如此说着,貌似是忍受不下去了,不由得哽咽了。 听见了对方的哭喊,珞逐渐缓下了挣扎,凝望着对方哭丧的面容。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如此近乎崩溃,却强迫自己压抑下来的他…… 一次是千年前,一次是被伤害后却依然选择了原谅他的「此刻」…… 「你……」 珞大大地愣了一下,感受到了对方心意的此刻,他一脸难以置信,随之又快哭了出来。 「哈哈……珞,你怎么又要哭了?」 望着眼前几乎成了爱哭鬼的人,西司不禁笑了出来。随着他的话语,珞也落下了泪来,发出了泣鸣。 对此,飞罗又苦笑了。 「你们都率直一点,不也很好吗?」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1) 不久,在西司和珞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之后,飞罗便引领他们来到了他方才所待的藏身处去了。 「……你也真是多灾多难啊。」 多少从飞罗、西司和珞等人的情报得知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对这人的多灾体质,雪熵简直只能暗自为他鼓掌了,同时为岛上之后的收拾工作,多了一分伤脑筋。 「……你又受伤了。」 雪熵一见某人身上的血跡和珞脸上、手上才残留的血渍,暗自一叹息。 所幸,两大协会、图书馆、医疗所、地下居所和其上的树木、各大祭坛都有了极大的守护,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损害。 至于居民方面,就算有了先行佈署的结界来阻挡这一可能性,却被不知道是哪个手太痒的居民给拆了。 从感知到的情报来看,多半是刚知晓岛上一些的事蹟,想帮上忙却又没有搞清楚状况自作主张的居民了。 但那人却没想到自己根本是帮了倒忙……让他们多了不少事后处理,要不然这些事情是不可能会发生的! 那些逝去的生命是要怎么办啊啊! 思一此,雪熵的额上冒起了数条青筋,身上也不禁洩出了一丝杀气。身旁的一些族人都不想被扫到而往后退了好几步,有些人则是在他周围施下了保护性结界,不只是保护他们自己和周围的一切,也是为了让当事人不被自己的力量给伤及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西司大惊失色,而其他同行的人反倒是一脸没什么,看来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你说呢?」 雪熵挑了挑眉。语气因他略微愤然的情绪,而有了些许微扬。 「想丢下别人再去死一次,你很好啊。」 此时,西司猛然发现除了他之外,他四周也聚集了不少的人。艾利希、库里希以及一些不太熟识的协会人员。 「你们这是……」 西司一脸惊讶地略微张大了嘴。 「你感知一下,不就知道了。」 雪熵没好气地回嘴了。除了几个人之外,其他后辈们都一脸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以及他们族长和另一位大人物不曾见过的另一面,看得他们嘖嘖称奇。 「你不是说……」 西司一想起不久之前,雪熵和他说过的话。然而,现在的状况,又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由于对方现在的感知力比他还要来的高上许多,以至于他没办法了解到对方现在的想法和心绪,只能和一般人一样从他的外表去判读他此刻的状态。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雪熵一蹙眉,一脸不悦。 「……」 「回应呢?」 「……」 直到这时,西司在检视周遭时,无意间发现树洞深处有一道奇怪的刻痕,从痕跡看来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人工刻痕,刻痕形成一道螺旋图案,他发现还有好几个相同雕刻延伸到上头,而中间则是一整个环型刻痕。 「……」 三度无言之后,西司心中满是无奈,想着这小孩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会变成现在这样?然而,西司一点也没想到是自己的教导上出了不小的偏差。 死后的身体还被人恶搞的景色,感觉还真是不怎么舒服。然而,正好端端的站在自己前一具身体中察看这一个景色的自己,也挺有说不出的古怪。 「雪熵……你需要这样搞我吗?」 西司眼神死了。 「你人不就在这里?」 雪熵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意的开了口。 面对他话中的双重含义,眾人对这一无法反驳的事实,感到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不是那个人,以后也不会是。」 静默了一下,西司微垂眸子,微沉声开了口。 「……」 雪熵凝望了他片刻,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拿他没辙,无奈地微微一笑。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只要你还活着,就够了,父亲。」 听见了语末的话,大多人都惊讶地发出了惊叫。 对一些人早已知情的人来说不足为奇,但对一大部分的人们来说,可就不只是这样了。 「叫什么!」 雪熵一蹙眉,瞪了发出了惊声怪叫的人们一眼,低吼了一声。这一吼,所有人都颇有默契地静了下来,可仍能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一抹很不得了的光芒,好像是在表达着什么「一大宣告」的模样。 「……」 这一幕,看得西司很是无言。他都不知道,他今天到底被无言了几次了。 「放弃吧,他像到你了,孩子他爸。」 飞罗调侃地拍了拍西司的肩膀,很无良地轻笑了出来。 「……他又不是我生的。」 「但他是你养大的。还能怪谁?」 对此,西司简直无语问苍天,他居然拿了一颗大石砸了自己的脚。 「可别说还有孩子他妈……」 「找珞啊……反正之前的地下屋家务都是他在处理的,刚好凑成一个家庭了,太好了呢。」 「……」 你说的「之前」,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吧!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2) 稍作休息一下后,艾利希拿出背包里的温热薑茶,让所有人身体回暖。 「来,多少喝点,暖和一下身体。」 走上前递到了坐在被削出来的木椅上,一脸五味杂陈的西司面前,他抬头一看,只见艾利希笑得柔和又心痛的面容。 而他也能从他传来的感受中,明白了他一直希望传达给他的那一真诚且无杂质的心思。 你背负的太多了……至少,在这一刻,多依靠别人一些。别什么都自己承担…… 「啊……谢谢你,艾利希,多亏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饮品。」 一听,艾利希微垂下了头,泪眼盈眶,眨了眨眸子,将泪水给收了回去。随之,西司又一抬首,微笑了一下。 「本来就是我可以做的事,没有什么。而且,记住主人的喜好,也只是我个人的喜好而已,没有什么奇怪的。」 西司的感受,何尝在场的人都没有感受到。即使感受到了,他们也不多做表示,让那个人能够在此地再多休息一下,或者说…… 能够将这可能在不久之后,即将奉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再多挽留那么一点时间…… 时隔千年之久,短暂的相遇,又是一场离别。这对一些人来说,是何其的难以承受,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 人生一瞬,精神永存……此刻……或许可以说,久远以来,他们已多少从中体会到了那一丝道里…… 即使人不在了,那人所留下的一切都不会因此消失。都会透过他人之手,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 然而,他们也希望那人能亲眼看见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 不提年轻的生命,长久陪伴走来的人们,也许才是最希望这个人能够存续下来的人了。 其中,除了珞,莫属雪熵了,这一名被西司视如珍宝的孩子,反之,雪熵也将其视为亦父亦兄来看待的人了。 然而,不同于千年前,这一次…… 「……」 艾利希一抿唇,久久不语。静静地在旁看着被侍奉的人一口又一口地喝完了他手中的饮品。 在某些方面,他们这些人都很相似,都是为了他人,甘愿奉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却毫无怨言。然而,心中的那一抹遗憾,又有谁能明晰? 想必除了自己,也别无他人了。 「一切都会没事的。接下来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完成的。」 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西司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如当年那虚幻飘渺的笑顏,稍有不同的是,这笑容多了一丝不可动摇的坚毅。 「……」 雪熵侧过了身,一手摀住了脸,抿起了唇。他很清楚,他这么做,几乎无疑是在送他最爱的父亲,最后一程。 「你要不要乾脆去改行当侍者就好了?」 珞强顏欢笑地调侃了艾利希一下,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为了舒缓一下此刻的气氛,谁知道,一说出来的话,听来却是如此尖酸刻薄。 而他不知道的是,对于十分重视某个人也要付出所有的人来说,这一句话,无疑是一种侮辱。 若先知晓了,立场一翻转,想必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吧? 「随便就被怪东西给附身的人,还真会说话啊。」 艾利希微冷下了脸,倪了发言的某人一眼。 「……!」 一听之下,珞心一痛,面色微丕变。艾利希所言,无疑是在他内心的伤口上撒盐。 任此地的人都知道,这两人虽然有族规的手足相系之情,实际上,他们的感情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了什么?就算有,也可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艾利希……可以了。家人之间,不要这样。」 西司难过地笑了笑。这一笑,令正想说些什么来反驳的艾利希,一时语塞。 「珞,你也是。」 西司瞧向了一旁的珞,又一笑。 「……」 珞不语,只是把脸撇向了一旁,不再做任何的发言。 在人们于苍凉的氛围中,侃侃而谈时,西司的目光不经意的瞥见了一旁不远处先前看见的刻纹,隐约感觉到有些异样,他将手放在环绕在雕刻中间的位置,试图往上推时,喃喃一语。 「这是什么?」 「发现什么了?」 珞的话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跟着被转移了过去。 「感觉这地方,有些奇怪。」 西司微瞇起了眸子,微语。对此,珞反倒是轻笑了出来,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会不会是通往树顶的暗门?不过我想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这么无聊,又在这里搞什么花招了吧?」 然而,这一句,却也很明显地将矛头指向了在场中的某一个人。 「哈哈,怎么可能?」 一听珞的发言,艾利希笑了笑,单纯地认为这只不过是个涂鸦性的刻纹而已,并没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有些事不去尝试看看的话,是不太可能会有结果的。」 西司回以一笑,一边将手往上推去,却意外地将其给向内推动了。 「……!」 在西司惊愕之际,内推的木盖被往上掀了开来,他身后的一大片木墙连着木製椅背整个向旁掀了开来,显现出了隐藏在那之后的向上攀上微弯式的阶梯,多半能猜出是一道螺旋式的阶梯。 原来这张椅子并非单纯供人休息,而是作为台阶而使用的。 沿着扶手垂下由许多绳子相互缠绕而成的绳索,在开啟下,随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蓝紫光芒,漂浮在了半空中,不偏不倚正好就在通道的正中间。 想必,这很可能是始作俑者为了某一时刻,而事先做好的准备也说不定。 这一幕,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要不是方才有珞赶紧把他拉起来扶好,西司现在可能早就倒栽葱了。 「……」 看着这一景色,清凉的沁风从入口中飘散了出来。 这下,他终于知道,当初记忆中的雪熵,是怎么把卡希洛和另一人的遗体给带上去的了。而且,还用不着太多的魔法和耳目…… 「啊……这个……」 雪熵一见,面色一变,顿时慌了阵脚,完全失了方才哭丧的模样。 「雪熵,很开心你给了我这个惊喜。不过,若之后还有机会,我希望能和你好好谈一谈。」 说一此,西司和蔼的笑顏上蒙上了一层阴霾,看得眾人为面色铁青的自家族长好生同情,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对自作自受的人站出来说话。 俗话说,个人做事,个人担。 「久违的现世报啊……」 对此,艾利希一脸呆愣地给了如此感言。 「这根本不是现世报了好吗?」 珞一瞬无言,依然颇有馀力地吐槽了对方的说词。 「他自找的。」 飞罗说的十分毫不留情,一脸淡定的不行。从他的样子来看,恐怕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回事了,只是不曾透露出来而已。说到底,可能只是想看一看某个险些走上某个「前人」后尘的小屁孩吃鱉的样子……现在已经不能称做是小孩子,而是老狐狸最为贴切了。 毕竟,要是不让人治一治那小子,多半他或许会做出更让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可惜,光说不练,又有何用? 每个改变都给人这么一个机会由心去转变,若非如此,而是由外在去进行的话,也只不过是在给空盒子裹上一层不一样色调的包装纸,内容物没变,又有什么用? 「雪熵,记得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对此,西司冷冷一笑。 「咿……!」 这一听,雪熵面色惨白,险些昏了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年轻人的争吵,然而事实上根本差了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着。 不去想自家族长之后会被怎么对待的一眾族人,纷纷回避了。 「青呢?」 珞望了一下四周,却没发现另一个人影。 「去做他的事了。」 飞罗回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3) 「真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依照『幻墨』的要求,西司只带了包含自己在内的三人,进入了通道之中。同时,也让雪熵和其他族人都在原地待命,等候某个时机的到来。 一般来说,走个楼梯并不难,只要顺着走就好了。只是,不知怎地,每当他们越往上走,就变得越加难以前行,最终,更是只能顺着绳索往上踩着阶梯走了上去,十分的辛苦,也令人感到十分费解。 「当初那些人怎么都没发现这地方……?飞罗感觉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走在两人中间的珞,为这后知后觉的发现一蹙眉,不禁向后方的飞罗发起了怨言。 「你不也实际走过一遭了?」 飞罗一脸没事样的回了一句。然而,这话听在珞的耳里,实在很不是滋味。 「拜託……我当初都成了什么样子,哪会记得这种事情?」 「原来你成了那样子啊?」 「喴……别忽然用这种口吻来说好不好?」 「我没说错啊,我当初也早就死透了,哪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样子。而且,我后来找了一下有关你的情报,你还是我们所有人之中,死得最好看的人了。」 飞罗这一语,令珞的脸不禁抽搐了一下。 的确,如他所言,先不管他以前的死状,他们所待的中立一族,单论情报能力,可说是属一属二,最顶尖的了…… 要调查这种事情,简直简单的要命……一点也不花费任何的气力,就能找到了。 但他怎么不开哪壶提哪壶?偏偏要给他提及这种和现状一点关係也没有的事情来讲? 「……什么死的好不好看。要说好看,也就只有尤伊是寿终正寝的吧……」 「啊……这倒是,我居然把他给忘了。」 「……」 西司不搭理身后的斗嘴,脸色不变地往前走去,丝毫不受他们的影响。 过了半晌,他们的眼前便出现了一束光辉,随之而来的沁风,也向他们说明了目的地,即将到达了。 「……」 这一见,西司微笑了。 终于…… 一步又一步的前行,身在后方的珞,一手遮掩了大半视线,仍挡不住渐然消失在亮光中的那一抹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去行动,多半也影响不了眼前板上钉钉的事实。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如此挣扎? 明明下一世,也可以再见到? 他在害怕什么? 「……或许,我只是在害怕,曾有的一切,就这样消失了。」 停下了步伐,仰望着消失在光中的那一抹身影,沁风吹在了珞的脸上,很是舒爽,却也有着一丝诉不尽的苍凉感。 早已看开了的飞罗笑了一下,给前方充当路霸的人,来了一句慰问。 「不再拥有了,只在乎曾经拥有,并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感激过往的一切,曾为你带来的美好就可以了。」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4) 在一片鱼肚白的天空下,一名半个人影凭空出现了,那人的浅蓝发随风摇曳,伴日光透出了一丝柔和的光泽。 西司仰望了一下,悬浮在上方不远处呈环状的八大块水晶棺,其中隐约透出的身影,都是他昔日最为熟悉,如今却无比陌生的背影。 在往上看去,一大片天之罗寰,气流柱从寰板四周延伸了出去,遍佈了整座岛屿。 而此之外的是,一片辽阔无际的晴天。 天气好的,令人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到了。」 西司走出了通道,踩在了半空中,他所在之处,漾起了一波涟漪。 片刻,珞一来此,面色变得难看了几分。 「……」 最后到来的飞罗,一脸十分的淡定,好似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一样。 没想到许多星寰趋之若鶩,耗费终生也几乎都没办法成功登顶,他们不到一天就到了。 「天亮了……」 比之前和『幻墨』的要求,还要提前了不少…… 「我们根本是在偷跑吧……」 「不这样做,死的会是我们。」 「死不了的。反正他再怎么希望我……我们去死,也不可能会顺他的意。再说,今天会死的人,也只有我和『幻墨』而已……所以,你们不用想太多。」 不同于他们的感言,站于他们前方的人,吐出了如此一语。又一此微扬起了头,遥望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未来,修长的瀏海遮掩住了西司的上半张脸,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微微扬起的唇角。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希望你这么做……老是自己决定好了一切,也不顾别人的感受……你这到底是哪里有改了?」 珞猛一蹙眉,终于忍受不了对方这要改不改的性格,随着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压抑在心中的情感又一次爆发了出来。 「好了。现在正在执行任务,不要把私人情绪搅和进来。」 倪了正在被情绪牵着走的人一眼,飞罗淡淡地送出了建言。 「也是……」 西司微微一笑,微语。 一片静默了半晌,飞罗正了一下神色,瞧向了西司,开了口。有些事情,必须在这时候,摊开来说,否则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就算真的见上了,恐怕也认不出彼此来了。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嗯?」 面对西司的不解,飞罗耐着性子,又重述了一次。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西司。」 「我想要什么……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西司淡淡一笑,飞罗一蹙眉。 「那你的幸福呢……?」 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疑问,西司微愣了一下,随之笑了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的。」 「西司……听我说一句。我只说这么一次,之后我就不会再说同样的话了。」 「什么话?」 面对飞罗如此正经的样子,西司依然不改悠然神色,反问了。 「隐藏自己并不是多么高尚的行为,自欺欺人更胜一筹。」 「……」 珞在旁不语。然而,飞罗的这一席话,深切地刺入了他的心坎。 他很清楚……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他微望了一旁依然保持着微笑的西司一眼,心里很是五味杂陈。 至于,身为当事人的西司连眉头皱也没皱一下,只笑而不语。 「真希望,你可以多坦率一点。」 飞罗又说了一句,这一句不只是针对西司,也是在暗指他自己、珞和其他所有的人。 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要做到完全彻底的诚实,到底要有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 西司依然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笑望着他。 看着这样的人,飞罗也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愿再说下去了。 至于,不久之后,可能会随之到来的「礼物」,他实在不希望有用得上的机会。 可谁知,之后会发生什么? 也因如此,「未知」,才会令人感到如此的惊奇。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虽然珞早已先从除了西司以外的其他人那里,收到了开啟一切可能性的大门『钥匙』,可现在的情况,他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先行动,却不知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不行动,想必事情也不会因此有所进展…… 进退不得。 只是,很多时候,所谓的进退不得,也大多是人们自己一手弄出来的际遇,其他的,便是生命为了成长,所进行的安排了。 「唱歌吧……」 「啊?」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5) 珞一听,简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显然,对于计画中的一些细微内容,他并非完全知情,不然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了。 「……」 飞罗笑而不语,早已知情这是必要的步骤。如今一见,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笑意和淡淡的暖意。 歌出歌谣,因为歌谣本身不只是一份地图,也是一份隐藏起来的另外一把『钥匙』,更是激起所有净化一切的啟动机制。 飞罗向一脸不知所措的珞送出了这一意念后,后者便闭上了嘴。 「都好,反正是迟早都要弄好的事情,先净化了,再来开门也无妨。」 得到了飞罗的见解,西司也颇为认同。反倒是珞感到了一丝违和感,好似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 「我觉得不太可行……」 「怎么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西司见状,回问了。飞罗也朝珞瞧了过去,没有发问,可从他的眼神就能知道,他似乎早已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净化虽然是一瞬间的事,但这行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就像是在捣乱蚁窝,让一切看起来变得更乱而已。」 「嗯,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每一次的改革,都一定会有反对的声浪,只要挺了过去,就会迎来很不错的结果了。至于好坏,也就因人而异了。」 言下之意是,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接受,别无他法。 西司何尝不知道珞的心思,只是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的。尤其是生命的自由,他们更是没有这个资格去限制他人拓展自己的无限可能性…… 「所以,你歌词准备好了?」 飞罗呼了一口气,向西司提问了。 西司从怀中取出了陈旧泛黄的一截碎纸,上头依稀能瞥见一行又一行的字跡。 「在这里……虽然也有先背起来了,只是以防忘记,还是放在身上,多少安心一些。」 「……这倒也是。」 「……」 珞神色凝重地不予回应。西司不着痕跡地倪了一眼隐身在珞后领正在微微拍打翅膀的黑羽蝶。随之,他收回了目光,一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一旁的飞罗,将他们之间的互动,一滴不漏地都收尽了眼底。 瞧了一眼纸上的文字有着很明显的拼凑痕跡,飞罗神色古怪地给了如此感言。 「我反倒觉得拼凑歌词的举动,跟玩拼图没有两样。」 「会吗……?」 西司又反问。对此,飞罗耸了耸肩。 「我个人是这样认为。人生,本来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大小事件,组合而成的。每每回顾,总会有不同的感受,又如此的耐人寻味。或许,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无形地图』了吧?」 「……」 西司静然的听着他说的这一番话。走过了久远的路途,每一次的人生都颇为短暂,却也为他带来了不少……不可替代的一切。 过程中,他感激过、忌恨过、烦恼过……也曾为人哭断肠过的经歷。然而,每一次的经歷,也促使他从中学习到了许多,使他成长成了如今的样子。 而下一次,又会是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崭新人生。也希望你们,能够活出你们喜欢的样子,过上喜爱的生活。对我而言,这样就够了……只要你们都好,那么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也就值得了。」 虽然,路途中说不上太过美好,却也令人回过首,竟能感到许多难以言喻的情怀,并从中嚐到那一抹淡淡的甘甜滋味。 「只要你们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希望了。所以……请不要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难受……」 「这都是第几次了……」 珞苦笑了一下,暗自一叹息。 「随他了吧……」 对此,飞罗也给了如此回应,却不着痕跡地给了话中人一个微笑。 西司回以一笑,没多想,便也开始实行起了他的计画。 他往后退了几步,将手中的残纸收回了怀中,微仰起头,微微一张开了口。 「请……」 尚未唱出完整一句,隐身在一道气流柱上的藤蔓,缓缓现行了。 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时,一条略粗的藤蔓,迅速地垂落了下来,依循着某个存在的指示,在眾目睽睽之下,正面刺穿了西司的整个小腹,随之将事先将痛感消除,也做好了再生处理不至于死得太惨又口吐鲜血的人高掛在了半空中,鲜血沿着藤蔓滴洒了水晶棺上,绽放了一多朵又一朵的嫣红花。 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不时在半空中滴落,落入了树冠之中。 「……!」 这一幕,眾人都为之震撼。 珞瞠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震撼不已。 他面色苍白,薄唇微抖,浑身的血液一瞬冰冷了下来,他的脑海中,一瞬闪过了许久之前伊特诺在他眼前被杀害的画面,以及他方才对西司所做的事情,沉重的酸涩感在心中扩散了开来。过了片刻,他不禁泪眼盈眶,这才颤抖的呼喊了悬掛在半空中,撕心裂肺地呼喊了一动也不动的人的名字。 「西司……!」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6)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此时,一段曲音从空气中传了过来,响遍了四周,也能感受到这不同以往优雅柔和的嗓音,如今听来,柔声依然,却也变得冰冷、伤感,更多了一丝不曾有过的情感。 从嗓音听来,居然与先前在西司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不谋而合。 想必,方才西司所听见的惊叫,就是这一名被南那……被『幻墨』给杀害的空之灵了。如今,祂也只剩下了一缕细微,随时都有可能会消散掉的微弱光芒了。 『你们,怎么擅自就决定好了人选?不是说了会由我们这边的人进行筛选的吗?』 此时,西司的头顶上方闪现了一抹淡淡的银蓝光辉,随之浮现了一名空之灵的娇小身影。 要做出拟态,也可能已经用尽了全力了吧? 至于,是什么原因,没有令祂在这千年之间消弥,也已经很清楚了。 『幻墨』的声音从光芒略微暗淡的空之灵身上传了出来,口吻中戏謔的意味十足。 『你们看,因为你们不听话,让我不小心把这傢伙给杀掉了。』 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惊愕不已、愤然无比的两人,『幻墨』一脸无奈的这么说了,但从他的口吻听来一点也不是这样,原先空之灵和蔼的目光,如今透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你们说,这样游戏要怎么进行下去?』 『幻墨』咧嘴一笑,看起来很是狰狞,尤其在空之灵脸上见到这一幕,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一说完,贯穿了西司身躯的那一条带刺藤蔓,挑衅似的晃了晃掛在它身上的牺牲者,随之藤条缓缓地从猎物的体内抽了出来,大量的鲜血也喷涌了出来,溅洒在树冠四周,一些血液喷溅在了另外两人身上,染上了一抹腥红。 无力的薄弱身躯自半空中落了下来,摔落在一块水晶棺上,不停流淌的嫣红,向外蔓延了开来,又滴落了下来。 原先看来虚幻的此地,如今被一场零星血雨给洗礼了。 「……!」 珞惊见,丝毫不顾自身安危,逕自迈开步伐,展开了羽翼,飞向了同伴的身边之际,染血的藤蔓也随之有了动作,好似不拿他们当祭品,杀鸡儆猴,是不会有人将某个存在放在眼里。 佇立在原地的飞罗,面色不变地凝望着漂浮在上空的空之灵,片刻,他将目光转向了藤蔓,下一刻,似乎受到了什么折磨,它看来十分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不搭理正在向祂传递痛苦信息的藤蔓,空之灵脸上仍掛着淡淡的诡异微笑,没多久,这笑容便开始有些掛不太住了。 不见空之灵一开始的从容,祂露出了难受的神态,随着藤蔓的挣扎越发激烈,祂更是双手环抱起了身子,整个人蜷缩了起来,并且发出了刺耳到令人打从心底不寒而慄的凄厉惨叫。 忍受着激起了上半身鸡皮疙瘩的感受,飞罗微微动了一下垂放在身侧的食指。 空之灵剎那间就被一个泛着淡蓝色光辉的光球给包裹了起来。 凝望着掺杂着『幻墨』嘶吼的空之灵,飞罗的神色一瞬有了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该死的小鬼,你又打算对我做些什么!』 「看来,你把卯之花展现出来的成果,也不怎么样。居然认为弄成了『尤加塔藤蔓』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可见,我还真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面对飞罗的冷言冷语,『幻墨』仍然不予理会,不停咆啸着。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对方会放过所有人。但也因为西司那简直令人吐血的荒谬决断,让他不得不在这一刻,做出了选择。 「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葬送在你的手里?又有多少家庭因你的无知、愚蠢的作为,因此而破碎!」 似乎是把长久以来的怨言都爆发了出来,飞罗的神色越加冷意十足。 「你甚至还把尤加塔的汁液浓缩用在了已逝空之灵的身上,和卯之花的残品做连接……不只如此,魔爆粒子里想必也混杂了尤加塔汁液,要不然,为什么除了一些特定的物种之外,只有人类、混有人鸟基因的鸟羽和大多物种会受到侵害了……!」 受制于藤蔓暂时性的威胁,和飞罗出乎意料之外的发言,珞一脸艰涩地凝望着躺卧在血泊中的人,对于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不仅感到无力又愤然,也对西司的情况如何感到心急如焚。尤其在这种感知被特意阻隔开来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 飞罗话一此,施加在空之灵身上的净化,也连带的给藤蔓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在藤蔓受到箝制,无法动弹之际,珞看准时机,在心里感激了一下飞罗,随之二话不说,直接展翅朝西司的所在飞了过去。 「生命本该是高贵又独一无二的存在。你到底在做些什么蠢事!为了这种鬼东西,就把我们本该有的美好人生,搞成了什么样子!」 『早知如此,千年前就该把你的存在彻底给抹消掉!』 「呵,真好笑,灵魂永恆不灭,哪来被抹消存在的说法。会这么说的也只有会被转化掉的你了。只是,有一点,我还挺佩服的,你居然有办法突破我对这一名空之灵的守护机制,擅自夺走了祂的自主权。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飞罗微瞇起了双眸,面若冰霜,口吻听来十分的冷酷。 『快放开我!把净化结界给解开!你也想拿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来使用吗!』 『幻墨』又一次咆啸了起来。 「是不是,谁知道。不过我可以很确定的跟你说,在我完成我要做的事情之前,我是死不了的。别拿我跟某个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来做比较!」 飞罗神色冰冷,口吻却十分气愤,高扬地低吼了出来。可见,这一句话,无疑是戳中了他的逆鳞。 于此同时,他加强了对于空之灵的净化,由此,挣扎且有十分攻击性的藤蔓,发出了无数孩童的凄厉哭喊。 「……」 飞罗眉头一点也没皱,伸出了手,大大地挥了一下,受到『幻墨』牵制的空之灵在特殊净化之下,逐渐停止了痛苦挣扎的动作,整个人缓缓地伸直了身子,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一脸解脱了的表情,对摩尔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从被箝制中解放出来的空之灵,口吻轻柔地说了一句谢语。 『谢谢你……』 飞罗回以一笑,一点也不在乎被丢回静闭室封锁起来的『幻墨』。在空之灵化为无数的光点消散在半空中的同时,藤蔓也跟着瓦解、消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朝飞向了上空在那一块水晶棺重聚的两人。 在感知到了西司的状况之际,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淡淡笑意。 05-梦结 谣之六 一切的终结(27) 「西司……」 一来此,珞就惊见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人,他艰涩的表情一瞬扭曲了。他薄唇微抖,轻唤了对方一声。 接着,他跪坐在西司的身旁,凝望着浑身是血,唇角两侧流下血痕,紧闭着双眸面色苍白的西司,他的目光不敢直视对方身上那怵目惊心的伤口。 他伸出了颤抖的手,悬在对方的伤口上方,施展了半生不熟的疗癒魔法。完全忘了不远处还有着一名精通各种治癒魔法的同伴,只希望可以把眼前的人从鬼门关前给救回来。 「你……会……没事的。」 他哽咽低喃,尽他最大的力量来疗癒对方身上的严重伤势。没多久,西司身上的伤口逐渐止了血,伤口仍未有癒合的一丝跡象。 「……」 见状,珞依然不气馁,继续治疗着。 然而,过了半晌,西司的情况仍然不见起色,温暖的身子渐然被微冷给取代了。对此,珞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拜託你……活下来……」 又过了片刻,好不容易将人的气息给稍微稳定了下来,珞仍不敢疏忽大意,生怕一旦如此,他的预想就会成真了。 可是,即便多少将人救回了一点,西司的状态却没有再多一分起色了。没多久,也迎来了他不愿面对的预想成真的一刻。 「哎……西司,回答我啊……拜託你……醒一醒……」 珞哽咽低唤,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然而,不管他怎么呼唤,这个人依然紧闭双目,不再回应他的话语。 一见眼前的事实,二度亲眼见到珍视的人没了气息,他停止了疗癒,小心翼翼且轻柔地抱起对方的上半身,将人拥入了怀中,崩溃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再这样搞,好好的一个人,也会被你给弄死。」 收到了西司遇害的消息,雪熵在飞罗收拾掉『幻墨』的时候,他就带着包含艾利希在内的几名族人,一同转移了过来。 可他哪会知道,一来此,就看见如此场面,令人心痛不已。 瞥了一眼面色惨白又如此惨状的西司,他用力地抿起了唇。 「……你怎么会在这里?」 止住了哭号,珞微抬首,哭丧着脸瞧了一眼雪熵,嗓音沙哑地提问了本来可能不会来到这里的人。 但原由如何,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情报,珞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事情。 「……」 越过了雪熵肩膀,珞看见了站在前者身后一脸悲痛欲绝的艾利希,和几名神色黯然的族人们。对此,珞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而他自身,也几乎快承受不了西司一而再再而三所受到的伤害和惨烈的际遇了。 只见,艾利希愤而不语,把手收成了拳状,因过于使力,指尖整个都发白了。 「我就知道,『幻墨』绝不可能这么好心……」 倪了一眼西司身上的伤口,雪熵面色沉痛又古怪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装死装得太厉害,也是个问题……伊特诺哥哥,我知道你在身体被刺穿的那一刻,就把之前存放在世界树的力量给全数收了回来,有那些力量,要装死还不简单……」 「……」 珞愣了好大一下,猛然望了怀中的人一眼,不禁感到好气又好笑,原来这一次,西司为了保护他们,而卖力地演出了这一场真实无比的一齣戏。 拉古希的预知能力,伊特诺的言灵和庞大魔力,再加上此生鸟羽的天生能力…… 只是,那一场面,却是让他怎么也无法发自内心的感到「好笑」。 「真是乱来……」 「你也差不多该睡醒了吧……」 雪熵无奈一语,目光却不敢再多看一眼那怵目惊心的伤势。 珞抬起了头,看向了其他族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古怪又惊愕不已。看来他们是第一次见识到西司如此乱来的行事手段了。 「……」 迎上了珞的目光,雪熵又无奈地淡淡一笑了。 「?」 「……我……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尽力……去实现……」 西司喉咙乾涩沙哑且有些吃力地开了口,在珞惊愕的目光下,西司缓缓地睁开了双眸,伸出了手,抚上了对方的侧脸,扯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珞又一抿唇,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了,泪水盈眶,不一会儿就又流了下来。 「我活下来了……」 一见对方的反应,西司又笑了。随之,他收回了手,目光转向了另一人。 「艾利希……抱歉啊……」 儘管消去了痛觉,但如今腹部开洞又有些无力只能被人抱在怀里说话的样子,实在令他感到有些无奈…… 没办法,自己做的事,还是得由自己去承担。 「我不认为你会佈下打不赢的局面。只是这一次……我真的被你给吓到了。要不是先前听你亲口说那个计画中的这一部份细节,我还真的会把『幻墨』那傢伙碎尸万段……只可惜,我还没有这个能力……」 说到最后,艾利希咬牙切齿的嗓音逐缓弱了下来,随之更是一叹息。 可见,当初他知情时,有多恼火。可另一方面,他也多少庆幸自己没有再向千年前那样被蒙在鼓里,又被伊特诺给耍着玩的情况,而是,这一次有好好的相互帮助着,不再是单打独斗了。 即使如此,他的内心却很是矛盾,也感到十分的五味杂陈。 「……你能释怀就好……」 对此,西司也只能这么说。然而,由于方才失血过多,后来多少接受了治疗,惊险地保住了一命,现在脑袋还是有些昏沉。 「你啊……要是刚才稍微走错一步,你的装死戏码,就真的要成了替你收尸的场面了……而且还是整座岛的所有人,跟你一起陪葬。」 「所以,你要把我丢掉了吗?摩尔……」 随着被人另一人植入再生魔法的影响下迅速癒合了伤口,抹去了脸上的血跡,西司望了一眼在半空中漫步而来的某个人。 「现在你就算想死也死不掉了吧?」 飞罗一脸淡然,劈头就给他如此一句。 「新研发的魔法,虽然还在试验阶段,效果还真是不错。」 「……你……把我当成……白老鼠?」 西司脸上的笑容猛然一僵,内心惊愕不已。 「就是针对你的。你想怎样?」 说一此,飞罗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漂亮的笑顏。 没料到会被自家阵营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即使出发点是好的……但就是可怕了一点……不,是非常! 「……」 西司一瞬无言了。看来,要是他再不多珍惜自己一点,以后等待他的就不会是雪熵的温柔问候,而是同伴们的群体围殴了。 「我会变成怎样……?」 「我骗你的,效果只有这么一次。不会被围殴的……只要你还活着,就不会。」 飞罗如此一语,温柔的神情在西司看来,简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的大魔王降临。 所以你是打算要召集眾人去鞭尸吗?所有人在心中如此想着。 经过方才一闹,晨光早已照耀了大地,为这世界带来了新的一天。 西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推开了紧抱他的珞,站起了身来。 「……你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可不是吗?」 对于艾利希的感言,西司也颇为认同,耸了耸肩。 「果然还是要这么做吗……?」 接下来要执行的事情,雪熵脸上虽然掛着笑容,眸子早已染上了一丝黯然。 「……」 西司静默了一下,随之来到了雪熵面前,轻声一语。 「嘿,你知道抗拒其实是一种逃避吗?」 「……那画……?」 「西莱亚会想办法的。」 「南那、罗,和西莱亚匯合了,只是西莱亚的情况,多半要稍微再等一会儿了。」 「嗯……我知道了。」 对于雪熵的情报,西司淡淡一笑。 「接下来,感觉要是没做好,肯定会被摩尔秋后算帐。」 「怪我了?也不想想,这一世的事情,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飞罗挑了一下眉,故作嫌弃的表情和口吻说着。 「是啊……」 简单地聊过了之后,西司一脸伤感地笑了笑,环视了四周的同伴们一眼,他下定了决心,展开了羽翼,飞到了半空中,又一次环绕望起了先前环绕在他身边每个人的面孔,将他们的样子深深地刻印在心底,一股不可思议的暖意涌上了心头。 啟唱歌谣,发动魔法之际,西司绽开了笑顏,如此一语。 「那么,各位,后会有期了。」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1) 晴空下,沁风吹。 西司来到了水晶棺环绕下的正中央,微敛下了微笑,微深吸了一口气。 在开口之际,他又看了一眼稍微往后退去了一段距离的人们。 他的神情一瞬转为柔和,他随之敞开了双臂,仰望了天际,吟唱了。 请静静聆听。 首句一出口,一股风浪自吟唱者的身边捲起了。 沁风吹起了他的发丝、一身染血的衣物,感受着风的回应,西司缓缓地闔上了双眸。 淡淡地、轻柔地。 貌似为了回应他的呼唤,他的契约灵,也吟唱了起来。 优美的和声下,西司微睁了下眸子,散发着一抹淡银蓝色光芒的光球浮现了在他的眼前,传来了一丝温暖的气息,也告知了对方的存在。 下一刻,光芒乍闪,一名可人儿伴随碎光闪现了。 空的小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柔和笑意。从祂的眼中,西司能清楚的感受到,空神采中那一道蕴含了许多情感的讯息。 终于到了这一刻了…… 西司回以一笑。 是啊,他终于来到了这一步。 只要完成了这一场仪式,岛上的所有生命,想必也一定会迎来属于他们的光明未来…… 早已知晓这一发展,除了感伤之外,他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淡淡暖意。 即便他不在了,他相信,所有的人也都会过的很好…… 为此,他也选择了在这仪式中,放入了消除有关他一切记忆的魔法,只为了不让在乎他的人,过于伤心。要是这样,在新世界中,可就本末倒置了…… 抚过了万物生命的徬徨乐章。 又一句之下,数抹光辉在他周围点亮了,对应着大门钥匙们的位置。 和声之音,充斥了此地,一片沁凉徐风中,蕴含了不曾有过的那一抹淡淡暖意。 来自远方却及于耳际的声音。 「……」 仰望着身体泛起了淡淡银白光辉的那一道身影,珞一抿唇,心里满是说不出的酸涩。 随之,他心中忽然一颤,他和那人曾有过的记忆,无预警地逐渐被淡化了,就连认知中对方的存在,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西司,你……」 微睁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 他怎么样也没料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做…… 即便不透过感知,他多少也明白西司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他如此痛苦地等候他……希望他能过上一个没有他存在过的人生…… 然而,这是不太可能的事。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那个人都没少做过这些类似的事,即使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呵……」 看着那人的身影,珞又泪眼盈眶,苦涩一笑。 不知道这该说是他的体贴?还是该说是他这个人很无情……? 「你不会把他忘掉的……我很看好你们,也希望能看到你们走向你们所希望的那个美好未来……所以,别放弃。」 一旁的飞罗暗自一叹息,拍了拍珞微微颤抖的肩膀,安慰的同时,也放出了几乎察觉不了的反制魔法,来中和并抵销对方突然下了的这一手棋。 或许,伊特诺……西司他可能早在计画到这一结果时,就决定好要这么做了吧? 珞还真是可怜…… 「……」 笼中鸟、笼中鸟,可望之处为何处。 飞罗淡淡一笑。 唯一庆幸的是,伊特诺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绝不会改变,除非出现了足以令他心生动摇的干涉,他应允的承诺亦是如此,稍有不同的是,他应允过的,就一定会付诸行动,不管如何都会将其实现…… 思一此,飞罗又轻轻一叹,微语。 「这一点,他一点也没变啊……」 「……!」 雪熵的瞳孔猛然一缩,即便他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但他伏动的情绪,也如实的传递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即便知晓了这一事的在场族人们,也不能够因此中断仪式,况且也有一些组织残党在从旁干涉这一魔法,就算心有不安、疑惑,却也只能接受两方的抗衡。 以及,净化的啟动……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2) 「……」 仰望着高入云靄的巨木,萨夫一蹙眉,略为愤然的深吸了一口气。然而,他却没办法在这一刻,为那人做些什么。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见证所有的一切。与此同时,守护着在那人最无防备且忙于净化,顾不暇其他事的时候,守护好祭坛,并等候另一人的到来,得到另一把钥匙,开啟另一道大门。 鸣响世界的呼唤。 「开始了……」 一道风浪由上而下伴随日光抚过了一切生命。对此,真不禁对他们达成了承诺而感到开心,另一方面收到了来自族长捎来的意念。 他感到一阵无言,以及不停涌上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绪。同时,他也很能理解岛屿开闢者为何会这么做。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因他的逝世而伤心,甚至是为长久之后的发展带来不必要的因素。换作是他,也有可能会下类似的决定。 思一此,他心里闪过了一个疑惑。 微垂下了眸子,他的神情一瞬黯然了一些,低喃。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然而,这么做,却相当于否定了他们长久以来的努力…… 他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会这么做…… 「就算他这么做,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人们对于提及已不在记得的相关人事物而有的熟悉感,也不会因此而被消去,依然会留存在每个人的心中。」 里伤感一笑,道出了他的想法。 「直到未来的某一刻……不用到某一刻,在场的人们,甚至是参与了这一战役的人们之中,一定……会有人为了瞭解原委,而做出了相应的行动。所以……他这么做真的没有必要……我们都是懂得感激的人……不会因此对逝去的人,做出任何不尊重的行为……」 「……」 真安静地听着,也十分认同他的话语。 「放心吧,他一定会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里回以一笑,不予以回应。 微微地、模糊地。 「……」 对于里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入了萨夫的心坎中,因为这也确实是他很可能会做出的事情。而且,他也相信,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对此,他苦笑了一下。 有时,他老是会觉得,伊特诺可能太小看了他们这些同伴的凝聚力了。就算他不明白这一个道理,终有一天,他也一定会明白的。 他有漫长的时间,可以好好等待。 思一此,萨夫浅笑了。 「伊特诺,你并不孤单,你的人生道路上,一直都有人在陪伴着你……」 浅藏在前路多岐的细柔末梢。 「在痛,也会有走出的一天……」 里又一语,话中满是诉不清的感激、酸涩,以及许多交织而成的情感。 就像是他不久前,接获了他父亲险些殉职的时候,即便悲痛,他却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只能由自己去走完。没有一个人……事或物,会常伴在身侧,终会有中途离席的一天来临。 也因此,回忆曾有的美好,却是对他来说,最为刻骨铭心的一份礼物了。 里一瞥遍佈四周伴风摇曳的花朵,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正如紫苑花的花语…… 「……回忆。」 在千年之久,为了陪伴世界树而栽种的每一株花朵。花期虽为短暂,可在无限中,所有居于躯体中的生命皆是如此。 每一株花朵,在枯萎之后,必定会迎来崭新的生命,新旧更替,许久以来,一直默默守望着这一切。 一如,他们一般。 来自近呎却远在他方的摇篮。 「……你会回来的。」 依然仰望着高耸巨木的萨夫,轻声呢喃。 当初他对艾比所说的话,绝无一丝虚假。 对他而言,伊特诺是帮助了他找到人生方向的人…… 此刻,他所在的世界树祭坛,泛起了一抹银白色的光辉,照耀了四周所有的一切。 谣之声、白羽蝶,为寻觅者指引道路。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3) 「真亏他能走到这一步……」 杰罗斯提恩所在的祭坛之一,被银白光芒包裹了起来,且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温暖,沁透了人心。 微风,吹起了号角。 象徵着这个时代迎来了尾声…… 也将迎入另一个崭新的时代…… 天之寰,星之鸟。 「哎呀,伊特诺做的还真是不错。」 身在萤光湖泊中祭坛法阵中央的洁西萝,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和透过契约传递过来的消息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 并且,也透过了记录画面,清楚的看见了西司一行人的行端,和一些人无可奈何的神态。 在银白光芒的垄罩下,四周石柱上的刻纹散发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辉,字体逐一浮现了出来,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那是镇守此地的封印解除了的一项暗示…… 表示,一切,都将迎来了一个令人出乎预想之外的结局。 「终于可以见到那孩子了……」 洁西萝恬然一笑。 美好的景色,在她法阵外尸横遍野、断肢残臂景象的衬托下,实在是说不上来的诡异。 如此一来,来此掠夺的最后一波组织成员,也宣告灭亡了。 随着银光越加耀眼,却不刺目的照耀下,遗骸们一瞬化为光点,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光中,得到了净化。 ◇ 「……太好了。」 在四周断壁残垣环绕之下,感受到了大地的细微颤动,以及地脉中流淌的魔力,里亚停下了救援的动作,侧过了头,望向了远方的世界树,唇角勾起了一抹漂亮的弧度。 「里亚……」 身旁的一声呼唤,他转回头,瞧向了那个人,又一笑。 「一切,迎来了新的篇章了。」 「……」 「怎么了?那堤?」 一见那堤一脸愁然的样子,里亚上前一步,关心起了对方来。 「这也表示,西司他……」 作为友人,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样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那堤面色艰涩,他红了眼眶,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这一望,里亚走上前,将人涌入了怀中,轻语。 「这是他所做的选择……」 而且……这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 「……但是……我不希望,他就这样……」 「……」 倾听着他的哭诉,里亚微笑地轻抚着对方的背脊,静静地陪伴着。 在不远处的转角,萨菲躲在墙后,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不发一语。 族长所珍惜的人…… 「……曇花一现的相处时光,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久以来,不时会看见族长在眺望远方世界树的时候,脸上那一抹寂寞的神色,随之而来的是止不住的泪水。 他老是会想着,找到了人,却不去见,只能默默守护。 并非他不能理解这其中的缘由、立场和情势,他也明白,这是不得已的。 只是,每每看着这样的族长,他的心,就好痛。 「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就把自己的一生给奉献了出去……这真的值得吗?」 他说的不只是族长,也包含了他自己、不少和他有相同想法的族人。 可是,当他一收到族长再会那个人,将那个人照顾的无微不至,那之后他得到的,又是什么? 得来不易的重逢,不久之后,又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离别…… 「……值不值得,就得看那个人了。」 「艾比……」 感受到出现在身后的另一道气息,他侧过了头,看向了穿了一身白袍身形娇小的小女孩。 小女孩朝他投以一笑。 漂亮的双眸微微笑弯了,却透出了一股超然的态度。 『那个人』这一词,说得十分含蓄,却也包含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世界,是由许多的生命才能有所多采多姿的风貌,缺少其一都不可。 也因此,离去的生命,终会在某一时刻,回归此地。 「……你懂了吗?很多时候,无常即是正常。但也因为这样,人们才会懂得珍惜拥有的一切,也不愿放手。」 「……」 「你没有经歷过那些年的事情,你会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我并不会多说些什么……」 说到这里,艾比微垂下了眸子,惨澹一笑。 「……」 萨菲一见,从她身上感受了一股强烈的悲慟,而她仍强顏欢笑……如今看来,根本是,说不上是笑容的微笑。 他确实不了解,可是看着这样的她,他心中除了伤感之外,也多了一丝心痛,痛得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股心痛的出现……甚是希望能够为她抹去心中泪流不止的泪水,并安抚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情感…… 在许久之后,他才明白,他当年对这女孩的情感究竟为何…… 「可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向前迈进,不再执着于过去发生过的一切……也只有放手,才能让自己和他人得到解脱。然而,这却是最难做到的……却也是不得不做的。」 就如同艾比先前从萨夫手上获得了关于南那的情报一样,不管他从前对她和其他人做过了什么,她都选择了原谅。 因为,仇恨再多,也只会引发更多的仇恨,最后演变成了战争,不停的循环。 她爱过、恨过、也悲怜过自己和他人…… 也因此,她了解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而且,每个人都背负着不一样的使命来到了这个世界。 「即使到了现在,我也还是爱着他,不管他做了什么……」 所以,她选择放手,不愿再拿发生过的事情来折磨彼此。 因为,她发现,不管她怎么哀怨对方,发生过的事情都不可能改变。再怎么折磨彼此,最终也只是在伤害自己罢了…… ……谁也不会在这过程中获益。 蘶蘶地、分明地。 「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还活着。活在此时此刻的这个当下……」 一改方才的惨笑,艾比的脸上绽放了温和的笑顏。 「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急着一定要马上了解这些事情,随着年岁、际遇的增长,终有一天……你一定会得到属于你自己的感悟。」 这一见,萨菲感到自己的心悸动了一下,他微垂下了眸子,不语。 在对方转身离去,他看着那一道娇小的身影在远方照耀了天际的银白光芒下,渐行渐远,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搭理惊见岛上各处异状而骚动了起来的人们,萨菲一抿唇,陷入了沉思。 「……」 过了好半晌,他神情一凌,侧过了身,朝骚动不已的人们的方向走了过去。对此刻而言,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安抚不安的人们了。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4) 「……一切,总在早有的计画之中。」 一抹炫目的银白光芒从大图书馆天窗,越过了飞舞群书的环绕下,洒落在了这个空间,照亮了此地下半处略为昏暗的地带。 「……兄长大人,你终于要完成你的使命了。而我的使命,也差不多要迎来另一个新篇章了。」 尤伊微笑了一下,低喃。 终其一生,或许都不能离开此地…… 这是他为了守护这世界……所付出的代价…… 「……我的一生,到底会到什么时候?」 感受到了空气中所传来的一股魔力波动,尤伊倪了一瞬闪现在台阶下不远处的人影,他微笑弯了眸子,轻笑了一声。 「回来了?」 只见,止冰面有难色地凝望着眼前的人。尤伊故作疑惑地提问了,内心却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的有趣。 「处理的怎么样了?」 「……没问题,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将西莱亚的精神从画框中脱离了出来,也顺利和他的身体连接在一起了。」 「副作用?」 「您这是在说笑吗?我看过了您给的方法,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 「……原本压制封印在画中的力量,在西莱亚脱离了之后,开始蠢蠢欲动了。若没处理好,想必会成为第二个『幻墨』,虽然力量不足以和那存在披敌,但他的力量要达到先前控制岛屿力量的十分之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收穫了止冰的报告,尤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半晌,他这才缓缓开了口。 「小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是要透过净化来解决掉?」 「……真不错。很可惜,你猜错了……那力量,虽然如你所说的,有那样的能耐,但要达到控制岛屿……这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岛屿……是不可能会再接受先前的残忍对待,更不可能会去接纳将他们伤害的如此体无完肤的力量。 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的守护者,都不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光是这一点,他有十成的把握。 这世界的生命,已经不需要在经歷这样的事情,回馈给生命的,将会是无限美好的乌托邦。 至于,其他地区的守护者,也得从中使他们守护下的生命们,获得一定程度上的实力水准。 但,这也不关他的事情…… 那是他们的事情…… 只要在他们提出请求的时候,在帮他们一把就好了。 「说到新任的地面大图书馆守护者,把都城搞得挺有意思的……」 「都城?那地方不是在千年前就已经毁于一旦了?」 一听尤伊的低语,止冰面色一变,口吻因惊愕而有些高扬了。 「谁说都城毁于一旦了?那地方还在,只是以不同于以前的方式,存续下来了而已。反倒是其他的地方,可又要伤脑筋了……」 「都城也有其他的守护者吗?但您不是……」 「你很好奇?」 尤伊轻笑了出来。很明显,这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谈论的事情,对方多半也只为了找乐子而捉弄他的。对此,感到自己被捉弄的止冰,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他清了一下喉咙,将话题转回了方才的重点上。 「您说,那力量不太可能接管的意思是……」 止冰又一蹙眉,面色有些严肃。 「不管它,它也会消失的……」 说一此,尤伊弹了一下手指,将沾黏对方身上的那一缕正谈论的那一部份力量,给消除了。 「……!」 「你看,很简单吧?」 尤伊又笑了出来。 「不管怎样,这力量基本上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威胁性。就算有,也是让一些人从中获得了成长,倒也不坏。」 「但岛上……」 「那力量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刚刚把他交给其他的守护者了,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 「……您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 「那……」 「这本来就不是我们本该承受的。况且,某一名守护者没事手太痒,搞出了『幻墨』出来,我只是把他製造出来的东西给扔回去而已,这根本没有什么。」 尤伊一脸无辜的伸出了手,一本漂浮在半空中的书籍顺着他的动作,飘入了他的手中。 「……」 对此,止冰无言了。 扔都扔了,再怎么探讨,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听某个人的话,接受这一个事实好了…… 潜入无穷黑夜与晨曦的交界。 「终有一天,我会接替你的位置。这样一来,你也可以重获自由了,帕伊斯大人……」 一改方才的严肃,放下了无谓的争执,止冰无预警地提出了他的请求。 「不了,你没办法的。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把自己的未来给葬送在这里。」 尤伊淡淡一笑。从其他地方的守护者那里收穫到了不少,就算不太能够外出,他也有向外寻觅他方的本事,只是他没打算这么做而已。 「为什么您会认为我没办法身任?」 止冰一蹙眉,对尤伊这一回答,感到不太认同。 「首先,一旦成为了这里的守护者,就无法卸任了。虽然能以不同的形貌,甚至暂时转生到其他地方走走看看,但……我现在也几乎是和这世界融为一体了,我既是这世界,世界也是我,但我却不从属于这个世界。我们一样,却也不一样。」 尤伊又一笑。 「……」 「若以你刚刚的假设来说,我真能被人替代掉,也只有在我不存在的时候,但很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换个说法,要是我的职位真会更替,也只会在我的一生结束之时,但我的一生非常的漫长,你确定你真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想当然,平均寿命只有八千多年的鸟羽一族,是不可能会比身为千万年岁大图书馆守护者的尤伊相提并论的。 迅速地调适了自己的心情,一转方针,止冰笑了。 「但至少,陪伴你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5) 来自虚幻却无法触及的真实。 「这下,玩笑开大了……」 林中下,魔爆尘雾上。 飘悬在半空中的人,站在了另外开闢出来的迷你小岛上。说穿了,只有一片八坪大的草坪而已。 南那抽了几下嘴角,有点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 看着方才因起了恶作剧的心态,趁罗没注意的时候,轻拍了不久前被萨夫交由他们来处理的画框一下,谁知道,一触之下,画框一瞬出现了裂痕,透出了银白光芒,随之整个散化了。 错愕之下,南那一脸呆愣了。 「……!」 下一刻,在罗感到有些不太对劲时,一侧过头,就看见了这一副景象。他随即感知到了南那只是单纯捉弄一下西莱亚,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失去了西莱亚的压制,封印在画像里的力量,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原来你也知道你玩笑开大了……」 罗愣了一下,连忙做出了对应的态度,一边无奈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没多久,就在衝突即将一触即发之际,被扛在南那肩上的西莱亚,甦醒了过来,他微微睁开了金色眸子,挣扎了一下,试图使自己离开目前的状态。 「等一等……西莱亚!」 惊觉到了某人的动静,南那在此时也不禁慌了手脚,然而,肩上的人完全不听劝,直接跳了下来。 在草地上站稳了之后,西莱亚面色一凌,在两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地走到了散发淡淡白光将即刻破茧而出,浑沌力量的画像前,他脸色丝毫没有改变,一脚不偏不倚的直接将画像中丑陋张开了血盆大嘴的黑影,伸出了利爪快要抓到笑开怀的少女前一刻,他二话不说,先踹了再说。 「……!」 承受了他衝击下的画像,不仅没有破损,原本在画中活跃的黑影,就这么硬生生地被踢出了画像,化为了白光般的流星,向着远方飞了出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不可思议的是,拥有强大力量的黑影,就这样毫无抵抗地彻底消失在了天边。然而,在黑影离去之际,他们都感受到了,黑影不知为何,完全没了一丁点的威胁性,只能被当成皮球被踢走了…… 现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 这一望,不只南那,罗也惊愣了。怎么一个好端端的东西,就这样被踹飞出去了? 而这,想必是他们完全料想不到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半晌,南那才终于开了口。 对此,罗也有着相同的疑问。 收回了脚,对于威胁的消失,西莱亚松了一口气,他转回身,正好迎来了目瞪口呆的同伴们。 「……」 西莱亚不由得轻笑了出来,过了片刻,他才向他们解释了他方才的行为。 「……尤伊请人帮我把我分离的身体和精神重新融合了。」 「尤、尤伊……!」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南那,对于他的说词,又惊呆了。 西莱亚又笑了一下,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很满意。接着,他又说了下去。 「他代人指示要我以我喜欢的方式,丢给始作俑者的另一个大图书馆守护者去处理了。因为他曾和我说过,这本来就是其他守护者搞出来的,只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就丢给我们的祖先去处理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么做或许才是最好的……」 这突如其来的讲解,令其他两人瞠目结舌,尤其是这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 「……」 更别说是对这奇葩的解决方式,罗和南那很难得地一同无言了。 尤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 「……」 「你们的反应,真不错呢。」 西莱亚掩嘴又笑了,眼底捉弄意味十足。然而,罗却十分清楚,西莱亚所说的一切,完全没有一丝虚假。 也因为如此,他才感到很不可思议。 尤其是听到后一段话,明明是创世神弄出来的东西,结果在某个人手上就变调了?还是说,创世神是某个大图书馆守护者的一个另类称号? 而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只是在替某人收拾烂摊子? 「这是搞什么……凭什么我们要……」 面对一旁愤然的南那,罗很能理解。只是,他很清楚,『幻墨』的确是由创世神所创造出来的,之所以会说是藉由他人之手来促成了如今的境况,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只是,久远以前的误会,是否真是如此,真实情况又是什么样的,也不得而知了。 然而,可以很确定的是,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永远都没办法改变了。 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放下仇恨,仰首挺胸的走下去了。 不管未来会是如何,唯有那一份强烈提升的「心」的意愿,一定就可以做到。 而他,也如此相信着。 罗拍了拍南那的肩膀,无声地安抚了一下对方。 「他做事本来就很出人意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此时,一道嗓音传入了他们耳畔。随之,一抹白光在他们眼前闪现,一道身影一瞬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帕黎西亚.多雷西……?」 南那一见,心头一颤,久远前残害对方的一幕,顿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一听,罗耶倪了南那一眼,静默了一下,他朝对方微笑了一下。 「……!」 南那瞠大了双眸,愣了好大一下,他薄唇颤抖,微垂下了头,望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你……不怨我吗?」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6) 「这是对我,还是对所有的人说的?」 罗耶淡淡一语,却如铅块般,重压在南那的心头。 凉风吹起,林中婆娑声随之响起。 在静声的此刻,南那顿时失了气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依然垂望着自己的双手,不时看向了翠绿嫩草。 「……所有人……因为我的愚昧……导致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若非如此,你们也不会……」 南那顿了一下,这才又微抖着嗓音,说了下去。在旁的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就连原本想扶他起身的西莱亚,也因他方才说的话,停下了动作。 「而你当年最后和我所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寂静了半晌,唯有枝叶婆娑声格外的清晰。 「都过去了。」 淡淡地回了一句,罗耶浅笑了一下。 「而且,以当时的状况来说,要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对所有人来说,也不是太好的选择。」 他微垂下了眸子,微语。 「所以,我也挺感激你的,南那。多亏有你的贡献,我们才能在这里展开另一个崭新的人生。」 「……!」 南那一脸惊愕,缓缓地抬起了头,朝站在不远处脸上掛着微笑的罗耶看去,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相处,好吗?」 一见对方的神态,罗耶走到了南那的面前,半弯下身子,朝他伸出了邀请的手,浅淡一笑。 这一听,南那哭了,心中的那一道冰墙,似乎也因对方的话,而如融解了。犹豫了半晌,他这才伸出了微抖的手,握上了对方的手,开心地哽咽一语。 「当然……」 而他,也在这一刻,原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在许久之后回头一看,他赫然发现,所有一切的发生,都是有意义的,没有一件事是例外的。也因此,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那一份经歷,总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为他们起了巨大的效用。而他们,也将会从中,习得他们不可或缺的一切能力…… 过去的一切,始终无法抹灭。 但也因如此,人们才有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省思的一份机会。 从而,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同理、包容彼此、展现出真诚友好的一面。藉此,创造出更加友善又辉煌的世界。 「机会」,并非垂手可得,而是透过人们的意念和行动,从而「创造」出来的一份奇蹟。 而此时此刻的他,也不必在大多居民面前掩护自身安危的年迈容貌的幻化,如今岛上这一切结束,今后他也不再需要以幻化来面对他人,而是以自己最真实的样貌来识人。 「……帕黎西亚。」 「是罗耶。别再拿以前的名字来叫我了。」 罗耶一蹙眉,一脸有些不悦。 一听此声,罗耶侧过了头,收回了手,朝声源瞧了过去。 「你来多久了?」 随之他眉头微皱,面色微沉,没好气的丢出了刚刚说过的同一句话来。 「还有,我再说一次,我这一世有名字,别老是拿之前的名字叫我行不行。」 「难不成小黎也不行了?」 多莉堤一手插腰,来到了罗耶身旁,微侧过脸,促狭一笑,口吻很是挪揄。 面对这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罗耶暗自一叹息,不打算继续问下去。 「一开始。不过你们刚才王子公主般举止的画面,挺有意思的。」 见人不搭理他了,多莉堤耸了耸肩,这才老实回应了他一开始的疑问,内容听来还是一样少不了挪揄的意味。 听了多莉堤说的话,南那面色有些难堪,也一副要起身还是继续跪坐在地上,拿不出一个决定来。 罗耶吐了吐舌,又做了个鬼脸。 「那是你的小名,怎么会是在称呼我。」 「不是有人常这样叫你吗?怎么,还要挑人?」 「你去和雪熵那小子探讨一下。」 「雪熵现在可是年岁比我们任何人都还要年长又是一族的族长了。怎么还会是小子?就算看起来像,内在简直和伊特诺差不多,很恶劣的。」 「伊特诺要是听到了,可要苦笑了。」 罗耶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下。 「劳驾,别把其他人晾在一旁,自顾自的打情骂俏啊。」 罗做出了暂停的手势,要他们别再继续吵这种没营养的事情了。 「谁跟你在打情骂俏!」 这一语,罗耶和多莉堤面色丕变,颇有默契地看向了发言的人,异口同声地反驳了。 「……哈哈,他们还是一样没什么变。」 西莱亚乾笑了一下。 随之,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的面色微沉,漂亮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黯然。 「伊诺哥……已经开始进行净化了。」 那他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思一此,他一转身,在他准备离去之际,一旁的南那连忙叫住了他。 「你要去哪?」 受到了大范围净化的影响,他们所在小岛下群林中的致命迷雾逐渐被银白光垄罩,开始渐渐消散了。 于此同时,设立在四周的结界,也绽开了数不清的裂痕。 西莱亚回过了首,迎向了他疑惑的目光,和早已知晓他目的的其他人的面容,他淡淡一笑。同时接下了,罗之前在那储藏室捡到的东西,将其收好。 「去世界树祭坛一趟。」 话一落,四周的结界一瞬破碎,如雨般洒了下来,在银白光的衬托下,散发出了一抹奇异的光彩。西莱亚给人的感觉,一瞬有了一种虚幻飘渺的感觉,十分的不可思议。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7) 「西莱亚……不,伊莱,你是怎么死的?」 南那突如其来的一语,令在场的人感到不解。 就他所知,在都城一战的前后……准确来说是在伊特诺装死的会议后,他都不曾见过这个人……只有他的风声不曾停歇,即便他找遍了都城,依然不见他的踪影。 他也不是没想过对方已经殞命的可能,但是在那个时候,以伊莱的情况来看,多半是不可能的事。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解,伊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甚至还有上一世的记忆。 西莱亚凝望了南那片刻,轻呼了一口气。 「很正常的死法……在子孙的环绕之下,寿终正寝。」 「啊……」 南那一脸难以相信,比起他们如此惨烈的牺牲,眼前这人的生命尾声,可说是很幸福了…… 「在你们离开、『幻墨』也转移了阵地之后,我就顺势重新整治起了都城,让那个地方以不同于以往的形式,继续留存在这个世上。」 西莱亚大略叙述了一下,他以前的经歷,和所做的事情。 「不同的形式?」 南那一脸不解。 「以旧都城的风气来说,不仅没办法包容他人,甚至是不同的物种。所以,我就和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为都城灌入了新风气,改造成了能够包容所有一切万物、不同物种和平相处、共生共荣,且相知相惜,友爱彼此的一个地方。」 一说完,注意到了他人的刺人目光,西莱亚一叹息。 「……!」 没想到,他们努力了许久才到达即将迎来的这一刻,对方却早在千年前就完成了这一项伟业,实在叫人瞠目结舌。然而,事后经由尤伊的默认,证实了确实真有其事。甚至还收到了一句,「你们可以去看一看,包准让你们惊讶」这样的话。 「结界……结界又怎么办?伊特诺死后……结界不也就消失了。」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南那面色丕变,连忙站起了身来,又提问了。 「啊……那个啊,我们使用了你们遗留下来的技术,自行开创了以灵石为主的防护措施,在那数十年,甚至是我死后到了现在,依然好好运做着。没有任何人受到魔爆粒子的任何伤害,你们不用担心。不过,透过这一次的净化,我想……地上残留的魔爆粒子也会跟着被一起净化掉了。」 对于歷经许久终于和人民重新缔结关係的辛苦过程,就省下不提了。对此,西莱亚耸了耸肩。 「……」 南那和其他人,基本上也对眼前的人的巨大改变,大大震惊了。 「……你有人格分裂吗?」 罗耶很没良心的问了这么一句。 「……差不多该走了。」 对于有没有对方所说的这一回事,西莱亚话锋一转,丢出了移动魔法,直接转移阵地了。 ◇ 「你来啦。」 环绕世界树和世界树祭坛的花海之中,一名青蓝发少年在白光中闪现,依然佇立在祭坛前的萨夫朝他淡淡一笑,久疏问候了一声。 「我说过我会来的。」 西莱亚回以一笑。 他走过了萨夫身旁,步上了祭坛,在某物前停下了步伐,凝望着眼前佇立在正中央的那一块石碑。 他从怀中取出了方才从罗那里归还的物品,瞥了一眼手中另类的最后一道『钥匙』,金色长状物于日光下闪过了一丝光泽。 过了片刻,他将目光挪移回了眼前的石碑,第一行的名字上。 他神情一凌,微呼了一口气。 「……」 如今,地下屋的术式啟动,三大祭坛计画升起,散佈岛上各处的连结点连接了起来,白光乍现,将整座岛屿垄罩在了其中,在无际晴空中,显现出了一道炫目的巨大且散发如风般暖意的烈然光芒。 「心伤即使在痛,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去,最终在当事人的原谅并接纳之下,进而痊癒了吧。」 就像他一样…… 他也曾做过了不少不讨人喜欢的事情……甚至隐藏起了原本的自己,只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存活下去的机会。 「而我,也会在这一时刻,前往更好的未来。」 西莱亚微微一语,一边将手上的『钥匙』,轻碰在那第一行的刻名上,彷彿是触发了什么,『钥匙』沉入了漾起了涟漪的石碑之中。 没多久,一道细微的声响,从石碑的后方传了过来。 西莱亚绕到了石碑后方,拿下了脖子上的项鍊,将钥匙般的饰品,取下镶嵌在饰品上的玻璃球,放入了同样造型的凹槽中。 此刻,不同于伊特诺的说词,他以自己的力量,奉献给了这一切。 置入了凹槽中的钥匙,散发出了耀眼的七彩光芒,伴随着垄罩四周的银白光,向岛屿外围的结界席捲而去。 一声巨大的破裂声响之下,大地一瞬剧烈摇晃了一下,又平息了下来,紧接而来的是,远方气流柱外围浮现了细雨般的七彩流光。 反转的结界,彻底解除了。 「让这一切,结束了吧。」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8) 身在静闭室中半昏迷的『幻墨』,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被银白光包覆之后,随之淡化、消失了。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收在珞怀里的玻璃球们,在西司鍊坠上自行脱落的玻璃球和戒指的召唤下,纷纷跟随在后,回归在了寰板上各方位的钥匙孔中。 大门再一次的开啟了,悬浮在西司面前的戒指,更是直接一瞬飞向了大门外几米的上空,剎然放大了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银环,缓慢地转动着。 同时,在这力量之下,也同时佈下了一层半透明如涟漪般的结界,自银环上方向外扩展了出去,并包裹住了整个岛屿,随之这一结界转为透明,以此来守护岛屿不受外界力量任何一丝干涉,保护此地的所有生命,以及空之灵所认同的『访客』。 「……这是?」 珞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他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西莱亚将反转的结界,导回了原本的运作方式。原本,这是伊特诺自己该做的事情,但也有可能是以前先行分配好的执行项目,以此来替代结界,来维持隐藏此地不被曝光的守护之石。」 此时,一道身影在珞的身边缓缓地浮现了出来,他朝忽然说起了这一事实的库里希看了过去,除了惊愕之外,他也下意识地提问了。 「守护之石?」 「你知道,伊莱……西莱亚在转世之前,将自然能量生成的灵石,打造成了巨大的围墙,环绕了整个都城,以此来替代伊特诺的结界。他持有的鍊坠,也是同样的物品。」 「……」 珞一脸不解,即便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却不太愿意去正视它。在雪熵投来的同情目光之下,库里希又说了下去。好似,这些话,除了珞之外,所有人都知道了一样…… 「你还不懂吗?帕黎西亚他们家族流传下来的坠饰,就是由灵石製成的,也因为早先植入的编成影响下,在目标即将达成前,转变了型态,变回了戒指的样貌。」 「……」 「灵石,在都城尚未被创建时,就存在于世界各处。只是,在都城创立后千年,由于『幻墨』的执政,导致灵石的存在被封锁,几乎无人能知晓。只有少数家族的人,将其保护了起来,好让这一个机会,在久远的未来大放异彩。为了不被发现大量储备灵石的事跡败露,许多家族的人就将一部份的灵石製作成了首饰,配戴在身上,作为一种守护自身的保命符。珞,你原本的家族,也是其中之一……当年,你之所以能活下来,也是因为有灵石的保护,你才能安然无恙的逃过死劫。」 珞一抿唇,一时之间语塞。 库里希将目光转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西司,淡淡的又说了一句。 「后来,旧时代的政权瓦解后,西莱亚……伊莱,就把隐姓埋名的各家族倖存者给召集了起来,重建起了都城,到了现在,都城依然存在于地面上,屹立不摇的乘载并守护着各个种族的生命……你知道吗?现在的都城,不同于之前的样貌,已经成为了包容了不同种族,共生共荣的一个小乐园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好半晌,珞都没有说话,一会儿之后,他才从惊愕中回过了神,这才愣愣地提问了。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 这时,雪熵站了出来,发话了。 「你以为我在转生前什么都没做吗?我来此之前,曾在新都城转生,并生活了一段很有意义的时光,也和各家族的人牵起了联系。直到我死后,就连现在,我也依然能够透过那些联系,知晓都城的所有情况。」 库里希挑了一下眉,又直接回了时常说的一句给了雪熵。 「当然,杰罗斯提恩也有份。」 库里希微笑了,将自家的同伴给拉下了水。 「……西莱亚真是做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多少知晓原本的家族拥有灵石这一事的艾利希,对于西莱亚所做的一切和他的面具,感到十分的震惊又佩服不已。 「……」 佇立在一旁的飞罗,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凝望着眼前吟唱的那一道身影。 吟唱到了最后一句,飞罗勾起了唇角。 「……」 银白光芒依然,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即便是吟唱完了触发大净化的『钥匙』,西司的身体,一点也没有任何瓦解的跡象。 「……?」 西司一脸不解,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 明明,在他完成了触发之后,理当会因此消逝的。为什么…… 「……为什么?」 他愣愣地望向了不远处的珞一眼,只见他和他一样,满是一头雾水,从他的眼中除了绝望中的惊愕以外,还多了一丝喜悦…… 「……哈哈!」 一阵笑声在此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朝那人的方向瞧了过去。 待那人的笑声渐歇,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他才缓过了气来,他笑着挪揄了一下一脸惊疑又尷尬不已的西司。 「你这后会有期的效率,还真高啊。」 艾利希身侧的族人们,也大多忍着笑意,努力不笑出声来,好似之前的伤感、心痛,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垄罩四周的银白光芒渐歇,连同西司身上的光芒也跟着淡去了,他望着自己的双手,一脸不知所以。然而,他的愕然,却没有跟着减少。 「你们……早就知道了?」 瞄了眼正在偷笑的人们,西司受到更大的惊愕了。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9) 「你终于知道被人整的感觉是怎么样了吧?」 飞罗来到了他的面前,微笑了一下。 「看来,我给的这一份礼物,效果还是挺不错的。有勉强达到我希望看到的反应……嗯,可惜的是,反应在大一点就更好了。」 「别嫌了,效果有到就好了。没死成,不也是很大的一份礼了。对你我来说,都一样吧?」 站在原地的艾利希神色无奈地吐槽了。 「话不能这么说……」 飞罗一蹙眉,侧过了头,朝艾利希瞥了一眼,又接着说了下去。 「之前那堤从任务回来后,受到了南那的帮助,激发出了他所持有治癒力的巨大潜能。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继承这一份力量……」 「这不是挺好的。你家族的传承有人继承,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又令人很开心的事?」 「雪熵说过,大长老这一职位,目前大多是要由我这一血脉的人来继承……而且都是必须得在血脉能力被激发了的情况下。原本,我是没打算传给那堤的……算了,都这样了。」 望着西司所在,说到最后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叹了一息,飞罗很恶劣的直接把某个人给拉下水了。只见,人群中,被唤名的人,面色看来有些铁青,显然他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人搞这么一手,而且还是自己人…… 「恭喜你,终于可以退休了。不然,我真不晓得有些人还要听你说多久希望退休的愿望……一百多年,也够了。」 艾利希二话不说,直接有些讽刺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他心里也不禁感到疑惑,既然是大长老的血脉,西司可能也有继承到那一份力量…… 只是……就算他真的继承了,也绝不可能会安分的待在同一个地方。 尤其,今后他们很有可能会到岛外去探索新世界,就更加不可能了。 「……真是令人为难啊。」 想到这里,艾利希内心五味杂陈的低喃,一旁的飞罗则是苦笑了一下。 直到这时,终于回过神来的西司,愣然一问。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死?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回想起来,都令他感到尷尬不已…… 而且,他似乎多少也察觉到了,为何方才……在他装死的时候,雪熵会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 可是,为何还要有这些族人前来此地……? 难不成是来看他的笑话? 思一此,西司的心,一瞬感到了沉重、酸涩不已。 「之前,我趁你睡觉的时候,让那堤去为你消去了你体内的诅咒,避免了让你二度牺牲的情况……当然,止冰也有出一份力。」 感知到了对方此刻的心境,飞罗轻叹了一口气。而他没说的是,这纯粹是尤伊和青单方面想对他的兄长大人和昔日弟子的恶作剧,同时也治一治他那过于牺牲自己一切的性格,由于他们这一行人也对此颇有同感,也就接受了他们的计画,并将一部分交由担任尤伊左右手的止冰来处理了。 不只如此,原本只能由伊特诺执行的一切净化和反转结界,透过了许多人长年的研究下,终于得出了一套特殊的改写术式,使每个人都能够分配到一定的工作量,以使来分担某个人的负担。 而世界树一行,参与在其中的人,也只有他们这一些人而已。 除了是给西司的礼物之外,也是给所有族人的一份惊喜。 同时也是在向他们宣告着,回圈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期盼已久的时代,终于在这一刻,到来了。 反之,珞的反应,貌似冷静了不少,却也十分的安静,到了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 由此可知,他们这一手,可能也把一些人给惹毛了。 可惜,不这么做,有些人根本清醒不过来,一再的给自己和他人添麻烦。 「……搞什么?你们这些人。」 好半晌,微垂首,瀏海遮掩上半脸,辨不清神情的珞终于开了口,嗓音冰冷的可以。 换个立场,被人这样恶搞,谁不会生气? 「好了,别气他们。这是我和尤伊提案的。」 此时,库里希插话了进来。西司一见,瞇起了双眸,珞更是头也不抬的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不发一语,好不热闹。 即便是如此,一道温热的泪水,从珞的脸上滑落了下来。想必,在这外表之下,他的内心,终于释放了许久的大石。西司获救一事,他肯定比谁都还要开心吧…… 可他的反应,却令人感到一点也不可爱…… 「你们?」 西司的眸子瞇得更细了。 「不这么做,你会反思你自己的行为?」 库里希回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 西司冷下了脸,淡淡一语。 「现在,你终于知道,我们当初的感受了吧?」 「……不是当初,是一直以来吧?」 艾利希又吐槽了,然而,这一句正好戳进了眾人的心坎里。 「……」 一听,西司陷入了沉默,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面色仍然十分冰冷。 面对西司的冷怒,飞罗打了个圆场,却也实话实说。 「说实话,这不是我赠送的礼物。我……而是,我们一同为你准备的一份惊喜。伊特诺……或许,现在要称呼你为西司才对。」 这一回应,西司一愣,珞也僵了一下。 「而且,这礼物本身,也是你们自己希望的,我们也可以从中获取到一些东西。如今,大门开啟了……我们的一部份使命,也结束了。」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10) 「我们希望的……?」 西司又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所以,过了片刻,隐身在珞后领的黑羽蝶一瞬显现了出来,飞到了西司的面前,他伸出了双手,将牠捧在半空中,冷酷的神情一瞬瓦解了,成了疑惑的神态。 「……」 珞似乎也很惊讶,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到有一名不请自来的访客,会待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到底待了多久? 随之,一道炫目沁凉的银白光芒,自黑羽蝶身上散发了出来,光芒充斥了此地,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从西司的脑海中闪现了过去。 「……!」 貌似是想起了他上上世为自己所下的暗示,以及后一世的卡西洛无意间,为自己所下的暗示,两者因类似又相依,便连结了在一起,作为记忆上的最后一道坎,同时也是作为守护者所要具备的一切知识并重新和世界各大元素连结,守护着此地。 这是拉古希本有的能力……不管去了哪,他依然是此地的守护者,也能够知悉此地所发生的一切,并在必要之时所有反应。从千万年前起,是如此,到了如今,甚至是遥远的未来,亦是。 「你啊……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那乱来的性格,以后可能也改变不了了吧。」 一听飞罗的话语,西司微望了他一眼,泪眼盈眶。方才的不悦,整个烟消云散了。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想必,在此刻的未来,他也只会将其如宝藏一般,深藏在心底,珍惜着吧。 而他的心,自始自终,始终明晰着一切。 『心』,无限感受、无限辽阔。 无时无刻中,心总会为生命带来了解答。 『心』,无拘无束、知晓一切。 无时无刻中,心总会以直觉来指引生命。 『心』,接纳四海、知悉一切。 无时无刻中,心可说是一座图书馆也不为过。 「……没想到,你居然会真的把记忆还给我?」 「不是还,是帮你復甦而已。不然你也不会因为算到这一点,就创造了黑羽蝶出来……不是,是白羽蝶。」 随着飞罗的话一落,黑羽蝶的色泽一瞬变成了雪白光彩,十分耀人。 不知何时,环绕在了西司等人周围的族人们,敞开了双臂,低声吟诵了一段祈文。 下一刻,银蓝色的符文字环形法阵自族人们的面前展了开来,数道法阵重叠在一起,渐然成了一波涟漪般的巨大法阵,缓缓转动着。 「啊……」 这下,西司终于了解,为何雪熵要带这些族人来到这里了。 此地不仅可以令尘封起来的最后一小部分记忆復甦,也象徵着笼中的蝴蝶,找到了自己的渴望之地,而非起初的可望却不可及的虚假认知。 鸟笼始终没有上锁,端看笼中之人,是否愿意走出那一扇早已为他敞开的大门。 片刻,法阵随之逐渐缩小,缩到了一颗椰子的大小,环绕着西司面前的那一隻白羽蝶,白羽蝶身上的光芒又乍现,连同法阵碎裂、破碎,散化成了许多小巧如可人儿般的小蝴蝶,悠然地越过了气流柱飞向了远方。 蝴蝶们一飞离,气流柱剎时消散,强风在空之灵的协助下,减弱成了微风,拂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白羽蝶……」 光芒稍退,西司喃喃一语。 「真没想到……」 同时,西司手微微一挥,溅洒了整个水晶棺和四周的鲜血,猛然结冻,碎裂成了网状,随之破裂成无数的碎片,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枝叶、树身,以及水晶棺又恢復成了起初的样貌。 「作为復甦记忆的一份钥匙。」 飞罗很尽责的帮他补上了这一句话,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无奈。他脸上的倦容,随着使命的告了一段落,有了舒缓的跡象。 「你的钥匙,还真不是普通的多。光是要处理那些钥匙的影响,天知道我们弄了多久,才有今天这个结果。」 飞到了西司面前几步远的艾利希没好气地说上了一句话,听不出话中的无奈,反倒是开心的成分多了几分。 「这一世,从此时此刻起,你终于不用再牺牲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出你希望的人生了。」 艾利希一语,西司对这情况,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僵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们。 「……哈哈,虽然我一直很想这样跟你说。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这些话。至于,飞罗……嗯,西司,我们给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超乎我的想像。」 一听,西司苦笑了一下。艾利希开心一笑,一直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终于有了结果。随之,艾利希一转身,和不远处的一些族人聊天去了,同时还不忘向在树下等待的人们发出这令人欢喜不已的意念。 「看来冰释的效用不错,岛上所有储存着拉古希同伴们一缕记忆的白羽蝶都回归了。今后,可能再也看不见那些蝴蝶了……」 此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微响,以西司一人所见的方式,显现在了他的面前,不同于西司一脸缅怀的表情,杰罗斯提恩一脸有些惋惜的说道。 「你也让我等太久了吧,杰。」 一见许久不见的友人,西司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不是说了,我一定会来的吗?」 收起了惋惜的神情,杰罗斯提恩微笑了。 「下一次,找一个时间,我们好好叙旧一下吧。」 「……当然。」 西司含泪薄唇轻啟。 「先这样了。」 一说完,杰罗斯提恩的身影就淡去了踪影,彷彿不曾出现过一样。 不解西司为何又突然泛泪的人们,在对方刻意隐藏波动的情况下,其真相无从得知,前者眨了眨双眸,将泪水给收了回去,并把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雪熵身上。 「……别看我,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这件事。只是看到珞哭得要死不活的样子,和你刚才的态度……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知晓其意的雪熵一脸艰难,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这一事实。 「雪熵,你准备好了吗?」 西司开心一笑,明明笑得很是灿烂,却令眼前的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毛骨悚然。 「……!」 雪熵见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乾笑了出来。可惜的是,光靠这一点也没办法搁下他即将面临的家长训诫一事了。 「不,等等,西司。」 一听嗓音,雪熵一脸像是被拯救的微笑表情,往飞罗所在的方向看去了。 只见飞罗笑得一脸和煦,说出了这么一句。 「也算我一份。雪熵.路沙,百年多前你阴我的那一件事,我都还没有和你好好清算一下。作为我即将卸任大长老这一职务的奖赏,也不为过吧?你说是不是?」 「……」 一听,雪熵的笑容一瞬僵在了脸上,脸色一瞬刷白。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旁来自西司意味不明的笑意。 「雪熵,你还真有一手耶。我都不敢去招惹他了,真亏你有这个胆子,摩尔他在我们所有人之中,算是最不该惹的人之一了。」 不,你绝对是最不该招惹的那个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颇有默契地在心中猛摇头并一致同意,大魔王的称号莫属西司不可了。 「喴、喴,哪有这样的?」 感受到了眾人的内心波动,西司苦笑了一下。随之他看向了摩尔,后者回以一笑,点了一下头。 对此,西司挪回视线,又看向了不远处一脸「我惨了」的雪熵,他温润一笑。 「所以,我们开始吧,雪熵.路沙。」 这一幕,许多族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自家族长的悲歌;一小部分的人很不识相地吹了一记口哨;也有些人希望能阻止这一小事件,却被人给拦了下来,要他们不要多事;最后,少数的几名同伴,更是在心中,默默地为这老狐狸点了一炷香,一边欣赏接下来的发展…… 这一天,雪熵迎来了他一直渴望的梦想实现了。同时,也在某种意义上,迎来了他此生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悲剧一日。 然而,这却也是他永不忘怀的美好一日,十分的矛盾。 此时,人们扬起了一阵笑声,想必,在这之后,这无比喜悦且得来不易的欢笑,也会这样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一听歌谣,站起身来的西司,停下了准备上前去找自家小孩谈谈的动作,看了摩尔先行开始了「友好交流」之际,他仰起头望向了一片晴空,神情一转柔和地坦然一笑,回应了空之灵。 「是的,我找到了。」 05-梦结 谣之七 独一无二的你(11) 请静静聆听。 抚过了万物生命的徬徨乐章。 那一日,迎来了地下组织的终结。 在『幻墨』死后,组织残羽和藏身的根据地都被两大协会派遣间谍内外联手各个击破。 被制伏的人数眾多,有些人选择归顺黎光一派;有些人则是选择激进的方式自尽又或是展开一场屠杀并将尽可能多的人一同共赴黄泉,可惜他们的诡计没能得逞,由早已预料到此事态发展的世界树管理者给挡了下来,没有造成进一步的伤害……以及不必要的伤亡。 禁錮岛屿的结界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瓦解,歌谣也不再传来忧伤旋律,人们终于可以前往所望之处。 每一种选择,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有意义的。只是观点不同,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也会有所变化。 随着真相曝光,组织被歼灭,沉睡的人们被唤醒,岛上的一切也逐渐往好的方面发展,虽然改变一个人、社会、教育、甚至是整个岛屿并非一夕之间就能达成。 使岛屿重新转向,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成就之事,必须一点一滴逐步踏实朝正面道路迈进,相信总有一天,世间生命能和平共存。 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知晓每个人的生命经歷,所以,当生命犯了错,也只是从中学习,吸取一切经歷,转变成更好的自己。 期许一切,终能平和。 许久之后的往日,旅人们将早已成为旅途中继站——伊特诺岛屿,明晰此地如童谣般虚幻、不可思议的一小部分歷史和某一天突然凭空出现的天空之城,如同迷失了方向的孩子,隐身又现身了出来。 人们,将其称之为…… ——迷航之岛。 ◇ 几日后,夕日下,两名少年牵着彼此的手,坐于世界树树梢上,遥望远方重建中的城镇和知晓了真相仍接受了这一事实并飞往岛外世界探索的人们,西司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真相,并非每个人都能够接受,但终有一天,一定会有全然接受了的那一刻到来。 「……」 多看了一眼,天际中渐行渐远的人们,他的唇角又上扬了一些。 岛屿上的每个人都是如此不同,又如此独一无二。 一切都是如此得来不易。 要说『幻墨』有没有对造就过往至今这一系列的势态有所后悔,他不知道。 或许,他人生的最后一刻……发现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至于究竟领悟了什么,发现了什么,都由他带离了这个世界……以及深刻的体验。 忆起了不久前和『幻墨』之间的谈话。 他的那抹笑容…… 「他说错了。」 微歛下微笑,西司望着澄澈的夕日。 「一切,没有结束,也没有开始,只有此时此刻。」 沉静半晌,他微垂首,垂下眼帘,睫毛倒影倒映在脸庞上,呈现出优美的弧度,微声开口。 「而死亡,只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看着这样的西司,坐在他一旁的珞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闻声,西司的目光转了过来,满是不解。而珞又笑了几声,才说道。 「只是在想真有你的风格,伊特诺。」 西司笑弯了眸子,凝视着眼前笑得开怀的人。 不管是伊特诺还是西司,即便不再是同一个人,他都是他。 回过首,眺望一览无际的蓝空浮云,想起了净化那一刻,身处静闭室中的『幻墨』一瞬有了一丝连结,那时……他的表情…… 看起来像是既羡慕又似感谢以及其他各种情感的流露,西司心中涌起一股同情,湛蓝眸子染上了一层淡淡水雾,轻声低喃。 「或许,我们是被羡慕着的那一方。」 「你在说什么?」 珞一蹙眉,即便有所感知,却仍不太懂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这不禁令他想起了,之前在世界树管理者协会发生的事情……即便痛苦,再怎么难受,却都是生命中一场不可或缺的一个插曲。 当初西司在藏书区找到的那一份毁损的文献,早已被珞存放在了施有保护性魔法,藏于藏书层偏僻区域上层屋架角落的《人生拼图》此书中。 因为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或许,在未来哪一天,这一份文献入了某个有缘者的手中,转而成为了一段广为后世流传开啟生命另一篇章的一个故事了吧。 西司闭起双眸,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凉风扬起他的发丝,他缓缓睁开了双眸,眺望着放眼无际的晴天与美景。 「我是想说,我……不,我们真的很幸运能在那一刻,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至于,在那大揭露发生后不久,醒来的西司对于自己成了某人的后代这件事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飞罗的反应太大了一些,搞得一些人私底下感到很是好笑。 至于那些私下间聊的人,在飞罗知晓后,又是什么样的下场,就不得而知了.…… 而这,也多少成了西司和珞时而提及十分趣味茶馀饭后的话题。 至于,到外界旅行……他明白,就算他不打算带上艾利希,他肯定也会尾随在后,为某人的安全尽忠职守。 又或者是,为了履行他几年前向他所提出的那一份邀请…… 话一入耳,珞淡淡一笑。 「可不是吗?」 此时,一道又一道的呼喊,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小司!」 「伊诺哥,你们怎么在这么高的地方——!」 被多莉堤揹在背上无翼的西莱亚哭号着,似乎对他们在如此高的地方,对他这个有惧高症的人来说,很是可怕。 「喂!要来就抱好!啊啊啊啊——别把鼻涕抹在我身上!」 「你们两个快下来,小黎说他要请我们吃好料的!」 终于把手上的工作给告一段落的雪熵,一同跟来了。不同于先前的愁然,这一次,他笑的很是开怀。 「我哪有!」 又一阵喧闹传来,两人朝下方看去,只见一道道熟悉的人影逐然清晰,朝他们飞来且不停地打闹嘻笑着,当中也有人因没有翅膀又惧高紧抱死抓着另一名同伴哀天哭地的哀嚎着,或许是受到笑声的喧染,又哭又笑。 看见这一幕,西司笑了,笑得非常自然。 聆听者。活出汝之本色,在此新世界中。 此刻,响起了空之灵悠然澄澈的崭新歌谣,柔和且温暖地沁入了所有人的心中。 舞吧,展开羽翼飞舞翱翔。 「对了,还有一件事……」 见此,珞非常欣慰也为他欣喜。在西司放开了握着他的手,准备展翅时,他开口了。 「嗯?」 西司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看了过去。 吟唱吧,让风沁入于心,永伴于身侧。 经歷许多事,珞仍迟迟未将这简单却不轻言出口的话语倾出。然而,此刻,以往至今的种种画面在脑中闪现,直到现在他仍感到难以置信,却也很高兴自己终于撑过来了。 望着眼前的前世搭档、今世恋人的浅蓝发少年,珞泪眼盈眶,嘴角上扬,薄唇轻啟。 「欢迎回家。」 ——祈愿汝寻见梦寐以求的无穷道路。 西司一愣,随之神情似水般柔和,方才未成滴的水雾在下一刻转变成了泪水,溢了出来。 在绚阳下,他灿烂一笑。 「我回来了。」 过往、未来,都是此时、此刻。 一路上的所有际遇,都是为了让他们…… 有所成长…… 有所体悟…… 祝愿,他们能够在这喜乐中…… 过上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后记 大家好,我是亚米珞。 很开心终于可以在这里和大家见上一面。 在这里,我要感谢印刷厂帮助我出版了这一部小说;感谢q将帮我绘製了如此赏心悦目的封面和彩页,每一次看都让我一再的欣赏,十分陶醉;也感谢枳儿小姐的协助,帮助我调整了小说的内文设计和许多协助。 再一次感谢印刷厂人员,也十分感谢参与了这个过程的所有人,谢谢你们,也辛苦你们了。 感谢有你们的支持和协助,这本书才终于能够得以问世。 呜……一直以来的梦想,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 ◇ 《星辰花》这一部中,我最喜欢伊特诺了。珞和摩尔排第二,每一次写到他们,我都觉得好开心、也好伤心……(好矛盾啊!) 这一部故事,主要希望传达的是,『一个人认为自己很了解他人,往往是最不了解自己的那个人』。 当然,想传达的绝对不止于此。由于想传递的想法实在是太多了,没办法一一的写出来,不好意思。(哭) 我认为,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想法、信念,便会造就出他眼中的世界。 每个人的世界都不尽相同,却也十分的独一无二。 每个生命都是如此,绝不仅止于地球上的人类而已。 再一次地,由衷感谢你们的参与,谢谢你们。希望你们会喜欢《星辰花》这一部故事。 下一部,延续《星辰花》系列的《祈绚之鸣》系列中,西司和珞这对恋人,又会在新世界中,和男主角之间,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互动呢? 『心』,无限辽阔。相信你们也是如此。 很开心有你们的支持。也希望能在下一部作品诞生的时候,和各位见上一面。 祝福各位,能有一个愉快美好的一天。 ◇ 个人简介:(因为没地方塞,只好塞这里。) 一名重度幻想成癮者,在路上遇到请勿拍打,但可餵食。 自创典藏格言:story,每一个人物,都有祂们存在的意义。 出没地:https://www.popo.tw/users/aa19961229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一 情中信(1) 「珞,要不然我们来写封信给彼此吧。」 煦光下,感受着微风拂在脸上的沁凉感,坐在阳台上眺望远远方世界树的西司,忽然灵光一闪,脸上漾起了一抹神秘微笑,朝蹲在一旁正在修剪植物的珞看去。 「好是好……但怎么会忽然想写信?」 停下了正在修剪植物的手,珞愣了一下,一转头,看向了对方。完全不明白,对方怎么会忽然没来由地提出这项提议。 「嘿……秘密。」 微笑弯了眸子,加深了笑意,西司做出了噤声的手势,柔声一语。 「……」 「意下如何?想什么时候开始?」 放下了抵在唇前的手,西司的嗓音因小兴奋而些许微扬,听来不知怎地多了一丝甜腻感。 「我不是已经说好了,怎么还问我意下如何?」 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珞一脸疑惑地站起了身来,语气听来很是无奈,却又透出了一股乐在其中的意味。 「所以,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一手扠腰,珞微歪了头,示意了一下对方,他勾起了一抹微笑,几缕黑色发丝垂落面庞。 「只要你方便的时候,都可以。」 西司又笑了一下,随之目光挪向了方才所望的世界树,又将目光挪了回来,说了后一句话。 「我不急的。」 「……是喔。」 多年的相处,很明白对方根本是在说反话,光是从对方平稳的嗓音听来,就已经很明白了。思一此,珞一脸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同样有些小开心,同时也有一点不知所措。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可以写出什么…… 尤其还是写给眼前活生生的人……更是如此。 「那……就等我把植栽给弄好吧。这样行吗?」 瞥了一眼一旁有些凌乱的环境,珞给出了他的答覆。 「当然。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去找纸、笔吧。」 说一此,西司从阳台上跳了下来,一脸笑咪咪地走回屋内,开始寻找起了他要找的东西了。 望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珞微沉下脸,陷入了若有所思。 「……」 近千年前,在伊特诺身殞后,他曾每一天都写了一封没有收信人的信给他心中所想的人。这一写,便是十年之久…… 而那些信件,似乎都被回头收拾他遗物时的雪熵给发现,并整理了起来,收纳在了中立一族的宝物库里了。 「……」 他不是不能理解,自己写的信件有可能会被人给收藏。只是为何是收在中立一族的宝物库里? 而且,换作是他,想必也会把珍视之人有关的一切给收藏起来。 只是他想不透,为何会把他写的信件…… 难不成是因为,那是他写给伊特诺的关係吗? 「嗯……事到如今,再去想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 思一此,找不到答案的珞,瞥了一眼正在找纸张的人的身影。 「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停下了寻找的行端,西司一回首,朝某个正在喃喃自语的人看了过去。 「啊……没有、没什么,你继续找你的东西。不用管我,没关係。」 听见对方的话语,猛然回过了神,珞露出了一抹笑,摇了摇头。 「喔……」 收到了这样的回答,西司挑了一下眉,耸了一下肩,又回过头去做他的事情了。 对此,珞顿时呼了一口气。 所幸他刚刚封锁住了他对自己的感知。要是被西司知道了他的心思,可就尷尬死了。 随之,他一回过身,开始着手整理起了环境来了。 然而,他一点也没有发现到,在他呼气之前,西司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一 情中信(2) 「好了,准备开始写吧。」 在对方收拾好了环境,走进了客厅,西司笑着递出了珞的那一份纸笔。 「来,给你。」 「谢了。」 接过了西司递来的物品,珞点了一下头,一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卧房,似乎一点也不打算让对方窥探自己到底写了什么。 「待会儿见。」 「嗯。」 看着对方渐然离去的背影,西司挥了一下手,珞则是应了一声,抬起了持有信纸的手,挥了几下,便转入自己的房中,关上了房门。 见一此,西司淡淡一笑。 「好了,我也来开始写吧。该写些什么呢……」 两手扠腰呼了一息,他侧过身之际,又瞧了一眼某个人紧闭的房门,唇角又勾起了一抹笑。 随之,他一入座,拿起了从前遗留在地下屋摩尔赠送给他的羽毛笔,望着平放在客桌上的空白信纸,他左思右想,又歪了一下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灵光一闪,下笔之际,西司以羽毛笔的羽毛轻触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微笑弯了眸子,神情满是期待。 「不知道珞会写些什么……」 ◇ 「这样……大概就可以了。」 写好之后,检查了一下自己所写的内容,确认无误,西司才将纸给摺了两折,成了巴掌大的方型纸。 可见,有时候,在一些小事上,西司的行事风格,十分随兴。 「嗯?」 信纸刚摺好,就听见了房门开啟的声音,一抬首,就看见了要交换书信的人走出了房门。 从那人的表情来看,似乎有些难为情。 随着那人走向了自己,在客桌另一端停了下来,望着西司手上的那一张方行纸,他一抿唇,微侧过了头。 「好了,来交换吧。」 说着,西司脸上掛着藏不住的笑意,递出了自己的那一份书信。 「嗯……」 迟迟不见对方拿出要给自己的那一份,仍别过脸,不愿正眼望向自己。 见状,西司微歪头,一脸不解。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压抑着心中磅礡又难以言喻的情感,依然没有将目光投向对方,珞微声一语,一边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封信。 「……」 愣了好大一下的西司先是不语,才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那封信,他完全没料到珞居然会细心到这地步。 望着手上的精緻白色信封,翻向了背面,只见封口处还上了一层玫瑰图样的精緻封蜡,西司又愣了一下,好半晌才给出了这么一个感想。 「……哇,真没想到。感觉你在这方面,还真是细心啊……」 相较于西司的随兴。不难想像,珞做起事来,相当的严谨,也十分的有条有理。 「……」 一听,珞的脸颊染上了一片緋红,一手抢过了对方另一手上的信纸,直接转身跑回房间去了。 听见房门被用力关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有需要这样吗?」 望着突如期来的发展,西司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那般反应。 「嗯?啊……南那差不多要回来了。」 感知到了某个正在接近的气息,他多看了手上的信封一眼,收拾好桌上的一些用物,走回自己的卧房,房门刚关,此楼大门便应声缓缓地开啟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一 情中信(3) 「来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吧。」 坐在阳台地上,西司打开了信封,上头的封蜡也随着他的动作而裂成了两截。 取出了里头的信纸,摊了开来,开始阅读起了内容,些许潦草又不失工整的字跡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to:伊特诺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写出这封信。 我很开心你回来了,伊特诺。 对于你的过往,成长经歷、面临的一切,我很多都不太能了解,对不起。 我一直都很希望可以好好的了解你,也很抱歉,因为我在加入颠覆都城行列前,几乎从来都不曾好好的去了解过你,也不曾去了解你所背负的一切,以及你内心的痛苦。 「……」 看到这里,西司脸上的笑容,敛下了不少,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聚精会神地继续看了下去。 直到后来,我才终于知道,你到底承受了多少……不公的事情。 还有…… 我很抱歉,当时说了希望鸟羽一族灭亡的话。因为这件事,我……苦恼、难过了很久。也有好一段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 「你真傻,那时候,我并不是真的在气你……」 微敛起了眸子,西司微微一语。 只是,那时的自己,承受了许多难以估计的责任,很多事情也一件一件的接踵而来,所以情绪上也多少有些克制不住…… 「没想到,你居然……到现在都还惦记着这件事……」 后来,在你把摩尔找来地下牢房的时候,你在他面前说了,想要和我重新开始好好相处的话……我真的很开心,开心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这一份喜悦。但也因为受到不小的惊吓,导致……反应很错愕。 看到这一段,西司不禁笑了出来,似乎是想起了卡西洛当时的反应。 这一世,在孤儿院的时候……找到你的时候,遇见你的那一天,你也是在强顏欢笑,从来不愿透露你内心的情感,在还没有忆起你的那一段日子,我对你的印象其实说不上太好,认为你是一个很作假的人。 「……」 这一段,看得西司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刚刚的笑意一瞬荡然无存。 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多到怎么也说不完的程度。 在你向我表达了心意的那一刻,我真的好开心,却也感到悲慟不已,好不容易彼此心意相通,结果当时却是不得不面对那样的结果。 「……」 多少明白那时准备和『幻墨』一战的那一段日子,每个人都很不好过,心里也感到非常艰涩……这些他都明白。 有时候,真的很难想像,那居然只是不久之前所发生过的事情,若没仔细回想,还真以为那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呵……」 对不起,内容可能写的前后顺序有些乱,因为我不太会写信,所以你提出要给彼此写一封信的时候,我真的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办,哈哈…… 总归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你很不会写信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明明很会写报告,一到要写私人信件的时候,反倒会坐在桌前环着手,一脸认真又十分苦恼地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却又不知道可以写些什么。最后,甚至还跑去找人求助,看得令人很是无言。 每一次看到他那个样子,都让西司感到很好笑。 思一此,他不禁莞尔。 「……我啊,也很开心,你回到了我身边,卡西洛。」 想要陪伴在彼此身边这一点,他们都是一样的。 没有想陪伴多久,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尽可能的陪伴在彼此身侧,在彼此失落、失志的时候,鼓励并推对方一把。 也将每一次的喜悦,分享给彼此。 每一次的了解、每一次的心有灵犀,都是一点一滴累积下来的成果。 毕竟,没有任何的生命,在诞生那一刻起,就全然的了解自己,甚至是世上的所有生命,以及……一切万物的初始。 我知道你很不喜欢被关係给束缚住,所以我认为保持现在的相处方式,其实也是很不错的。我也由衷感谢,上天让我能够遇见你。 我很期待,哪一天我们去旅行时,发生在我们身上和周遭的事情。 这一次的人生,就让我们好好的去体验吧。 我想说的,就是这样了。 卡西洛 看到了最后,不由得庆幸自己有提出给彼此写信的请求,西司眼中泛起了泪光,将写有对方名字的信纸,拿到了自己的面前,轻轻一吻。 随之,他放下了手,手指十分轻柔且十分珍惜的轻拂了一下对方的名字,眼中的泪水滑落了一侧面庞,笑着哽咽一语。 「当然……我们都要活得开心。」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一 情中信(4) 一回房,珞倚靠着房门,垂下了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捧在手上的这一封信,久久不语。 过了片刻,他有些失神地走回了床边,坐上了床,手上的信被他落在了床上,背靠着墙,一脸茫然,似乎是还没有从不久前发生在他身上的好事中回过神来。 「……」 和煦阳光伴随着沁风吹入了房中,拂过了他的脸,发丝也跟着晃了几下。 「我在作梦吧……」 以前,有多少次,曾幻想可以收到对方的亲笔信。 而现在,他梦寐以求的梦想之一,终于实现了。 「……」 望着放在眼前的信纸,珞一脸紧张地嚥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了有些颤抖的手,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却僵在了半空中。 然而,如此美好的礼物,明明已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却没有那个勇气去打开来看。 「可恶,好想看……」 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珞一脸难为情地将脸埋在膝间,微闷声一吼。 一想到了他所不知道的内容,好奇心、喜悦和许多情感充斥在他心头。 「……」 又一想到了,等会儿西司要是问起了读后感言,他可以怎么回答? 「饶了我吧……」 他双手抱头,用力地挠了挠头发。 光是想像,他就觉得很羞耻。 而这,却是西司极有可能会提出的问题,也是他到时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然而他的文笔…… 看来有了十年左右的写信经验,他的书写技巧,依然没有多大的进步。 一想到这里,珞一脸失落。 「只不过是一封信,为什么……就是写不出我想要的那种情调?」 叹息一语,他重新打起了精神,又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信纸,打开了西司送给自己的这一封信。 to:珞 不同于执笔者时而随兴的性格,字跡十分优美、工整,在那时甦醒之后,不难想像那人也有着相当沉稳的一面。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怀念起那人尚未甦醒,表现出来的那一股纯真。 和现在时而腹黑的一面相比,还真是非常剧烈的变化。 「唉……」 又叹了一口气,他又重新打起精神,一脸认真地读起了内容。 好吧,虽说是我提议要写信的,但实际要来写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去写了,所以,写出来的东西,可能会很少,也可以说是,我尽力了。 看到这里,珞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有时做事太随兴这一点,还是没变啊…… 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好了。 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每次在我感到难过、苦恼的时候,你总是几乎不离不弃的待在我身边陪伴着我,虽然有时你的动机,实在是说不上太好……去除这一点的话,我真的很感谢你。 「……」 一看此,珞愣了一下,随之又苦笑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股暖意,充斥了他的心。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啊……」 我明白,你不希望、也不想看到我受伤,也知道,在执行最后任务的时候,你并非有意的想伤害我……或者说是,想杀我。透过身为鸟羽,我知道你当时到底有多痛苦,那一份痛苦,几乎快要把你给压垮,我也看得很心痛。 「……」 想起了被『幻墨』操控,险些杀害了西司那一事,他的心一瞬冷了下来,也感到一阵刺痛。 「对不起……」 珞面色微沉,悄声致歉。 明明错不在他,可他还是认为不仅没有守护好西司,还让自己被操控,进而伤害了对方的自己,肯定有着很大的责任…… 很多时候……不,不如说,在那之后,每一次想起那一件事,他多希望当时的伤,是伤在他身上…… 可若是,换了一个立场。 当时被操控的人是西司或摩尔…… 他会愿意被西司或飞罗他们其中一个人给杀害吗? 思一此,他微垂下了眸子,微微一语。 「不希望啊……」 在大门前被『幻墨』的把戏给贯穿身体的时候,老实说,我压根没想到他居然还藏了那一手。只是,在那一剎那,我心中首先想到的,却是不希望你为我的死而感到悲痛不已。 「……」 一见此,又忆起了那时的情景,他不由得红了眼眶,轻拿信纸的手,也稍微收紧了一些。 在你为我疗伤、想把我唤回来,甚至在我嚥下了最后一口气,又被摩尔偷偷施加在我身上的魔法,以一半的生命为代价给唤回时,你悲痛欲绝的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过、难过的想死。因为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又为了我的死,又变成了……令人心痛、失神的模样。 看见「嚥下了最后一口气」,珞猛然瞠大了双眸,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满是难以置信又悲痛万分。 「那时候……你真的……」 泪水从眼中溢了出来,哽咽了。 「西司……」 同时他也很感谢飞罗愿意将他所珍视之人给唤了回来,即使他事后才知道,那是对方以自身一半的生命为代价,才将人给唤回。而当初他们耗费多年改写术式的魔法,并没有完全将对方可能会在大净化发动前被暗算丧命的这一环给彻底清除掉…… 而这件事,除了正在阅读这封信的珞之外,只有西司和摩尔两个人知道。 对此,他既感谢又难过…… 时至今日,这一切,竟是如此的难以忘怀又难以言表…… 「等、等等……」 忽然发觉到了那一句话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又重看了一次那一段文字。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又为了我的死,又变成了……令人心痛、失神的模样。』 之前雪熵说过,西司在身体被刺穿的那一瞬间,把寄存在世界树大部分力量给全数收了回去,所以装死也不是难事。 但西司也在信中表明了,他压根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也就是说,他那时,根本没有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 「……你为什么,老是这样!」 珞又哭了。 「就算你答应过我……你已经不打算寻死了,可最后你还是……」 又一次在他眼前,被杀害了…… 由于受到了极大震惊,珞丝毫没有发觉,方才他重看的那一句话的真正意思。千年前,在他嚥下最后一口气前,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抹身影,并非是幻影,而是早已离世的伊特诺.达拉亚本人,只不过是以魔力凝聚成了使某个人能够看见的程度,魔力之中,多少也蕴含着他的那一丝意念。 只是,就算现在的珞不明白,想必在未来哪一天,再一次阅读时,也会知晓吧。 本来想要消除你对我的所有一切记忆,现在想来,是我太过自私了,又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卡西洛。 「……」 又看了一段,珞垂下了头,一手摀着泪流满面的上半张脸。 「……不要,又跟我说对不起……」 每一次、每一次……他一向自己致歉,没多久就失去了生命……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你给救下来,总是……总是……这么艰难! 最后,飞罗甚至不惜分享出了自己的一半生命…… 「你为什么……这么傻,认为这样可以保护好我……你以为,消除了我对你的记忆,我就会开心了?西司!」 他对你的感情,可没有这么廉价! 这一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绝对绝对,会誓死守护好你! 要是未来哪一天你不在了,他也不会再一次因你的离去而失志,而是会毫不犹豫结束自己的生命,追上你……! 「我绝对……会这么做的……!」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一 情中信(5) 在哭过,也抒发了情绪之后,珞又一次地打起了精神,拿起信纸,又接着看了下去。 同时,我也很感谢你,遵守了你的承诺,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即便我再怎么乱来,也是一样对我不离不弃,甚至在我失志的时候,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我的保母、开导的导师,还是我所心仪的对象了。 「……呵。」 珞一见此,不由得轻笑了出来,这一笑,苦喜掺半。 我也明白,你希望我相信你,我确实是有的,所以我才会将我所隐瞒的一些事情,和你分享;你希望我能陪伴你,我也已经在实行了;你希望我不要进厨房做出生化武器,我也……好吧,我也知道我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吃,自从我之前偷煮了一次,自己稍微品尝了一下后,险些被自己给毒死,我就不再有想掌厨的想法了。 (那时因为你不在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又很不信邪,结果刚好被回家拿东西的南那给救回来。) 珞整个人哭笑不得,完全不晓得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只是出个门而已……可别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离开啊……」 说一此,他不由得开始计画,是否之后都要无时无刻的守在对方身边,到哪都跟着? 只是一想到对方极为不喜欢被紧跟,而作罢了。 「唉……」 又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下一行文字上。 你不希望我总是说,没事的。以我的理解,你可能是想向我表达——不要什么事情,都独揽其身吧? 经过了上一世那半年的旅行和这一世岛上的最后任务,我也明白了,同伴之间互信互助的重要性,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不如说,过了千年,我才终于……有了这深一层体悟。 抱歉啊,我不太会表达,所以写出来的东西都比较随兴。可能要请你见谅了。 「……」 珞沉默了。 这已经不只是随兴的程度了,而是连原本不该讲的沉重话题,也给牵扯了进来。 虽然,他很开心,西司愿意信任他,甚至愿意和他分享这些事情。 只是有时,还是会觉得,很沉重…… 关于旅行,老实说我比较想和你一起去。要不要把艾利希给拋下呢? 看到最后一句,珞笑了,只觉得艾利希很可怜,老是被伊特诺给拋下。 爱你的西司 到了最后的五个字,因口渴而从床旁原木桌上端了水杯来喝的珞,一瞬瞪大了双眸,大大一愣,来不及把水嚥下去,一口喷了出来,又被水给呛个正着,频频咳嗽。 「什……啊咳、咳咳咳咳咳!」 所幸在水喷溅在信纸前,及时挪开了。 从这行为来看,可说是,他把对方……不管是人还是事物,都当成了宝贝,无比珍惜。 ◇ 至于,在隔壁房间,感受到了珞一连串的反应,西司到了最后一刻也不禁笑了出来,认为自己在最后所写的文字,貌似有达到他所希望的效果。 虽然这个过程,挺有挑战性的…… 可见,他在捉弄人方面,似乎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打算。可怜的珞…… 丝毫没有漏掉一丝感知的西司,对于珞所下的决定,他只是勾起了唇角,淡淡柔和一笑。 仰天一望,闭起了双眸,感受着沁风吹在身上的清凉感,随之,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眸,蔚蓝天畔倒映在同样清澈蔚蓝的眸中,他轻轻一语。 「……你可要陪我到长命百岁,珞。」 ◇ 「你啊……可真是,明明有房间给你睡,为什么要睡在我腿上?」 原本坐在客厅地上小聊的两人,在珞看见对方忽然没来由缓慢地往后一倒,将头放在了他的腿上。 「没有睡吧?只是枕着而已……呼啊,好想睡……」 仰望着对方一脸无奈的神色,西司的唇勾起了一抹笑,为自己辩解着,不知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多少有些睡眠不足,他顿时打起了一个哈欠来了,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泪光。 「……也差不多了吧。」 一见,珞脸上的无奈又多了几分,也多了一丝淡淡笑意。 对于西司的行端,他总是百般包容,呵护着对方。 「想睡就睡吧……你醒来还是会看见我的。」 珞敦促起了对方,最后一句话,更是惹得西司一阵发笑。方才信件一事,谁也没有提及,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平和时光。 「哈哈,什么跟什么啊!」 「……」 「嗯……那我就先睡了。」 随着意识逐渐朦胧,西司略微沉重的眼皮也缓缓地闭了起来,即将迎入梦中之际,他微侧过了头,一道泪水,自他的眼角,滑落了面庞,也滑入发梢,微一语。 「我爱你……」 「……!」 正别过头,欣赏蔚蓝天色之际,听闻了那一道细微的话语,珞整个人僵了一下,缓缓瞠大了双眸,面色愕然,他回过头,愕然地垂首望着进入了梦乡的人。 「……」 渐然从愕然中回过了神,他的神色顿时柔和了不少。 他凝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人的睡顏,淡淡一笑,轻拨动了一下对方垂落面庞的几缕发丝,微垂下了眸子,微微一语。 「我也爱你。祝你能有一个好梦,西司。」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二 险逝的离别(1) 午后,在南那又返回职场未归之时,珞进了厨房,亲自下厨,而西司则是不时在旁帮忙到一个段落,就被珞给赶去客厅看书了。 「……」 放下了手中看到一半的书籍,坐在阳台上的西司侧过了头,望了一眼徐风下的景致,不发一语。 自从结束了不久前的那一场战役,他便很少会到外头过夜了。 即便有,也是在熟人居所畅聊,不然就是…… 思一此,西司微垂下了眸子,微垂首,轻抚了一下闔起了的书封。 「……那一天,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我的?」 忆起了不久前他即将前往世界树树冠之前,一直死守在他身侧的珞,面对他在那之后死而復生的情况,以及知晓了这背后的原由,想必都十分的不好受。 而他,却不怎么能够体会那样的感觉…… 该说是自己无情?还是,太过于缺乏顾虑他人的感受了? 或许,两者都有吧? 「……」 有些无奈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朝厨房的方向看去,又回过头多瞧了远方世界树一眼,便跃下了阳台,走入了屋内,并将书本放回原位,坐于餐桌上等候待会儿的摆盘和餐点的享用了。 没多久,珞煮了一桌好菜放在了西司早已放置好的餐垫上,后者更是顺势一同摆好了两人份的餐具。 在厨房稍微打理了一下后,两人纷纷入座,做完了饭前祈祷语,不约而同地开始进食。 刚一入口,西司眼睛一亮,咀嚼过后,嚥了下去,开心一笑。 「嗯,还是你煮的好吃。」 「这不是当然的吗?你这一生想吃什么,我都煮给你吃。」 珞这一席话,无疑是吃定对方了。而这一点,西司也是有着差不多的想法。 对此,两人相视一笑。 饭后,一人负责洗涤碗筷,另一人则是负责打扫环境、收起了晾在外头的衣服。 在客厅打扫的西司,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以珞听不见的音量,由感而发地吐出了如此一语。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下去。」 ◇ 「真没想到我居然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 望着为一切染上火红的夕光,躺在房外的阳台,打着地舖,一同天南地北的聊天,诉说着彼此的梦想。 想当初,这些希望,都只能是他遥不可及的奢望,如此,居然以超乎他预想的方式,如愿以偿了。 「是啊……」 同样躺在一旁,微侧过头,瞥了正在欣赏夕日的人一眼,珞一脸复杂地,微微一笑。 「真想去一趟都城看看,不知道那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在西司欣赏尽兴之后,他仰望了一下橘红中混了一些灰蓝渐层的天空,缓缓地闭上了眸子,淡淡一语。 他的手,伸向了对方放在身旁的手,轻轻牵起了,后者则是百般珍惜地回握住了主动牵起他手的那一隻微凉的手。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那,你想去哪?」 因对方所说的话,感到开心的西司,轻笑了出来。 只见,珞微侧过头,思索了一下,随之,闭起了眸子,笑着说了一句。 「想去只有你在的地方。」 「别闹了……正经一点!」 西司一听,张开了眸子,不由得红了脸,又有些难为情地,朝对方的肋骨来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肘击。 「哈哈,好啦,不过我刚说的也是真的啊,又没说谎。不过……真要说想去哪的话,倒是想在有生之年,把整个世界都逛过一遍,然后回到岛上,把这些故事说给岛上新一代的孩子们听。」 「只有你啊……不知道我到时可以做些什么?不过那可能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哈哈!当然是和你一起啦……对我来说,比起去哪,只要是有你在的地方,哪里都好。」 对于西司的赌气一语,珞呼了一口气,开心地如此一语。 「……这样啊。」 微侧过了头,西司依然红润的脸上,藏不住那一份喜悦。 对此,珞也只是多望了对方一眼,回以一笑。 对珞来说,同样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也在岛屿迎来新时代那一刻,如愿以偿了。 「哈哈,当然……跟你说啊……」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之间,已来到了月色高掛夜空的时分了。 此时,早已不再像之前一样在外游荡的西司,似乎是聊累了,缓下了聊天的步调,抵挡不住睡意,不禁掩嘴打起了哈欠来了。 「回床上去睡吧……」 「嗯……」 西司揉了揉惺忪睡眼,微声一语。 「……好久没有和人聊得这么尽兴了。」 「……」 听一此,珞的脸上染上了一丝伤感。他很明白,西司嘴上说了好久,不如说是,几乎不曾有过。思一此,他握住对方牵起的那隻手,又稍微收紧了一些,没多久,便放了开来。 在西司起身回房休息,珞在后头收拾完用物,这才走回房中,将整齐摺好的物品,放回了原处。 「……你要去哪?」 在珞为西司拉好了未盖好的被盖之后,一转过身,准备离开之际,他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襬被人给扯住,不愿让他就这么离开。 「当然是回我房间啊,不然我还能去哪?」 一回过头,只见西司微睁开了眸子,一手死抓着他的衣襬,被抓了不明所以的珞,一脸不解地看着昏昏欲睡的人。 「你去拿换洗的衣服……」 「换洗的衣服?要做什么?」 一听,珞一蹙眉,想来可能是西司的意识不太清楚,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不久前,他才有一套衣物因不明原因被放置在西司的床头柜上,就算他怎么问,也得不到他要的答覆。 又想来,可能是西司今天帮他收衣服,忘了帮他放回房间了。 就在他叹了一口气,颇有耐心地试图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拉开时,西司的一席话,使他停下了动作。 「陪我睡……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不知道是忆起了什么,西司的眸中泛起了一抹泪光,话一刚落,一行泪水随着缓缓闭起的眸子,顺着脸庞,滑落了发梢之间,在洁白的睡枕上,晕染了开来。而他紧抓着对方衣服的手,也松了开来,落在了床上。 随之,一阵平稳的鼻息,传了过来。 「……」 望着眼前的人毫无防备的睡顏,珞一脸难过,心也感到十分伤感。 挠了挠头,在心中一番斟酌后,珞又一叹息,吐出了如此一语。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接着,他关上了落地窗,拉起了窗帘,也熄了萤光石,他这才动作轻柔地将对方的手挪到一旁,缓缓地爬上了对方的床,拉起了棉被,躺好、盖好了被子之后,望着不同于地下屋夜月星辰的昏暗天花板,微一吐息,慢慢闭起了双眸,迎入梦乡。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二 险逝的离别(2) 「……是梦啊。」 鸟儿啼鸣,唤醒了一名睡梦中的少年。 随之,他下意识倪了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卧房的晨光一眼。 意识渐然清晰,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似乎多了什么,他反射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只见手上沾染上了一片又一片的泪水。 「……」 回想起了他昨晚所作的久远又十分真实古往今来的梦境。他的心,竟是升起了一股悲从中来又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个人……也不在了?」 就在他以为和他一同一路走来的西司,似乎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一道细微的平稳鼻息,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微侧过头,朝声源看去,宛如孩子般,睡得十分香甜的睡顏,映入了他的眼底。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他微睁大的眸子,又微垂下了一些,眼中也泛起了一丝泪光。 「……西司。」 啊……这个人……他所珍视的人,如今就在他的身边。 思一此,他不由得落下了泪来。 过了片刻,似乎是情绪得到了抒发,他坐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泪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吐息,调适好自己的状态,努力让自己有一个美好又神清气爽的一天。 随之,灵光一闪,想好了今早的菜色,他的脸上不由得漾起了一抹笑。 在下床之前,他又望向了一旁仍然熟睡的人一眼,伸出了手,轻拨了一下对方垂落面庞的瀏海,微微一倾身,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微抬首,又一笑,他微一语。 「我会等你的……」 在珞下了床,更换好了一身服饰,也打理好了自身仪容,并手持换下了的衣物走出房门之后没多久,西司缓缓睁开了双眸,一脸有些难为情。 罕见地比往常更加浅眠的西司,感受到了对方醒来后的情绪波动,本想起身安慰,可又不愿因他的行为而使对方压抑自己的情绪,故而暂时关闭他人对自己的感知,并开始装睡了起来。 「……真是……」 ◇ 用过了早餐之后,在客厅外的阳台边,两人吃着罗耶不久前送来经过了一番研究而来,不带甜的青梅果点心。 「没想到,青梅果居然可以做成这样……」 似乎没有想过,一直以来不太能入口的食物,居然可以转变成如此姿态,令珞感到嘖嘖称奇。 「嗯……」 同样不怎么喜爱吃酸甜一类点心的西司,一副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对于,青梅果的来歷……他实在是说不口,这是由千年前的一名同伴的血和自己弄出来的外伤药混合而成的万灵药冰草,又在自己亡故、改变自身型态之下,才有了如今大多人人喜爱的青梅果。 咀嚼了一下口中的食物,嚥了下去,随之端起了一旁的水杯,饮了一口。 「不喜欢吗?」 察觉到了西司的反应,珞停下了咬下一口的动作,朝一旁的人看了过去。 「倒也不是……」 「是喔,这味道挺好的,挺合我的口味。」 说一此,珞把手上剩下一半的糕点,放入了口中,咀嚼了起来。 「……」 西司难以表达他现在的心境。 要他说昔日的同伴、药物好吃……实在是很有挑战性…… 而且这挑战性,还不是普通的高…… 「唉……」 为了不让珞知道这一件事,还是在他未来进棺材之前,都不要说出口好了。至于,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这一点,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他人的言论自由,他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权力去干涉他人表达自己的自由。 要真是什么都要管,岂不是和牢笼没有什么两样了? 「这世界,也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呢?」 想着想着,西司不由得由感而发,说出了一句,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的话语。 「当然的啊,又不是人人生来,就什么都知道了。要是什么都知道,那也不必来世上一游了吧。」 听见了对方所说的话,嚥下口中的食物,珞一边说着,一边舔了一下手指,随之又从点心盒中拿了一块糕饼咬了一口。 「……」 对此,西司更加无言了。嚥下了口中的食物,珞又一问。 「所以,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喔,不……要真是被发现,可不是用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来一语带过了……天知道,到时珞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说不定会很可怕? 「少来,你以为我认识你多久了,怎么可能会连你有没有烦恼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珞一蹙眉,似乎对于西司有话不说这一点,感到有些不太愉快。 然而,在另一方面,他也十分尊重对方的选择。 可见,他刚刚的言行,只是为了好玩,而表现出来的。这一点,西司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没什么,你也别问了。」 西司一语,珞也只是应了一声,把手上剩下的糕饼吃了下去,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嗯……」 「……」 过了半晌,在西司准备回房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西司停下了回屋内的脚步,一回过身,朝珞走了过去。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 看见对方朝自己走来,珞一脸不解。 「……!」 尚未反应过来,他的衣领就忽然被眼前的人给一把揪住,整个人随着拉者的力道,向前一倾,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柔软触感伴随青梅果特有的清香,落在了他的唇上。 突如其来的发展,令珞整个措手不及,眼前沉稳又不失俏皮的浅蓝眸,倒映在了他瞠大了的错愕紫眸中,温热鼻息轻拂在彼此的脸上。 过了片刻,两人相叠的唇,才终于分了开来。 「这是给你的回礼。」 轻呼了一口气,望着眼前一脸惊愕不已的人,西司舔了一下嘴唇,灿然一笑。 放开了紧抓对方衣领的手,西司一转过身,直接走向了屋内。 「……」 西司这一席话,使珞不禁回想起了今天一早,他对西司所做的事情。 望着对方逐渐走远的背影,他一瞬腿软,整个人跌坐在地,面色通红,微垂首,一手摀起了嘴巴,似乎终于了解到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他放下了手,一脸难以接受地,看向那人的背影,低吼了。 「……你、你这傢伙!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西司停下了脚步,侧回身,促狭一笑。 「要是说了,就不叫惊喜了。不是吗?」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二 险逝的离别(3) 一走回房,关上了房门,他背靠着门板,仰天呼了一口气,静默了片刻,他微垂下了头,轻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刚刚的触感,依然鲜明的残留在唇上。 「呵,好软……」 一想起珞方才的反应,西司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有那样的反应,真意外。」 随之,他感到了一股淡淡凉意,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嗯?天气是不是变得有点冷了?」 他望向了窗外,天气依然很好,一点也没有样是要进入秋季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他一脸纳闷,又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算了,先去穿件外套好了。」 耸了耸肩,西司漫步走向床头,才走到中途,一股寒意自体内涌了上来,随之心脏猛然一震,他瞠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些微松开了抱紧双臂有些发抖的手。 对于现在的情况,西司不可能会忘记。在千年前,在创造了『钥匙』之后不久,他就曾有过类似的际遇。 他浑身瑟抖,面色苍白了不少,薄唇微抖。 「不会吧……!」 随之,他的视线一瞬扭曲,整个人瘫倒在地,在他试图起身时,一阵剧痛自胸内炸了开来,痛得他目光一黑,蜷缩起了身子,双手紧抓胸口,气力大得几乎要把痛感的源头给挖出来一样。 「啊……啊呃!」 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由胸内蔓延至全身的剧痛,使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没多久,身上的衣物便被冷汗给染湿了大半。 泪水盈眶地大口喘了几口气,想呼唤他人,却早已没了那个气力,泪水混着冷汗,滑过了面庞。 「……」 在剧痛的折磨下,对时间的流逝感,也变得十分模糊。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的目光逐渐涣散,剧痛不知为何猛然加剧了几分。 「……啊……啊……呃咳!」 又过了半晌,一道敲门声响起了。似乎是没有得到回应,门外安静了一会儿,门把一转动,房门被来人给打了开来。 「西司……刚才有件事忘了问你。」 「……」 熟悉的嗓音听在西司耳中,显得有些遥远,他吃力地瞧了那一道模糊身影一眼,想开口,却痛得几乎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大口喘息着。 「西司?你怎么了?你振作一点!西司——!」 珞一见,愣了好大一下,猛回过神,连忙拋下手上的物品,奔到了西司身旁,单膝跪地,不理会后方传来的破碎声响,呼唤他的同时,也为他施展了治癒魔法、分出了一小部分的魔力,以进行魔力上的平衡和体内受创部分的修復治疗。 「珞……」 朦胧视野清晰了一瞬,看见来人悲痛的神色,西司身心皆感受到了撕裂般的剧痛,有些无力地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我在这里……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珞一脸焦急,拼命的给他施展治疗、分出一些魔力给他,同时又发送了请求支援的紧急信息给了飞罗他们。 「我……」 意识矇矓之际,侧过了头,一脸痛苦的西司,闭起了眸子,艰难一语。 「你别说话……西司,拜託你,别死!」 深知是何种原因,导致了西司这般状态的珞,在这时候除了帮他缓解不适之外,他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对于这棘手的状况,珞泪眼盈眶,就算他在急,对事情也不会因此有太大的帮助。 过了半晌,西司的状况稍微缓和了下来,珞也因此多少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撑到飞罗他们过来就可以了…… 「……西司,你还好吗?」 珞伸出了手,动作轻柔地抹去了对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随之扶起了倒卧在地的人的上半身,望着怀中的人,轻声地关切了一声。 「……」 微微睁开了眸子,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又虚弱不已的西司,望着眼前的人,微微蠕动了一下嘴唇。 「……你想说什么?」 珞似乎发现了西司想表达些什么,正想将耳朵靠近些,却被给剎时感知到的一切,吓得不知所措。 「……!」 似乎感受到了体内的异样,西司猛然瞠大了双眸,一度松开紧抓胸口的手,又抓紧了,并加大了力道,他一脸痛苦地微侧过了身,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唔呜!哈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感到惊愕之际,呻吟转为猛咳,没多久,他便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溅洒了一地,也染了自己一身血。 一见西司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珞见状,猛然又瞠大了双眸,一脸悲痛万分。 微侧过头,在意识矇矓、陷入黑暗之际,西司看见了珞一脸悲痛欲绝哭喊的表情。 「西司……!」 「对……不起……」 竭尽全力以最后一丝气力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西司眼前的一切,迎来了一片黑暗。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二 险逝的离别(4) 「……」 悠然转醒之际,一股淡淡清香,随着他的呼吸窜入了鼻腔,过了一会儿,羽般细长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浅蓝眸子。 「……」 朦胧视野渐然清晰,映入眼底的是淡黄色天花板,随之视线又转向了四周,所见皆是熟悉的景色。 然而,尚未全然进入状况,只觉得此地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而已。 「……这里是?」 一开口,西司感到喉咙很是乾涩,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喉间涌了上来,令他不是很舒服。 轻咳了一声,缓了一口气。感受到身体下的柔软和身上的暖意,多少明白自己躺在什么地方。 ……他怎么会躺在床上? 他记得,在捉弄完珞之后,回到房间,他…… 「……!」 回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经过,他微瞠大了双眸,面色微变,随之,他又忽然发觉,原本席捲了全身的剧痛,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无踪。 不同于先前的轻盈感,他现在只感受到身体十分沉重,一点也不想移动。 「你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多少有些茫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坐在他床旁木椅上的那一道身影,就算不去看那人,光是听嗓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没什么精神的目光随着声源瞧了过去,只见一名浅蓝发,和他有着神似容貌的少年,端坐在在旁,笑得十分沉柔。 他的嗓音,听来也十分柔和,令人感到很是舒服。 「……你感觉有好一点了吗?」 「可能吧……」 望着玻璃窗上的倒影,不难看出他的面色多少还是有些苍白、憔悴,比起之前……从某个人记忆中自己当时的样子和状态来看,已经好上了不少。 至少……不至于到了会吓死人的程度。 而他身上的血跡、染有血渍的衣服也不见踪影,衣服可能也是由其他人帮他更换的吧? 「……」 见对方的状态,也不太适合进食,一改方才沉柔的笑容,一脸无奈又忧心的表情,将手伸入了怀中,取出了一粒青梅果。 正打算以此施法,来个暂时性的治疗,却被西司拒绝了。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如今的状况,西司比谁都清楚…… 也不打算,将这个责任推卸给任何人…… 因为,这是他,当初所做的选择…… 「珞呢……」 西司一望四周,没看见那人的身影,也因不久前收起了感知,而感受不到什么波动。 「罗耶在外面安抚他……」 回了他的疑问,飞罗叹了一口气。 「你也多关心一下,你现在的状况吧。都成了什么样子,还先去关心其他人……」 飞罗站起身,走向了放在门旁原木桌上的茶几,在西司看不见的角度,他将刚刚被婉拒的青梅果用风魔法化成了粉状,混入了不久前沏好的薰衣草茶中,拿起了搅拌棒搅拌均匀,另一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粉包,拆了开来,倒入其中,在某种魔法的作用下,使味道维持在最初的茶香,丝毫品不出额外加料的气味。 在这过程中,飞罗也十分细心,将隔绝性的结界垄罩了整个房间,也多少隐僻了西司对四周的感知能力,以防他察觉到了什么。 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他柔声开了口。 「他很担心你。」 「……」 西司不发一语。 「你和他提起那件事了?」 取出了搅拌棒,将其放在了茶垫上,手持透明茶壶的把手,他转过身来,朝卧病在床的人走了过去,壶中淡紫色茶水,来回晃动着。 走回床旁,飞罗随口问了一句,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空杯,将壶内的花草茶倒入其中,递给了努力坐起身来的西司面前。 西司接下了饮品,饮了一口,口中的腥味一瞬淡去,在飞罗无声的敦促之下,默默地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对呈来的茶水一点疑心也没有,可见他不曾想过会被亲近的人给下药。 将水杯交回对方手中,只见飞罗将茶壶、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方便让人拿取、饮用。 「……」 即便他不明说,西司也很明白,他所说的事情,是指什么。 微垂下了眸子,一抿唇,静默了片刻,西司为抓紧了盖在身上的棉被,微微深吸了一口气。 「……你本可以不用把你的生命,分给我的。」 对于缩减了对方的生命,西司一直感到很愧疚。 「明明你也有你的生活,却被我给……」 「这是我的选择,你不必管。我想你也没有间暇到,跑去管其他人要怎么使用生命的自由吧?」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飞罗依然微笑着,声调却微沉了一些。 「可是我……你要是哪一天需要,我可以把这条命,还给你……」 飞罗抬起了手,示意他白再说下去了。 「西司……不,伊特诺,你啊……我都说过几次了,多珍惜自己,你也多想想你身边有多少珍惜你的人……」 话一此,他站起了身来,侧过了身,倪了正一脸哀伤望着自己的人,往门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在西司投以疑惑的目光下,他以只有他们能见了音量,开了口。 「我分给你的生命,送给你去过你希望的生活。」 一回头,又倪了后方的人一眼,随之转回头,又一语。 「过得开心一些,才不会浪费我献给你的那一半生命。」 「……」 西司先是不语,一会儿之后,这才开了口。随之,不知怎地,意识一瞬矇矓、昏沉,他微垂首,摀着脸,他微侧过头,透过指缝,瞥见放置在床头柜上的那一盏茶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暗自苦笑,扯动了一下唇角。 「……我还能活多久?」 「少说几千年吧。」 一握上门把,飞罗回了如此一句,便转开了门,走出了房外,将失了气力,整个人倒回床上,失去了意识的西司一个人留在了房内,房门关起之际,西司身下浮现了一道淡银白移动法阵。 接着,房门关起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二 险逝的离别(5)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我这么努力了,却还是得到这样的结果?」 一阵泣鸣在客厅中回盪着,一名黑发少年坐在桌前,双手肘靠在客桌上,双手抱着头,泪水不停地从瞠大的紫眸中滑落面庞,滴落在平滑的桌面上,一脸艰涩不已。 「……」 坐于一旁的罗耶,一脸同情地轻抚着对方的背脊,无声安慰着。 对于现在的状况,他也无法有所表示。 又或者说,西司这次的事情,惊动到了不少人……尤其是以为已经彻底清除掉了的诅咒影响,结果……却不尽理想。 表面上说是诅咒,其实也不过是灵魂受到重创,加上当事人在净化时丧命的代价,一些人们不愿正视这个问题,而将其视为了一种这人与生俱来、命运坎坷,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如此的一种「诅咒」。而这背后,涉及到的又有多少,难以言喻的真相…… 对一些人来说,这是十分挫折的一件事…… 「唉……」 除了同情之外,罗耶能感受到的,真的大多只有同情了。 虽然不能说西司过去的作为是不恰当的,恐怕那时的情况,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再加上,明知『钥匙』的成员中,混入了不该有人,却还是使其加入了其中。 真不知道他是想保护他人,让那人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是纯粹只是给自己找麻烦…… 「……」 但也不能全说,这是他自作自受…… 「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过好现在,放眼未来……」 罗耶的低语,沉浸于哀伤中的珞,一刻也不能为此停歇过。 不如说是,他不愿意去正视这件事吧…… 对他来说,西司……已经是佔去他生命中极大的份量……又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心灵支柱了吧? 「这该怎么办呢……」 一个人不该是另一个人的心灵支柱…… 一个人的生命必须由他自己去活出,而非循着前人的步伐。 若真是如前人的后尘,恐怕这世界……也不会有所谓的自由风气了。 而这岛屿,更不可能会有诞生的那一剎那。 只存于妄想之中。 「不有所行动,妄想也永远只是空想,没有多大的意义。」 罗耶又一声低语,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说的话,还是感知到了什么,珞的身子顿了一下,泣鸣一瞬停歇,下一刻又哭了起来。 看见他这样,罗耶也拿他没辙。 不一会儿,西司的房门应声开啟,另一端的人走了出来。 循声一望,瞧了眼容貌和西司神似的人,罗耶一问。 「雪熵知道了吗?」 「他要是知道了,第一个杀过来的就不会是我们了。」 飞罗微歛起了眸子,叹息一语。 「这倒是……」 多少能想像到,到时的场面究竟会有多混乱,罗耶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貌似想起了某个目的,一绕过某人的感知,他朝另一名同伴,送出了一道意念。 『青梅果,给了吗?』 『用某种手段,让他喝下了。』 「……」 究竟是以什么方式,罗耶不言而喻。 不再理会被无语的人,飞罗走上前了几步,在珞身旁停了下来,静望着眼前依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人。 「珞……西司的事,我很抱歉。」 「……」 泣鸣停歇,珞不发一语。 对此,飞罗又说了下去。 「然后,为了他的生命安全,你这一阵子都不要去找他了。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我会伤害他?」 一听此,珞抬起了头,朝发言的人看了过去,神情很是不能接受,哭红了双眸的样子更是令人深感同情。 「不是。我只不过是帮他做一下调整而已。不会花费多少时间的……你大可不用太担心。」 面对某人针对他而来的一丝杀气,飞罗一脸不以为意,淡淡一语。说到最后,他神情一凌。 「还是说……你不信任我的能力?认为我没有能力去把他的生命给挽救回来?」 「不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他……」 原本想反驳的珞,一听见他所说的话,一时语塞,杀气散去,随后说出口的话,听起来怎么都很像是在找藉口。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情况,他站起了身来,越过了飞罗,朝西司的房间走了过去。 「你别找他了。」 飞罗微瞇起眸子,横了那人一眼,口吻十分平淡。 「我已经把他送走了。」 就在珞的手即将碰触到门把之际,后方所说的话,使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 话一入耳,珞猛然睁大了双眸,他转回了头,一脸难以置信。随之,不等他人的反应,他扭回头,用力打开了房门,往卧房走了进去。 「你这样做……对他难道不会太苛刻了?」 看见了珞险些崩溃的表情,罗耶叹了一口气,以只有在场两人的音量,对友人微诉一语。 「怎么会呢?刚好而已。」 飞罗哼笑一声,静默了一下,他微瞇起了眸子,又开了口。罗耶听了,不禁又一叹息。 「而且,有些事,也是他不得不去面对的。至于,是什么……哼,就看他要怎么解决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多久,那间卧房便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听得令人感到有些鼻酸。 多少能体会珞的感受,罗耶三度叹息,一起身,微语。 「也是,之后就看他要怎么做了……」 「我们走吧,这地方不适合久留。」 说着,飞罗微侧过了头,伸出了手,手上展开了一个淡银白的移动法阵。 「我可从来没有在此久留的打算。」 罗耶一笑。 随之,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于此,只有这么一句话,残留于此。 「雪熵要是知道了,之后的发展想必会很精采。」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二 险逝的离别(6) 不知过了多久,照进房内的明亮光线,已被火红夕光给取代了。 哭号转为哽咽,他微睁开哭红了的双眸,泪水沿着脸庞、下巴,滴落在了倒影上。 「……」 他用袖子抹去了满脸泪水,抽了一下鼻子。 想站起身,却因为长时间跪坐在地,双脚整个发麻了,一移动,就跌坐在地,短时间内,无法站起。 待不适感退去,他摇晃地缓缓站起了身来,扶着墙、门框,走向了客厅。 望着空无一人的空间,他的心,很是心酸、沉重。 原本每在他回家、走出房门,总会听到一句,来自坐在沙发椅上耍废的人,笑得一脸开怀的暖心招呼。 『欢迎回来。』 明明是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事,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一样。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然而,他们之间的分别,却也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他在哪?」 珞低喃。 「他到底……被带到哪去了?」 即使他使尽全力展开了感知力,甚至试图包覆整个岛屿,却因力量不足以令他这么做而作罢。 他又抽了一下鼻子,透过一旁的镜子,他此刻的神情,惨澹的可怕,也十分的憔悴。 「我已经……快承受不了……你一再的离开了!」 微垂首,摀起了脸,一道泪水又滑落了面庞,沿着下巴,滴落在地面上,珞一抿唇,薄唇微抖,他哽咽地开了口。 话一出口,他整个人有些无力地又跌坐在地,止不住颤抖。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珞,你对西司的执着太深了!」 刚返家的南那,没少从飞罗他们那里听到事发经过和某个人的状态,不顾手边的工作,连忙开啟移动法阵赶了回来,却见上这一幕。南那如此劝歛,可这话,哪听得进已近乎绝望、崩溃的人耳中。 「……」 不见那人情绪好转,过往种种浮现于脑海,心中一紧,南那神色伤感,微微一语。 「……他的事,我很抱歉。」 南那这一语,似乎一瞬奏效了,却也激起了对方更大的情绪。 「呵……你是该感到抱歉……」 泣鸣止息,珞冷笑了一声,吐出了一语。随之,在南那愧疚的目光下,珞有些摇晃地缓缓站起了身来,微侧过身,朝后方的人怒瞪了一眼,一脸愤恨地转过身来,走向了因被他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的南那面前,伸出了手,用力地扯住了对方的衣领,低吼了一声。 「要不是你……做了那种事情,伊特诺……西司他……也不会遇上那样的事情!我已经……」 他话说到一半,情感又一次溃堤的珞,艰涩的面容一瞬扭曲,他伸出了另一隻手,抓住了对方胸前的衣服,随着又一次无力,他垂下了头,拉着对方缓缓跪坐了下来,哭号。 「不想再看到他死在我面前了……已经两次了……为什么,这一次……又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还承不承受得住了……!」 「真的……很对不起……卡西洛……」 想轻拍对方的手臂以示安慰,然而彼此的心结依然未解,甚至缠绕得更紧了,他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开!」 珞大吼了一声,甩开了紧抓对方衣领和胸前衣物的手,南那的神情一瞬纠结、艰涩,却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他依言站起了身,朝阳台走去,望着眼前的唯美景致,他一回首,望了身后的人一眼,如此一语。 「你要找他的话……他人在医疗所,就在我以前住过的那一间病房里。」 一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法阵之中。 「……」 安静了一会儿,珞抬起了头,望向了远方世界树另一端的目的地所在,过了片刻,他喃喃一语。 「吶,西司,哪一天要是换作是我不见了……你会来找我吗?」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二 险逝的离别(7) 当珞再次看见西司时,他人已经躺在了一个大玻璃棺中,内部充斥着淡淡菸雾,似乎是在为他做着什么治疗。 只是,这画面……这观点,却是令人难以打从心底接受。 「……」 在来这里的一路上,珞完全没有遇上任何人……更正确来说,是会拦下他的人。 殊不知,警备之所以过于松懈,也是因为算准了他可能会有此次的行动,尤其是,对他这个人多少有些了解的人,不难了解会做出这般反应。 身为中立一族的人,南那以前的居所、用餐的品项、做过了什么事,又和哪些人之间有过互动,都被记录得十分清楚,详细到了一种自己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被监视着的错觉。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份揣测,确实如此。 至于,下令的人,不言而喻、人人心知肚明。 「……是珞吗?」 似乎是感知到了来人的气息,西司微微睁开了眸子,望了一眼眼前那一道模糊的身影。 微弱、略为嘶哑的嗓音,从玻璃棺中传了出来,听来多少有些沉闷。 「西司……!」 一听见对方的声音,珞连忙跑上前,双手放在玻璃上,他的脸几乎都快贴上去了。 「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西司有些无奈,由于因药物影响,整个人处于极为疲惫的状态,光是一点移动,都会使他更为吃力,已经相当沉重的身体,也因此多了一些乏力感。 明明只是单纯做个治疗,可珞的反应,却令他有种自己不久将离世的诡异感受。 要是这感想被眼前的人知道了,不难想到这人到时会有多崩溃。 光是半刻鐘前,飞罗和罗耶和他说明了他现下的状态,并不会直接危及到生命,只是需要多做些调整、平衡一下魔力失衡的状况。 而这件事,西司也明白了,之所以不和珞说明,也是因为希望对方能够多珍惜自己一点。 对此,他早先将这一想法和另外两人谈过了之后,才有了这一次的治疗行动。 只不过,这过程,可真是极为不容易,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真的要掛了。 而且,如今从珞的样子来看,就算不感知,也对方才可能的经过,略知一二了。 「……你不会有事的吧?是吧?西司?」 珞急切一语,令西司感到有些好笑。 「我不会把你丢下……再也不会了。要是你希望……我也会为了你……去死的。」 微侧过了头,看着因他所说的话,被吓得一脸苍白的珞,西司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相信吗?」 说着,他吃力地抬起了手,覆上了对方隔着玻璃的左手上。 「我相信……我一定相信,所以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也不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话一此,珞又几近崩溃了。 「而且我……根本不可能会希望你去死!」 「……那就是了。所以在我回去之前,你要先把自己顾好……我可不希望一回去,就看见你哭得要死不活,换我这个大病初癒的人去照顾把自己给弄得累垮的人。我可不保证我煮的菜,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别笑啦,我很认真耶!」 西司笑着说了这一席话,话到最后,只见对方不知是因为他说的话太好笑,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苦笑了出来。 「……答应我好吗?」 呼了一口气,西司微笑弯了眸子,又开了口。 「把自己照顾好,这样我们要去游走世界的时候,才能彼此相互作伴、扶持。可以答应我吗?珞。」 「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 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如说是他对西司的执着,若是西司此刻叫他去死,可能也甘之如飴。 这一点,西司也十分清楚。长年的相处,也知晓了对方的许多大小事、喜好,诸如此类。 「我不会叫你不要哭……只是希望你和我……都可以更加珍惜自己一点,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被某个人给恶整成什么样子?」 西司又笑了,笑得很是吃力。 而且,透过不久前和飞罗的谈话,西司隐约知道了,要是他们都再不珍惜自己,彼此都要负起连带责任。 不,不如说是他一个人要负连带责任而已。 原本,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自己概括承受、独自承担,他人的所为,也只限于他个人,没有人需要为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负责。 只是……要是他不先珍惜自己,珞肯定也不会对自己有所尊重,所以摩尔才会出此下策。 即使这主意实在是,很不可理喻。 却也是不得不接受的一种正视自己的方式、一个机会。 「……」 「我想睡了……约好了。」 话一此,一直承受强烈疲劳感的西司,终于承受不住渐然沉重的眼皮。 「我会回去的……回到你身边。」 说一此,西司缓缓闭上了双眸,轻放在玻璃上的手,无力地垂下,落在了床上,他微侧过头,陷入了昏厥。 眼见珍视之人没了意识,珞又哭了。 他抵在玻璃上的双手收紧了一些,他整个人无力地跪坐在地,泣不成声。好半晌,才终于吐出了一句。 「我会的……我答应你,所以……别再离开我了!」 在隔壁房,在屏蔽感知的结界隔离下,两道嗓音响起了。 「果不其然,就某方面来说,西司确实是针对珞这个人的特效药,还是立马见效。」 坐于放了两杯正冒着热气的茶饮圆桌旁的高椅凳上,先是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摸了摸下巴,飞罗促狭一笑。 「你真的很恶劣。」 罗耶一脸无奈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二 险逝的离别(8) 「这可真是……」 收到了某个人传来的消息,坐于书房办公桌前正在批改公文的一名淡褐发少年一脸愕然地猛地放下了手上的羽毛笔,站了起来,椅子因他的动作而往后挪动了一些,待情绪稍微平復,他一手摸了摸头,口吻很是无奈。 在他的印象中,根植于西司体内的净化契约确实已经被移除了才对,可现在这情况,与其说是性命受到威胁,不如说是,单纯只是…… 「……魔力失衡?」 左思右想,雪熵只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可这样说来,伊特诺哥哥的魔力失衡又是怎么来的?」 雪熵一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片刻,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若是说,伊特诺哥哥是因为之前吸收了寄放在世界树的庞大魔力,而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那确实,和诅咒并没有任何的关係,而且,哥哥他当初在创造『钥匙』的时候,所受到的创伤……与其说是诅咒,不如说是一种魔力上的伤害,进而导致了魔力上的失衡? 而这伤害,甚至伤及了灵魂,使他不定时会发作一次。但要说不会危及性命,也十分牵强,上一世伊特诺哥哥就因为製作了……坠饰之后,就失衡了。 况且,族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因为过于使用魔力,没有适度安养自己的状态导致了魔力失衡,因此丧命的例子…… 「……」 似乎是不打算去深究这件事,呼了一口气,他放下了手,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他苦涩地轻笑了一声,神情很是无奈。 「呵,为了面对自己,真有需要把珞给拉进来吗?而且,这方法,怎么说也太偏激了……」 为了珍惜自己,也为了他人也能够珍惜自身,而採用这样的方式…… 甚至,还不惜编写了那个魔法术式,施展在了彼此身上,只要没有领悟其中的含意,或是有心改变,魔法就会立即发动,进而导致…… 「……」 他暗自一叹息。 一般来说,所谓的爱惜自己,是要先对自己好、信任自己,满足自身的需求,珍惜自己的健康、情绪、情感、关係、同理也原谅自己和他人、做自己喜爱开心的事情、分享自己的喜悦,并把自己所拥有并多出来的那一部份分享给他人,同时也将自身平衡在最佳的状态。 每个人珍惜自己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然而,满足自身需求,并非是一昧地满足自身的慾望。而是要真切地明悉内心真正渴望的,并确实有所行动。 也因此,生命所思所言所行,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回馈到原有者的身上,以千百倍的方式…… 慾望和需求,是截然不同,却也时常有令人搞错的地方,也因此,需要一定程度的辨析力…… 只是,这人的方式,几乎可说是反其道而行……却又不失正轨的微妙方式。 所以,他才会说,这方法太过偏激了。 「……虽然知道伊特诺哥哥很喜欢卡西洛……可这方法,对他来说,会不会太残酷了?」 一想到,西司为了让自己和伴侣能够更珍惜自己、自身生命,而採取了如此行动。 以及,在脑中浮现的意念画面中,不乏有珞被西司的强行治疗手段下,几乎整个人都快要哭断肠了的景象…… 一看到那一幕,雪熵真切地为珞感到由衷的同情…… 「……我肯定不想当被治疗的那个人。」 雪熵这一句感言,正好说出了不少人的心里话。 明明谋略上很精明,可事关感情方面,却很笨拙…… 「……而且,为什么小多哥哥会这么希望看到我因为这件事,露出精彩的表情?」 往后退了几步,坐回椅上,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他一手扶着额头,仰望了一下天窗外的晴天白云,微微一笑,对于另一名同伴的意图,雪熵更是感到不知所以。 「这事前准备也太过了……」 雪熵又一叹息,闭上了眸子,已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了。 「但愿珞可以撑得下去……不然从中明白自己需要改变的地方也好……」 微睁开眸子,微微一语。 「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伊特诺哥哥可是会在他的记忆中消失的……」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三 期盼下的阴影(1) 「真稀奇,你居然会自己一个人过来。」 暖阳下,站在店外正在为花圃浇花的一名金发女子,察觉到一道阴影垄罩在了他身旁的花圃上,即便不回头,他也早已感知到了来人的身分了。 「……一阵子没见了,多莉堤。」 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他弯直身子,转过了身,朝来人看去。 只见一名黑发少年一脸憔悴地望着着他,强顏欢笑。 「今天你怎么会来这里?突然想到?」 多莉堤见状,不太买单,反倒是口吻听来不怎么友善。 然而,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表达关切的方式。只是不太清楚的人,总会误会他的态度恶劣,刻意针对他人的不友善行端。 「……」 珞只笑不语,然而他的眼神不知怎地,闪过了一道精光。 「进来吧。请你喝杯茶的空间还是有的。」 没有看漏他的异样,多莉堤朝珞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到店里来。 「小司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很不好受吧?」 关上了店门,翻过了「营业中」的牌子,向外呈现出了「休息中」的字样,走回柜台,多莉堤一边为来人沏了一壶花草茶,一边送上慰问、也为整间店施展了隐匿的隔离魔法,不让此地的谈话被洩漏出去。 「……」 坐于柜檯前不远处接客椅上的珞,不发一语,放在双腿上的双手,微微抓紧了腿上的布料。 「……西司会死吗?」 静默了一会儿,珞突然一语。 「会不会死,他自己想必很清楚。至于,你……为何要这么在意他的生死?你也有你的生活,不是吗?」 多莉堤不疾不徐地从茶罐中舀了一勺花草茶叶,放入了一旁的透明茶壶中,一点也没有受到对方话语的影响,依然继续做着他的事情。 「一直以小司为生活重心,你的生活……你的人生,又该如何是好?你真打算……」 「够了……!」 话一提及心中的敏感地带,珞猛然摀着双耳,低吼了一声。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件事!」 稍微放开了摀着耳朵的双手,珞一脸哀伤地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嘶哑地缓缓开了口。 「……你想知道什么?」 多莉堤抬起头,看向珞,微瞇起了眸子,静候着对方的开口,同时放下了手上的茶勺。 「……你知道古祭坛的分支吗?」 又静默了片刻,珞嚥了一下口水,微深吸了一口气,微声地开了口。 「……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想知道什么情报……按照规矩……」 话未说完,一道奇袭二话不说朝他说了一半话,多莉堤的太阳穴袭了过去,在即将落在他头上时,他快手地接了下来,瞥了一眼手上的某个物品。 那是一枚,拉古希帝国时期所遗留下来的一枚象徵「忠诚」的古老金币,通常,这一枚硬币,只代表了一个家族,也只有那个家族所拥有。 这枚硬币,大多使用在某种「特殊性」的时刻。 同时,也意涵着,某个时刻到来前的一个暗示。 「这个行吗?」 凝望着对方,一改方才的哀伤氛围,珞一脸正色,凌然一语。 「姑且是个禁忌祭坛。与其说是禁忌,不如说是因为太过久远,已经连名字都记不清了,既然已过了千年,那一座祭坛的位置有很大的可能性还在原本的地方。只不过要过去,多半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话一此,多莉堤顿了一下,微垂下了眸子,随之又看向了对方一眼。 「既然如此,你确定还是要过去一趟?」 「以前西司和我说过,古祭坛原本是一个大祭坛,却因为某些原因被分成了两个,其中一个被带到了岛上,被称为了古祭坛……世界树祭坛。至于……另一个被称为什么,我不太清楚……西司他也不明说……只叫我不要干涉那个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人在把关……」 说到一半,珞微垂下了眸子,如此一语。 「都叫你不要管了,你还去管做什么?吃饱太间是不是?」 多莉堤的口吻,此刻听来十分无奈,将手上的物品收入怀里,也将另一手上的茶罐给盖上盖子,放回了原处。 「不是,只是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感到有些不太对劲……感觉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珞将他心中斟酌了许久的『一件事』说给了目前他所能信任的人听。 「不太对劲?」 多莉堤一蹙眉,随之缓下了表情,淡淡一笑。 「这么信任我好吗?我好歹也是中立一族的人,不怕这些消息走漏出去?」 「我不也是吗?」 珞回以淡淡一笑。 「而且,若不是平等的关係,想必你也不会为我展开隐匿和另一道隔离魔法了。不是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多莉堤歛下了微笑,神情看来很是严肃。 中立一族没有祕密,除非是危险性过大,不方便对大多族人公开,甚至会不利于他人、岛上生命的情报,不然鲜少有隐匿的情况发生。 「我很清楚,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微弯下了身子,双手交握,珞一叹息,苦涩一笑。 「……」 「……」 两人相视一望,互相打探着对方可能的底线。 最后,僵持不下去的多莉堤叹了一口气,一手扠腰。 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斟酌是否可将这件事给说出口,最后,多莉堤还是做出了他的选择。 「珞,这件事我只说一次……」 「……」 一听此,珞的脸色又正了几分。对此,多莉堤又说了下去。 「许久之前,除了鸟羽一族之外……不,不如说是,继鸟羽之后,还有另一个族群被创造出来了。」 「鸟羽的分支?」 珞微弯直了身子,神色有些诧异,仍显严肃。 没想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族群被创造了出来…… 「不是。虽说你的家族曾管理着那一片土地,也照看着那一座祭坛,但你知道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吗?」 说一此,多莉堤微瞇的眸子,又瞇得更细了,嗓音也沉了不少。 「我记得是封印着什么……但我却没有被告知那里被封印着什么,只知道不可以擅自靠近,不然……」 放开了交握的双手,珞一手抵着下唇,思索了一下。 「不然会怎样我也不知道……因为在那之后不久,我家就几乎被血洗了。」 话到最后,似乎是想起了那时的残忍景色,他握起的双手,又收紧了不少。 「你会不知道也是当然的……毕竟那里几乎被称为禁忌大地,没有多少人能够活着走出来……那一座祭坛,我也不太清楚它叫什么,只是好像被某个族群给管理着。在那期间,到底发生过了什么,为何会变成由他们来管理……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千年可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让人不愿去回想的地步……」 多莉堤苦涩地吐出了这一语。 这本该是不能随意告知给他人的事情…… 要不是雪熵先行下了指令,不然他也不希望由这两人去接手这件事,甚至是让他们去淌这趟浑水。 明明好不容易,从回圈中脱离出来了…… 「唉……」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们是命定坎坷,还是上天希望他们能够再精进自身的能力? 为了多少转移注意力,他拿起了一旁刚烧好没多久的热水壶,为透明茶壶中倒入了绕水,一片片热气冒了出来,看着被热水翻涌的茶叶,暗自叹了一息,他将热水壶放回了原处,不发一语。 「……」 「是那一群被创造出来的族群吗?」 对这一席话,多莉堤微睁开了眸子,摇了摇头,望向了对方,神色又严肃了不少。 「不是,正确来说,他们是被献祭的『钥匙』。」 「……被献祭的『钥匙』?」 一听,珞一脸错愕,有些难以理解多莉堤所说的话。 「对。他们一族的人,大多分布在世界各地……准确来说,是不同的平行世界中,每到一个……时机,他们一族的人就会被派出一名代表,作为去开起……不如说是解封祭坛封印的『钥匙』,解放出被封印在祭坛中的某个生物。至于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多莉堤点了点头。 「那代价……」 珞嗓音微抖地一语。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三 期盼下的阴影(2) 「作为开启的代价……是身为『钥匙』的生命。只是,我听说,不管有没有成功开啟,都会落到一样的悽惨下场。」 多莉堤微垂下了眸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可见,这消息对他来说,有多么的沉重……尤其,还牵涉到了从原本所待之处脱离出来,『幻墨』的源头。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 另一个,旅程了……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谓的未知,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一切都是由『当下』这一此时此刻,开创而出。 生命也由此而来。 不如说是,由开创一切的『源头』。所发起了一场无限游戏…… 「……!」 珞一听,他猛然瞠大了双眸,一脸惊愕又难以置信。 这岂不是,比当初作为『祭品』的伊特诺,还要悽惨?而且还是一整族的人? 「这也……太扯了吧?」 「……岂不是吗?」 对此,多莉堤也颇为认同。想当初,他一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多莉堤,这些情报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稍微收起了藏也藏不住的惊愕,珞一蹙眉,神色凌然地瞪了多莉堤一眼,嗓音微沉。 不管珞怎么想,他都不认为这是一般普通的管道可以随便得到的情报……而且还是,可能涉及了整个世界的大事。 来自不同世界的『钥匙』一族……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被创造出来的? 「不只如此,那一族的人,一旦有人没有开啟成功,便会从其他族人中挑选出下一名作为『钥匙』的『祭品』。而且……被挑选出的人,大多都还只是孩子……」 没有正面回应珞提出的疑问,多莉堤又一语。 「这……持续多久了?」 一听之下,珞神情愕然,不禁感到了不寒而慄、寒毛直竖。方才的凌然瞪视,一瞬被张大了双眸的愕然、难以置信给取代了。 「……起码有几千年了。」 多莉堤艰涩一语,脸色很是难看。 「……!」 珞大大一惊,脸色一瞬刷白。 「你不是问我是怎么得到这情报?」 嚥了一口唾沫,多莉堤缓了一口气,又一语。 「在我们之中,有谁是在转生到岛上前,先行转生到都城去建立一些联系的?」 话一此,已经十分清楚,他话中的人,指的人是谁了。 珞微微一语,险些脱力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青……」 「……」 「所以,他们都会被召唤回这个世界?去执行那个……」 一手摀着因极度愕然十分苍白的上半张脸,珞艰涩地开了口,说到下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难怪以前他家族的人会向他说他还不必知道,同样的,为何西司也叫他别干涉这一件事……以及,西司又为何会在执行最后任务之前会提议,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要和他一起到岛外去旅行…… 原来,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 而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当时早已自顾不暇了……再加上……这也是…… 因为,这几乎是他们没办法……也无从插手干涉的事情……但不干涉,危及的可是这世上所有的生命啊! 「他们是……被基于为了开啟祭坛,而被创造的特殊物种。至于,如今那一半的祭坛,到底在哪……大多人都不太清楚。就算我刚才说了有很大的可能性还在原处,却也不能保证我说的一定是正确的……每到一个时代的转换,就会移动到另一个地方……所以,我才会说……唉,这可真是……」 对此,多莉堤依然有些艰涩地吐出了他心中所想的……而这也是,他所不希望看见的。 「……是吗?」 「……」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情报,多莉堤……」 在珞准备起身,破开魔法,夺门而出时,多莉堤又开了口。 「雪熵要我传达一句,你们要去旅行,可以。只不过,只要不是正面干涉,你们想怎么做都行。」 言下之意,只要不是正大光明又明目张胆的插手这一件事,私底下偷偷的去帮助那一族群的人,都是属于被允许的范围。 由此可见,知晓了三人的一切记忆,雪熵自然也有所知情。 「但为何……不能明目张胆的进行?」 微垂首,抱头暗自哀号的珞,发现到了这一点,他一脸疑惑地抬首,看向了一脸伤脑筋的多莉堤。只见后者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久远前的合约,是这么签订的。」 「合约?居然连合约都有?」 珞一听,整个人都傻了。 「这也太荒唐了吧!」 「……可不是吗?」 多莉堤苦笑了一下。 「……这可真是……!」 话一此,珞猛然站起了身子,在他侧过身,准备朝门奔去那一剎那,多莉堤一瞬解开了隐匿的魔法,望着眼前那人的身影,他微沉下了脸,嗓音微沉。 「你要去哪?」 「你管我去哪!」 一回首,珞吼了回去。现在的他,只想赶快去找雪熵和青去理论,顺便去讨某一件旧帐! 「珞!你要去是可以,但你必须先完成被施加在你和西司身上的一道禁制,要是没有解除它,就贸然离开岛,你和西司都会失去你们对彼此的记忆!」 见状,多莉堤低吼一句歛言。 「……!」 珞大大一愣,倒吸了一口气,随之面色又一次苍白,回过了身,又回吼了。 「……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多莉堤……!」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雪熵……的意思。」 即便被吼也不感冒犯,多莉堤吞吞吐吐了一语,垂于身侧的手,也抓紧了裙摆。 这无疑是,相当于先前的气流柱,不……是比它还要更加恶劣上不少的牢笼! 「该死的……这小子!」 珞一听始作俑者,气得抓头发咬牙切齿,随之,不管对方是否拦截他,都无法阻止他衝去找人算帐的决心。 思一此,他的脚下展开了一道银白色的移动法阵,他的身影在多莉堤解除了最后一道魔法之际,消去了踪影。 望着空无一人的店内,多莉堤静默了一会儿,随之他又垂首望向了透明茶壶中早已凉掉了的花草茶,淡淡一笑,微语。 「……你可别死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三 期盼下的阴影(3) 在林中崖边,一名青绿发少年盘腿坐于崖上,眺望着在空之灵的力量下,缓缓来回转动的带刺藤外的,那一片一览无遗又无限辽阔的蔚蓝天际。 沁凉的微风吹过了那抹人影,舞动了那人的发、一身服饰,也带动了四周的一切,将生命的气息捎往他方。 不久前的气流柱,之所以看似狂暴,却也是种另类的保护手段,只是不太令人苟同罢了。但也因为气流柱是由空之灵的力量衍生而来,也因此,在这力量的作用下,所有针对性的魔法,甚至是试图离开此地的移动魔法,一律没有效用。 也因为这样,岛屿也不时被雪熵调侃成是鸟笼……虽然雪熵的事情,是从摩尔口中听来的……但他也十分认同这个观点。 对于这一感言,想必也十分符合大多数人的心境。 这里曾是执行最后任务前,中立一族和黎光一派的人们,和最后甦醒的人团聚的地方。 感知到了来人的气息,他勾起了唇角,瀏海下那一双金灿眸子,微微笑弯了。 「你来了?」 侧过了身,他瞥了发丝、服饰同样在风中摇曳,却散发着骇人气息的黑发少年一眼,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 「真是太过分了!」 「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了?」 对于来人不爽的低吼,库里希枕着笑意,开了口,却也难掩语气因开心而有了些许的微扬。 「你还说你有做了什么?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 一听,珞的额角顿时浮现了一道青筋。尤其,在来此之前,本要找另一个人算帐,却得知那个人早就落跑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问我?这不是很好笑吗?」 似乎是忍不下去了,库里希不禁噗哧一笑,迎来了某个人更大的不悦。 「你这傢伙……!」 「好啦,不玩了。你啊……少衝动一些,对西司和一些人来说,也会轻松不少。」 挥了一下手,库里希微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看起来却没起到多大的效果,反倒是勾起了珞的疑心。 一旦涉及到了岛屿的利益和安全,以及和西司有关的事情,他的情绪多少也会变得激昂不少……不,不如说是,太过了。 基于这一点,库里希他们才会拟定了这一项计画,一方面是为了锻鍊这些人的意志力和耐力,也希望能够激起他们那颗对彼此和一切眾生怜悯的心。这也是,对不久之后的未来,可能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做好一些准备。 即便看来有些多此一举。然而,多做也比因少做准备,而对因此发生的事情感到措手不及好上不少。 另一方面,也只是因为他们这一群人太间了,想要有个人来当他们的捉弄对象罢了。 感知到了眼前的人的心思,珞气愤的脸色一瞬铁青。 「这和西司……还有这岛屿,牵扯到了多少?」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只是我可以和你肯定的是,这一件事,我们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歛起了微笑,库里希一歛肃然地指出了这一点。 而这一点,也将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啟程前,必须知晓的一件需知。在未来,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认知……同时也是一个说不上是祝福的祈语。 为了能够在未来,唤醒并迎接,『某一个存在』。 并将其,引渡到另一个人手中,守护起来。 「你这样……有说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一听,珞一瞬感到有些脱力,仍不减他来此的心中那一股火。 「『祈鸟的碎片』。你知道多少?」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三 期盼下的阴影(4) 多瞧了来人一眼,库里希忽然拋来了这一个问题,令有些恼怒的珞,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愕然。 「你是说……」 他不确定地开了口,在对方投以肯定的目光下,珞的面色一瞬刷白了。 祈鸟的碎片,顾名思义,是由一名开创了世界的神祉身上所落下的力量碎片。 碎片虽小,却也蕴含着难以估计的巨大力量。据说,只有在世界迎来『鸣响』之时,这些碎片,便会为世界带来颠覆一切的召唤。 为了迎来,那一名创造了这世界的神祉,并且彻底颠覆创造了这一切灰暗、悲鸣绝响的另一名『沉睡者』。 这世界,早已背负了许多,不该有的责任了。 「……」 珞微吸了一口气,试图缓下自己浮动的情绪,同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抿唇,不发一语。 接收了这碎片的人,共有九人。 每一任的人选,在一定的时机,都会迎来不可逆且悲凉的生命尾声。 作为支撑这个世界的基石,他们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却也如同祝福、职责,抑或诅咒般,跟着那些人,永不断开一样。 好似,没有迎来曙光的一片黑暗。讽刺的是,这些人,却是这世界的九道支柱,也是这世界的九道曙光。 第十道,即是这座岛屿。 另外的第十一、十二,则无人知晓。 以及这两道光柱的来源…… 「没错,就如你所想的那样。」 感知到了对方所想,库里希微頷了一下首,神情微肃,口吻更多了一些肃然。 「……」 珞嚥了一下口水,低语。 「太扯了吧……」 「再扯,也得接受。」 库里希闭上了眸子,轻轻一叹息。随之,他微睁开了眸子,金灿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黯然。 「当初,伊特诺之所以会选择死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喴……」 珞歛起了微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一层阴影垄罩了上半张脸,几隻感受到杀气的鸟儿,纷纷从林木中飞了出来、逃往了他处。 「你这是什么意思?」 「……」 「什么叫做,西司之所以会死,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不是浅显易见的事吗?」 库里希轻笑了一声,摊开了双手,脸上的微笑,多了几分肃然。 「怎么还会想问我?」 「这件事,西司知道吗?」 不悦地瞪视着眼前的人,珞沉下了声。 「你以为他又是为了什么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创建这一座岛屿?」 「……我以为,那是为了要解救鸟羽一族和一些族人,脱离那个境遇。」 一听,也感知到了对方这句话背后的一丝意图,珞微瞠大了眸子,神情很是错愕。 「那是其中一个原因。」 顿了一下,库里希又说了下去。 「这背后,还有着更大的计划。大到我们都无法想像……伊特诺他究竟承受了多少,可想而知。」 「……他的志愿,也太庞大了吧?」 想到这很符合那个人的性格,也很像他会做的事情,方才的愤然早已拋到了九霄云外,珞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行事如此的胡来…… 「……你现在才知道?」 库里希苦笑了一下。 「不过,这也不全然是他的计画,而是他的家族……代代传承下来的一项职责,即便身殞,铭刻在灵魂的那一份契约,却不可能会因此被撤销,也会传承给下一代的瞬间,由下一代的继承。而这契约,必须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才有可能完全解脱。」 「……」 珞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每一句、每一字。 他以为,那时候所发生的,和他从伊特诺那里接收下来的一大部分记忆、计画,就已经是全部了。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令他难以想像,这深潭,究竟有多么的深? 而身处其中的那个人……又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铭刻在灵魂……那不就是西司和西莱亚……」 思索中途,珞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他倒吸了一口气,先前的难以接受,更甚。 「……不、不对!要真这样说起来,光是铭印灵魂这一点,我们这些分家不也是会有同样的职责!为什么你会说,只有伊特诺他的家族继承了这一项责任!?这不合逻辑吧!」 猛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随之又意识到了一件事,珞惊愕望着眼前的人,说出了他所知道的那一部分。 「我所说的责任……不如说是合约,是在帕梅西继任前一百五十年前左右所签立,那时你们这些家族,早就分支出去了。所以合约签立的对象,只有伊特诺他们家族血脉的人才会被继承。」 这一点,库里希也向他说明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 珞微垂首,一脸很是受伤,垂于身侧微抖的手,稍微收紧了。 「因为你的记忆被封印了。」 库里希毫不留情的回了一句,足以抨击对方心中最脆弱的一处。 「……难道是?」 珞一听,神色染上伤感,脑海中也浮现了一个极为可能的人选。 「不是。封印你记忆的人,另有其人。」 库里希摇了摇头。 「卡纳?」 左思右想,珞又嚥了一口唾沫,道出了过了千年,仍不曾被提及的那一个人的名字。 「准确来说,是帕梅西.达拉亚。你口中的卡纳,只不过是『幻墨』对他的化名而已。」 库里希一说此,脸上一瞬浮现了一丝伤感、惋惜,随之又恢復了原先的神色。 「……」 对方流露出的那一丝情感,珞丝毫没有看漏,也不打算因此旧事重提。 毕竟,很多事情一旦过去了,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什么时候?」 珞张大了眸子,双眸微颤,一抿唇,随之喉咙有些乾涩地艰涩一语。 「那一世,你幼时的记忆,有出现过了什么不寻常?或者是什么断层的空白记忆?」 库里希一蹙眉,又指出了一点。 珞循着对方给出的方向,思索了一下,正想说没有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 「我记得……我父母有和我说过我们家族所背负的使命……但后来到底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之后没多久,我家的人大多就被……」 话一此,珞一时说不下去了。然而,他的脑海也随着他记忆的回朔,以及空之灵……他的契约灵的魔法作用下,被封印的破碎记忆,很快将会随着时间,逐渐復甦,也将在之后的某一时刻,派上用场。 而那时…… 「……」 看到对方的表情,库里希心里也多少有底了。 「多半是保护吧。据我所知,你家被血洗的人,基本上都是知道这一层真相的人,至于会被灵石保护下来,也是因为你运气好,再来又受到了帕梅西的保护,从中知晓了一切,进而保护你的生命安全。最后更是把你安排在伊特诺身边……你以为你只是单纯被视为亲卫和他的搭档这么简单?怎么可能?」 「……」 珞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起初你家族所传承下的使命,对那些部族的人的援助行动之所以会进行的不顺利,也是因为有『幻墨』从中作梗的缘故……」 「……」 「而且,以当时自顾不暇的状况来看,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会去援助那些人。你的家族之所以会被拔除,多半也是为了不让你们有任何施以援手的一丝机会。」 「……」 整段话听下来,珞深吸了一口气,一抿唇,努力克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至于暴走。他紧握的手,放了又收,收了又放,好半晌才终于松了开来,他的情绪也多少有所缓和。 「况且,这一次的任务,只能交付给你们,其馀的事情,会有其他人被安排在后头,准备届时可能会发生的紧急状况。」 库里希歛起了微笑,神情很是严肃地盯着对方。 「……这任务,和我们又有什么关係?」 珞有苦笑了,内心十分苦涩。 「你不会想说你不知道吧?明明这是由你原本的家族所管理的地方,而你却对大部分的事情,一概不知情。要不是有我们这些人事后帮你恶补,你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一些事实的真相。」 库里希一挑眉,不让对方有任何一丝逃走的念头,反倒激起了对方对此事的疑点。 「真相?」 珞一脸愕然。 「那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岛上的人,也都安全了……但我后来听西莱亚说了,他在我们离开了之后,把都城给重新整顿了。」 「是没错。」 库里希一脸凌然地望着他,淡淡一语。话未说完,就被情绪有些激动的珞给打断了。 「这是为什么!明明……已经结束了的事情,为什么……又会有其他的事情出现?而且分布在不同世界的『钥匙』一族,居然……」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三 期盼下的阴影(5) 「你以为都城转变了,外面的人们也会有所转变吗?就算有,又有多少人?」 说一此,青的表情又严肃的不少。 「你是说……还有其他的人倖存下来?」 珞一脸惊愕,简直难以置信。就他的记忆中,那时的魔爆粒子已经充斥了整个世界,除了一些特定物种之外,根本无法存活,就连他们这些人,也是因为有都城的……结界,和自身魔法的保护作用下,才能在外活动,而不受到影响。 现在,却和说他了,城外有着其他的生命……这岂不是在和他说,那时早有其他的生命存在了……? 「你以为那时的都城会接受其他的物种?」 库里希一语,珞一时语塞,因这是不可忽略的事实。 对此,青又接着说了下去。 「连自己人的生死都不怎么在乎了,又怎么会尊重其他的生命?」 「……」 这一点,珞实在是难以否认。 「我并不是在指责你的不是,毕竟那都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再来探讨也无济于事。」 库里希暗自一叹息,静默了一下,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吐出了他所知的那一份情报。同时,他也希望,这一份情报,可以在日后,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也比没有来的好上不少。 「况且,在我转世到都城时,那里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而是被唤为了月镜都。」 「月镜都?」 「在那里确实如你所知道的美好生活一致。但这也不代表,其他的一些族群,也有着相同的理念。」 库里希点了点头,又开口了。 「你是说……」 一听到这里,珞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对。又有不少人背道而驰了,虽然不是月镜都的人,却也是起初脱离了都城的居民们的后裔,为了不当的利益和理念,而和月镜都的人爆发了衝突,如今月镜都的人……一到城外,几乎就会遭到那些人给追杀。」 既方才的肯定之后,库里希这一语,十分的矛盾,如同哑谜一般。却也给了听者相当大的震撼。 「『幻然』,可以被消灭,却也是不可抹灭的一个存在。」 「……『幻然』是『幻墨』的本体……你的意思是?」 库里希肃然一语,在对方惊愕不已的目光下,又接着说了下去。 「正确来说,『幻墨』,只不过是本体的一小块碎片,有没有他,对它而言,可说是不伤大雅的小事罢了。」 「『幻墨』的本体……『幻然』?」 一听之下,珞猛然瞠大了双眸,脸色一瞬刷白,脑海中一瞬闪现西司被杀害的那一幕,内心一瞬涌现了百般不悦的复杂心情。 「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件小事!」 握紧了垂于身侧的手,珞大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又低吼了。 「因为那些小事……!究竟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失去了他们的家园!而我们……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在站在这里……」 一说此,一股哀伤、苦涩,涌上了心头,泪水也浸染了珞的眼眶,哽咽。 「所以,要拜託你们的就是这一件事。救出你口中的『钥匙』一族,不必是所有人,只要救出一人,就相当于是整个部族的人。」 库里希又开口提及了这一件事。 「……怎么说?」 歛下复杂的心绪,珞微挑起眉,环起了手,不解了。 「他们这一部族的人……很特别。有些事情,用说的不太容易理解,所以还是请你和西司去亲眼见识一下,会比用说的效果来的好上许多。」 库里希淡淡一语,神色有些惋惜,又一语。 「你们……只要救出当代的『钥匙』就好了。」 「『钥匙』一族的人……怎么可能会只有一个人而已?」 珞一脸难以接受,又说了。 「该不会,所谓的部族只是个幌子?但为什么……又只能选出一个人作为一族的代表?」 貌似是想到了不久前多莉堤对他说过的话,珞低喃,百思不得其解。 「并非如此,因为被选为『钥匙』的人,相当于祭品。而他们一族的一部份生命,就联系在那身上,只不过会因为一些原因,而与『祭品』断开连接,以保全下一任『祭品』。」 库里希又一语,伤感一笑。 「这件事,你多少也从多莉堤那里听说了吧?」 「嗯。」 听得面色铁青的珞,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 「你不用担心到时会发生什么事,这一次的任务,以及施加在你们身上的禁咒,也只是个幌子,主要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多珍惜自己一些,而做的。只是这个好意,只是效果好像太过强烈了一些。」 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不久前接收到的这两人近况通知,库里希不禁轻笑了出来,惹来话中人的白眼,显然后者在经过方才的震惊洗礼之后,对于这一次对方故意脱口而出的实情,没了多少讶异的成分。 「……」 珞一脸没好气地叹了一口气,一边低语。 「果然如此吗?」 虽然他之前已经多少有隐约感觉到了好像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只是没有想到…… 「唉……」 对此,珞又一次叹息了。 「这件事,你好像不怎么讶异。」 库里希一见,笑了笑。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习惯了。」 珞又苦笑了一下,给出了这么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答覆。 「这倒也是……」 仰望了一下天畔,库里希又笑了,随之他将目光挪回到了眼前的人的身上。 「到那时,会有人帮助你们的。」 搧了搧手,库里希忍着狂笑的笑意,微笑地说出了神祕一语。 「什么样的人?」 珞一蹙眉。对于这不久之后,将会到来的任务,感到有些不太愉快。 「你们之后就会知道的。我能说的是,他们会在你们最出奇不意的时候出现,并帮助你们,也会在必要时,在背后推你们一把。」 库里希神秘一笑。 「还有一点……」 库里希淡淡一笑。在珞转身之际,后方的人又说了一句,珞一回首,神色不太好看。 「不,还是由你去亲眼确认吧,你和西司一定会很惊讶,也一定会喜欢上月镜都那个地方。」 在对方狐疑的目光下,库里希微笑地摇了摇头,为即将啟程的人,送上了祈语。 「祝你一路顺风。」 「……」 不理会对方的祈语,珞一脸无奈又心事重重地展开了移动法阵,离开了。 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草地,库里希喃喃低语。 「不知道到时他们和雪熵说那件事,他会不会哭出来?」 一想到,到时可能会有的场面,库里希不禁笑了出来。 「啊,糟了,我开始期待了……」 片刻,他微收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笑。 「至于……」 他侧回身,转回过了头,仰望了一下在天际飘游的千变浮云,微笑弯了眸子,唇角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要通往那个地方之前,想必得先去那个地方才行…… 思一此,他笑弯了眸子,又笑瞇了几分。 那个连接点…… 「呵,又开始期待了。」 ◇ 「唉呀,青居然先说漏嘴了。真是……」 飞罗一脸伤脑筋地笑了出来,想来他对于能够捉弄西司和珞这两人,是相当乐在其中的。 「真可怜……」 罗耶一脸十分同情。然而,另一方面,他也相当乐见那两个人被捉弄……尤其是西司。 所以要说他不太乐见那些人被整,这是不太可能的事。 「对了,里亚,虽然对才刚回来的你感到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吗?」 一感受到某个魔力波动,飞罗放下了一手拄着下巴的手,轻放在桌上,朝着在不远处展开来的移动法阵上出现的人影,微笑地开了口。 「……」 一旁的罗耶,无奈一笑,拿起手上碟子的茶杯把手,端到了唇边,吹了几口气,才饮了几口冒着热气的热饮。 既然你知道这对人家不太好意思,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拜託? 有事吗? 「……」 不着痕跡地倪了正在品茶的人一眼,飞罗只笑不语。 在法阵消失之际,里亚望着眼前的人,淡淡一笑。 「当然可以。请问是什么事?」 「能麻烦你帮我到隔壁房看一下西司的状况吗?」 「好。」 一接下了请求,里亚微笑地转过了身去,走向了房门,转开了门把,走了出去,关门之际,隐约可以瞥见飞罗脸上浮现了一抹诡譎笑意,以及,在他一旁传来的一道无奈叹息。 随之,门被关上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四 古老誓言(1) 「……这里是?」 在微湿的雾气瀰漫下,他修长的睫毛微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视线尚未完全聚焦,看来有些模糊的景色。 他一蹙眉,微瞇起了眸子,将一隻手臂放在了额头上,似乎有些搞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啊……对了,我是在接受治疗……」 过了半晌,思路多少清晰了一些,西司挪开了手臂,改为一手摀着有些发疼的头,待不适感稍有退去,他呼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微妙,微垂下了眸子。 「……不知道珞现在怎么样了?」 西司苦涩一笑。 感觉珞要是知道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说不定会暴跳如雷? 还是说会直接杀过来,把他按在床上,发洩情绪?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思一此,西司有些苦笑不得,否决了他刚刚脑中所想的揣测。 「怎么了?」 一见西司正在自言自语,一入内的里亚,愣了一下,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一边笑着关上了房门。 似乎是认为岛屿开闢者,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这对他来说很是新奇。 毕竟,自那之后,首次见上西司,他已经是一副沉稳又不失俏皮的态度了,和以前他从同伴中听闻的印象有着相当大的落差。 「嗯?」 一见来人,换西司愣了一下,他眨了一下眸子,神情有些微妙地应了一声。同时,他也很庆幸来的人是里亚,而不是飞罗他们,不然到时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自己刚刚的想法,自己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嗯……光想就觉得很尷尬…… 「啊……没什么……」 「……?」 里亚愣了一下,又笑了笑。 「是吗?」 他笑着走向了西司所在的玻璃棺旁,关切了一下。 「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身体吗……」 听了对方的关切,西司收回了眸子,隔着薄雾和玻璃棺,望着洁白天花板,先是静默了一下,随之闭上了双眸,轻呼了一口气,缓缓地办睁开了眸子,微微一语。 「该说是好了不少?还是该说是为了让珞有所珍惜自身的生命,而演出来的一齣戏?」 对于西司的低喃,里亚只是多少感到有些好笑。 「是不是一齣戏,你不也很清楚?」 「……」 「要真是一齣戏,你也不会深陷魔力失衡的痛苦,甚至还吐血了。」 「……」 西司一脸微妙地倪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去,不发一语。 「你啊……先不说珞,你也是那个很需要自我珍惜的人。」 这一见,里亚无奈地一叹息。 「不惜冒着失去彼此记忆的风险,也要完成先人传承下来的使命,您……你也太过付出了。」 「会吗?」 失去记忆多半是幌子,知晓这一点的西司苦涩一笑。没想到,雪熵他们会想出这一招,这对珞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衝击。不过,等到时,珞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西司脸上的苦涩又多了一分,同时回应了里亚。 「……我倒认为还好。」 「你不觉得?那多半是你在逃避面对吧。」 「……」 里亚所说的话,无疑刺入了西司的心坎里,他闭上了眸子,一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叮铃…… 「……?」 貌似隐约听见了某种细微的银铃声响起,西司睁开了双眸,眨了一下眸子,伸出了一隻手,摀住了左耳,同时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人,暂时不要开口说话。 里亚见状,依然闭上了险些脱口而出的疑问,在一旁静候着。 『钥匙之门,将于不久之后,开啟。』 随之,隐约听见了对方细微的叹息,又瞥见对方的手指微微抽动了几下,好似在向某个存在传达着什么,又或是……只是单纯的某种暗示? 「怎么了?」 看见对方突然的举止,里亚一蹙眉,一脸不解。 「……空。空之灵送了消息过来。」 放下了摀着左耳的手,西司面色略为伤感,微垂下了眸子。 「看来,时机差不多快要到来了。」 「……」 里亚一听,神色有些微妙。 「你说的时机……是指?」 就他所知,他们所知晓的时机,是在不久前最后一战所使用过的字词,然而……为什么,又听见了这个词? 很显然,他并没有接收到这一类的隻字片语,甚至是任何一丁点的消息。 而这,却也不是一般族人,能够随意承担的。 即便,那人,再怎么有能力,也是一样。 「没什么……你不用太在意。」 呼了一口气,西司微微一笑。 「当我在自言自语就好。」 「……」 里亚一听,很难不把对方的话,当作是一回事。 「你……」 就在他正要多说些什么的时候,紧闭的房门一瞬被敞了开来,在场的两人,纷纷往来人看了过去。 「摩尔……」 「大长老?」 「里亚,可以的话,能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吗?」 一见飞罗的脸色不太对劲,西司微一蹙眉,一旁的里亚,脸上也多了几分戒备。 「西司,你先听我说,珞他……」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四 古老誓言(2) 多半是感受到了此地的异状,明知对方暂时封住了感知的能力,飞罗故作一脸愁然,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他怎么了?」 听见了飞罗愁然的口吻,以及他面有难色的样子,西司稍微撑起了身子,原本平和的心情也多少受到了影响。 「……他失踪了。」 飞罗一抿唇,稍微深吸了一口气,微收紧了垂于身侧的手,过了片刻,这才和对方吐出了这一个消息。 「失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西司听闻,整个人愕然了。 可见,这消息对西司来说,无疑是个震撼弹。 他反射性地解开了屏蔽他人对自身的感知,将力量扩及了整座岛屿,却不见任何的发现。 一丁点,都没有…… 由此可见,那人屏蔽了其他人对他的感知,就连他也是…… 「这怎么会……这样?」 思一此,西司的心脏露猛然跳了一拍,他满脸愕然地瞠大了双眸,无视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些微刺痛。 「我收到的消息是,珞在离开这里之后,有去了一趟多莉堤那里,后来找雪熵不成,随后又去找了青,在之后就忽然没下文了……」 多少感知到了西司目前的身体状况,飞罗一蹙眉,一边留意,又说了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 西司难掩惊愕,一手摀起了脸,微闷一语。 「这样我所做的努力不就……」 他对珞的记忆没有消失,可见珞可能还在这座岛上的某一个地方……在『幻墨』被移除了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太过危险的地方了…… 但是,不是说了这只是一个幌子?为什么他还会这么想? 「难道说……」 「这并不是幌子,而是真的有在你们身上放了这一个魔法。」 「……是谁?」 挪开了手,西司征征地朝飞罗看了过去,难掩愤怒地微抖一语。 「不就是你家儿子。」 飞罗冷望着眼前的人,道出了罪魁祸首,同时内心也对某个人感到深深的同情。 话一出,西司刻意压抑在体内的魔力,稍微溢出来了一些,原先栖息在树上的许多鸟儿,因突如其来一股庞大且剧烈的魔力波动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纷纷出逃,就连此地和岛屿各处,都激起了不小的惊愕、警戒,生怕又有了什么不小的事端。 随之,在岛上某一处,中立一族的某个带头者,浑身瑟抖地发出了一些消息,安抚人们并将消息压了下来,才多少平息了一些。 「……」 对此,飞罗对雪熵的同情又加深了不少。他冷冷地别开了目光。心想着,这是那孩子咎由自取。 当初提议要对西司这么做的人,无疑就是他。现在可好了…… 谁都不惹,偏偏跑去惹最不该惹的人…… 真不知道他是嫌命太长?还是捉弄人太上癮? 说到底,把人给带坏的人,也是伊特诺本人,根本怪不了谁。 「把力量收起来,吓到人了。」 面对外洩的力量,飞罗完全无动于衷,一旁原先准备要走出房门的里亚,整个人吓得跌坐在地,面色铁青,微微发抖着。 可见,这力量,对一般人的衝击力有多么的大了。 「里亚,还好吗?」 飞罗瞥了瘫坐在地的人,关切一语,然而他却一点也没有要扶起对方的意思。话一说完,也确认了对方只是受到惊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这才将视线给挪移了回去。 「还、还好……我还可以。」 面色依然苍白的里亚扯出了勉强一笑,他伸出了微抖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双臂,试图使自己吓得不轻的心情多少安定下来,却不见有多少效果。 「……伊特诺?」 「……啊,没事,我没事,摩尔。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里亚。」 「不、不会的。」 在里亚往西司强顏欢笑了一下,后者便收到了对方希望半年内都不要太过接近这人的想法,对此,飞罗也不由得对西司暗自一叹息。 「……嗯,没事就好。才怪!」 「……!」 不搭理又被吓了一跳的里亚,飞罗朝半躺在床上的人快步走了过去,又低吼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居然还敢说没事,要不是早一步把你给带过来疗养,真不知道你哪一天才会主动过来求医!」 「……」 「先不说是不是主动求诊,我看到时不是你又倒在地上痛苦到吐血,珞又发来紧急信息,哭得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还真不知道你哪一天是不是又要玩死自己了!」 「……」 「而且,你这哪能说是在珍惜自己的生命!根本不是,好不好!你是之前的日子过得太极端太习惯了,价值观也没调正是不是!」 「……」 本该是令人感到十分恼人的责念,此时却一句一字又刺入了某人的心坎里。因为他并没有说错,某方面来说,他真的是日子过得太极端,过到价值观都歪了…… 直到最近,才多少体会到平和的日子,究竟有多美好。 「怎么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似乎也是被西司的魔力给惊吓到,又被隔壁房传来的熟人吼声给吓了第二次,连忙赶来看情况的罗耶,一边将不相干的人群给请退,随之走入了房中,关上了门,探问了一下状况。 「不就是又躺床了的人搞的。也不知道上次躺床的时候,还刻意对珞保密,要不是当初及时发现,把他的命给救回来,真不知道我们其中一些人又要伤多少心,掉多少眼泪了。」 「……哈哈,是有过这一件事。」 听见飞罗环起了手,一脸愤慨地说出了某人不久前的秘密,对此,罗耶也只是苦笑了一下,随之感知到了一切始末,弯下了身子,为依然瘫坐在地的人送出了安定精神的魔法,也安抚了一下对方的情绪,这才多少看见他苍白的脸,多了一丝血色。 「没事了吧?」 这一语,罗耶无疑是说给了所有人听,一语含有不同的意思。 「……嗯,谢谢你。」 里亚缓缓地站起了身,眼睛不时往西司所在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怎么可能没事?都快被他给气死了!」 「……」 对于飞罗所说的话,依然感受到不适未歇的西司只笑不语,装死的意味颇大。 「好了啦。与其去气人还不如把现在的事情给处理好。而且,人比人气死人,气到最后,被气死的人还不是只有自己,多不值得。」 罗耶耸了耸肩,微笑了一下。 「经验谈?」 想到千年前,罗耶也没少被伊特诺给气到的飞罗,倪了他一眼,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口吻有些挪揄地开了口。 「经验谈。」 罗耶回以一笑。 「……」 西司又沉默了。 一旁一知半解的里亚,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最后只好站到角落,先不管这些人的事情。 以他的观点来看,他父亲的同伴,都是一群拥有十足个性的人。 光是看伊特诺这人,就大抵知道了。 但这也并不代表人人都是如此。 即便他有时也不免会这么想。尤其,自相处了一段不小的时光之后,更是如此。 这对一些力求使后辈对自己有良好印象的人来说……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悲剧? 好好的印象,就被这三个人给毁了。喔……不,可能不只是三人……说不定还更多。 「……」 思一此,里亚已不愿再多想下去了。越想越觉得心累…… 「好好的人,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说的好,里亚。」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居然会得到大长老的讚赏,里亚不由得感到有些错愕。 「……誒?」 「这个人平时就是太欠揍了,所以时不时就得让他躺一下。」 「……先不说这个,珞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愿去想自己之后可能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而躺床休养,西司深吸了一口气,转移了一下话题。 同时,这也是他最为关切的事情之一。 「……」 「……」 飞罗和罗耶互望了一眼,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见两人陷入了沉默,西司不禁感到有些不安,一旁躲在角落避难的里亚,同样感到忐忑不安,只是针对的点不太一样而已。 「……你去说。」 又一小段静默,罗耶脸色微妙地用手肘推了一下身旁的人的手臂,示意对方去开口。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伊特诺。你想想看,岛上有什么地方,是不被允许一般人靠近的?」 有些不悦地倪了推他的人一眼,飞罗收回视线,朝西司丢出了一小部分的暗示。 「……!」 不,等等……是有一个……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四 古老誓言(3) 「他该不会……在那个地方?」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西司瞠大了眸子,面色一瞬刷白,他掩住了嘴,一脸难以置信,口吻也因惊愕而微抖了。 「……有可能。」 飞罗頷了首,颇为同意他的揣测。 「……」 瞥了一眼一旁的人,罗耶暗自一叹息,又瞧了一下西司的状态。真要说什么,也只能说,真的不太好…… 「安多拉神殿……就我所知,是两、三千多年以前的人,所建立的一座神殿,虽然占地不大,却也是用来活祭一些孩童的地方。也因为受到了一些安多拉蜘蛛特性的影响,加上那时居民不乐见被外人打扰的性格使然,被施以了绝对性的妨碍结界,鲜少人能够进入。只是在之前的大净化之后,似乎也被削弱了不少……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会把人给放跑进去。」 罗耶微蹙起了眉头,脸色不太好看,他微垂首,摸了摸下巴,把他所知道的部分情报给透露了出来。 「不过,那一处终年不见一丝阳光,充斥在那范围内带有些微侵蚀性的魔力整个飘散在空气中,很少有人可以久待。待太久了的话,反倒会因为中毒而衰弱而死。」 至于过往的那些居民,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的生活在那里,也是因为长年服用安多拉蜘蛛作为主食、和一些文化特色使然。也因此,除了自身体质有所改变,适应了此地的特性,却也敌不过太过于贪求某个物种所导致的绝种危机。 至于,最后那些人的下场又是如何,可想而知。 然而,生命永远敌不过变化。那一座神殿,也早在一千多年前,成为了一处人人不愿去探索的遗跡。 「这一点,想必你一定也比我清楚不少,那里的危险性吧?伊特诺……不,西司。」 说一此,放下了手,罗耶微抬起头,面色微凝地看向了依然惊愕不已的人。 基于明白西司还是作为伊特诺那一世的时候,曾游走过世上不少地方,就连他们不久之后将要前往的任务地点,似乎也曾踏足过。 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也是在不久前,西司曾和他私下坦言过。 有时,他真不知道这个人的生命,是怎么延续下去的? 果然真如珞所言,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 「……也太噁了吧?」 「喴,你说谁噁了?」 「不,你听错了,我是说你最帅了。」 「……少来。」 西司又一蹙眉,不吃罗耶这套,又一次把注意力转回飞罗身上。 「所以呢?」 「……我也不太确定。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你也知道,珞这个人……为了你,什么都能拋弃,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两个极端的人聚在一起,该不该说是同类相吸?」 「罗耶,你少说两句。」 飞罗瞪了那人一眼,神色不悦。可见他一点也不乐见自己被归类在这一类。 「……?」 正当西司准备在多问些什么,一道细微的求救声,自他的心中,轻响了起来。 『……救我。』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四 古老誓言(4) 「……!」 一听见熟悉的嗓音,以及那十分痛苦的声调,西司缓缓张大了双眸,面色又一瞬刷白,薄唇微颤。 「珞……?」 「……?」 「西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多半是珞出了什么事了吧?」 显然,飞罗所说的话,为某人的行动,增添了一股行动力。 「……得赶快过去!」 正当西司想从玻璃棺中出来,却被鼓起勇气上前的里亚给制止了。 「不行!治疗还没结束!你还不可以出来……!」 「真有勇气……」 「是呢,现在的孩子……」 「怎么还说是现在的孩子?都一千多岁了。」 在里亚竭力制止的同时,另外两人也在旁一搭一唱,看戏的成分十足。 「……!」 在西司拍打玻璃,准备挣脱出来之际,一股剧痛自他左胸炸了开来,他苍白的面色一瞬惨白,猛然瞠大了眸子,微张开了嘴,身体微微颤抖着。 停止了挣扎,猛然侧过了身,他一脸痛苦地呻吟了一下,一手用力抓着左胸上的衣服,瞠大了双眸,泛起了一丝泪光,大口地喘着气。 里亚一见情况不太对劲,惊慌地呼喊了对方。 「西司大人!」 「……呃、咳,别学拉提亚那样,故意叫我……大人!什么不学,去学他……呃嗯……啊咳咳咳!咳……咳啊!」 西司用力按着自己的左胸,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对于自己不喜的事情,仍十分努力地吐槽。随之,一道鲜血,自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可见,上一世在创作了『钥匙』时所受到的伤害,和魔力被过度取用的影响,透过了灵魂,在这一世仍照实显现了出来。 即使青莓果被称为万灵药,对于灵魂所受的伤害,却是只能起到一些缓解痛苦的效果。 然而,这一句话,在其他两人心中,则是想着:后面那一句话,一字不差的全还给你! 「……」 里亚对于那两人还有办法在心中吐槽,对目前几乎处于病危状态的人,却置若罔闻,完全袖手旁观,感到很是不服气。 「你们两位,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才会在这个地方?若没有什么要事,能否请大长老你帮一下忙?」 「……」 飞罗见后辈的转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随之一脸「你在说什么」的古怪表情。 罗耶倪了他一眼,用手肘轻推了他的手臂一下。 「在叫你了。怎么还愣着?」 「我已经有在治了不是吗?」 飞罗有些愕然地淡淡回了一句。 「……咦?」 里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叫治? 在他即将要发难之前,飞罗正了一下脸色,微沉下了声。 「那烟雾,之所以会放在里面,不只是为了要安定他的情绪、魔力失衡的状态,同时也施加了一定的应对措施,以此来使药物的效用拉长一些,这样一来,在之后的应对上,才不会又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魔力失衡。」 而且,在某些情况,就算那个人表面上掩饰的在好,心中的激动也不会因此减少多少…… 「……」 「你以为治疗这个问题儿童很容易?」 飞罗又皱起了眉,怒视了他一眼。 这一席话,里亚一时语塞。 「这不单单是治疗而已,也是为了让他可以减少一些发作的机会,再说,要是他没有治疗的意愿,早在他入院前两次,我就放弃治疗了。哪还会放任他在这里躺着装病?」 「装病?」 里亚愕然,低语,随之视线转回几乎快喘不过气的人身上。 「但……」 「至少在睡醒之后的十分鐘前为止,都还处于装病范围。」 飞罗冷冷一语。 对此,罗耶对飞罗只说半句话,惹他人误会这一点,感到有些无奈。只好在换对象发难之前,赶紧打圆场,充当一下和事佬。 「里亚,你别误会了,他的意思是,在他眼里,西司没有发作的状态,都像是在有病装没病,只是他把话给简略了不少。喴,摩尔,你也不要故意把话说得这么难懂,要是遭人误会了是要怎么办!」 「你懂我在说什么,不就好了?」 「……」 「所以……到底要不要去救珞?」 里亚回过了神,望向了他,丝毫没发觉一旁的异状,转而提及了另一个人的事情。 「已经有人过去了。」 额冒青筋的飞罗,歛起了微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了一下对方。 「……」 见状,里亚反射性地循着对方给出的方向看去,不看还好,看了连他也不禁多了一丝火气。 此时,他也多少体会到了,为何大长老每次听到西司一出事,总是又气又无奈了。 换作是他,多半也是如此。 只见,玻璃棺内除了充斥其中的烟雾,已无方才的人影。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从被施以了几十种针对他逃跑的隔离魔法中逃脱的? 不然,以那个玻璃棺来说,除了施法者以外,任何人的魔法都无法开啟,甚至是转移出去。 「……我都忘了他很擅长分析、重写和自创魔法术式了。」 罗耶倒抽了一口气,又一叹息,他抓了一下头发,神色有些伤脑筋。 这根本不只是伤脑筋的程度了吧? 正想问现下的状况该如何解决的里亚,却忽然看见了罗耶的神色和略为轻挑的口吻,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算了,不治疗就算了。反正刚才也让他躺得比较久了,效用可能也会维持得比较久一点。」 飞罗深吸了一口气,他放开了环抱双臂的手,走到了玻璃棺前,伸出了一隻手,轻放在了玻璃棺上,低语。 「既然他不给治,我也多得是办法让他有得治。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被赋予的万癒祭师的名号。」 一说此,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自他的手下散发了出来,随之光覆盖了整个玻璃棺。 「……!」 里亚惊讶的发现,比一般成人略大的玻璃棺,在光下逐渐缩小,不一会儿,便缩小到了小拇指大的透明七稜镜样貌,烟雾在里头来回舞动着,随之,此物便飘入了飞罗的手中。 原先放置了玻璃棺的床板,整个显露了出来。 接着,飞罗从怀中出了之前在『幻墨』消灭一事,又迎来开啟大门之际,西司掛在脖子上的坠饰被作为了一种保护而用掉了,只留下了银鍊被遗落了下来。 「看来当初把它收回来的决定是十分明智的。」 一说完,飞罗解开了银鍊,将一端穿过了七稜镜上端的圆孔,又系了起来,悄声地以古语如此一语。 『愿此物,为命定之人,带来永恆的治癒。』 「……这样好吗?」 看见这一幕,罗耶一脸不太认同。下一刻,目睹项鍊被一抹银白光辉所垄罩,随之消失在了那人的手中。 不多想,也知道它去往了何方。 「感觉这样很像是在给他掛上强制治疗的项圈。」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的话,换你来?」 飞罗一挑眉,回了一句。 「……」 罗耶一听,一时语塞。 「里亚,回族里一趟,帮我找一下『幻然』的所有资料,放在我桌上,我回去要立刻看!」 一转神态,飞罗面色凝重,厉声地向一旁愕然的里亚交代了紧急待办事项。 「……啊、是……!」 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里亚也不多想,直接应回去。随之,似乎是仍有些放心不下,他的目光稍微撇向了飞罗那空荡荡的手心。 「这边的事,我会处理,不用太担心。」 强迫自己恢復了冷静的飞罗,挥了一下被看的那一隻手,微笑地安抚了一下对方,在对方一脸狐疑,又一抿唇,展开了移动法阵,回族里去了。 「你这样整人,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环起了手,罗耶微叹一息,摇了摇头。为西司的事情,又把里亚给支开,只为了达成目标所需的一些目的,多少感到有些无奈。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你的办事手腕又提高了?」 「你不也有份?」 收起了肃然的氛围,飞罗一脸柔和地,微笑弯了眸子,口吻因笑意而些微上扬了。 「不过,我也是挺在意那个遗址的……」 一改方才的无奈,罗耶些微正了一下面色。 「这不也是当然的……」 「只不过,之后要处理这件事,不只需要耗费庞大的心力,也需要不少时光才能解决了。」 飞罗笑倪了他一眼,口吻听来却十分肃然。说到最后,他挠了挠头,有些伤脑筋。 「唉,真不想管……」 「不管的代价,可是整个世界……」 罗耶苦笑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 飞罗面色有些难看,不爽地低语。随之,似乎是感知到了某个人的气息,他侧过了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都准备好了?」 闻言,罗耶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一名淡褐发披散及腰的少年,一手放在门框,探出了身子,走了出来。 那人勾起了唇角,淡淡一笑。话一此,三人的脸上都浮现了意义不同的笑意。 「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等演员到场就行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五 空之灵的意念(1)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来到了这里?」 望着森冷荒凉的景色,冷风拂过了少年一头柔顺的黑发,发丝在半空中来回摇曳,又飘落了下来,一身的服饰也随着风渐歇而停下了摆动。 略为昏暗的景致倒映在他那双紫晶色双眸,他眨了一下眸子,神色迷茫,低喃。 以往至今,都是由他去寻找对方。 所以,他希望这一次,对方能否也能够不顾一切的来找回自己? 可他,却没有把握对方是不是一定会前来,光是不久前,看见他那个状态。 可他……心中仍没有十足的把握。 甚至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几乎可以被一族的人称为禁地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他真的很讨厌自己如此自私的一面。 然而,这却也是他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份。 「……你会来吗?」 受到了此地魔力细微侵蚀,原本完好的外衣,如今多了一些大小不一的破损,即便未伤及自身,曝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传来了一丝刺痛,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斑红。 虽然也不是不能用结界或一些魔法护住自己,可他一点也不打算去使用。 「……」 西司……他一定知道的,一定会知道他来到了这里,也肯定明白此地的意义。 在这个岛上唯一没办法被魔力、天生感官感知到的一处,没有道理会找不到。 假如,他真的,很重视他的话…… 「……」 他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遗跡上佇立着一块佈满裂痕的巨大石板上,他走上前一瞧,伸出了手,摸了一下被青苔覆盖了一些的板面,多少抹去了上头的青苔,底下的古文字显露了出来。 不同于拉古希文那般远古的文字,而是介于现今和都城创立前那千年之间,所衍生出来的另一种文字。 若真要算起来,已经可以说是比较接近现代的文字了,只是看起来比较过于艺术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懂。 就他所知,这种文字,除了消失的族群之外,还有一个族群会使用…… 只是他并不确定,是否真是那个族群? 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文字,纯粹是因为千年前在他的家族尚未毁灭之前,为了进一步学习、管理并履行他们一家的使命,而代代传承下来,能够以此和那一个部族的人,有一个言语和其他魔法方面的交流管道。 以藉此,进一步的去,保护好那些人。 只可惜,在某个传承的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前,就被『幻墨』给发现,并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的家族中的大多数人给剷除掉了。 到了这一世,这个语言,可能也只剩下他知道了。 要是他有个万一,以此连接的管道,可就真的从世上消失了。 这是他和另一些人,最不乐见的…… 「原谅我这一次的任性吧,伊特诺。」 他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于那个人,他总是有着用不完的温柔、包容,如今,对于那个人所承担的一些职责,则是随着一些记忆的復甦,多了一分理解。 也为他感到十分的心疼。 起初,从达拉亚家族分支出来的家族,共有七个。 每一个家族,也都承担了各自的使命,以此完成遥远未来的某一刻。 达拉亚代表了一切初始的诞生;多雷西代表了未来的一份指引;萨多代表了永恆的治癒;帕兰基里亚代表了所有元素的交融;罗代表了乘载万物的那一份永恆的温柔,并给予安抚以及机会的勇气和力量;银丝代表了生命之线的建立与忠诚;梅莉塔夫代表了守护万物的初始之力;卡提芬代表了记忆、智慧的传承;而他的家族,帕雷西文,则是代表了一切的终结与重生。 「……」 真要说起来,都城的毁灭、『幻墨』的移除,也只不过是为了达成最终目标的其中一个目的而已。 还有一个目的,必须完成,才能够真正的达成使命。 那便是…… 「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想这么做……可现在,真的是不做不行了。」 『把自己照顾好,这样我们要去游走世界的时候,才能彼此相互作伴、扶持。可以答应我吗?』 想到了不久前,他才向西司应允过的承诺,如今…… 「……对不起,西司,我可能……没办法遵守承诺了。」 微叹了一口气,低声一语,他微垂下了眸子,望着上面的刻文,伴随脑海中浮现的履行一部份使命开端的记忆,珞一蹙眉,神色微凝,薄唇轻启。 『远之初,遥之末、祈之鸟,绚之鸣,为吾等,携来一道直到永生、永不衰竭的指引。』 首句祈语下,他所在的地面,以他为中心,绽放出了一道柔和的银黄色光芒,他身上所穿的服饰、四周花儿草木,在这一波魔力的风压下,略为强烈地来回摇曳。 刻文也在同一时刻,绽放出了一抹炫目的银白色光芒,与银黄光芒相互照映。 光芒,也多少照亮了四周的一切,同时,也照亮出了这一座遗跡所在的庞大范围中的一小部分。 忍住了喉咙涌上了那一丝腥甜,他面色略显苍白,强忍住了强烈的不适,勉强吐出了如此一句。 『以半生的名义,以吾,梅菲.帕雷西文之名,献出一半的生命,以此来……咳,为世界……呃咳!呃嗯……哈啊……!带来毁灭与重生……的一份机会。』 伴随着庞大的魔力自体内被抽出,心脏也因为魔力的失衡而有了些许疼痛,他支撑自身的气力,也多少变得乏力,面色也更加艰涩,冷汗直流,咳出了一小口的鲜血,没多久,微痛一瞬变为剧痛,即便难耐,他仍不气馁地几乎挤出了自己的大多气力,吐出了完成仪式的最后一句祈语。 『直达……无限的永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五 空之灵的意念(2) 话一落,他的身体被一道柔和的银黄光忙垄罩,那道光芒在巨大的力量下,直衝天际,破开了一道光束,射穿了整个乌云,也射入了天际,随之消失无踪,久违的晨光,照入了此地,也洒落在了这人的身上。 然而,在结界的守护下,岛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此地所发生的一切。 同一时刻,强风一瞬乍止,一切都渐然平静了下来。 垄罩在他身上的光芒,也跟着散化成了诸多光点,在落地之前,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 祭出了巨大力量的人,也因为魔力近乎枯竭,身子稍微一晃,单膝跪地。 此刻,『祈名的低语』,这一项仪式的开端,完成了。之后的每一步,即便不用使用者参与,也会自行达成后续的每一个步骤,直到彻底达成最终目的为止。 那是以自身一半的生命为代价,将那一半的生命化为了作为和无数世界中另一个族群缔下某种契约,建立连接彼此那端的一座桥樑,以此寻获他们,并将其解救下来,从本不该有的痛苦轮回中脱离出来。 在世人眼中,这是一项禁忌魔法,但在他们眼中看来,这是为世界送上一份回馈的礼物。 祈求,一切眾生,都能够平和、安好。 度过,心之所向的一生。 并以此身、此生,所有一切万有为荣。 殊不知,此地与『钥匙』一族,有着颇深的渊源。 「……呵。」 仰望着乌云中的那一片蔚蓝天际,他不禁感到有些想哭。 在仪式结束之际,心脏传来的剧痛也一瞬消失,彷彿不曾发生过一样,他稍微缓下了气来,呼了一口气。 拿自身的生命胡来这一点,他们可说是半斤八两。只不过,不同于西司以牺牲生命去换取他人的存活,而他自己,却是自私地以此来考验他们之间的感情,同时…… 也是为了,终结未来的某一刻,而来此在某物上刻上烙印。 「哈哈……如今……看来,我和你其实也……没有差多少……」 达成了他原先想都不敢去面对的壮举,他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若不是不久前遭遇的一切,以及西司被摩尔给唤回来一事,想必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 不,不管有没有遭遇那些事,他恐怕也会被逼迫到走上了这一条路。 这一条,他们家族,永远避不开的一项使命。 然而,反过来仔细想了想,若没有遭遇之前的一连串事件,他和西司也不会因此表露心意,成为彼此的依靠。 这一点,是他始料未及,却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刻。 若说感不感谢这一切,以前的他可能也只有自怨自哀的份,如今,他是由衷感谢的。 没有这一切,他也不会走上这一步……并从中,获得如此之多的回馈的。 即便一路上坎坷,说不上美好,但以最终的结果来远望,想必是值得的……他有这一份预感。 「……!」 不一会儿,不知怎地,喘了一大口气,珞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他一蹙眉,一脸痛苦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抓着左胸的力道也加大了一些,整个人一脸痛苦的单膝跪地,随之他又剧烈喘息一会儿,溢出唇角的嫣红在惨白肤色下,显得十分怵目惊心。 没多久,他便不支倒地了。 「……咳。」 他小咳了一下,吃力地翻过了身,仰躺在地,呼了一口气。 「……」 起初不明白魔力失衡的感受,如今,他深切地体会到了西司的感受了。 那感觉……确实,生不如死。 让他由衷地不愿再体验一次。可那个人,却不畏这些难耐的痛苦,也要完成他所背负的使命,以及解放所有的生命,不再为世间的不合理所苦。 对于这样的人,他深感佩服…… 思一此,他一脸疲惫地微垂下了眸子,微歛起了微笑。 「这样……我们……就打平了。我也……不用再因为你……的死,独活……于……世了。」 珞不禁悲从中来,吃力地又扯出了一抹令人心酸的微笑。 「若可以……缔结死……之约……」 朦胧意识中,浮现了他所知的死之约。 缔结死之约的人,顾名思义,当其中一方的人亡故,另一方的人也会在同一时刻,步入黄泉。 也因为少有缔结的人,鲜少得知,死之约不只是约束着立下契约之人们的生命,同时也是作为另一份能力,知晓彼此的生命力、身体状态。 而他们上一世作为搭档所签立的生之约,反倒没有死之约来的深刻,却也不是如此廉价的契约。 对他而言,这是对背负彼此生命的一项承诺,也是一种羈绊。即便形式看来表面,却也不是没有意义。 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也是在老家尚存时,在书上看见的…… 当初认为没有任何用处的知识,现在想来,只觉得当时有读到……真是太好了。 「……」 此时,一股不符合时宜的暖风,吹起了他的发丝、衣襬,也带动了他一身的愁然,以及那一丝盼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微笑弯了眸子。 「我的家,到哪都是。也一直都是……只要那地方……有你在……西……司……」 由于吸入了过多的侵蚀魔力,身体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受创,可他仍不愿为自己施以治疗,甚至是,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些,仰望着朦胧视野中的昏色天际,艰涩吐出了这一语。 一丝泪水,涌上了眼眶。 他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连结那一族群之外,就只是为了…… 「……你……会来……找我……吗?」 望着映入紫眸中的天畔,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泫然欲泣的笑容。 随之,身体整个放松了下来,他缓缓闭上了眸子,侧过了头,一行泪水自眼角滑落面庞,滑入了发梢、翠草之中。 此刻的他,已然气若游丝。 在失去意识前一刻,他向心爱的人,送出了如此一道心念。 『……救我。』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五 空之灵的意念(3) 『一切,有果必有因。』 一阵喘息声伴随着一阵振翅的拍打声响,承受着高速逆风飞行下,以及左胸部时传来的不适感,他面色依然有些苍白地喘息着,再怎么不适,仍不减他朝目的地前行的坚定意志。 故作无视了空之灵……不,他的契约灵一再向他传递的消息,此刻的他,满脑子只打算把某件事给完成,并将心念之人给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他微一蹙眉,低语。 「希望不会太晚……等着我,珞。」 『……同时,也将迎来了一个结束。』 「我现在……立刻到你身边去,再等我一下……!」 说一此,泪水盈眶。 『……以此,开创另一个崭新的世代。』 空之灵的悠然嗓音,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无奈。 原先听来十分重要的信息,如今居然不比一个人还来的重要。 『……』 似乎是不太想去搭理他了,空之灵散去了气息,暂时不再传递消息给他,以免又被刻意忽略。 即便祂很明白,他只是受不了孤寂,也几乎快承受不了任何一个生命的离去。 一昧地希望,生命中能迎来一场绝美的盛宴,而非残酷的炼狱。 只可惜,这一份渴望,恐怕要落空了。 生命生来并非只为了享受美好的一切,之所以会投生来此世,也是为了体验极端的生活环境,并从中获得成长。 生命,没有一刻是不向前看的。若只是一昧地停留在原地,执着于物质,恐怕是不会有多大的进步,对于计画也不会有更进一步的进展。 而,投生来此世的多半生命,是为了将世界的极端、险恶,转为迎向丰饶、美好。眾多生命中,伊特诺便是其中一人。 但愿,他终能有领悟的一天。 ◇ 循着所知的路线,来到了商店街的上空,放眼望去,除了散化了的气流柱不復以往,所见山水景色映入眼帘,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气流柱即便消失了,经由空之灵予以代为气流柱的一道又一道的柔和气流,仍保存了一些气流柱的特性,以此来守持带刺藤和青梅果的生长。 不只如此,对于人们的危险性已大幅减轻了不少。 除此之外,中立一族的人也为此设置了针对一些群体的非法盗取的魔法,以此来维持青梅果的供应,并以此用来为眾生带来助益,而非助长自我主张过剩的人们的野心。 「……」 忍受着左胸的不适,他呼吸略显急促,一脸焦急地环视四周,只为了获悉他要寻找的那一丝线索。 然而,受到了结界屏蔽的禁忌祭坛,并不如一般,甚至是较为隐密的祭坛们,来的好找多少。 「到底在哪……?」 他低吼了一声,又一次环视了一下四周。 「……?」 此时,他的脖子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项鍊,被施以了至死也会随着灵魂在下一生的瞬移时刻,瞬移到那人身上的永生魔法,这令西司感到哭笑不得。 不只如此,上头还施加了不少净化、特殊治疗、定位的魔法。其中,似乎还有着西司来不及深入探索就被拒挡在术式之外的魔法,不让他在必要之时之前,知晓其用意。可见,施法的人有多么的用心良苦…… 如今,就算他想拔,也拔不掉了。因为就算拔了,也会自动回到他身上,拔了也没有用。 而且,甚至还用了罗耶曾送给他的银鍊,来作为另一种意义上的赠物。 「……」 然而,不管摩尔为此付出了多少心力,西司即便很是感激,却也不足以令他停下寻找某个人的行动。 以及,完全顾不上自身不适状态,只顾着寻觅自己要找的人。所幸,在鍊坠出现后,他的不适感也减退了不少,没有像一开始那么严重了。 要不然,还不用飞,他就又躺回地上,动弹不得了。 收起了感激之心,他面色一变,又一次重新找起人来了。 「……你在哪?珞!」 下一刻,他剎时停下了寻觅的动作,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往瀑布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道细微到几不可见的半透明丝线从瀑布上端……不如说是瀑布后方透了出来,循着线另一头看去,在日光下,和自己的左手腕上那一环同样机不可见的魔力连接着。 那是由某个人的魔力所衍生而来的一道光丝,通常这一类的手法十分难以操作,若没有一定操作上的精细度,是不可能会做到这么近乎彻底。 假使没有一定的毅力、魔力量,也不可能会维持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让他到现在才发现这一丝线索。 也是那人,最常使用的一个暗示、指引手法。 而这,同时也是一种,在向他人传达着一件事。 「有了……!」 他微微睁大了双眸,神色一瞬丕变,转变为泫然欲泣的神情。 「太好了……他还活着!」 深知禁忌祭坛的环境,他的嗓音顿时有些颤抖。然而,这却不足以使他能够安下心来的状态。 必须找到人才行,毕竟谁也不知道,提供魔力的生命源,究竟还可以维持多久。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同时也把脸上那抹乾涸的血跡给拭去。 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正了一下神色,往广场所在的地方,降落了下去。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五 空之灵的意念(4) 由于受到岛屿上特有结界的影响下,未经允许的人们,不得前往后山、瀑布,以及附近一公尺范围内的地方,若违反,后果自负。 而这也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却也没有多少人有所怨言,毕竟大部分的人都被多莉堤亲自提到瀑布上方,「开心」地去玩了一趟可怕至极又难以忘怀的溜滑梯,随之又被中立一族的除忆师给移除了那一段令人不敢直视的惊悚记忆。 至于,身为始作俑者的多莉堤,更是胜任了那一座祭坛的守护者。虽说只是守护结界外围,不曾进入过,却也起到了一定的阻吓效果。 「……」 明知此地的危险性,却放任珞的行端。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多莉堤之所以会放任对方进入,也是基于深知对方所背负的使命,而多莉堤,也只不过是执行着他本该履行的一部份使命和他在岛上的守卫工作罢了。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对与错,只是认知上的不同而已。 也因此,促使了无数的伤害行为发生。 在这世上各处,甚至是不可见的地方,不停地上演着。 直到近千年来,各处多少才有了不少地方,回归了平和。 即便如此,仍有一些地方,发生着令人不愿乐见的情况。 他们这些人,将要履行的使命,便是其中最好的例子之一。 「……」 遥望着稍远的后山瀑布,西司面色微沉,不语。 那一座祭坛,也因为魔力不时渗出的情况有了一丝增加的跡象,所以平时就连族内的上层人士、特殊人员,若非必要、甚至是紧急的状态,飞越山头、任何高空路过、未经允许踏入的手段,一律被禁止。 就连身为岛屿开闢者的西司,也同样要按照规矩来走,除了不需要经过允许这一点,皆是如此。 若他真执意上山,也只能从商店街一路过去,方能达成他的目的。 令他感到焦急的是,这无疑是拉长了原本可以救助他人的时间,以及那一个黄金时段。 收起了羽翼,仰起了头,又一次遥望了距离稍远的瀑布一眼,在心中斟酌了一下,他一抿唇,沉痛地下了决定。 「走吧!」 他迈开了步伐,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 过了半晌,大约来到了街道中段的地方,此地离罗耶的店铺稍远了一些,人烟罕至。 他汗流浹背、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奔驰的脚步,弯下了腰,双手放在双膝上,努力让自己多少缓口气。 由于自身的魔力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难以施展。然而,本该躺在床上休养的西司,喘了一口气,一边用手臂抹去了脸上的汗水。 「咳……」 喉咙的乾涩感,使他乾咳了一声。因奔驰的关係,本已不适的心脏,在狂跳下,更显不适,烦热的脑袋一瞬昏眩,眼前的一切也因此模糊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减轻晕眩感,却忘了还有治疗魔法可用来减轻症状。 待不适感稍微退去了之后,他抬起了头,朝仍有一小段距离街景外的山顶瀑布看去。 汗水又一次从他额上滑下面庞,也自后颈滑入了衣领中。 「你在哪……只有你……拜託你不要出事……」 他又喘息了一下,忍住了身体不时传来的不适感与反胃感,他微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稍微打气了一下,伸直了身子,准备展开羽翼。 「哎,这不是西司吗?好巧喔,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他准备离地的时候,一道耳熟的嗓音自一旁的巷弄传来,唤住了他,西司又喘了一口气,朝声源看去。 一见熟面孔,里的脸上漾起了一抹柔和的微笑,朝眼前的人挥了挥手,打了一声招呼。 自从被西司一脸严肃又无奈地纠正了几十次不要叫他「西司大人」,也别使用敬语之后,近来里终于学会怎么从被理想的传说中人物搭话,并希望彼此平起平坐,友好相待这一个要求下的极大错愕中恢復了过来。 只可惜,即便他所隶属的中立一族,有立下明确希望族人如手足般友好相待的一道族规,可这人似乎时常忘记西司在某个方面上,也的确是中立一族出身的人。 有时候,只看得见自己希望的一切事物,并非是最好的选择,反倒会因此流失一些原本可见的机会…… 「……」 看着眼前的人,西司一脸微妙。 明明这个人平时不管是在工作岗位上,还是私生活,都是颇有自立性与自主性,也有着十分独到的洞悉力和见解。怎么到了某些时刻,这些特质就差不多就跟长翅膀飞了一样? 「怎么了?」 见上在正向角度上十分嚮往的人一面,却发现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很好的样子,里微一蹙眉,多少感到了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尤其在对方又将他人对自身的感知给封锁后,更是如此。 私底下,里亚曾和西司无奈又庆幸地坦言,里没有被他长歪的一面给影响到,真是太好了。 「……」 现在想来,当初西司对里亚的初次印象,十分的良好,不只为人温和、沉稳,又很会照顾人等多项人格特质,以及天生与后天的能力也都很有魅力。可他发现,随着相处的时间逐渐拉长,越会发现,里亚这人其实也有不少小心眼的地方,也很会去挑别人身上的刺…… 很多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旦相识久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没事,你忙你的吧。」 西司笑得有些勉强,抬起手,挥了一下,示意对方别管。 毕竟,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尤其是近年来的孩子。 这些孩子是未来支撑这座岛屿不可或缺的支柱,是十分宝贵的存在。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莽撞,而痛失了这一份珍宝。 尤其这人又是拉提亚的子孙,更是如此。 「……好的。」 里一见,一脸有些错愕,随之迈开了步伐,越过了对方,朝他的目的地走了过去。 看了一眼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西司一手放在胸前,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那孩子虽然力量上的精控度颇佳,但时常会因为一些事情,而感情用事。希望他能多对自己的情绪多下些功夫可好…… 对此,西司无奈一笑。殊不知,自己在这方面,也颇为值得嘉奖。只不过是反方向的意义上…… 『命定之人。汝将,去往何方?』 此刻,空之灵一语之下,随之传来的一道叹息。殊不知,祂们口中的命定之人,早已将这一切,看透了。 也没料想到,这一连串的行端,早已在他的计画之中,如实上演着。 身为某个人的契约灵,想必十分明白这人的用意,而这,也是祂之所以会叹息的原因之一。 「去到,我该去的地方。」 而在这一刻,在空之灵有意的驱使下,四周的景色一瞬有了改变,不同于方才的商街,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片从昏暗林中透出的一道淡蓝结界,清晰的空气,多了一丝混浊、潮溼感,一旁不远处,则是能听见响亮的瀑布声响。 凝视着眼前的结界,与他的左手腕连接的光丝,依然尽责地为他指引着方向。 「有一天,我也会迎来那么一刻……」 他微垂下了眸子,微深吸了一口气,低语。随之,他闭起了眸子,一蹙眉,神色伤感,又一语。 「只希望……不是现在。而是在,遥远的未来……」 片刻,他缓缓睁开了眸子,呼了一口气。 「到那时,你是否……仍会在我的身边?」 说一此,他走入了结界之中,在他接触的一剎那,结界也漾起了一波涟漪,在来人进入那刻,渐然平歇。 ◇ 『……』 回到了原本的房间,方才西司所待的病房,已重新封印了起来,以防不该有的东西误闯进去,同时也是在为未来的某一个访客的来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望着桌上的水晶球,被叫来此商谈一些事项的多莉堤,在商谈结束之际,他一脸微妙地看着玻璃球上浮现的一切有声画面。 「真没想到……」 「要去参一脚,旁观一下吗?」 很有看戏意味的罗耶,开始揪人了。 「不了……」 深知西司的可怕之处,多莉堤明哲保身地挥了一下手,表示拒绝,从他无奈又略为畏怯的口吻听来,想必他以前曾有过不少类似的际遇。 「我还不想死……」 「好吧。虽然有点可惜就是了……」 罗耶耸了耸肩,乾脆作罢。一反常态,平时不怎么搭理甚至是参与捉弄他人的行端,这一次,却对这次的事情,抱有极大的看戏成分。 「……」 倪了那人一眼,多莉堤脸上的无奈又多了一分。深知这人一旦对什么东西起了兴趣,就算用十头魔鸟去拉他,也不见得会被拉回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去走自己的路。 个人做事,个人担。 他没有义务去淌这趟浑水,之前的『幻墨』一事,就已经够呛的了。他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还不如去做他的生意,来得开心一些。 即便,他心里很清楚,这很可能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寧静而已。 「……」 对此,他也耸了一下肩,一脸不以为意。就算做好了准备,遇到不再计画中的事情,也只有随机应变的份了。 「呵,连空之灵都看不下去了。」 坐在原木桌旁的椅上,一手肘撑着桌面,手背微弯地拄着侧脸,微垂下眸子,感知了一下契约灵所传来的消息,误以为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一脸有些错愕,随之,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飞罗眨了一下眸子,感到有些好笑。 接着,他站起了身,在他人的疑惑目光下,走出了房门。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六 你我的未来(1) 荒凉景色,映入眼帘。 枝叶婆娑,传入耳畔。 冷风徐来,迎来苍凉。 不管如何感受,此地的一切,依然和他记忆中一致,依然是如此的森冷,令人不喜。 如今,却多了一丝,近乎悲绝的感受,充斥在心头,久久不散。 「……」 即便明白在怎么焦急,也不太可能会立刻找到人,尤其是在这个充斥了侵蚀魔力的地方。 「看来,得想办法净化了……」 有些无奈地呼了一口气,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垂于身侧的手,也稍微收紧了一些。 即便当时牺牲了生命,激起了大净化,却还是……没能够彻底净化这个地方。 他一抿唇,对于自己肩上所背负的使命,不知怎地,感到越加沉重。 ……明明以前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如说,是西司刻意地忽略了这件事、这份感受。也因如此,导致了习惯性的隐藏自己的情绪、感受……只在必要时,或是在重要的人们面前,才会表现出来。 「……先不想这个了,赶紧找到珞比较重要。」 放出了针对『幻然』的小净化魔法,即便看起来效用很小,但用在能使自己在这个地方保持神智清晰、不被侵蚀的魔力影响,甚至导致衰竭而亡,已然足够了。 「方向……」 张望了一下四周,自他踏入此地之后,和他连接的光丝,也渐渐转弱了不少,已经到了不仔细看,就看不见的地步。 这一幕,也表示了…… 他微睁大了双眸,倒吸了一口凉气,焦急的面容多了一丝难过,他薄唇微抖,望着同样和他微抖的手腕连接且几不可见的光丝。 「不……可以……给我撑下去……珞!」 他低吼了一声,随之他抬起了头,目光猛地朝光丝所引指的地方看去,看见一部分的光丝消失在昏暗的深处。 他一咬牙,不畏怯任何的危险,迈开了步伐,朝他所望的目的地奔驰而去。 「等着我……珞!」 忍受着左胸依然的不适,他又低吼地呼唤了那人的名字。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 「我不会……让你死的!」 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西司脸上透出了一股决心。 而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昏色之中。 ◇ 在昏色中奔驰了一会儿,昏暗中略为明亮的光丝,又比先前的光色微弱了不少。 「……!」 悲慟的心,更甚了。 泪水盈感了眼眶,抹去了泪水,他又一咬牙,忍痛又稍微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半晌,昏暗的前方,一瞬出现了一道银白光芒。 他一见,又加快了步伐。同一时刻,他手腕上的光丝,已然到了近乎断裂的状态。 随着光芒越加接近,急促的呼吸,多了一丝哽咽。 「快到了……我快到了!」 在他走出昏色的林间,踏入了被阳光照亮的一大片空地。 映入他眼底的是,一座硕大的遗跡佇立于前方不远处,位于中央斑驳的那一扇巨大门扉前,座落着一块比大门小了半截,却也十分硕大的一块圆弧形石板。 刻印在石板上,于中央凹槽周围的环形刻文,散发着冷冽的银白光芒。 「祭坛……被啟动了?」 因错愕停下了步伐,他又一次微睁大了眸子,一脸难以置信。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缓下了情绪,他微垂下了眸子,面色艰涩,微抖一语。 「我明白……这都是必定会发生的……」 好半晌,他才终于缓下了自责的神色,又一次流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又哽咽了。 「只不过,我还是希望,啟动的人,不会是你……」 起初,在他接获消息时,他的内心无比惊愕,却也快哭了。同时也对珞会消失一事,感到一瞬浑身战慄,血液逆流全身的感受。 然而,自他起行的那一刻起,光丝、祭坛一事,早已袒露了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接着,某一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望了过去,由于方才受到了极大的惊愕,以至于没有发现到某个至关重要的一幕。 一抹横躺在地的人影,映入了他瞠大了的天空色眸中。 「……!」 他愣了一下,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心急如焚地赶到了珞的身旁,望着被鲜血溅染的惨白面容,那人紧闭的双眸,气若游丝的气息,都令西司感到体内的气力好似被抽空了一样。 他有些无力地跪坐在珞的身旁,轻握着对方受到侵蚀,多了些红斑,且有些冰冷的手。同时,也为对方施以了一层净化的结界,使他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一边默默的为他分享出了一些自己所能给出的一小部分魔力,以使为流失了大多魔力带来一丝平衡,并予以治疗。 即便,效果看来,并不太起色。但也比没有,好上太多了…… 同时,他也解开了他人对自身感知的抑制,只期盼对方能够感知道自己。 随着自身状态逐渐好转,他所能分出的魔力也多了一些,没多久,对方流失的魔力,近乎都被他给补了回去。 好半晌,他才终于吐出了如此一句。 「晚了一步……?」 放开了轻握着对方右手的手,略微颤抖地,抹去了对方脸上的血跡,眼中盈满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终于滑落了下来。 「醒醒……珞,拜託你……醒一醒……!」 不管他怎么呼唤,那人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回应。 「你说过……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你承诺过的……不是吗?」 西司微弯下上半身,他的手抚上了对方苍白又略微冰冷的脸庞,垂下头,将额头轻靠在对方的额上,凝望着那人紧闭的双目,哽咽了。 「不要把我一个人给留下来啊……卡西洛……你听见了没有?」 话一此,盈眶的泪水,滴落在了对方的脸上,滑落了面庞。沉浸于悲伤的他,在这一世,首次呼唤了对方曾经的名字,他一脸悲慟地闭上了眸子,放在对方肩上的另一隻手,微微抓紧了他的衣服,丝毫没有察觉所念之人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西司本想和他说一句对不起,却忽然想起了对方十分不喜欢他对他说这一句话。 因为,每一次他说出了这一句歉语,他要不是投入了死亡的怀抱,不然就是像之前那样,因魔力失衡而险些丧命。 或许,这对他或这个人来说,这一句话是个诅咒,也是一个不愿面对、触及分离的开端。 「我不会再说了……这一句话了。」 他收回了抚着对方脸庞的手,转为又握住了同样略为冰冷的手,也放开并收回了紧抓肩膀衣料的另一隻手。他又一次微垂下了眸子,送出了一句誓言。 「……我向你发誓。」 话一落,沉浸于伤感中的西司,依然没有发现,垂放于草地上的左手,手腕上的光丝逐渐恢復了柔和的光辉,随之散化为光粉,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被赠与誓言的珞,也在此时恢復了意识,也隐约听见了耳边传来的誓言、感知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以及握着他手的那一隻微凉的手。 片刻,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魔力波动。 一抹散发着暖意的淡淡银白光芒垄罩了他的全身,握住昏迷之人的手又加大了一些,西司露出了悲伤的笑容,扯动了一下唇角,吐出了分享自身一部份生命的祈语。 『吾,伊特诺.达拉亚,将在此时、此地,分享出吾一半的生命,献予……』 「……!」 听了此句祈文,珞的内心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即便身体多少有些使不上力,他仍努力地想让自己睁开双眸,制止那人胡来的行端。 他希望对方能够常伴在他身侧,而不是……一再的,从他身旁消失。 「不要……把一半的生命……送给我,你……已经……够短命了。」 昔日至今的种种,浮现于脑海,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了心头,珞微睁开双眸,泪水盈眶,虚弱地小声艰涩一语。 「……!」 停下了吟唱祈文,垄罩全身的银白光散去,西司惊愕地望着眼前甦醒的人,随之,一脸喜极而泣。 「珞……」 「我允诺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在对方一脸愕然,随之又惊又喜的样子,珞吃力地苦笑了一下,随之,歛起微笑,又一次闭上了眸子,一行泪水滑落了下来。 「……珞?」 西司愣了好大一下,望着眼前又陷入昏厥的人,泪水又一次滑落了面庞。 「……珞!」 感知到对方一度稍有起色的气息越来越薄弱,西司将空着的另一隻手放在了对方的胸膛,近乎崩溃地哭喊着对方的名字,一边为对方加强治疗。 「不要啊……!」 见治疗不见起色,他微垂下了头,放于对方胸膛的手,痛心疾首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料,哭得撕心裂肺。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六 你我的未来(2) 装死的珞,听见了恋人的哭号,一道温热的泪水,他的眼角,又滑落了下来,滑入发梢之中。 啊……他确实,是被珍视着的……太好了。 一见对方依然没有反应,西司彻底崩溃了。完全忘了要去探查对方的状态…… 日后想起,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也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即便与事实相符,依然得不忘去洞悉真相…… 「……」 听着身旁的人的哭泣声,珞很想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只是…… 说不出的话语,梗在心中,无法诉说出来。 随着泣音渐歇,最后转变为了抽鼻子的声音。 「……」 「珞……」 停下了治疗,微抬起了头,一见心爱之人的容顏,他又抽了一下鼻子,西司有袖子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悄声地轻唤那人的名字。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坚持下去。」 「……?」 忍着睁开双眸的衝动,珞满载着复杂的情感、疑惑,静静地听了下去。平放在草地上的左手,不着痕跡地轻抓了一下翠草,又放了开来。 情绪激动之馀,且在鍊坠的治疗辅助下,未察觉他人和自身的一丝异常,西司又微垂下了眸子,神色伤感。 「我啊,不太能想像要是没有你在的生活,要怎么过下去……」 说完这一句话,他又微垂首,一抿唇,不语。徐风吹得他掩住上半张脸的发丝左右摇曳,隐约间能瞥见眼中的泪光。 在西司没注意的情况下,经过前者从未停下的治疗魔法,同时避开某人耳目,也为自己施以了最后一点的治疗、恢復了所有的魔力,身上的伤也已好了大半,依然故意维持着微弱的气息,珞又微抽动了一下手指,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猛然伸出了手,放在了对方的后脑勺,向下一压。 「……!」 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的西司,猛地瞠大了眸子,一脸惊愕不已,中断了治疗魔法的输送,随之一股温暖的柔软触感抵在了他的唇上,他先是挣扎了一下,随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挪动了放在草地上的那一手、紧握对方手的另一手,一手转为轻放在了对方的头,手指埋入了那人的黑色发丝中,另一手则是放在了对方的胸膛上,紧抓着衣料。 「唔……!」 长吻了半晌,险些喘不过气来又满脸通红的西司,奋力地挣脱了开来,整个人往后一倾,跌坐在地,喘息地看着眼前睁开了双眸,一脸没已经没什么大碍,缓缓坐起身来的黑发少年。 只见那人丝毫没有一丝喘息,促狭一笑。 「终于听到你的真心话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扯平了。」 「我哪时候没有和你说真心话的!」 愣了好大一下,在对方不再掩饰地恢復了自己的状态,明白了对方一度清醒后,就一直在装死,多少缓下了喘息,面色依然泛红的西司一脸好气、好笑又无奈地,回了一句。 对于西司这一席话,珞可不敢苟同。 「你敢说你在任务结束之前和这一阵子,都有如实告诉我你的想法?」 「……」 一听,西司一时语塞。 「这一次的治疗,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擅自把自己给搞成这个样子?」 感受到对方极为掩饰不小的惊愕下,原先又封起的内心一瞬袒露了心思,珞又一问,西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即便打算用意念向对方说明原委,可这样一来……又怕会使他们之间的信任,產生裂痕。 「你不先和我说一声,就自己和飞罗他们一手弄出了这一切,难道就不会毁了我们对彼此的信任?」 又一次感知到对方的思绪,珞一叹息。 「……」 虽然不是没想到这一层面,可这样听来,西司也颇为认同对方所说的话。 「你的身体有好些了吗?」 看见对方现在这模样,珞实在是感到好气又好笑,却也没办法对这人发火。 谁叫他是他如此珍惜的人呢? 透过了鍊坠治疗,在西司方才崩溃的那一段时间,身上的不适感已然消退,一身魔力也恢復了平衡。 「好很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又微垂首,西司微微一语。 「……你是我的一切……我不希望失去你。但是,我也知道,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迎来那么一刻。」 说一此,珞伸出了手,抚上了对方的脸庞,神色伤感,他的心,也因为接受了这一项事实,多少释怀了。 「……」 听了对方的倾诉,西司又微垂下了眸子,神色伤感地伸出了手,轻覆上了对方抚在他脸庞的手背上,感受着那隻手已然恢復的温暖,静默不语。 「我也说过,你要是死了,我也会跟上去的,因为我不希望你一个人孤单前往另一个世界……」 又说一此,珞微收回手,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说到孤单……也许,真正怕孤单的人,是我吧……」 一想起千年前,在伊特诺离世后十年间,他不时会独自前往世界树,和已不会再回他话的人,诉说着许多话语。 然而,那些话语,却不及他心中的千言万语、万般思念。 「……即便我知道,那时的你,已经不可能会回应我……」 「……」 同样想起了在彼此交换信件,从对方的房中传来的那一道悲慟的念想。不时想来,西司的心也都会感到一阵刺痛、心酸不已。 「可现在……你就在我的面前……成为了我的另一半……」 长久以来的坎坷际遇、情路,也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 听到这一句话,西司不禁泪眼盈眶,潸然泪下。 「我们立下灵之约吧。」 好半晌,西司话一出,望着眼前的人一脸惊愕的表情,他又一语。 「这样一来,不管我们身在哪一个时代,都能再一次见上彼此,一同走过下一生。」 「你……」 愕然之际,望着那人正色的神情,珞的心一瞬被温暖给充斥了,随之似乎是了解了什么,淡淡一笑。 「那么,就由我来向你签立死之约。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再因为彼此的离开而痛苦了。每一生,死之约都由我来向你签立……」 「当然可以。只要你开心就好。」 西司不禁泪眼盈眶,流下了泪水,学起了之前珞对他说过的话。 「不行,我们都要活得开心才行,不然就枉费这一生了。」 勾起了唇角,珞也学起了对方曾对他说过的话,一边用拇指抹去了对方脸上的泪水。 「每一生啊……」 一听之下,西司脸上的表情,一瞬变得很是微妙。珞见状,一脸疑惑。 「难道你不希望每一生都活得精采?」 「我觉得我这三生,已经活得无比精彩了……」 西司无奈一笑。 「这倒是……」 珞暸然地一脸无奈,苦笑了一下。 「所以签立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西司又笑了。 珞一改方才的苦笑,温柔地回以一笑。 「就算分开了,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约好了。」 西司一愣,脸颊微微泛红,开心地笑了。 珞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笑得很是幸福。 「约好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六 你我的未来(3) 躲在草丛后方的三名人影,在隐匿又除去了被感知、偷听以及近距离窥视的魔法作用下,静望着眼前正在上演的一切。 「你说,西司这样算不算是在求婚啊?」 罗耶一脸眼死地开了口。 「雪熵,你有母亲了。」 飞罗淡然一语,说得一旁看到中途险些衝出去,却被抓回来压制在地上,一脸晴天霹靂的人。 「……哪有人向人求婚的时候,连殉情的仪式都签立的。」 感受到对方放弃了挣扎,飞罗见状,也收回了压制的魔法,半爬起身的雪熵神色复杂地别过了脸,一旁的罗耶颇有感触,也深感同情地,伸出了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却被对方给拍开了手。 罗耶苦笑了一下,将手收了回去。 「……还是一样,这么不可爱。」 「……」 雪熵听了,只是跌坐在草地上,屈膝抱腿,将脸埋在了膝间,不发一语。 「……你的重点是这个?」 刚才此地就听到了这一段对话的那堤,一瞬无眼了。 对此,飞罗也只是微笑了一下,将目光挪回眼前不远处,正在晒恩爱的两个人,他微冷的神色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或许,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飞罗一语,使其他两人,陷入了各有所思。 「……」 「……这倒是。」 不同于雪熵的沉默,罗耶摸了摸下巴,颇为同意。对此,飞罗淡淡一笑。 「是吧?」 收回对其他两人的注意力,飞罗将目光挪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地区今天是轮到我来巡视这附近……只是没想到,三位居然都在这里,让我觉得……很意外。」 似乎是对那堤会来到这个地方感到有些诧异,在一感知到对方的一丝心念,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罗耶脸上露出了一抹「我瞭」的曖昧表情。 「喔……那堤,你也长大了……啊,痛!飞罗你做什么!」 摀着被痛击的右肩,罗耶一脸不悦地低吼了一声。 「别带坏孩子。」 收回了略为用力地拍了一下对方肩膀的手,飞罗别开了脸,冷冷一语。 「……」 那堤无言了。 「……嘘,小声点,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调适好了情绪,放开了环抱双腿的手,抬起了头,盘腿而坐,雪熵望向了一旁斗嘴的两人和站在站在后方一脸不知所措的少年,轻声歛言。 「……」 「……雪熵也长大了啊。明明刚刚还一脸完全不能接受的表情……」 罗耶和飞罗互望了一眼,前者不语,后者轻笑地给出了挪揄一语。 「……喴!」 「小心被发现。不过,看这状况,西司现在多半已经恢復了。」 透过鍊坠上的魔力连接,知悉那人状态的飞罗,又一语,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歛去的跡象。 随之,一抹银蓝光点从飞罗胸口飞了出来,闪烁了几下,又飞了回去,失去了踪影。 这是他和他的契约灵,所建立的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之一。 其方式,也和艾比和她的契约灵之间的沟通方式,颇为类似,却也不尽相同。 他歛起了微笑,瞥了自家子孙一眼,开了口。 「所以你来这里的真正用意是?」 「……我只是来通知你们差不多该去参加会议了。」 在三人的注目礼之下,对于作为开场的幌子被拆穿,那堤一脸有些尷尬,清了一下喉咙,歛起微妙、微泛红的神色,凝视着眼前老大不小还学小孩偷窥他人情路发展的长辈们。 眨了一下眸子,似乎终于回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飞罗又一语。 「都到这时候啦……谢了,那堤。」 「所以,要谈的是什么?」 雪熵明知故问。罗耶和飞罗一脸无奈地倪了他一眼,纷纷站起了身来,一道淡银白色的移动法阵浮现在了所有人的脚下。 在所有人的身影即将消失之际,那堤勾起了唇角,回应了。 「关于这座岛屿的未来。」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1) 「真是的……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让我知道?而且还和那么多人联手……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捉弄别人?」 回到了居所后几日,在收到了雪熵传递来的出发日之后,在自己的卧房中,坐在床尾的珞拿起了摺叠好的衣服放进了行囊中,一脸不怎么能接受地低语。 「好好的和我说,不就好了?」 而且,不只整人的程度,就连参与的人,也从起初的一人,进步成了三人以上……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让人开心?还是让人想哭? 虽说对于西司近来懂得和他人共同合作很是欣慰,可这方式,实在是教人笑不出来…… 「……抱歉啦。」 早已收拾好行囊,将其收纳在空间魔法中,听着连续了好几天的嘀咕,同样盘坐于对方床上的西司又抱歉一笑。 「我也没想到,你的反应会大成那样……」 至于,珞对他的感情大考验,西司不予责怪……因为他至今以来,对身边的人所做的一切,即便换来不被信任的结果……他也会……欣然接受。 「看到我最爱的人一再的出事,甚至是一再的死在我面前,我的反应怎么可能不大!」 停下了收拾用物的手,珞一回首,神色不悦,朝后方的人吼了一声。 「……!」 西司一听,吓得猛地瞠大了眸子,满脸错愕,准备帮对方将散落在床上,其中一个持于手上的物品也掉进了对方的行囊中。 「……抱歉,吓到你了。」 一见对方愕然,珞也愣了一下,一抿唇,省思了一下自身行为,随之致歉。 「不会……」 西司微垂下了脸,面色略为伤感,一抿唇。 想到不久前,一度以为珞真的要离他而去,他真的崩溃了。 在知道了他还活着之后,真的是感到好气又好笑……也感到很无奈。 以及……从中体会到了什么…… 「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透过这一次你对我所做的事,我多少……体会到了珍视的人离去的那种心痛……还有心碎。」 他只不过是体验到了一次,就已经不愿再体验下去了。 而珞,却已经从他这里,体会到了好几次…… 可见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之后,他到底承受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痛……而自己,却也只是一再的依赖对方的温柔,以及对自己的包容,完全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 不崩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往至今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如今看来,就算被你拋弃也很正常……」 一听见西司神色愧疚、伤感地吐露心声,珞的心一瞬刺痛,却也静静的听了下去。 「而你却不放弃我,一次又一次的回到我身边……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奇蹟了……」 从今开始,只要他好好的爱惜自己,想必这个改变,也会对珞有所影响。这样一来…… 思一此,西司不由得勾起了唇角。随之,珞挪开了身边和手上的物品,挪动了身子,朝他靠近了过来。 「……?」 「……」 「珞……你这是在做……唔!」 在珞来到了对方面前,只见他伸出了手,轻柔地抚上了西司的面庞,他的脸也逐渐靠过来。后知后觉的西司,在对方的唇猛地堵上他的嘴,他猛然瞠大了眸子,低吟了一下。 不理会对方发出的低吟,珞伸出了另一隻手,搂住了他的腰,些微使力,使其更加贴近自己,西司回过神,面颊微微泛红,微垂的双眸泛泪,他伸出了双手,回捧对方的面庞,在彼此的唇分开之际,回吻了回去。这一举止,令珞多少感到诧异,感知到对方的心意,他缓缓闭上了眸子,又深吻了片刻,在彼此的唇伴随着温热的喘息又稍微分开时,珞微睁开了眸子,将搂住对方腰际的手,挪到了西司的后脑勺,又来了个深深一吻。 「哈啊……嗯……」 在他们又拥吻了片刻,有些承受不了的西司,将捧着对方面庞的双手,挪移到了珞的双臂,使劲地推开了对方。 被推开了的珞,没有回头继续刚刚的亲密接触,反倒是看到最爱的人满脸通红、别开了脸的样子,他不禁笑了出来,微笑弯了眸子。 「那么,这一次和之后的每一世,我们都再也不放开彼此的手了。」 「……」 「你说,好吗?」 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的西司,红通的脸又泛红了一些,想到不久前才签立的誓约,他感到有些心痒又十分满足,一脸故作伤脑筋,回眸一笑。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2) 「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一旦遇上了你们解决不了的危机,一定要向我们求救……不管距离多遥远,我们都一定会全力赶到你们身边!」 晴空万里、云彩千变。 在曾环绕气流柱,如今却已不再有任何危险性的带刺藤环绕下,一行人站在不久之前一度大集合的悬崖边,雪熵一脸凌然地说出了送行话语。 此时,他的姿态、气息,不同于先前的孩子样,而是受到了漫长岁月淬鍊出了一股沧桑感,同时也以中立一族守护者的立场,对于自家族人所说的话语。 「雪熵……你长大了不少呢。」 对此,西司欣慰一笑,伸出了手,摸了摸已经不再是孩子的人的头。 「……别摸我的头,又不是小孩子了。」 即便看起来再怎么不领情,雪熵仍没有挥开正摸着他头的那一隻手。 「哈哈,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孩子。」 一见孩子一脸半是不领情又难为情的表情,西司笑了出来,收回了手。 「……」 「说的真好。」 在一旁看戏的三人各有不同的反应,多莉堤一脸嫌弃地别开了脸;飞罗环起了手,笑着不知道在认同什么;对于飞罗的反应,罗耶暗自一叹息,一手扠腰,回问了一句。 「你这么说,不就是在说他根本没长大?」 「他有长大过?」 稍微歛起了微笑,飞罗一脸促狭,瞥了一旁的人一眼。 「你之前不是才刚开玩笑说他长大了?」 罗耶一听,一蹙眉。 「我有说过这句话?」 「……你啊……」 见那人一脸无辜又装傻的表情,罗耶嘴角抽搐了几下,又一叹息。 「喴,我都听见了……!」 转过了头,雪熵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朝他们大吼了一声。 话一落,迎来了大多人的哄堂大笑、某人又一脸难为情,故作气急败坏的回吼声。 吟唱吧,让风沁入于心,永伴于身侧。 徐风吹来、悠然歌曲响起了,也意味着,他们啟程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在被吹乱的发丝在风渐歇而垂落,稍微歛起笑容,西司一望眼前每一张熟悉的脸孔,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 这一趟远行,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安然回归。 可以确定的是,迎来的未知,想必是开创「未来」的一份希望、一把永不凋零的钥匙。 而他们要做的,便是永不退却地勇往前行,抓住眼前的那一份希望。 即便在远、在累,看来多么遥不可及…… 终会有将天方夜谭实现的那一日到来。 西司望向了一旁的珍视之人,后者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温柔地回以一笑。 见此,心中的意念又坚定了几分。 他转回头,望着人们,微笑地开了口。 「那么,我们走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3) 就在雪熵一愣,一副像个孩子,完全没了一族之长的样子,后方不由得传来了一阵叹息,以及飞罗出声制止的嗓音,其中不乏还能看见多莉堤一脸眼死的表情,又一次别开了脸,隐约能瞥见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着。 「……别闹了,你在挽留,也只是在拖延任务的进行。啊……既然你这么想挽留……改由西司他们留守,换你去,如何?」 「……不了。」 深知自身能力极限的雪熵,先是一时语塞,随之一脸丧气,回绝了飞罗的提议。 「那就乖乖的在家等。」 「……」 「哈哈,小朋友在训斥年长的人了!」 「多莉堤,别把我和雪熵的立场给擅自更换!」 「嗯?我没说错吧?」 「你们两个都是小朋友,别吵了。」 「罗耶/帕黎西亚,你少说几句!」 正斗嘴的两人,因罗耶突如其来的一语,感到一股鸡皮疙瘩涌上全身,他们一脸怒容,不约而同地猛然朝那人看去,异口同声地回吼了。 一见此,西司淡淡一笑,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轻握了一下一旁的人的手。因对方的举止而感到些微诧异的珞,回握了,随之在其他人的视线转回之际,松开了彼此的手。 殊不知,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早就被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愿明说,打断小俩口的放闪。 「……」 西司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之间一来一往的互动,微暖的心,又多了些许暖意。 「怎么了?」 一旁的珞,感受到了对方几不可闻的情绪波动,微侧过了头,轻声一问。 西司闭起了双眸,勾起了唇角,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缓缓睁开了眸子,淡淡一语。 「只是觉得,能活在这世上,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昔日、今日的一切,浮现心头,除了满溢的诸多情感交织在一起,也酝酿出了对于「未知」未来的那一丝期盼。 也因为,有过去发生的种种,造就了如今的一切。 与其说,几乎本是悲剧收场的结局,也是基于有眾人的努力不懈,才迎来如此的平和日子。 「……」 西司微垂下了眸子,轻轻一语。 「我很感激这一切的发生,也因为如此,我才能和你们相遇。」 「呜呜……我也……最喜欢父亲了!」 听了这句话,雪熵停下了和他人的喧闹,转过头来,感动得一脸泫然欲泣,只差没扑上去而已。 「挺不错的啊,你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说不定会看到一个新兄弟。」 同样停下斗嘴的飞罗,笑着挪揄了一下。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最近飞罗总是很喜欢去捉弄雪熵,即便他人好奇上前探问、私下网罗情报,依然没有收穫。 可见,对方隐藏私人情报的本事有多高。 至于原由,也只有本人明白了。 「哎,母亲呢?」 多莉堤转回了脸,一脸促狭,敦促了某人一声。 「叫一声来听听。」 「你、你们两个烦不烦啊!」 雪熵暴怒了。 「对了,雪熵、飞罗还有罗耶,有件事想拜託你们,关于我们出发之后……」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要事,西司忽然喊了他们一声,朝他们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来一往的谈话声,又响起了。 「……真是,出发前才来做这些事……呵。」 没好气地轻笑了出来,多莉堤朝他投以促狭的淡默神采,珞只是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要对方去做自己的事,不要理会他。 多莉堤见状,自讨没趣地耸了耸肩,侧回头,加入了谈话。 「……」 在西司和其他人谈话的期间,珞不经意地瞧见足边的一小片花海,在花朵的应允下,他弯下了身子,伸手摘了一株花朵,藏在了身后,以魔法将其製成了一只书籤,动作轻柔地,小心收入了外袍口袋。 「时候差不多了,西司。」 在他们之间的谈话差不多告了一个段落,珞趁势提醒了一下。 「啊……聊到忘我了。对……不是,让你久等了,珞。」 停下了交谈,西司侧回了头,正要致歉的时候,想起了自己所下的承诺,微张口,顿了一下,也思索了一下,走回到了珞的身边,换了一句话。 「怎么会久等?只要有你在,多久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珞微笑地说着,伸出了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随之稍微替对方整理一下略微凌乱的头发。 「情话等到睡前再说……现在还是大白天,别在这时候闪瞎别人的眼睛。」 雪熵一脸噁心地抽了一下嘴角。 「别听不就好了。」 多莉堤没好气地瞧了内心不平衡的那人一眼,微语。 没少听漏对方所说的话,雪熵稍微别开了脸,嘀咕。 「你不懂啦……」 「嗯?怎么的不懂法?说来听听。」 勾起了唇角,多莉堤多倪了一眼正在闹彆扭的人。 「吼!你很烦耶!」 握紧了拳头,雪熵面颊微微泛红,低吼了。 「……」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4) 「有什么不好,小孩子本来就是要多笑,这样才可爱。不是吗?」 另一道不属于他们的熟悉嗓音传了过来,只见一名青绿发少年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也要看对象吧?」 知悉来意,飞罗无奈一笑。同时,也为某人感到一丝同情…… 「……」 同样心里有底的雪熵听了,一蹙眉,微微一瞪。至于其他同样来此送行的两人,反应大不相同,罗耶仰天无奈一笑;多莉堤则是先行闪人了。 「你怎么会过来?」 不理会某人的瞪视,飞罗一派自然地和来人搭起了话来。 「来饯行啊。不然呢?」 一听,库里希挑起了一侧姣好的眉,微微一笑,一边走到了西司他们的面前。 「表面上说是两个人的任务……这个先给你,我晚一点会追上你们。」 库里希说着,一边从口袋取出了某个东西,将其拋给了西司。 接下了拋来的东西,西司一望手上的东西,眨了一下眸子,一旁的珞也凑了过来,看了一下。 「……项鍊?」 仔细一瞧,那是一条做工十分精美的十字鍊坠,在他意会用意之际,那一条项鍊,如沉水般,沉入了他的手中,为他带来了一丝熟悉的治癒力。 「多帮你平衡一下,毕竟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也不会只有一件,多半会有不少事端。多一个工具,就多了一个保障。」 库里希没说、西司内心明瞭的是,这是来自拉古希帝国灭亡后,都城时代仰慕帝国魔法工艺的一名将做法早已失传的工艺师所自学製作而出,世上只有这么一条。 同时,也是在向他暗示着,之后可能的第一站…… 「对了……」 「嗯?」 「到了昔日的都城,记得去找一下叫颯亚.达拉亚的人,他是伊莱的后裔,也是促进之后发展的一名关键人物。」 「我明白了。谢谢你了,青……」 露出了微妙的微笑,西司又一次封起了他人对自身的感知,一边在心中为身旁的人等会儿的遭遇,感到十分同情又痛心。 而他的视线,一点也不敢看向对方,依然望着眼前的人。 「嗯。」 点了一下头,似乎想到还有另一份,只见一把散发银白光芒的细緻长刀,刀刃呈现了如流光般淡淡七彩流动的半透明状态,十分漂亮。 「对了,还有一份是给你的。要好好珍惜,不然可就没意义了。」 「听你这口吻,说得我好像是顺便的一……呜唔!」 珞说得一脸无奈,想着要怎么收纳,一边伸出了准备接下的手。然而,不见对方递来,反倒稍微摆起架式,直接往他的小腹猛力捅了下去。 「……!」 微弯下了身子,珞猛然瞠大了双眸,一脸惊愕且吃痛地微张开了嘴。 在力道的加持下,刀刃从珞的后腰穿透了出来,却丝毫不见刀刃上有任何一丝血跡,对内脏也没有造成任何的损伤,仅仅是将『钥匙』刺了进去。 只不过,这同样出自于同一位工艺师之手的刀品,刀中蕴含了一种将来自各方的力量交接、吸收并融合,化为己用的方式的强大力量,十分的异于常人,也具备了一项不容轻忽的特殊性…… 若能好好的送人,库里希也不用扮起坏人来了,即使他一丁点那个意愿也没有,只感到十分无奈。 「你……这……」 被捅的那方有些无力地靠在了对方身上,他将头靠在了库里希的肩上,冒着冷汗,抬起了微抖的手,握着对方持刀的手腕,他一脸痛苦,诉了一语。 「原谅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植入的方法就是这样,能给你原本家族的继承品,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稍微忍耐一下吧。」 在他耳边小声地一说完,他另一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又稍微将刀刃往前推入了对方的体内,痛得对方不停呻吟。 下一刻,一股轻盈感涌上了珞的全身,随之,刺入他体内的长刀一瞬被白光垄罩,散化成了诸多光点,消失在空气之中。 对此,库里希也收回了原先持刀的手,另一手则抓着对方的手臂,又稍微放了开来,静望着对方的反应。 「咳……呃,痛……!」 一见珞推开了毫无杀意的人,摀着被捅的腹部,为自己施展治疗,缓解疼痛,也往后踉蹌了几步,西司连忙上前关切,同时查探对方的身体状态。 「珞,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别担心,不会放你……一个人的……」 稍微一改吃痛的神情,珞勉强一笑,抬起了另一隻手,又摸了摸恋人的头,安慰了一下。 本想发难的西司,一感受到了某种力量,以及送礼的人所传递而来的一丝意念,他一愣,随之微吸了一口气,不着痕跡地頷了首。 『我知道了。』 收到了对方回传的意念,库里希回以一笑,开始说明起方才消失在某人体内的物件。 「某种武器,以后一定会帮上你的忙,送给你了。」 「什么送不送,这本来就是他家族传下来的东西……只是这种承接家族力量的方法,除了文献之外,实际看了真的觉得好痛啊……我家的都没这么可怕,都可以把分化出来的那一部份拿去送人了。」 罗耶说得十分无奈,却对珞刚刚的际遇,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拉古希帝国、亚之家分支一脉,每个家族都会有一份扶持本家的一份力量,由于力量过于强大,那时的人们时常会将其交由给精于把高浓度的魔力打造成各式各样的饰品、武器等诸如此类,造型多样的物件。 也因为附加了灵石的一丝力量,所以每个家族只能由家族继承人来继承这一份力量,使其用于使命上。 不同于一般的灵石,家主的灵石,则是由灵石自己选择他所要跟随的人。 而非,由他人来选择,灵石的未来。 这是一般灵石和特殊灵石的差异。 人们会将此物配戴在身上,甚至是将其融入体内,以行使使命,也只有在持有者陨落,才会脱离,化为原先的物件型态,等候下一任继承人的到来。 如此反覆、传承。 「咳……你刚刚根本是往死里捅吧?」 抹去了嘴角溢出的唾液,珞一蹙眉,对这人的行端感到不敢苟同,却也老实地接下了他的赠物。他瞧了一下手掌,隐约能感受到在他体内跃动的那一份净化之力。 「……」 对此,库里希只笑不语。 缓了一口气,伸直了身子,多少从继承而来的歷任当家的记忆中,明晰了不少事情,以及,他们之后会碰到的事情、又可能会发生什么…… 以及,那一名所谓的『祭品钥匙』的真正由来…… 「……」 结束治疗,珞放开了摀住腹部的手,意外的是,理当被捅穿身体的部位,衣服上丝毫不见一丝裂口,可见,这物品的继承仪式,有多么的令人惊愕又吓人,却也十分的不可思议。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眸色,逐渐转变成了淡紫色。 这一改变,西司等人或多或少,都是知情的……同时,也是一种在不久后的未来,能够保住这人一命强加在长刀上的术式。 抹去了脸上的冷汗,他呼了一口气。 他又微笑着,安抚了一下身旁早已知情的西司,并收回了抚摸对方的头的手。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5) 这一次,这两人,终于迎来了啟程的这一刻到来。 「一定要回来!也一定要向我们发出请求!不可以再自己一个人独自承担这一切了!只要你提出来,我们都一定会无条件的去帮助你的!」 雪熵哭了,还是全力爆哭。 一旁的珞神情微妙,其他两人更是一副看戏十足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打算上前帮忙把人从他身上扒下来的意愿。 「……」 这场面,令西司看得很是哭笑不得。 「别一直抓着我的衣服……我向你保证,我会回来的,也一定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呼唤你……你们的。所以……可以放开我了吗?雪熵,好吗?」 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快被对方给撕破了,他将死抓他衣服的人拥入怀中,抚拍了几下对方些微颤抖的背脊,在他耳边微微一语。 同时,也尽可能的稳住自己,不从崖边失足,即便他很清楚,也十分信任珞一定会在他失足前将他给拉回来……而他也多少感知到那人正犹豫要不要把某个人从他身上扒下来,并踹下崖去。 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雪熵到底是想保护他?还是无意识的想害死他? 当然,他也不晓得,珞和这孩子之间的关係,到底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要是好的话,也不会有想把人给踹下去的想法了。」 一听见西司微语,死赖在他怀中的人,身子猛然一僵,停止了哭泣,一边微抬首,朝一旁的珞看去。 原先因西司的嘀咕,环抱双臂的珞,神情更显微妙地抬起了一端姣好的眉,内心颇为认同,随之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他勾起了唇,柔和一笑。 「怎么了?」 虽然看起来在笑,但笑容背后的想法,不言而喻。 「……!」 雪熵见状,连忙从挚爱的父亲怀中挣脱了开来。 这一幕,站在不远的飞罗不禁会心一笑,反之罗耶则是一脸微妙的表情,似乎是第二次看见,已经老大不小的人,居然还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啊……失态了,失礼了,父……伊特诺哥哥。」 抹去了满脸泪水,雪熵红着脸,侧过了头,低喃。 「没关係,你也不是故意的。」 挥了一下手,西司笑着表示没什么大碍,一边整理并抚平起了被抓皱的服装。 在他着手打理仪容之际,雪熵倪了自家父亲的少年一眼,一脸不太能接受这件早已决定好了的庞大计画。 「你一定要回来……」 挪回目光,微垂下了眸子,他又微微一语。 没少听见对方的低喃,又或是,似乎是感到气氛有些凝重,珞指了指自己,故作促狭地咧嘴一笑。 「只有西司一个人?那我呢?」 「你当然也是……顺便的。」 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雪熵瞥了那人一眼,淡淡一语。 「……喴!」 此互动,引发了眾人的哄堂大笑。方才瀰漫的哀伤氛围,一瞬荡然无存,完全被欢笑给取代了。 过了半晌,眾人的笑声,才终于稍缓了下来。 望着眼前笑得开怀的人,飞罗的神情柔和了一些,柔和一笑、一语。 「路上小心。」 「谢谢。那么……我们先走了。」 向飞罗致谢后,西司环视了四周为他们送行的人们,也将这些熟悉的面容,烙印在了心底。 一说完,西司微垂下了眸子,淡淡一笑。 转过了身,展开了羽翼,一跃之下,翱于天际,一旁的珞向被留在岛屿看家……待机的人们,微笑地挥了一下手,也跟着起飞了。 随着他们逐渐远离了岛屿,西司缓下了飞行,停在的半空中,回望了这一世将他扶养长大的『家乡』,以及佇立在原地远远眺望他们的小小身影,不由得泪眼盈眶,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同样缓在半空中,看见他现在的样子,珞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地淡淡一笑。 「终于有家的感觉了呢。太好了…西司。」 「嗯……」 拭去了滑落面庞的泪水,西司抽了一下鼻子,侧过了头,朝珞看去,哽咽一笑。 「……开始有想回家的念头了。」 「……哈哈,是吗?」 一听,珞愣了一下,随之别过了脸,掩嘴笑出了声来。随之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回望了那人。 「到时我会陪你一起回来的,因为我的家,也在这里。」 说一此,珞神情又人柔和了不少,温柔一笑。 「当然好。」 寻思了一下,西司忽然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只不过……到了地上之后,不知道到时会不会遇到其他的族人?不知道会有哪些熟面孔?」 「会的……雪熵他为了调查外界的一切活动,也派出了不少族人去网罗情报,顺便拓开眼界、提升自身的能力。一到达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一定会找到他们,而且鸟羽一族的感知力……比起地面上的居民,可是异于常人的。」 珞微笑了一下。 为了让整个鸟羽一族的人,可以拓宽眼界、与各色人们和生命交流,以及更加巩固一些势力之间友谊,以促进使命的完成。 不少族人,甚至除了担任情报员之外,还被要求去担任势力、组织、国家之间交流的意义不凡的使者。 而近期,他们也确实网罗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将其回传族内。 其中,也不乏青之前,曾和他们透漏过的一些消息。 「真是厉害,雪熵他……居然想到了这一步。」 和珞一瞬心灵相通的西司,不由得感慨一笑。 「不知道是从哪学来这一手的?」 对于西司明知答案却还装傻,珞些微傻眼,在收到了对方的恶作剧视线之后,他没好气地无奈回以一笑。 「是啊……到底像到了谁呢?」 「你吗?」 「我可没这个胆量,但我很荣幸可以从你口中听到这一句话。只不过……这是两回事!」 似乎是不太能接受这个提问,珞虽然在微笑,一端唇角却微微抽搐了几下,看得西司感到很是好笑。 他回以一笑。 「哈哈,好啦……不闹你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6) 眺望天际中那两道滞留在半空中的渺小身影,又啟程了。 飞罗望着渐然消失在天空中的小小身影,勾起了一抹笑。 「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安回归。」 「不行……果然还是得再多加些防护才行,不然以伊特诺哥哥的性格……」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一旁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的雪熵,整个人蹲坐在地上,双手随着话语而微微上下挥动着。 「……」 好噁心。 「你还不死心啊……」 飞罗一听,一蹙眉,神色很是无奈。 一旁的罗耶也早已对这孩子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一手摀着额头,感到很是头痛的样子,随之,回避去了。 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罗耶蹲下了身子,将手放在了崖边的草地上,一道淡银紫的法阵,自他手底下展了开来,缓缓转动着。 「要平安回来,大家都会等你的,伊特诺。」 话一此,完成了西司啟程前交代的事前准备,他手下的法阵也应声碎裂,消失于空气之中。 「还有……未来哪一天,来访的那一名访客,也能从他的生命中,找到他活着的意义,以及什么是珍贵的存在就好了。」 又一低语,他收回了手,站起了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侧过了身,朝依然喧闹的两人,走了过去。 「要不然在他们身上放定位魔法!这样就可以随时知道他们的位置了!」 似乎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雪熵握紧双拳,猛站起了身来,因有了想法,而自得其乐。 「……你这样好像怪叔叔,好噁心。而且,人都走了,还谈这些……你这人啊……唉……」 对此,飞罗眼死了。 「再不然就是,只要他们一睡觉,就马上被回传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只要再使用移动法阵到前一晚的落脚处继续前行的话就可以了!」 不受吐槽影响,雪熵又接着提出了他的构想。 「你确定?要真是这样做,西司他们可是会生气的。」 听一此,歛起了方才的无奈神情,飞罗瞇起了眸子,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家族长。 「你该不会真的对他们施下了这样的魔法了?」 「……!」 雪熵一脸紧张,视线也游移了起来。说到最后,更是支支吾吾。 「不、不是,也没有……真的去用,只是……呃……」 「所以,到底是怎样?」 飞罗的眸子又瞇得更细了,口吻听来也有些咄咄逼人。 「只有……在他们身上放了,在紧急的时候,会无视他们自身的意愿,回传岛上的一次性移动魔法而已。」 明知对方感知不到自己的想法,在对方敦促的目光下,雪熵还是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实情。 「他们知道吗?」 飞罗又问了。 「……不知道。」 雪熵简直快哭了。这件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他肯定会被趴皮的! 「……一个好好的旅行,还被人给暗中施了法,这样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似乎是想到这边还有一些要事有待处理,谁知道会听见这么一段对话,停下了步伐,罗耶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 「你自求多福吧。」 侧过身,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库里希送上祈语之后,便直接开了移动法阵,回自家居所了。 「他们走了……别看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只要他们愿意,随便一个移动法阵,都可以回到这地方来。」 走上前,拍了一下身旁又望着已经看不见的那两道身影,正依依不捨的人的肩膀,飞罗一侧过身,促狭一笑。 「当然,把那一族的人,带回来救助也不是不可以。毕竟……」 「……?」 一听见摩尔顿了一下,雪熵微侧过了头,倪了他一眼,一脸不解。随之,似乎是意会到了什么,他回望蔚蓝天际,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片刻,他收起了依恋神色,促狭一笑。 「合约上没有明确记载一定只能在特定的地方提供援助。」 「……」 飞罗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唉……你的事,以后自己处理,我不管你了。」 罗耶又手撩起了瀏海,又一叹息。 不理会飞罗和罗耶的反应,雪熵依然望着那一片天色,勾起了唇角。 「呵呵,我开始期待和伊特诺哥哥他们再会的那一天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7) 享受着沁凉的微风。 辽阔景色收入眼底。 闭上了双眸,吸入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清凉的感受涌入了体内,下一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退去了。 微微睁开了眸子,明亮的光色映入了视野,令所见的一切染上了一股神祕的神圣感。 不管以往至今做过多少次,都令他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在适应了些微刺目的光色,西司缓缓睁开了眸子。 感受到身旁的人的陪伴,以及因缔结契约,清晰地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状态、生命力…… 「珞……」 一想到他为了完成使命,奉献出了自己一半的生命,即便捨不得,却也无法割捨两人之间的羈绊、契约之间的联系,西司也多少释怀了。 「嗯?」 正在欣赏风景的珞,听见呼唤,一脸平和地应了声。 凝视着人的温和神情,西司一抿唇,嚥了口唾沫,他微别过了脸,隐约能瞥见微微泛红的脸颊,以不受风压,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柔一语。 「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身旁。」 「那当然,不管今后你去往何方,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侧,一刻也不放开你的手。」 一听,珞眨了一下眸子,一脸幸福地笑了出来。 「……」 转回头,西司见状,一愣之下,他的唇角也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怎么了?」 似乎是感知到了对方若隐若现的思绪,珞一脸疑惑地多看了他一眼。 对此,西司一脸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 「真的?」 「……真的。」 这一回答,西司回得有些心虚。见此,珞也不甘示弱,又问了下去。 「你确定?」 「……确、确定。」 「西司。」 「……」 一来一往的交流下,西司一脸微妙地别过了脸,不再回应,这一行端,惹得珞嘴角直抽,只见珞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带一丝感情地微沉下了声。 「西司……你答应过我什么?」 「……」 「你再不说,我就要亲你了。」 见对方依然不说话,珞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拉近自己。 即便如此,西司仍不打算将目光挪回珞身上,他一蹙眉,叹了一息,他的脸猛然凑近朝西司的脸上亲了下去,他空着的另一隻手,伸入了他的衣服下,轻触了一下温热的肌肤。 「……!」 西司猛然瞠大了双眸,面色丕变,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猛地朝对方触碰自己身体的手看去,语气听来很是惊愕。 「你、你这是在摸哪里啊!」 「所以,你有什么话是没对我说的?」 珞的脸朝西司的面前凑近,抚摸小腹的手,往上摸到了胸口的位置,一脸促狭,口吻微沉一语。 「……你、你犯规啦!」 吼了这么一句,西司满脸通红、又气又羞怯地施展了移动法阵,从一脸错愕的珞面前消失,随之出现在数百公里外的地方。 微垂首,浅蓝发丝随着微风飘逸,透出的清秀面庞依然泛红,呼吸也稍微急促了一些。 他摸了一下,珞的手刚刚所碰触的地方,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的缘故,感觉那些地方有些潮热、发麻。 「……珞这个傻瓜。」 悄声骂了一下,却不减西司心中升起了那一丝酸甜感。 「犯规?什么意思?」 他又眨了一下眸子,一脸疑惑地看向了那人在远处等候的渺小身影。 接着,他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他一脸伤脑筋地挠了挠头。 「好像有点闹过头了……」 呼了一口气,珞一脸有些无奈地笑了。 「等一下得和他好好道歉才行了。」 他并不是非得要对方回答他任何的祕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透漏的一些事情,不太可能会全然的坦诚相见。 只是,他刚刚的表情,对他来说,也十分的犯规。 让他的心…… 「啊……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忽然想通了的珞,多看了那人一眼。随之,他心领神会地柔和一笑。 「你真是……看来我们一样都是傻瓜。」 刚才他所说的约定,只是说笑的而已。 并非一定要说出自己不愿说的事情。 只是闹着玩而已…… 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挺令他诧异的。 「约定……」 凝视着那抹人影,他的神情又柔和了一些,也多了一丝眷恋。他伸出了方才触摸对方的手,静望了一下,随之,他将手举到唇前,闭上了眸子,轻吻了一下手心,他的心中,浮现出了另一个更具有意义的约定。 感受到了另一端的人急促的呼吸、心跳,似乎是发觉到了什么。对此,珞睁开了眸子,挪开了手,轻笑了出来。 「我会好好遵守的。」 一说此,他挥动了一下羽翼,朝他所心念之人,飞了过去。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8) 「……西司?」 来到那人移动也不动的人身旁,不见那人的回应,只静望着远方,徐风拂动了他的发丝,清灵的天空色眸子随着伤感的神情,些微垂下了。 「……对不起,我刚才闹过头了。」 「……」 「西司……可以原谅我吗?」 「……」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所以……」 说一此,珞的嗓音听来很是艰涩。 「……」 「拜託,不要不理我……」 见对方依然没有回应,珞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畏怯感,不由得联想起千年前独自对世界树攀谈的那一幕,想触碰对方的手,伸到半空中,便收了回来。 一想到,自己的行为会惹来对方的不快,他微垂首,一脸唯恐,抿起的唇些微颤抖,他摀着自己的左胸,呼吸多少急促了一些。 「你不用讨好我。」 在珞快被自身的唯恐给吞噬,西司柔和又些许冷沉的嗓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猛然抬起头,一脸受伤地望着那一抹背影,不发一语。 「……」 「我只要你做自己就好。」 「……」 稍微缓下了呼吸,珞微愣,对他所说的话感到不明所以。 「你说的……」 话未说完,他的疑问便被对方给打断了,丝毫不见那人脸上的神情有了什么变化。 「我不只是会接受我所有的一切,也会接纳你所有的面向……甚至是你自我厌恶的那一面。」 说一此,缓缓转回身,西司的神情又柔和了一些。 「所以,也希望你也能……接纳、包容我所有的每一个面向。」 「你刚才……不是……」 对于这突如来的发展,珞一时之间,不太能消化不了他话中的意思。 过了片刻,他才多少理解了对方到底想向他表达什么,一股微妙的暖意又五味杂陈的感受,自他心底升起了。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因为我刚才多少被你的行为给吓到了……」 理解到了对方想说什么,西司抱歉一笑,望着眼前一脸炫然欲泣的人,他有些心虚……不如说是有些为难地稍微别开了脸,悄声嘀咕。 「因为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放得开……」 听闻西司的细语,珞哭丧的脸,一瞬变得通红,说话也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我……只是……想闹你一下,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 那人一脸有些慌忙的样子,映入了西司天蓝眸中,似乎是起了什么念头,他微笑弯了眸子,神秘一笑。 「好了,不闹你了。」 轻笑了一声,一转过身,微侧回头,瞧了后方的人一眼。 「誒……?」 珞一听,一脸愕然地望向了背对着他的人,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你……」 「因为你三不五时就捉弄我,我也不得不做些反击才行……我的性格虽然随兴,但也不代表我没有脾气。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笑着说了这一句话,西司笑瞇的眸子,又瞇起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更添神秘。 「……!」 他此刻的模样,令珞不由得忆起上一世,伊特诺在计画某些事的时候,脸上都一定会出现这样的笑容。 至于,被计画的对象,下场不是获得一份大礼,要不然就是非常的悽惨。 思一此,珞脸色铁青,不禁嚥了口唾沫。 「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你说呢?」 西司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你觉得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又笑说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在逆光下,令人感到有些发寒。 「……!」 珞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的打算把自己给…… 不可能…… 他难道不是被他珍惜的人吗? 还是说,他在祭坛对他所说的话,是假的? 珞微微摇了摇头,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充斥心中的那一股唯恐、艰涩…… 不、不会的…… 他相信西司绝对不会拋弃自己……一定……不会的…… 「……」 珞又一抿唇,神色伤感地望向了眼前依然笑得神秘的人。 你说对吧?伊特诺…… 「所以你要接受惩罚了吗?」 故作不理会对方心中荡漾的感受,忍受着这一伤感的西司,依然维持脸上的笑容,他伸出了手,又一语。 「来,把眼睛闭上吧。」 即便感到不安,珞仍依言闭上了双眸。没多久,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轻柔地牵起,在疑惑之际,一股沁凉触感从他的手指两侧来到了他的手腕,又感受到了那东西垂掛在手腕上。 那人微凉的手也随之松了开来。 这是什么…… 所谓的惩罚,到底是…… 「可以睁开眼睛了。」 柔和的话语响起,他一睁开眸子,只见西司已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的距离。 接着,他一脸疑惑地望向了手上的那一只物品,一只镶有天空色细碎灵石的纤细银白手环,样式十分中性、简而不华,却显现出一股精緻的美感。 「这是……」 这一见,珞神色有些诧异,同时也隐约感受到了手环中蕴含着一股熟悉的清灵魔力。 这魔力,他不可能会分辨不出来…… 「一个信物。你看,这样就和我的凑成一对了。」 回答对方疑问的同时,西司抬起了手,在他的动作下,一只同样款式镶有细碎淡紫晶色灵石的银白手环从他左手的衣袖底下露了出来,伴着蔼光闪过一丝光辉。 「……」 珞一愣,一脸疑惑地又瞧了手腕上的银鐲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睁大了双眸。 那顏色……和彼此的眼睛顏色是一样的……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 珞又一愣,明明他不愿想起自己是由某个存在所生,以往每一次想起,都令他感到十分的厌恶,甚至倍感作噁…… 可这人,却……始终记着? 「……」 他一脸难以置信又望向了西司,内心被无数情感所翻搅,一时之间,难以开口说出任何的话语。 「祝你生日快乐。」 「……」 话一入耳,珞不由得红了眼眶,鼻子微微发酸,他眨了几下眸子,把泪水给收了回去。 「太好了,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这一句话,每次你过生日的时候,你人都跑不见,想送礼也过了日子。」 西司又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不过,能赶上真是太好了,你若是能喜欢,就比什么都来得值得了。」 「……你做的?」 又微微倒吸了一口气,又嚥了一口唾沫,珞又一脸难以置信且快哭了的表情,凝望着眼前笑得一脸温润的人。 一刻也不愿挪开视线,生怕一移开,这人……就会消失了。 就像之前那两次一样…… 只要不让你从他眼前消失,他什么都愿去做…… 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当然。」 微风又拂动了浅蓝发丝,西司温煦一笑,口吻轻柔地回应了。而他也丝毫没有忽略任何一丝对方的感受、内心波动…… 即便他不太愿意让他人感知自己,大多只有在有必要时才会这么做,只不过,他却从未封起自己对于他人的任何一丝感知…… 加上,他现在又已成了岛屿的守护者……然而,知晓这一件事的,恐怕也只有空之灵知晓…… 未来哪一天离世,再一次回归时,想必也会在他所喜爱的那个『家』中降生…… 而他,也将不会是一个人,因为那个人会找到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相伴彼此…… 直到永远…… 「……!」 明晰一切得到了肯定,珞不由得感动地泪眼盈眶,哽咽了。 「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 话一下,他微垂首,一手摀起了嘴,泪水滑落了下来。 见此,西司一脸有些伤脑筋地来到了哭成泪人儿的人面前,将人拥入怀中。 将脸埋在对方的肩上,感受着那人的温暖、平稳的心跳,珞又哭了。 望了一下怀中不见神情的人,西司仰望了一下天畔,微柔一语。 「你是我永生最珍惜的人……这一点,不管我们未来变成了什么模样,都不会改变。我爱你,珞……」 「……」 此刻的珞,早已泣不成声,只能依偎在西司的怀中,伸出了微抖的双手回抱对方,同时尽可能不让自己从天空中掉下去,增添对方不必要的负担。 感受着怀中的人微微颤抖的身体,西司淡淡一笑,抬起了一隻手,轻抚了几下他柔顺的黑发。 此刻的珞,内心除了百般温暖,也有着诉不清的千言万语下,所匯集而成的一句话。 我也……最爱你了……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9) 「好了……这一次,换成你变成爱哭鬼了。」 在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脸羞怯地猛然推开了对方。过了片刻,他缓下了略为急促的呼吸,小心翼翼地朝对方瞥了一眼。 只见,西司的脸上依然掛着那一抹温和的笑容,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受伤,不然就是在我面前被……」 抽了一下鼻子,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故作些微困扰地哽咽了。 话一此,即便不说下去,彼此心知肚明。 「……那一句,我不会再说了。」 「……?」 面对珞又一脸疑惑的表情,西司神色伤感地望着他所心念之人。 「因为我不希望你又因为我的事情,又一再的受伤,为此流泪了……」 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而他,也确实承担了他每一个所作所为的后果。 即便不理想……想必也会在将来的哪一天,为此感到释怀…… 甚至是因为昔日的那一件事,而在若干年后,由衷地感到开心,也认为当初所作的一切,并非毫无意义。 是否又会有那么一天由衷地认为,能那么做,真是太好了……? 珞听了,湿润的眼眶,又一次盈满了温热的泪水。 一见,西司伤脑筋地笑了,他伸出手,抹去了对方正好滑落眼角的泪水,口吻听来有些无奈。 「话才刚说完,怎么又哭了……真是的,这样我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气氛,不就功亏一簣了?」 「呵、哈哈哈……」 听见了西司的说词,珞不禁破涕为笑。 对此,西司一脸欣慰地回以一笑。 「太好了……终于笑了。」 「……?」 「你啊,很多时候,面对我的时候,不是一脸伤感、故作生气,或是很不安的表情,不然就是在强顏欢笑。」 「……」 「直到最近,我才多少见到你露出了一些真心的笑容。」 「……你一直都有在关注我?」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默默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而他也因为对方所说的话,感到一股暖心。 「当然,你是我最珍惜的人,不可能不多看一眼,而且你又这么可爱……」 西司眨了一下眸子,似乎对他所说的话感到有些诧异。说到最后,他笑着,又一次将满脸通红的珞给拥入了怀中。 「……」 似乎是太过于羞怯,珞又将脸埋入对方的肩膀,伸出了双手,抱紧了对方。 「……珞?」 一见他的反应,西司有些疑惑地呼唤了对方的名字。随之,也对他的行端,感到很是好笑…… 过了片刻,多半是不太能忍受自己被人看到这个模样,珞猛抬起了头,放开了紧抱对方的双手,推开了对方,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下,捧起了他的脸,吻了上去。 「……!」 西司一蹙眉,试图推开对方,挣扎了好一下,可惜效果并不怎么好。 「……唔!」 过了半晌,稍微挣脱开来,西司双眼泛泪,喘息了一下,下一刻被珞一手搂住了腰,另一手抚在他的后脑勺,又来了个深深一吻。 「别……啊唔……呜……」 「我爱你……所以……」 又过了半晌,珞的唇终于从对方的唇上移开,微喘着气,不知心态起了何种剧变,他一脸认真地凝视着西司。 「嫁给我好吗?」 被吻得险些快喘不过去来的西司,一听见珞的求婚,完全傻了,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也因为这句话而整个清醒了过来。 并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因为,如今他们不光是住在一起、一起吃饭、聊天,时而一同处理岛上许多事务,也一起携手外出‘闪瞎他人,甚至不时同床共枕,彼此也有了一份信物。 你确定,真有结婚的必要? 「……」 而他所得出的答案,令他感到很是无言。 见西司愕然的样子,误以为对方不愿意,珞不禁感到有些不安,神情看来也有些受伤。 「……你……不愿意吗?」 「……我以为……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和你口中的那种关係,没差多少了。」 稍微缓下喘息,西司从珞的手中挣脱了开来,侧过了身,在珞惊疑的目光下,口吻听来有些为难。 「……」 珞一听,微瞠大了双眸,愣了好大一下,随之,他猛然回过神,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西司刚刚所说的那一句话。 貌似是想通了,他的神情一瞬很是微妙,下一刻又红了脸,看起来非常难为情。 「……!」 他一脸愕然又羞怯,他张大的双眸微颤,双手抱头,不太能接受他刚刚所做的蠢事。 哇啊,好想找个洞躲起来……! 「好了,别介意了。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又或是做了什么样的蠢事,我都不会讨厌你的……」 多半又为对方的行为感到好笑,西司侧回过身,一手抚上他的脸庞,柔和一语。 哪怕,哪一天被你所杀,也一定……甘之如飴。 『……你们是要闪瞎人到什么程度才满意?』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10) 「摩尔?」 一道本不该出现于此的嗓音,介入了他们之间,响起了。 西司愣了一下,收回了手,随之一脸了然。从飞罗的口吻听来,不难想像他从刚才开始,究竟被闪瞎了多少次…… 唯独一旁的珞,仍处在状况外。 一缕散发淡淡浅蓝光晕的浅蓝光点,从西司不久前被声源的主人所赠予的鍊坠中,浮现了出来。 想必,透过了这一个他没办法辨识清楚的某些术式中,因某人的力量而被激发了出来。 又或者,是基于不让他受到更多不必要的伤害,所施加在上头的一份契约,以此来监督他的一切行端。 对此,西司感到了暖心,也十分不捨…… 这代表…… 「……你在这鍊坠上,以你的灵魂碎片,签立了灵之约?」 西司伤感一笑。 灵之约,不分契约的对象,是人、是物,任何生命皆可行。在所有的契约中,属于颇为特殊的一项契约,却也是所有契约中最为深刻的一项回归的『钥匙』之一。 「……!」 珞一听,愕然不已,猛盯着飘到一旁的光点瞧。 西司又伤感一笑,道出了那人原先的打算。就连大长老之位,也无法如愿交由继任者继承,只因为,那堤那孩子,现在还不足以承担这一切,而他的实力,不只火侯不够,也还不成气候,更别说他有时还会因为他人的反应,甚至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事情,多少有些情绪化,并牵连其他人…… 「明明……你已经打算在所有一切都结束后,就了结自己的生命的。但你现在……岂不是……」 『不要随便决定他人的生死!我的生命要怎么使用,是我的自由!』 想当然,飞罗对于他所为他提出的见解,并不太领情。 「你不必为了履行使命,就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 往旁稍微退了开来,西司微垂下了眸子,神色伤感,一语。 「这样你,一直……不,永生都得跟着我了。」 『我甘愿的。』 说一此,飞罗的嗓音,微沉了下来。 『而且,我的家族使命,也不乏为了他人而分享、牺牲生命的人,至于那些人的灵魂,如今在哪?想必你比我还清楚不是吗?伊特诺。』 「……」 西司不语。他当然知道,透过西莱亚的说明,和他依然在那一处运行的一丝魔力,能够知晓,他所说的所在地。 即是,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去拜访的地方……不如说是,回老家一趟。 『本来,我们家族的人,就是为了治癒使命传承者一脉的人而存在的,也会为认定的侍奉之主,献出所有。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为了我的选择而伤心……尤其是你,卡西洛,伊特诺也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去承担责任,根本不必由你来为他承担他的痛苦。』 这一句话,听得西司心有戚戚焉,又颇为认同。毕竟,对方可是已经把他的一切,伴随言语,沁入到了他的心底了…… 「……」 听一此,珞不发一语。 『他的所作所为,本就是他该承担的。你不也有你的使命要执行,你真的确定你有办法顾及到两者?』 飞罗一语,西司苦笑了一下,珞正想说「他可以」时,却被飞罗给打断了。 『别跟我说你可以,都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给献出了一半,到时也不乏有争端的事情出现,肯定也会有你们不得不分头行动的时候。你可别又想和我说,你能够以你的灵魂为代价来陪伴他……我告诉你,在你这么做之前,伊特诺肯定不是因为你这么做而感动到哭死,绝对会是直接把你强制丢到你本该去的地方去执行任务,省的让人费心、拖人后腿!』 「……!」 一大段话听下来,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的是那个脾气温和的摩尔会说的话吗? 看来,珞不只有时会过于单看他人其中一个面向,就擅自将其认为全然了解那个人了。 这认知,不只傲慢,也十分的愚昧。 「……」 西司听了也只是轻笑了一声。对于曾经以灵魂的力量来为他治疗被他『父亲』所重创的伤势,故而明晰了不少有关他的一些事情。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有人了解他,感到开心? 还是,因为有人太了解他,而多少有了一些绊手绊脚的感受? 不管是哪一个,也是由他自身来抉择。 与他人,毫无半点关係。 似乎是又受到了不小的衝击,惊愕之馀,珞一脸无辜地朝一旁笑得温润的人看去,只见他闭上了眸子,点了一下头,看来是默认了飞罗所说的话。 「……!」 为此,珞又倍受衝击。 「好了,差不多够了就好。」 似乎是已经看不下去了,西司介入其中,充当了一下和事佬。说到下一句话,他正了神色,口吻凌然。 「不必因为本来就该知道的事情,大动肝火。就像你说的,个人的事,由个人担。这一点,想必珞也十分清楚……并非我在袒护他,而是这本来就是要有所觉悟的事情。」 西司说一此,微瞇起了眸子,口吻又沉了不少。 「毕竟,这一切并非儿戏。」 『……』 飞罗一瞬沉默了。过了半晌,他才叹息地又开了口。 『我要说的就是这样了,虽然我也有可能说得太过分了一些……』 西司摇了摇头,又一语。 「不会的,你只不过是说了你本来就该说的话而已,不必因此感到愧疚。多为能够挺身而出的自己感到自豪吧……」 另一端的人,沉默了片刻,又开了口,口吻听来以不再那么衝动,多少柔和了一些。 『关于其他人出行、匯合的时机……』 「我知道了,谢谢你,摩尔。关于那方面和其他的相关事务,可以先交由你来负责吗?」 思索一瞬,西司又一语。 一旁的珞虽然不太了解,却也不打算为此开口。 『……我明白了。那么,祝两位一路顺心。』 话一下,光点便回归鍊坠中,消失了身影。想必,往后也会默默地为他的使命和同伴们、灵魂之下血脉分支的立场上,尽忠职守。 「我会的。」 西司凌然一笑。 「……」 珞微垂首,神情多少有些失落,稍微收紧了垂于身侧的手。 并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很明白,履行这一切的后果。 「好了,我们出发吧。」 西司淡淡一笑,朝一脸失落的珞,伸出了邀请的手势。 「……」 微抬首,珞一见,想开口却欲言又止。望着眼前那人的笑顏,嚥下了他来到了嘴边的话语,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伸出了手,并握上了对方向他递来的手。 「……嗯。」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11) 「啊……」 在向前方翱翔了半晌,西司忽然发出了一道无奈的惊呼,迎来了珞的注目。 「又怎么了?」 「摩尔传了意念给我……」 西司微一蹙眉,苦笑了一下。 「他传了什么?」 见西司的脸色不太好看,珞也一蹙眉,面色多了一丝警戒。 「……嗯……」 西司一脸也些为难地呻吟了一声,就是不太打算把这件事说出口的样子。 对此,珞的脸色又多少难看了几分。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 尤其,在对方特意关上了他人对自身感知的状态下,更是如此。 同时,他也对这人的行端感到无可奈何,并暗自深深一叹息。 「……」 西司听了,一愣,他一脸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一旁的人。而后者,也被他的视线看得不知所以。 「你是又怎么了?怎么用那种表情看着我?」 「没什么……」 珞一听,眉头深锁,他一点也不认为西司所说的「没什么」,会是那种一点事情也没有的状况。 每一次,这人口中的没事、没什么,到了最后,都一定会变成「有什么」,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精采,简直到了惊为天人又令人悲痛欲绝的程度……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怀有特别远大的理想而行动?还是单纯只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而做出的行为…… 说不定,两者都有……而且后者还是基于前者的大大发挥下,无意间造成的影响。 「……」 思一此,珞脸色有些铁青,几乎快到了无语问苍天的地步。 随之,珞又一叹息,又一问。 「好了,所以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只不过是听到你刚才说的话,就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你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现在想想,挺怀念的……」 西司掩嘴淡淡一笑,瞥了他一眼。 听到了如此不知该不该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珞愣了一下,忽然觉得他刚刚的警戒到底是在做什么? 虽是如此,但话也不能这么说,明察自身和周遭的状态,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反倒还能锻鍊自身的洞悉力,为未来的自己,提供一些帮助。 毕竟,有比起没有来的好。就怕有的人光说不练,还一脸沾沾自喜地认为自身的实力颇为厉害。 这无疑是非常愚昧的认知…… 「……就这件事?」 似乎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不太如他的期待,西司稍微嘟起了嘴,随之又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出来。 「哈哈,你啊……」 「……我又怎么了?」 「觉得你可爱?」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西司微歪了一下头,故作一脸清纯地回应了。 「别闹了……正经一点。说吧,摩尔到底传了什么消息给你?」 一听之下,珞一瞬眼死,下一刻,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凌然,如此一语。 「好啦……不闹你了。」 西司又掩嘴笑了,在对方不悦的目光下,他放下了手,望向了前方无际的唯美景致。 「也不是什么大事……真的啦,相信我说的。只是他说了……哈哈,艾利希他啊……」 看见对方露出了不太相信的眼神,西司连忙撇清撒谎的嫌疑,才刚说起了摩尔的意念消息,他又不禁噗哧一笑,吐出了一个关键的名字。 「艾利希?这和我们有什么关係?」 珞些微舒缓的眉头,又皱起了一些。 隐约中,他似乎忘记了什么挺重要的事情? 「……我说了,你别笑。」 希望别人别笑,西司反倒先笑了出来,看得珞很是无言。 「……嗯,我不笑。你说吧,是什么事情?」 「在我们出发之后没多久,艾利希原本打算尾随在后,打算一同前往,结果被摩尔给拦了下来,要他先回家去,把那堤培养到了一个程度之后,在跟上去也不迟。」 「……」 听一此,珞无言了。 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以某种程度来说,也确实算是一件大事了。 要培养一个下一任大长老继承人,谈何容易。 听说摩尔光是精通各方消息管道、也对岛上和岛上内外,甚至是地面上可能且幕后发生的一切瞭若指掌,就花了他将近一百多年的时间。 虽说那时是因为环境迫使他以极为迅速的速度去了解一切的来龙去脉、各方事件、势力的动向,并知晓当中所有错综复杂的关係,对此拟订幕后发生前后的可能应对手段、消息的管控,以及族人们的所有发派事项。 更别说,雪熵当时可说是把整个中立一族,甚至是岛屿的一大部份事务全都丢给他去承担了。 要是不尽可能学好、承担一切,中立一族可能不出三天就毁于一旦了。 岛屿也别想迎来解放的一天…… 可见,飞罗到底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而且,他口中的不迟……恐怕迟得可以,甚至足以让人大动肝火。说不定,在艾利希可以出行前,所有一切可能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怎么可能不被气死…… 「以一般人的学习速度,最快起码也要四、五百年的时间跑不掉,晚一点的话,可能就要近千年了……」 西司如此一语,珞听得更是为某个人心生同情。 况且,培养一名下一任大长老继承人,不是由现任大长老来亲自指导,而是找来一个有血缘关係的寰守猎人来负责培养? 确定哪个环节没有出错? 还是说,根本是故意的? 外篇-在那之后…… 谣之七 你的存在(12) 「……」 思一此,珞又无语了。 「艾利希真可怜……」 西司笑着微叹一语。 「……」 珞听了,一脸微妙。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哪里好笑了? 再加上,西司所说的那一句话,珞实在是不敢苟同,也十分感同身受。 要真是觉得他可怜,就别老是把他丢在一旁啊…… 因为在西司尚未恢復记忆前,也曾将他拋在一旁,搞失踪去了。即便知道有一大部份原因是基于对付『幻墨』的手段使然。然而,更多的却是,这人的性格所致…… 他暗自叹了一大口气,对于西司的捉弄行为,实在是束手无策,想必这人的一部份恶劣性格,一生也改不掉了吧? 「……」 西司瞥了他一眼,只笑不语。 「捉弄人,也没什么不好。」 说一此,他微微笑瞇了眸子,唇角上扬。 毕竟,很多时候,可以从中发现一些不曾发现过的不少趣闻。 以此,从中学习,并藉此发挥,为某些存在,带来了一大助益。 至于,那些助益是否良好,就得看每个人的想法是如何了。 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看待世界的眼光更是独一无二,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有的,只有相似的观念、认知,以及……那一丝的情怀而已。 「……能诞生在这世上,真是太好了。」 不知怎地,西司忽然一脸感慨地说起了如此一句。 这一句,听得一旁的珞感到不明所以,心中却也多少感到了一丝伤感、凄凉。 「……」 说不出来的话语,梗在喉咙,他微微抽了一下鼻子,仰望了一下蔚蓝天色,试图遮掩他眸中的那一丝泪光。 远方的悠然熟悉歌谣,淡淡地响起了。 聆听者。活出汝之本色,在此新世界中。 「就算我们活过了好几次的人生,但绝对没有相同的一世。」 同样仰望了一下天空,西司闭起了倒映蔚蓝天色的天蓝眸子,在一旁眨了眨眸子,收起了眼泪,珞一脸伤感的注视下,又缓缓睁开了眸子,微微一语。 「然而,即便再怎么类似,也绝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也因为如此……」 西司勾起了唇,朝珞瞥了一眼。 「这才显得格外的独一无二。你不觉得吗?」 珞一愣,随之轻笑了出来,握紧了握住对方的手,感受着对方手中传来的那一股微凉。 他微微笑弯了眸子,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好几次的转生,好几次的相遇、离别,再怎么痛心、绝望,却也不乏欢笑、哭泣的时候,也因此…… 这些不一样的际遇,才显得如此的特别、珍贵。 「未知」的未来,是由「现在」所创造,而非过去。 既然如此,过去的一切,就放手让它过去了吧。 因为,那已经不再适合如今的自己。 现在的自己,值得更好的,更美好的未来,以及…… 更加耀眼夺目的自己。 又笑弯了眸子几分,珞笑得一脸温柔地回以一句。 「是呢。」 吟唱吧,让风沁入于心,永伴于身侧。 「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逐渐好转的。虽然仍有一些小事需要处理,但今后的生活应该也不用太担忧什么了。」 「……」 原本好好的伤感气氛,被西司这看似自然的口吻给彻底一扫而空,换来的,又是珞的一阵沉默。 你确定,他们接下来要去处理的事情,真的是一件「小事」? 根本说不上是小事,也和所谓的「一件」八竿子打不着。不如说是,好几件结合而成的无比「大事件」! 很多时候,他一点也不了解,这人的思路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为什么可以转成这样? 谁来告诉他? 「人要随时保持乐观,未来的路才能走的长久。」 西司又说起了不久之前,在他尚未恢復记忆时,在返家途中,对珞所说过的一句话。 「……嗯。」 听了这一席话,珞简直不知该做何感想,只能神情又有些微妙地应了一声。 这人当初的单纯,如今看来已不復以往。 他不禁有些感慨又缅怀西司那时的纯真模样。 「……你这是什么表情?」 西司一挑眉,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他的反应。 「没什么……」 珞有些心虚地别过了脸,咕噥了一声,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来自一旁的质疑目光,他仍一脸心虚,不着痕跡地瞥了那人一眼,目光似乎依然没有收回的打算。 「对了,差点忘了有个东西要给你……」 为了摆脱某人的视线,他故作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又一次在空中停了下来,随之,他将手伸入了外袍口袋,掛在手腕上的手环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了几下,在蔼光的照应下,一闪光辉。 「什么东西?」 同样停飞的西司一蹙眉,一脸不解,顺着对方所伸入的口袋看了过去,只见对方从中取出了一只样式透明、精美的押花书籤,递给了对方。 「这是……书籤?」 「这是作为信物的回礼。」 「誒?」 这一次,西司真的彻底被惊愕到了。望着眼前的人的表情,珞的神情又柔和了几分。 「你啊,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行李里面装了不少书吧。以你在小事情上的脱线性格,也不知道你的书籤有没有带齐。」 「……」 「就算有,也希望这一份礼物,可以使你在伤心的时候,为你带来鼓励。」 言下之意,就算哪一天,他不在他身边,也希望能以此物,来忆起他。 也希望,他能够明白,这一株花,所代表的涵义。 「鹅掌草?」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西司接下了他手中的礼品,望了一下,一脸微妙又一丝欣喜,说出了这一株花朵的名字。 若他记得没错……这朵花的花语,好像是…… ——永不分离。 「我想让你知道,在这之后我们可能会因为各自的行动来达成一些目的的时候,所以我希望,在你感到徬徨无助,又没有人可以陪伴你,和你谈心……我也想以这个书籤,让你知道,我们的心一直都是相连的。」 西司听了,不由得泪眼盈眶,淡淡一笑。 虽然就算到时分开了,他们之间也还是可以透过意念来交流。 多望了手上的书籤一眼,他微垂下了眸子,泪水滑落了面庞。 只不过,以这方式来让人想起他……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怎么换你哭了?」 珞一见,不禁笑了出来。就算不透过感知,也多少明白,西司此刻的感受。 他伸出了手,为对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又一笑。 对此,西司也笑了。 「你这人……真是,太珍惜我这个人了。」 就如同,他是如此的珍惜对方一样。 「你说呢?」 珞淡淡一笑,柔语。 「就像你希望我能够活得像自己,我也希望你也可以活出你本有的人生,不再受到他人的任何一丝影响。」 「……」 「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更加真实的做你自己。」 对于珞忽然脱口而出的话语,西司一脸疑惑,好半晌,他才终于意识到他是想向他表达什么。 「这是你对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所做的回答吗?」 西司心头一暖。 「所以,你的回答是?」 珞促狭一笑。 西司回以一笑。 「我会的。」 下一刻,小心且珍惜地收起了书籤的西司,听闻恋人的话语,一抬首,便看见他正仰望着天空。 「将来的每一世,以不同的外貌欣赏天色,就某方面来说,还真是奇特的体验。话是这么说,我们未来的每一次转生都要一起欣赏这美好的一刻。」 「是啊。至少,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即使就此分别,我们的灵魂都会随着契约再一次在岛屿上重生。」 「是的,没有什么人,可以拆散我们。」 说一此,他用拇指抹去了对方又一次落下的泪水,柔声一语。 「是啊……你说的没错。至于……那座岛屿也永远都会是我们迈向未来的起始点。」 西司也回了一句,在微风的吹抚拂下,回望了一眼早已看不见岛景的方向,即便听来不太相干,却也是联系着他们与同伴们之间的未来。 「西司。」 听见了一旁的人的呼唤声,西司微笑地回过了头,只见那人伸出了一隻手,又一次轻抚上了他的脸庞,脸凑近了过去,微垂下眸子,轻柔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 「我爱你。」 从对方柔软的唇上移开,凝望着眼前的人一脸愕然的表情,珞一脸幸福地开心一笑。 「哈哈……你啊……」 见状,一阵错愕之后,西司的神情一瞬柔和,又有些无奈,开怀地笑了出来,同时,他伸出了一隻手,轻覆在对方抚在他脸庞的手背上,感受着那人手心传来的那一股令人安心的温暖。 望着恋人的笑顏,珞的表情也不禁又柔和了几分,他将额头轻抵在对方的额上,回以一笑,并轻轻一语。 「在创世神的庇佑下,愿我们……」 这一刻,远方空之灵的歌声,又一次淡淡地响起了。 「都能长伴彼此身侧,永不分离。」 ——祈愿汝寻见梦寐以求的无穷道路。 外篇-在那之后…… 后记 在此,由衷感谢,所有愿意阅读此书的大家。 由衷感谢,q将为我绘製如此漂亮的封面、彩页,每次看了都好疗癒。 由衷感谢,枳儿不厌其烦的帮助我在製书的过程中,提供许多调整的机会。 由衷感谢,印刷店的小姐,愿意为我提供成书的机会。 也由衷感谢,我自己,愿意在好几年前,最徬徨无助的时候,为了疗癒自身,提笔撰写出了这一部小说。(虽然根本没想过,会写出这么多本。) 因为有大家的协助,这一部作品,才得以问世。 ◇ 终于又写完了一本!(欢呼) 在这一本外篇之中,加入了许多我以前一直超想写的部分,现在终于实现了。好感动…… 而这,也可以说是,《星辰花》中,我最喜爱的一本了。 纯情啊……!(虽然剧中有不少是让人搥心肝的场面) 好,拉回重点。 很多时候,人们在「未知」的道路上,想必会感到徬徨、不安,甚至是对之后可能会发生不可预期的一切,感到唯恐,而不敢踏出脚步。 不只是创作者,每个人也一定有过这样的经歷,只是形式不太一样而已。 而这,却也是,我希望能够和阅读此书的大家分享的一个想法之一。 往往我们所畏惧的,并非对未来可能的一切感到不安,而是因为我们脑中的思绪,想让我们这么认为。 『现在』,即是开创未来的一份『钥匙』。只待你,是否愿意拿起它,开啟梦想、希望的大门,并走向你所希望的人生。 我们的未来,就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也在我们的心中,更受到了想法而衍生。 同理,所谓的信念,即是,你相信什么,你就会在你眼中的世界,看见并体验到你所相信的一切。 这一部故事,之所以会取名为《星辰花》,也有着它的意义存在。 星辰花,又名勿忘我。有没有很贴切呢? 它的花语:永不变心,持久不变。 只是我不认为,世上没有永不改变的一切。即使有,对我来说,不变,即是『改变』。而另一个不变,我就不说了,就让大家自行摸索了。(笑) 它的另一句花语,浩瀚的星辰,写下你我今生今世的约定,永恆的是彼此不变的真心,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每个夜晚,在星空下诉说着现在、过去、未来。(这两行的花语,取自谷歌大神的星辰花花语) 来到了最后一本,想来说说各集封面的花名、花语。也对应着故事的核心和内容。 01紫苑花,花语:回忆。 02星辰花,花语:永不凋谢的心。 03凤凰花,花语:离别、思念。 04蓝莲花,花语:永恆的等待。 05千日菊,花语:漫长的人生路上,以乐观化解困境、挫折,终会取得成功。 外篇白色蒲公英,花语:永不止息的爱。 ◇ 在这里,先和大家预告一下,《星辰花》并不只是一部故事,也是一个所有人都有可能发生在人生中的一件不曾发现过的事。哪怕是不足为奇的小事…… 至于,有些未解的伏笔,也将会在下一部的作品中,得到解答。 各位,我们在下一部,《祈绚之鸣》,再会了。 在那里,西司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奇葩举止,也会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和另一个族群的人们,带来什么样的剧变呢? ◇ 个人简介:(因为没地方塞,只好塞这里。) 一名重度幻想成癮者,在路上遇到请勿拍打,但可餵食。 自创典藏格言:story,每一名人物,都有祂们存在的意义。 出没地:https://www.popo.tw/users/aa19961229 亚米珞